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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
是逆着
轨道
奔跑
恒星
你是逆着轨道奔跑的恒星
刘斌
1
读小学四年级时,我代表学校参加市里的写作比赛。进入决赛后,有一个现场辩论环节,其中的一道题目是“描述一下自己的母亲〞。我几乎是脱口而出:“母亲最与众不同的就是她的味道。〞记忆中,别人的母亲衣袖间总是有一股淡淡的郁美净或洗发水的香气,而我的母亲身上带着的却是一股浓浓的中药味。她是一名中医,每天和药材相处的时间都在两位数以上,熬到最后,自己也变成了一味替病人治心的草药。
回程的大巴车上,一起参加比赛的小伙伴发自肺腑地说:“真羡慕你有一位当‘白衣天使的母亲,多么值得骄傲啊!〞听到这话,有一股力量立刻涌满了我的心间,像春日暖阳里的油菜花一样饱满。我已经记不清自己当时是如何回复的,可是那股翻腾的荣耀感却始终铭记于心。
在我遥远的童年记忆里,母亲总是忙碌的。她就像一个被生活倒置的沙漏,一点一点付出精力,无时无刻不在劳动着。可惜过去那么多年,我却从未懂得她的甘苦。
每年春节,母亲总是加班到开年夜饭前的一小时,有时甚至连续值班好几天,才拖着疲倦的身子慢慢走回来。而今年的春节,母亲甚至加班到正月初五才回家。我也是后来才知道,母亲所在的县中医院被设立为疫情定点医院,每天做发热筛查的病人络绎不绝。
母亲虽然常常和药材打交道,但她的免疫力其实很差,有时候就连给感冒的孩子抓药,自己可能也会被传染。每天戴一个薄薄的口罩,又怎么能抵抗住来势汹汹的病毒呢?于是,母亲每天下班回家后固执地进行自我隔离,她用她一贯雷厉风行的态度,把父亲的生活用品都打包好送到他办公室。同时开始尝试分餐制,尽量不和我同桌吃饭,一回家就待在房间里,防止和我正面接触。
上个月,窗外静悄悄的。我趴在窗台上,风很大,街道上空旷得厉害,整座城市静谧得如同睡着了一般,身后的电视机里,每天都在更新新增确诊和疑似新型冠状病毒肺炎的人数。从睡前的几十人到睡醒后的几百人,再慢慢地变成几千人、几万人……像是不小心被谁按了倍速播放似的,画面一帧一帧急速地切过。有一天早晨,看见一位当老师的朋友发了一条朋友圈说:“昨夜做梦,梦到我在给孩子监考,突然发现自己没有戴口罩,顿时吓醒了。〞当戴口罩和穿衣服一样变成每天的习惯动作时,这场战役已经彻底进入白热化状态。
去医院看病的人与日剧增,在连续确诊三位感染新型冠状病毒肺炎的病人后,母亲和她大局部的同事都签了请愿书,晚上就留守在医院。开始留守的前一天,她回家打包衣物,我隔着门缝瞥见她的耳朵被口罩勒得发红,频繁使用消毒水的双手又红又肿,上面密布着一道又一道红印,像被荆棘划伤似的。其实,在疫情期间,所有的医生又何尝不是紧紧攥着长满荆棘的藤蔓,将病人一点一点地拖出黑暗的深渊呢?
“家里面条、馒头都买好了,这段时间好好照顾自己,少玩,多看书。〞母亲的表情像冷却的白菊茶一样,围绕着幽幽馨香,却少了色彩和温度。
这些年,母亲做事风格一向泼辣,而我总是如蜗牛般慢吞吞的;她热烈如夏,我缄默如秋;她是淮南的橘,我是淮北的枳,只要一相遇,就会水土不服。可是不知道为什么,木讷如我,那时竟控制不住地朝着母亲的背影大喊了一声:“我等你回来啊!〞
黑暗中,母亲突然立住了,像角落的声控灯突然被唤醒,整个人都温柔地亮了一会儿。
2
我在外地读大学期间,因为比拟独立,很少与母亲联系,有时甚至一个月才通一次,微信对话框里清一色全是她转发给我的各种“养生秘方〞。除此之外,再无其他。可这段时间,每天晚上10点后,和母亲视频的那几分钟竟然成了我每天最期待的时刻。我总是忍不住一遍遍地问她:“你测体温了没有?〞在一次次得到母亲肯定的答复后,才不舍地挂掉。
元宵节,消失了十多天的母亲终于轮休一天,她给我打,让我把冰箱里的食材拿出来,等她回来为我做一顿“迟来的年夜饭〞。这时,我们小区已经全面戒严,每家每户三天之内只允许出去一个人采购生活必需品,且时间不得超过两个小时。宣传本卷须知的大喇叭从清晨响到夜晚。
我拿着居民出入证去楼下接母亲,刚走到花坛边,便听见剧烈的争吵声。“出事了谁负责?〞一个门卫扯着嗓子大喊道,他拦在门口,摆出一副不达目的不罢休的架势。为了杜绝传染,他竟然不让从医院回来的母亲进小区。我冲上去准备和他理论,母亲却拉住我的胳膊,表情依旧淡淡的:“我回去收拾一下东西,两个小时就出来可以吗?〞另外几个社区的效劳人员于心不忍,纷纷上来打圆场,在测量了母亲的体温后,终于同意让她进入小区。
回到家,母亲简单收拾了换洗的衣物后,便去厨房“叮叮当当〞忙活起来。半个小时后,我听到关门声。等我从书房出来时,母亲已经离开了,桌子上还摆着一碗热腾腾的汤圆。我走到玻璃窗前,隐隐约约瞥见远处母亲模糊的身影,她从袋子里拿出一个保温瓶状的东西,递给了在小区门口守夜的志愿者们。
我不知道那一碗软糯的芝麻汤圆有多大的力量,但是却再未听见那个脾气很差的门卫和行人争吵的声音。我突然想起母亲常说的那句话:生活有时是文火,有时是烈焰,每个人都仿佛一味中药,在世俗的药罐里煎熬,甘苦自知,却又身不由己。
3
赫尔曼·黑塞在悉达多中说:“大多数人都好似落叶,可也有另一些人,一些为数不多的人,却像沿着一条固定轨道运行的星星,没有风吹得到它们,它们有自身的规律和轨道。〞当新型冠状病毒肺炎如同陨落的行星,猛地坠入世界,扰乱了磁场,让大多数人都被迫改变了运动的轨迹时,依然有无数个如母亲一般的人,他们仍在岗位上保持着自己的节奏,朝着风浪最猛烈的地方逆行而去。
深夜,隔壁楼有人在放烟花,火花从30多层高的窗户里喷射而出,闪耀满天际的琉璃花火,在黑暗的天幕上撕裂出了一道口子。朦胧的光景里,猛然间,年幼时的那股荣耀感又一次涌上了我的心头,且比多年前的那次更加熱烈。当青春期的龙卷风过境后,我会在温暖的避风港里,以守望者的模样,静静地等待母亲的归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