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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
物外
物外之境物外之境 摘要:青鸟故事集以“物”为题眼,深入历史肌理,汇通本土与异域、中国与西方,建构虚实交错的“幻想性”文本。文化观望与触碰在政治与历史话语的强调与消解中且行且进,最终达至互涉与交融。本文通过剖析作品,试图发掘与厘清中西文化结构相互定义的意涵。并阐发由物质至知识的流通过程中,“误解”所造成的文化砥砺对相异文明体系的发展所带来的深远影响。关键词:中国与西方;命名;误读;翻译与权力 青鸟故事集中回响着一句话:“古代世界和现代一样,物比人走得远。”其为全书提纲挈领。纵观全书,可体会到“物”象之丰沛,轨迹一以贯之,捭阖其间,腾挪东西。旁征博引有正史之堂皇,亦有断简残章。东西方最初的文化观望与触碰,在政治与历史话语的强调与消解中且行且进,最终达至互涉与交融。批评者的眼光与小说家对虚构叙事空间的依持,带来对主题鞭辟入里的阐释:完整的人类交流史,悉为误读与和解的咏物史。一 全球化、“物”的流转与“命名”在青鸟故事集的开首,作者李敬泽开宗明义,“现代工业的每件产品都经历着、联系着广大的世界,理论家们以此为证,向我们宣布一个全球化时代的到来。”当代人的生存体验,建基于物与物交汇的节点。1980 年代,麦克卢汉(Marshall McLuhan)已有“地球村”的预言,以现代通讯视角作出世界“缩微”的譬喻。麦氏所提出的“地球村”概念,以现代电子通讯的视角作出“地球缩小了”的形象比喻借此建立“全球化”这一术语的前身。全球化是指冷战结束后,跨国资本建立的所谓世界“新秩序”或“世界系统”,同时也指通讯技术革命以及“信息高速公路”所带来的文化全球化传播的情形。如詹明逊(Fredric Jameson)所言“它依次地遮盖并传达了文化的或经济的意义。我们感觉到在当今世界存在着一些既浓缩同时又扩散的传播网络这些网络一方面是各种传播技术的明显更新带来的成果另一方面则是世界各国或至少是它们的一些城市的日趋壮大的现代化程度的基础其中也包括这些技术的移植。”苏联与东欧的解体在西方知识界引起震荡其中直接的影响之一即是“全球化也就是西方化最大的政治障碍已经解除”理论构想付诸现实在 1990 年代以降形成了颇具声势的“全球政治经济、文化通讯信息一体化”之势。然而,青鸟故事集力图向我们展示出的“全球化”体验,远早于网络帝国滥觞,呈现朴素的自发性“物”之时空流转。“三千年前殷宫中占卜的龟甲有的竟来自马来半岛,而一千年前,来自索马里的乳香就在唐朝的香炉中烟云缭绕。”李敬泽以“香”为题眼,考张氏可书太平御览博物志铁围山丛谈,依次论述“沉香”“乳香”“龙涎香”与“玫瑰水”等物,在暗香浮动间,如何借由贸易与财富、甚或权力渠道,通达中西文化脉络。不同于现代的喧嚣熙攘,作者引李贺诗“袅袅沉水烟”一句,言古物流转之“哑”与“静”。所谓润物无声,大象无形。“静穆、香艳的香在东方人的日常生活中,在他们的卧室和书房里也早已熄灭。”从某种意义上说,“香”构成了东西方之间最清晰而实用的对话之源,甚而彼此汇通的最初渠道。“龙涎成为中国和阿拉伯半岛之間繁盛的海上贸易的重要动力”,在作者看来,“驱使人类中的一部分去结识另一部分的原初力量”非出自亲善与求知,而是对“物”的想象,是在“物”的交换中产生出来的巨大的价值剩余。这其间“交换”的意义,既是针对于“物”本身,亦是有关于“物”流通过程中所涉及的“空间”。“全球化”发展至今,以“缩微”为能事。詹明逊从传播学的角度为此提供了理论脚注并且凸显了这一进程对于文化层面的影响全球化意味着文化的输入和输出。这无疑是一个商业的问题但它同时也预示了各民族文化在一个很难在旧的发展缓慢的时代设想到的浓缩空间里的接触和相互渗透。而以“香”为媒的中国与外界漫长的交流过程,将对时间沉淀的尊崇,聚焦于对空间生产的“命名”意义。仅就产于中国岭南的“莞香”而言,以大屿山的沙螺湾和沙田的沥源为最。屈大均著广东新语中称“莞香度岭而北”11,由石排湾经广州转运至南洋,进而远销阿拉伯。石排湾又是香市港口,日久故得名“香港”。以“香”命名一地,可见其馥郁于史。“龙涎”与“沉香”造就了中西双向并置的文化触碰。而亦因为对彼此之“物”缺乏理性与科学的考证与判断,建基于民族本位的文化想象,构成了最初的“命名”盲区。就这一点,李敬泽以对中西知识谱系对读的方式,指出其“命名”之误的意味深长。铁围山丛谈以“太上”(宋徽宗)之“大奇”号曰“古龙涎”,以示珍异;而阿拉伯学派的“粪便说”,则指出其作为抹香鲸的病态分泌物的本质。在后附的小说抹香中,作者摄入一个当代人对龙涎考古式的视角与体验,更令中西两脉对一“物”的厘定,构成了“香”与“臭”奇妙辉映的文化辩证,乃至关乎“嗅觉”砥砺的隐喻。同样,五代至宋在中国诗词典章中大量入文的海外朝贡“蔷薇水”,至近代其原料方被确定为玫瑰。乃国人长达几个世纪对于植物分类学的误解而造就。一系列对古代典籍的考辨之后,作者借抹香勾勒出现代人无奈而无助的认知困境。李敬泽写道:“这本书在我们与他们,本土与异域、中国与西方之间展开,这首先是因为那些人和事真的非常有趣;但更主要的是,在这个所谓全球化时代,我强烈地感到,人的境遇其实并未发生重大变化,那些充满误解和错谬的情境,我们和陌生的人、陌生的物相遇时警觉的目光和缭绕的想象,这一切仍然是我们生活中最基本的现实。”12 其并非单纯地由古鉴今、格物致知,更是借史之眼透视当下障目之叶。“识香”诸章构成了管窥青鸟故事集的一枚生动细致的切片,可谓开门可见山。从某种意义而言,“香”的交流历史亦构成了认知的渠道,不同于当今全球化信息网所带有的实时与相互印证的特征,前者因时代所致平行交互的文化局限,代表着两种文明体系的长久对望。试探、想象与“命名”的愿望,将彼此之远“物”纳入己身,且彰其包容之力。二“不相称”与中西间的文化“误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