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处为家_——农民企业家返乡创业中的身份冲突_胡兵.pdf

翁社会学何处为家？农民企业家返乡创业中的身份冲突文胡兵翟一鑫（华东理工大学马克思主义学院，上海；华东理工大学社会与公共管理学院，上海）摘要当前身份冲突研究多以群体视角为主，缺少对个人与社会环境之间关系的考察。研究发现，农民企业家在返乡创业过程中面临 身份冲突困境，表现为其与生俱来的农民身份和当前的市民身份之间产生冲突。身份冲突缘于农民企业家在维持农村传统家庭和城市小家庭团结时的左右摇摆，从而造成身份认同的失衡。为缓解返乡创业过程中的 身份认同失衡，农民企业家采取了创业地点分流措施，在“经济能力 强农民身份感强团结农村家庭”的情况下选择“返乡农村创业”，在“经济能 力强农民身份感强团结城市家庭”的情况下选择“返乡城市 创业”，家庭团结左右着农民企业家创业地点的选择。这一过程反映出了个体选择与所处社会环境之间关系的重要性，并启发我们在分析人口流动问题时应兼？客观环境与行动主体的主观认知，以便推动农民企业家返乡创业进程，助力乡村振兴战略实施。关键词农民企业家身份冲突家庭团结人口流动基金项目本文系国家社会科学基金重大项目中国特色社会体制改革与社会治理创新研究”（）和上海市教委科研创新计划人文社科重大项目“乡村振兴视野下的新型城乡关系研究”（）的阶段性研究成果。作者简介胡兵，华东理工大学 马克思主义学院副教授，硕士生导师，研究方向为社会管理与社会政策、思想政治教育；翟一鑫，华东理工大学社会与公共管理学院博士研究生，研究方向为社会管理与社会政策。中图分类号文献機码文章编号（）一、问题的提出“农民企业家伴随着改革开放后企业家群体的快速成长而出现既有研究认为，社会主义市场经济体制建立之后，那些抢先占领社会资源再分配上风的群体成了各个行业、领域的带头人物这些塒塒腓细瓣盔群体产生于改革开放之时，又推动着改革开放的发展。其中，农村经济发展带头人物被学界称为“农村经济精英”？，也被称为“乡村经济精英”，包括掌握村庄正式权力资源的精英和 掌握传统资源等其他资源的精英，是乡村政治格局下的村庄精英。从体制角度来看，农村经济精英可划分为两种类型，即掌握村庄正式权力资源的体制内精英和掌握传统资源等其他资源的体制外精英。？农民企业家便被视为既能创办企业又能经营企业的“农村精英”。他们的共同特点有两个：其一，他们出生并成长在农村，性格、价值观念等具有农村特征且长期存在；其二，他们可以是企业的发起人、最高经营管理者，也可以是自己创办企业的农民。？在总结学界对农民企业家相关概念论述的基础上，本文将农民企业家界定为，改革开放以后的时代背景下，具有农村成长背景和户籍身份，离乡谋生，创办企业并获得一定经济地位，不担任体制内职务，且仍与农村保持紧密联系 的农民群体。在“社会帮扶，共同致富”原则的指导下，吸引社会各界参与扶贫开发、拓展扶贫领域成为政府落实乡村振兴战略的重要抓手。农民企业家因为拥有较强的经济实力和贯通城乡的社会资源，成为地方政府部门争取的关键群体。政府希望招徕农民企业家，通过投资产业、吸收劳动力、提供技术等方式，转变农民传统观念，盘活农村经济，实现可持续的乡村振兴。在此背景下，许多农民企业家选择返乡创业。当农民企业家踏上他们的“返乡创业”之路时，其“隐藏”许久的农民身份开始回归。这不仅从地理意义上反映出他们从城市返回农村的地域流动，还在自我认同方面体现着其农民身份的逐渐觉醒和市民身份的式微。换言之，地域流动牵 动着身份认同。“身份认同”是指人们对所属群体的自我定位及认可程度。？其中，“身份”是出身或社会位置的一种标识，“认同”是在表达与他人相同或不同的归 属感与行为模式。人们自出生 时起便各自具有出身及社会位置的标识，并在成长过程中逐渐形成对所属群体的认同。人口流动行为发生后，流动者在地域空间迁移的同时也进人新的群体之中，其所在地域及身份均得到改变，需要在新的地域中认同新的身份。在此过程中，参与人口流动的行动者容易产生身份认同偏差，继而产生 身份冲突，农民企业家便属于易产生 身份冲突的群体之身份冲突常发生在宗教信仰、社会冲突和人口迁移等情境之中，表现为行动者身份认同的失衡。群体最初的身份认同来自集体的记忆和共有的知识，当群体脱离原有的社会环境之后，便会即刻面梁惠清：当代农民企业家成长研究，西北农林科技大学 年博士学位论文，第页。金太军：村级治理中的精英分析，齐鲁学刊 年第期。朱维：乡村经济精英参政农村小康社会发展的必由之路，行政与法 年第期。夏涛、周莉：农民企业家群体促进城乡协调发展的机理与 制 约因素，特区经济 年第期。梁惠清、王征兵：农民企业家与农村市场资源配置，求索年第期。孙文凯、李晓迪、王乙杰：身份认同对流动人口家庭在 流入地消费的影响，南方经济年第期。唐杰、聂炜炸、秦波：流动人口身份认同的多维测度及影响因素，中国人民大学学报年第期。翁社会学临身份再认同的 问题，若身 份认同不清晰则会产生 身份认同的失衡，从而造成身份冲突？在宗教信仰领域，一方面，身份冲突是宗教信仰者在全球化背景下面临现代性危机而在文化认同上产生的一种危机，此种文化认同危机多源自主体的危机，表现为行动者主体性的矛優和分裂另：一方面；身份冲突也会受到不断变化的经济利益、政治 利益影响，在不同阶段由经济、政治和文化因素相互交织作而产生在社会冲突领域，身份冲突往往被视作一种武器，通过夸大行动者的“身份”特征，强化行动者之间的身份冲突以获得公众关注，争取胜利在此情境中身份冲突并不表现为行动者自身主体性的分裂与矛盾，而是发生在不同的主 体之间，更容易引发社会矛盾。身 份冲突产生的最主要背景是人迁移。人口迁移后行动者所面临的社会环境发生变化，在此过程中，行动者会逐渐淡化对原有环境的记忆，弁霜要重新调整原有生活环境之中的共同记忆、共有知识、价值观念等，以适应迁入之地的新环境在融入新环境之时行动者的身份冲突既会因迁入地的政策制度、社会环境、文化习俗等因素而产生，也会因行动者自身的社会资本、交往能力等方面的欠缺而出现？人口迁移后产生的身份冲突问题已获得诸多讨论。人口迁移伴随着人口流动在“从农村流向城市”的流动方向里，农民词为进城后的身份冲突而不能融人城市生活，成为学界关注的重要问题。农民身份的转变困难被解释为 农民从农村流入城市后身份冲突产生的关键原因。除此之外，农民身份冲突的产生被视为缘于农民在城市的身份边界不清而同城市秩序产生的冲 突，待农民违规空间逐渐消失后便会趋于和谐。？在“农村场域的内部流动”这一流动方向 中，研究聚焦于生态移民群体。既有研究对农村部流动中身份冲突的解释，主要色括政策、习俗、挤活 动等外在因素和社会资本、心理认知等内隹素。还有孛者提出，关于生态移民群体的研究应该更加关注行动者认知、理解以及构建客观差异的社会心理过程，从群体边界视角切人，通过干预外部条件效应和弱化群体边界来促进移民融合这一观点有别于身份冲突的“社会心理过程解释路径里调关注行动主体的心理过程，以及他们心理上如 何定义与其他群体的差异，为身份冲突研究提供了新的解释路径。综合已有研究身份冲突研究主要涉及宗教信仰、社会冲突和人口迁移等领域，关于身份冲突产的解释既包括政治、经济、文化和社会环境等外部因素，又关注到行动者个体的文化分裂、社会资宋全成穆斯林移民在欧洲：身份认同及其冲突西亚 年第期。县攸文化交融还是文明冲突？论彳芬克勒问题沖的犹太文化身份困境当代外国文学 年第期。？马进、王璜萍、刘建宁、周芳：族群认同和国家认同的断裂与冲突马来西亚华人穆斯林身份转换的现象和本世界民族年第期。？練广林：从“鲁件”到“身份”：社会冲蜜事件报道的叙事倾向探析编辑之友年第期。？王茂福、壬镇文：群体边界视角下生态移民社会融合固境研究基于湖北市移民村的调查甫通大孛牵报（社会科学版年第期于兰华身份边界与秩序冲突改地老人的？城市菜农”行为分析，理论月刊年第期？塒塒腓细瓣盔欷讳律商本等内部因素。但是已有研究存在以下不足：第一，人口迁移后产生的身份冲突问题，主要立足于“农村流人城市”和“农村场域内部流动”两种流动方向，鲜有对“城市流人农村”这一流动方向的考察。第二，既有研究对身份冲突的解释多立足于群体视角，“社会心理过程解释路径”虽强调关注行动 主体的心理历程，但仍以群体视角切人，缺少对个人与社会环境之间关系 的考察。第三，家庭作为中 国社会的基本单位，成为构建“家文化”、实现乡村振兴的文化价值的重要人口？，不过现有研究较少关注家庭在乡村振兴背景下的人口迁移中所发挥的作用，特别是家庭团结对农民企业家返乡意愿与 身份冲突的影响。因此，本文接下来将聚焦由城市流人农村的农民企业家群体，从个体层面观察农民企业家与农村社会环境的关系，阐释“家”如何影响农民企业家的身份冲突。二、追寻社会承认返乡创业：唤醒农民身份中 国社会以关系为纽带，以家庭为基本单位。家庭是以血缘关系为依据，以家或家族为本位，以等级差序为基本结构，同时以父子关系为轴心的超稳定社会组织。这一基本单位对维系社会团结、整合社会记忆以及维护社会秩序均起到重要作用，而且“家”的范围可以扩展到任何需要拉人自己圈子以示亲热的人。人口流动行为发生之后，参与流动的个体为适应新的群体会随之改变自己，与此同时，群体也会因为个体的加人而发生改变，其中“家庭”是最重要的群体。农民企业家具有一个共同特征，即婚姻关系是在其流人城市之后才确定的。也就是说，从家庭角度来看，农民企业家同时拥有农村大家庭（该家庭包含农村核心家庭以及围绕农村核心家庭扩展的种种关系）和城市小家庭（指在城市组成的核心家庭）。农民企业家从农村大家庭步人城市小家庭之后，随着生活环境的改变，逐渐由农民身份转变为市民身份，农民身份虽有保留但日渐式微，不过，其农民身份又在返乡创业过程中被唤醒。流动个体进人新环境之后，虽然他们旧有的价值观、社会心态等会随着新环境的改变而改变，但是仍有保留，并会对其后续社会关系 的建构产生影响。以往研究发现，流动个体在迁人地定居且生活稳定后便会试图吸引亲属和朋友一同来此，以达到通过建构一个带有旧社会联系和相同态度的初始群体来获得社会呼应和社会承认的目的。？该结论在此研究中也同样得到了验证。“我以后可能要做大农场，采摘、餐饮一体的那种，目前还是初期形态，还有就是咱们那边环境很牛绍娜：家文化为乡村振兴铸魂刍议，中国矿业大学学报（社会科学版）年第期。谭英、胡玉鑫：“家文化”建设与乡村振兴实践探索，西北农林科技大学学报（社会科学版）年第期。刘 升：社会治理社会化：乡村振兴背景下乡风文明的实现路径以糖村治理滥办“人情酒”为例，云南行政学院学报年第期。美国】托马斯、波兰】兹纳涅茨基：身处欧美的波兰农民：一部移民史经典，张友云译，译林出版社，年，第页。翁社会学不错，好多人都出去干活，家里边地都闲着没人种。我回去租地开农场，既能把土地利用起来，也能让村里边的人有个地方干活挣点钱。我爸妈身体不好，干了这个以后精神状态好多 了我也想给村里做一些 事，毕竟是从那出来的，老了还得回去。嘴农民企业家自述返乡创业的主要原，是想将自己从小耕作过的土地再利用起来，通过集体化土地经营为村内闲置劳动力提供就业空间，反哺家乡、两归土地，与此同时，为父母提供一个消磨闲暇时间 的方式，并给自己以后“叶落归根”铺墼道路。这些想法反映出他们：与土地紧密关联的农民身份底色但是，从更深烏次来看，农民企业家返乡创业的根本目的是寻求其在农村大家庭中 的社会承认。首先，农民企业家从农村流入城市之后在城市组建了新家庭并生活多年，各方面已经随着生活环境的变化而改变，与此同时，其所在的农村大家庭也会因为农民企业家的流出而发生改变，即逐渐淡化了对农民企业家的记忆。萁次，农民企业家拥有较强的经济实力和贯通城乡的社会资源，这使其完全晷备在城市终老一生、安度晚年的经济能力但是，这却是与其拥有旧的社会联系 和相同态度的初始群体无法轻易达到的也就是说，吸引初始群体中的个人加入农民企业家所处的社会环境并不具备现实性，农民企业家若想实现社会承认便只能主动返乡。所以，从农民企业家“让村里人有地方干活挣钱”以及“老了还得回去观点可以看出，他们 既希塵汁落归根，又希望能够在村里边有所作为，以重拾农村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