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险情境下战略变革过程中试错学习机制的双案例研究_韵江.pdf

管理世界2023年第2期摘要：全球不确定加剧情境下，探索通过试错学习来解决变革复杂过程和风险应对问题，逐渐吸引了学术界的兴趣与关注。然而，试错学习作为实践观和过程观的重要变量在战略领域尚处于探索研究阶段，其核心内涵、维度分析以及效应机制等方面还亟待深化。本研究基于“刺激反应结果”分析框架，探究风险情境下试错学习推动战略变革的微观机制。研究发现：（1）风险情境下的企业战略变革是一种试错性的知识创造的活动，从变革启动到变革实现存在复杂的认知与行为链条，其中试错学习是改善战略变革的重要微观机制；（2）试错学习过程中，组织会针对不同的错误采取适配的解错试验。在战略变革的初期、中期和后期，企业在“知识基技能基规则基”维度涌现出 3种不同的错误组合类型（即“复合型”、“双元型”和“单一型”错误），并从容错、隔错、纠错试验组合中采取适配的解错策略；（3）试错学习是从处理错误的实践中实现知识创造的过程，组织在“错误识别”（认知）与“解错试验”（行为）的反馈、反思中形成知行相须、知行相长和知行相变的“知行合一”效应，并在选择、反思和迭代中推动了组织的知识创造。研究联结了战略变革的“宏观”与“微观”两个层面的研究，解释了企业如何通过“微观”行动去化解“宏观”难题，并为现实中高速变化的动态情境下企业战略变革实践提供有效路径和理论指导。关键词：战略变革试错学习风险情境知识创造知行合一一、引言企业如何应对高速动态变化的环境？通过持续战略变革应对高速动态变化的环境以塑造未来（帕特瓦丹、拉马钱德兰，2020），既是企业家也是战略领域学者长期以来重点关注和讨论的主题。尤其是乌卡情境下，企业如何确定正确的方向实现变革并提高其战略绩效？从实践上来看，成功的管理者会通过试验各种低成本的方法来探索未来（布朗、艾森哈特，1997），尤其是遇到不可预见的不确定情境时，试错是企业当下可以采取的重要战略措施（朗夫勒，2011）。海尔的张瑞敏、小米的雷军都曾提到试错对战略变革和企业成长的重要意义，美团在推进电商生态战略上也经历了多次的试错，亚马逊的贝佐斯提出变革需要“尽可能快地做更多试验”，这些案例实践都表达了战略变革须经历多次的试验并从错误中学习。尤其是数字化转型背景下，“试错学习（Trial-and-Error Learning）”已然成为企业应对风险推进战略变革的重要方式和手段。因此，基于风险情境深入刻画试错学习的内部结构与作用机制，将有利于打开变革实践与理论研究之间的灰箱。试错学习在企业实践中的高频发和丰富性不断引起了风险研究和战略领域学者的兴趣与关注。现有研究初步探索了试错学习与风险情境的关系，例如提出了试错学习在提高组织灵活性（萨默等，2009）、对冲失败风险（朗夫勒，2011）以及应对不确定性（弗里斯哈马尔等，2013）方面的积极作用。从理论上来看，企业行为理论（Behavioral Theory of the Firm）也为试错学习的风险应对机制提供了理论基础。该理论认为组织会坚持成功的活动（奥迪亚等，2000），但在感知到失败后会改变其活动（鲍姆、达林，2007）。从这一逻辑来看，当决策者*本项研究得到国家社会科学基金重大项目“高质量发展情境下中国企业的高端化战略变革理论研究”（基金号：21&ZD140）、国家自然科学基金项目“数字化转型的 索洛悖论 微观破解：互补/互动组合视角下的试错机制对战略变革的影响研究”（基金号：72072024）、国家自然科学基金项目“联结TMT创造力与战略变革的有效机制：以高阶（特征）和双元（过程）为整合主线的探索”（基金号：71672025）、辽宁省百千万人才项目（辽人社函 2020 78号）的资助。暴莹为本文通讯作者。风险情境下战略变革过程中试错学习机制的双案例研究*韵江暴莹-141DOI:10.19744/ki.11-1235/f.2023.0031感知到风险，会驱动组织采取相应行动来应对风险，而在不确定性较高的风险情境下（比登巴赫、索德霍尔姆，2008），最有效的应对方式是试错学习（朗夫勒，2011）。不难发现，风险情境是刺激企业开展试错学习进而推动变革的重要动因。然而，尽管现有研究关注了风险与试错学习之间的重要关系，但这类研究还没有深入挖掘试错学习能够有效应对风险的根本原因，也即没有关注到试错学习的内部机制。现有研究对试错内部机制的忽视主要表现为缺乏对试错类别划分的深刻洞察。这一研究缺口直接导致了试错学习在理论上没能成为战略领域的核心研究变量。现有文献将试错视为一种解决复杂问题的特殊方式（鲍姆、英格拉姆，1998；坎农、埃德蒙森，2001），侧重讨论试错的一般过程（例如行动、反馈、反思、迭代等）（范德文、波利，1992；莱卢普、费尔德曼，2011）对战略或创新的影响，但是对试错的类别划分依据还缺乏深入的阐述。囿于这一研究在近些年风险应对逐渐被重视的情境下才重新兴起，国内部分研究主要还是沿用莱卢普和费尔德曼（2011）的划分标准，将试错拆解为“试验”（Trial）与“错误”（Error）两部分，其中错误表达了不同性质的问题，而试验则表达了试错可进入的不同阶段，通常用数字来进行区分。这种利用数字来区分试错学习差异的方式，尽管推动了试错学习在战略和管理领域研究中的应用，但同时，这样简单的划分方法也阻碍了现有研究对试错学习内部机理的关注。鉴于此，本研究既沿用了莱卢普和费尔德曼（2011）对试错中“错误”与“试验”的划分逻辑，同时也进一步深入关注了“错误”与“试验”的内部异质性，从对错误的“认知”和对解错试验的“行为”两个角度，来划分试错学习的类型，摒弃了以往用数字来表示试错差异性的方式，丰富了关注试错学习内部异质性的研究。更进一步地，试错学习为何、以及如何促进战略变革的问题也缺乏深刻的洞察。虽然以往研究尝试探讨了试错对创新（甘乔，2017）、能力（沙梅恩、弗洛伊德，2012；勒温等，2020）、组织惯例（克里斯托普洛斯等，2017；谢康等，2020；林海芬等，2022）的影响，但是，这些研究并未深入解释试错学习能够促进战略变革的微观过程和机制效应。一方面，从微观过程来看，在企业战略变革中，面对风险和行动错误涌现，企业需要形成适配不同阶段和不同情境的“试”与“错”组合，才能达到“吃一堑、长一智”的效果，进而促进战略变革；另一方面，从机制效应来看，“吃堑”也并非一定“长智”，鉴于“吃堑长智”涉及组织的知识管理问题，因此本文从知识创造视角出发，探究试错学习的有效“长智”机制，以此明晰风险导向下试错学习推动战略变革的根本原因。基于以上现实问题和研究缺口，本研究深入剖析了风险情境下试错学习促进战略变革的微观作用机制。一是识别了不同变革阶段涌现出的不同错误类型及其相匹配的解错试验策略；二是在此基础上，从知识创造角度出发并结合中国情境，探索了试错学习的“知行合一”效应，以此明确了试错学习的内部结构与运行机制。由于战略领域中的试错研究至今尚未形成体系，比较适合诠释主义的案例研究以发现新构念和剖析构念之间的关系，因此本研究从最具竞争行列的技术型服务行业，分别选取金蝶国际软件有限公司（以下简称“金蝶”）和同道猎聘集团（以下简称“猎聘”）作为研究对象，深刻剖析和对比二者持续变革中的试错学习过程，以此归纳和勾勒出风险情境下战略变革的试错学习理论框架。二、文献回顾与评述（一）风险情境下的战略变革战略变革（Strategic Change）是组织具有方向性的要素发生改变（明茨伯格、韦斯特利，1992），既包括战略内容（任务和目标、产品市场范围、竞争定位和资源部署）的变化，亦包含组织与外部环境的关系以及内部组织结构、过程和系统的变化（拉贾戈帕兰、施普赖策，1996），它涉及组织诸多要素与环境的协同与匹配，因此战略变革往往被认为充满不确定性（格雷夫，2002；瓦尔德曼等，2004；金、彭宁斯，2009；柯特利、奥马奥尼，2020）。显而易见，这种不确定性增加了战略变革的风险。具体而言，重新定位战略、改变市场、引入新的实践和流程、提高研发强度、强调突破性创新等战略变革行为都被视为高风险行为（鲍姆等，2005）。“变革伴随风险”这一观点目前已获得诸多学者认同（吕蒂宁等，1998；奥迪亚、格雷夫，2006；德赛，2008；卡斯佩尔齐克等，2015）。风险（Risk）被战略学者视为决策者无法控制的绩效差异（达斯、滕，2001）。以往研究对风险的认知存在风险情境下战略变革过程中试错学习机制的双案例研究工商管理-142管理世界2023年第2期两种流派：一种基于“理性”视角，将风险界定为危害发生的概率，多关注对风险的测量，并为正式的风险评估提供基础（泰斯，2007）；而另一种基于“社会建构”视角，认为风险是社会建构的过程，具有偶然性、情境性和多元性的特点（吕蒂宁等，1998），关注变革主体对风险的感知和意义建构（比登巴赫、索德霍尔姆，2008）。理性视角是目前风险管理研究的主流视角，基于高阶理论、代理理论等讨论总裁或高管的个人特质或经历及其风险偏好如何影响其在战略变革中的风险承担（李、唐，2010；多伊奇等，2011；奎格利等，2019）。但是，随着战略变革的外部环境日益动态化和不确定性增加，基于理性视角来理解和评估风险越来越困难。这是因为理性视角只能探索与风险相关的决策情况，即概率分布是有效的，但却无法解释不确定性（温奇、梅托雷纳，2009）。而社会建构视角认为变革是对不确定的内外部环境之间持续开放和适应的过程（比登巴赫、索德霍尔姆，2008），这恰恰为理解难以量化的不确定性风险提供了理论基础。因此，理解变革的风险，需要从社会建构和认知层面分析风险与变革（罗思、斯皮思，2019），并关注风险的刺激与组织反应的过程。这是因为战略变革中的风险往往被视为与得失相关的、可能的结果变化及不确定性（卡斯佩尔齐克等，2015），如果单一地从理性视角关注风险结果及线性关系，就无法解释复杂的变革行为。但是，现有研究基于社会建构视角对风险过程的关注还比较薄弱，尤其是缺乏探讨风险情境下战略变革的微观过程机制。（二）试错学习：内涵、过程与影响现有研究关注了试错学习在降低风险过程中的重要作用。其一，试错学习过程需要不断询问和反思已知的内容，这意味着积极的信息搜寻，并在新信息出现时反复改变目标和行动路线（萨默等，2009），这有利于提高组织灵活性以应对战略风险；其二，试错学习表达了多项平行试验的工作方法（朗夫勒、洛赫，2011），即同时追求两个或更多不同的方法来完成一项任务，也即同时探索不同方法、解决方案或试验的项目（朗夫勒，2011）。试错学习的这种可以同时并行多项任务的优势有利于组织对冲彻底失败的风险，且对非系统风险具有很好的控制作用；其三，试错具有跨时性和迭代特性，迭代试错（Iterative Trial-and-error）过程所包含的实验、环境扫描和管理计划构成了降低不确定性的关键方法（弗里斯哈马尔等，2013），这对降低战略风险具有积极意义。尤其是数字化转型背景下，迭代试错能够快速提升互联网环境下的产品和服务能力，降低由能力脱节而导致的风险（谢康等，2016）。鉴于试错学习在风险应对过程中的重要表现，本文从试错学习的内涵出发，探索其过程和影响。1.试错学习的解构：分类挑战对试错学习的讨论要追溯到人们对错误的认知。组织通常会以某种方式对错误作出反应（莱卢普、费尔德曼，2011）。卡内基学院派认为，当组织遇到错误或问题时，会主动进行“探索”，然后制定行为方案予以解决（鲍姆、英格拉姆，1998，坎农、埃德蒙森，2001），这一过程即被称为“试错学习”。从内容上看，试错存在异质性（莱卢普、费尔德曼，2011；尚航标等，2014），针对错误的性质可以将试错分为问题试错（Question-trial）和困难试错（Problem-trial）。这类研究将“试验”和“错误”从试错中分离出来，为我们理解试错的核心要义提供了重要思路。不过战略变革中的试错学习不仅涉及组织惯例和规则方面的变革，还涉及组织技术、资源、知识等多方面的改变。因此，研究需要借鉴组织研究中对错误的理解与分类。以往有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