俄乌冲突对欧盟的安全与政治冲击_房乐宪.pdf

当代世界与社会主义(双月刊)2023 年第 1 期俄乌冲突对欧盟的安全与政治冲击*房乐宪潘海燕殷佳章 内容提要俄乌冲突爆发以来，欧洲地缘政治和安全形势急剧变化。俄乌冲突的爆发背后有着深层的结构性矛盾，并展现为俄乌之间的安全困境。俄乌冲突极大冲击了欧盟及其成员国现有的安全观念，促使其重构安全与防务战略构想，加强防务能力，一些成员国甚至转变传统中立政策。面对俄乌冲突，欧盟成员国在吸纳乌克兰入盟、对俄制裁以及对俄能源脱钩等方面存在分歧，进一步凸显了成员国间的利益纠葛。俄乌冲突很大程度上使欧盟提升战略自主的意愿更加强烈，但在实践过程中欧盟仍面临更复杂挑战和更大不确定性。关 键 词俄乌冲突欧盟对外政策战略自主2022 年 2 月 24 日俄乌冲突爆发以来，欧洲和世界局势动荡复杂。作为二战结束以来欧洲大陆爆发的最为严重的地缘政治危机，俄乌冲突不仅使俄乌双边关系跌至谷底，也使俄罗斯与西方国家的关系降至冷战结束以来的最低点。此次俄乌冲突的爆发背后有着深层的结构性矛盾。一方面，乌克兰与俄罗斯两国因特殊而复杂的历史渊源存在持续且难以调和的地缘政治矛盾，双方在政治与安全方面互信程度极低。乌克兰作为俄罗斯与西方世界之间的“缓冲地带”多次寻求加入北约之举加剧了俄罗斯的不安全感，而俄罗斯为消减自身不安全感所采取的措施又进一步强化了乌克兰向西方国家靠近的动机，由此形成的恶性循环导致地区紧张局势不断升级。另一方面，以美国为首的西方国家通过北约对欧洲事务的介入并未能缓解双方剑拔弩张的紧张局面。北约未能恰当回应俄罗斯期望沟通的相关诉求，也未采取有效措施消除俄罗斯的安全忧虑，反而不断与乌克兰接近，使得地区局势进一步复杂化。以上两方面矛盾相互作用，使得俄乌两国均不得不为维护自身安全采取举措，进而导致局势不断恶化，最终展现了典型意义上的“安全困境”。*本文系 2020 年度教育部人文社会科学重点研究基地重大项目“多重危机背景下欧盟的全球战略及其对大国外交的含义研究”(项目编号:20JJDGJW001)的阶段性成果。随着冲突的持续，其带来的深刻影响也在不断扩散。欧盟国家首当其冲，除了面临乌克兰难民大量涌入带来的新一轮难民危机、因欧俄关系紧张与对俄经济制裁造成的严重能源危机之外，此次俄乌冲突还极大冲击了欧盟的安全观念和欧洲政治形势，其带来的地缘政治影响值得关注。051DOI:10.16502/ki.11-3404/d.2023.01.016一、欧盟及其成员国的地缘安全认知受到显著冲击(一)重构安全与防务战略构想欧盟对俄乌冲突带来的地缘安全威胁及其他附加影响表示出极大忧虑和关切，并已开始重新构思其安全与防务战略构想。一方面，欧盟高层官员不断渲染俄乌冲突对欧洲的地缘政治经济威胁。欧盟外交与安全政策高级代表何塞普博雷利宣称，俄乌冲突的爆发使欧盟再次受到不对称冲击，这种不对称冲击将使欧盟部分成员国因为大量乌克兰难民的涌入以及自身对俄罗斯能源的依赖而受到严重影响。他指出:“随着战争重新在欧洲领土爆发，所有欧洲人都必须更加积极地为自己的安全承担责任”，并将“战略指南针”作为解决这一安全困境的重要手段之一。欧盟委员会执行副主席瓦尔季斯东布罗夫斯基斯也表示，与乌克兰局势相关的地缘政治风险还将对欧盟经济造成严重冲击，“虽然当前形势不确定性很高，经济影响尚无法全面评估，但能源和大宗商品价格不断上涨、供应链中断，都将对消费者价格和投资产生负面影响，严重冲击欧盟经济增长前景”。另一方面，欧盟认为俄罗斯对乌克兰的军事行动严重影响了欧洲地区的安全与稳定。因此，在以往政策文件的基础上，欧盟进一步更新了安全与防务战略。2022 年 3 月，欧盟理事会正式通过 安全与防务战略指南针(以下简称“战略指南针”)。该文件对于俄罗斯的新定位突出强调其“损害了欧洲和全球安全与稳定”，“对欧洲安全构成长期和直接的威胁”。“战略指南针”全面描绘了未来 510 年欧盟在安全与防务方面的愿景，提出欧盟内部合作与应对外部挑战的新思路，力图营造欧洲共同的战略文化，提高捍卫自身安全的集体能力。其核心内容涉及危机管理、威胁应对、投资导向和伙伴关系四个维度，并分别设立了行动目标和相应的具体实施手段。欧盟这一新的“战略指南针”，很大程度上就是要增强欧盟安全与防务政策的连贯性和一致性。按照“战略指南针”规划，欧盟各成员国将就增加和改善国防支出进行交流，加强互操作性，实现产出最大化，并充分利用经济规模优势，充分运用欧盟政策工具，以协调和合作的欧洲方式用好相关资源。这既是对欧盟防务政策的重大升级，也是对欧盟所感知的新旧安全挑战的重要回应。在俄乌冲突背景下，欧洲防务能力不足的问题凸显，更加突出了加强欧盟防务能力的必要性和紧迫性。(二)加强防务能力俄乌冲突爆发后，欧盟不少成员国更重视强化防务能力，纷纷表示愿意尽快提高国防开支比例，部分国家甚至高调欢迎美国及北约军事力量更多进驻本国及与俄罗斯接壤的前沿地区。这是此前特朗普政府一直在北约框架下向欧盟内部主要盟友施压但迟迟难以做到的事情。此次俄乌冲突明显改变了欧盟诸多成员国的态度，以减少军费开支为基础的欧洲军事防务理念发生巨大改变，欧盟主要发达成员国以前所未有的方式宣布增加军费开支的决定。在俄罗斯宣布对乌克兰特别军事行动的次日，比利时就宣布将在 2030 年前将其国防预算占国内生产总值比重从 0 9%提升至1 54%。意大利议会在2022 年3 月16 日以压倒性票数通过决议，将国防预算占国内生产总值比重从 1 41%提升至 2%，宣称以此保证国家威慑力和捍卫国家利益的能力。罗马尼亚也在2022 年 3 月 1 日宣布自 2023 年起逐步将国防预算占国内生产总值比重从 2 02%提升至 2 5%，而此前该国 2022 年国防预算就已较 2021 年高出14%。德国在冲突爆发之初曾承诺将本国国防开支比例提升至本国国内生产总值的 2%，并预计通过设立 1000 亿欧元的特别基金以逐步实现151国际政治经济与国际关系“The War in Ukraine and Its Implications for the EU”，https:/www eeas europa eu/eeas/war ukraine and its implications eu_en欧盟官员:乌克兰局势将对欧盟经济造成严重冲击，参见新 华 网http:/wwwnewscn/world/2022 03/16/c _1128475734 htm。Council of the European Union，“A Strategic Compass for Securityand Defence For a European Union that Protects Its Citizens，Values and Interests and Contributes to International Peace andSecurity”，https:/data consilium europa eu/doc/document/ST7371 2022 INIT/en/pdf王玉静、房乐宪 战略指南针:欧盟安全与防务新指向，载于和平与发展 2022 年第 4 期。俄乌冲突重塑欧洲支出优先项:军事、粮食、能源安全先行，参见新浪网 https:/finance sina com cn/jjxw/2022 0401/doc imcwiwss9303232 shtml?finpagefr=p。这一目标。德国主动大幅提升国防开支比重，并在俄乌冲突爆发后首次决定向处于冲突地区的国家大规模提供武器，这些新动向可被视为其军事防务领域的一个历史性转折点。瑞典也在2022 年 3 月 10 日宣布将国防开支占国内生产总值比重从 1 3%提高至 2%。在安全防务方面，有些欧盟成员国甚至准备走得更远。波兰副总理卡钦斯基宣称波兰对美国在其领土部署核武器持开放态度，认为此举将“极为有力地威慑莫斯科当局”，还提议显著加强北约在东欧的军事存在，将美国在欧洲的驻兵人数由 10 万增至 15 万，并希望在波兰设立指挥中心。尽管波兰尚未将此前的激进言论完全付诸实践，但自冲突爆发以来，波兰作为北约成员国表现格外活跃，先后对乌克兰提供约 20 亿欧元的军事与经济支持，接收了约 400 万乌克兰难民，实际已成为北约对抗俄罗斯的前沿阵地。德、法等传统欧盟大国以及匈牙利等部分中小成员国，并不愿意充当美国及北约在欧洲与俄罗斯直接军事对峙的前沿，对类似波兰的冒险立场仍持保留态度。但是，基于俄乌冲突新形势下的战略赌注和自身地缘安全关切，德、法等国也在逐步提高对乌军事援助力度，这连同美国等其他西方国家不断升级的军援行动，使俄乌紧张局势持续恶化。(三)转变传统中立政策受俄乌冲突影响，欧盟不少成员国的不安全感明显加剧，特别是部分之前通常奉行中立政策的成员国，面对俄乌冲突带来的地缘政治冲击，其传统中立政策出现明显松动和转变。俄乌冲突爆发初期，部分中立国民众就表现出期望加入北约的倾向。根据相关调查，大部分芬兰与瑞典民众均表示同意本国加入北约。在此背景下，芬兰和瑞典的传统中立政策开始出现明显转变。芬兰总理马林于 2022 年 4 月 2 日公开表示:“由于俄罗斯(在乌克兰)的行动，欧洲的整体安全环境在一日之间发生了变化。战争又重新回到欧洲的现实中。俄罗斯并不是我们想象中的邻居现在，我们必须认真考虑自身对待军事联盟的立场和态度。这项工作必须谨慎而迅速地在今年春天付诸实践。”随着俄乌冲突的持续，芬兰与瑞典政府于 2022 年 5 月 18 日正式提出加入北约的申请。6 月 29 日在北约马德里峰会上，各成员国在承诺加大对乌克兰支持的同时正式邀请芬兰与瑞典加入北约。7 月 5 日，北约 30 个成员国的代表签署芬兰和瑞典加入北约的议定书，正式启动北约北扩进程。在半年多的时间里，已有 28 个成员国批准了这一议定书。尽管匈牙利和土耳其尚未批准芬兰“入约”，但芬兰政府已于 12 月 5 日向本国议会提交了加入北约的提案，希望议会能提前审议该提案。此外，尽管大部分爱尔兰民众仍然对加入北约持反对态度，但同意加入北约的人数比例也已上升至 48%。爱尔兰外交与国防部长科文尼表示，虽然爱尔兰不会在短时间内加入北约，但他呼吁对本国在安全方面的中立立场进行“根本性反思”。作为曾长期保持中立的国家，芬兰和瑞典此次政策转向，表明面对突如其来的地缘政治危机，两国的安全观念及其对自身地缘政治处境的认知出现了根本性转变。两国此举也进一步加剧了俄罗斯的不安全感，俄罗斯多次表示将增加其西北方向的军事部署、增强边界的防卫。北约此时若继续扩员显然有使地区局势更复杂化的风险。诸多迹象表明，欧洲的地缘安全形势及相关国家的安全威胁认知确实呈现出前所未有的新态势。若局势继续恶化且处置不当，欧洲会出现所谓“新冷战”的局面也许不是危言耸听。二、欧盟成员国之间的多维分歧进一步凸显面对俄乌冲突，尽管西方国家试图展示共识251国际政治经济与国际关系朔尔茨重申:不会作出使北约成为战争方的决定，参见中国新闻网 https:/www chinanews com cn/gj/2022/05 09/9749508 shtml。“Polish LeaderOpento Keeping US Nukes There，Wants MoreAmerican Soldiers”，https:/nypost com/2022/04/04/polish leader open to keeping us nukes there wants more american soldiers/“Will the Ukraine War eturn Poland to Europes DemocraticFold?”，https:/foreignpolicy com/2022/08/11/poland democracy illiberalism europe ukraine russia war eu nato/俄媒:芬兰总理呼吁“迅速”在春季做出加入北约的决定，参见环球网 htt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