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京梦华录》民俗词汇与文化演变_孙语.pdf

文 学 文 艺167东京梦华录是孟元老所著的笔记体散文，开创了用笔记记载社会风土人情的新体裁。由于其记述的内容全面丰富，语言生动形象，真实反映了当时社会风貌和语言实际，分析其民俗词汇，对研究北宋政治、经济和文化生活上具有重要的价值。一、民俗词汇界定20 世纪 80 年代，曲彦斌先生提出要建立一门民俗学与语言学交叉的学科民俗语言学，并建立相应的理论框架，民俗语言学的发表，标志了民俗语言学成了一门独立学科。所谓民俗语言学，就是研究语言中的民俗现象和民俗中的语言现象，以及语言与民俗相互关系及运动规律的一门实证性人文科学。具有地域性、社会性、口头性等属性。民俗，即民间风俗，指一个国家或民族中广大民众所创造、享用和传承的生活文化。中国发展历史悠久，随着生产、生活活动的进行，在不同地域、不同民族间形成了不同的物质和精神民俗，这些民俗不断发展演变，历久弥新，不仅丰富了人们的生活，而且增强了民族的团结力和向心力。民俗词汇，即反映不同民族、不同地域间民俗事象和习俗惯制的词汇。它区别于一般词汇，具有更加强烈的文化气息，更能反映民众的生活景象和审美追求，具体包括衣食住行、婚丧嫁娶、岁时节日、娱乐活动等方面的惯例。二、东京梦华录民俗词汇分类（一）物质民俗词何娄向晚，卖何娄头面、冠梳、领抹、珍玩、动使之类。（第二卷）何娄，即何楼。北宋初年，在东京有一个何家楼，因所卖商品都是假货，后用何楼借代为假货、赝品之义。江少虞事实类苑何楼：“世人语虚伪者为何楼，似是沽滥之称，其实不然。国初，京师有何家楼，其下卖物皆沽滥者，故人以此目之，楼已废，语尚在也。”女头新城每百步设马面战棚，密置女头，旦暮修整，望之耸然。（第一卷）又称“女墙”，城墙上的垛子，传统防御建筑，用于御敌。宋陈规、汤守城录：“筑城之制，城面上必作女头墙。”该类民俗词汇还有夜市、裹脚子、银胜、羊羔酒、棋子、太平车、麻搭等。（二）行为民俗词杂班刘乔、河北子、帛遂、胡牛儿、达眼五、重明乔、骆驼儿、李敦等，杂班。（第五卷）即“杂扮”，杂剧散段，剧情简单，逗人发笑为主。宋吴自牧梦粱录：“又有杂扮，或曰杂班，又名经元子、又谓之拔和，即杂剧之后散段也。顷在汴京时，村落野夫，罕得入城，遂撰此端。多是借装为山东、河北村叟，以资笑端。今士庶多以从者，筵会或社会，皆用融和坊、新街及下瓦子等处散乐家，女童装末，加以弦索赚曲，只应而已。”洗儿会至满月则生色及绷绣线，贵富家金银犀玉为之，并果子，大展洗儿会。（第五卷）旧时在婴儿出生满三天或者一月时，亲朋好友相聚，给婴儿洗身，意为婴儿祈福。苏轼的洗儿：“人皆养子望聪明，我被聪明误一生。惟愿孩儿愚且鲁，无灾无难到公卿。”该类民俗词汇还有打酒坐、日者、春牛、寒食、东京梦华录民俗词汇与文化演变文|孙语 于为本文是长春师范大学研究生创新项目成果，项目编号：长春师范大学研究生科研创新项目【2022】第 082 号。168守岁、移窠、走送等。（三）观念民俗词流杯曲诏又称为“流觞曲水”，古人习俗，每逢三月上旬的巳日，人们在水边宴饮，认为可以去除不详。后人仿照，在环流的水上放置酒杯，放任其自行流动，酒杯停在谁的面前谁就饮酒。文人雅士皆好于此，兰亭集序：“此地有崇山峻岭，茂林修竹，又有清流激湍，映带左右，引以为流觞曲水，列坐其次。虽无丝竹管弦之盛，一觞一咏，亦足以畅叙幽情。”观念民俗词汇还有烧献、土地、礼拜、狮子会等。三、东京梦华录民俗词汇的继承与发展社会发展都会在语言中留下它的足迹。词汇是语言中发展最快、最活跃的要素，社会的发展、制度的改变、观念的进步等都会导致词汇的改变，具体表现在新词汇的产生、旧词汇的消亡以及词义的演变。民俗词汇同样如此，并且随着某些具体的民俗事象的改变也会发生演变。文章主要是东京梦华录民俗词汇中具有代表性的词进行溯源，探讨其具体的演变发展过程。博士凡店内卖下酒厨子，谓之“茶饭量酒博士”。（第二卷）“博士”早在战国时期就已经出现，最早指学识渊博的人。“博”，东汉许慎说文解字释曰：“大通也。”“士”，说文解字段注云：“士，事也。士事叠韵，引伸之，凡能事其事者称士。由此可见，“博”和“士”最开始都可以指见多识广的人，这与“博士”的初始义不无关联；到了秦汉初年变成了一种官职，汉书百官公卿表上：“博士，秦官，掌通古今。”这时“博士”的主要职责为掌管图书，掌握各类知识，以备顾问；汉初沿袭秦制，设“五经博士”，即诗 书礼 易 春秋五经分别设一博士，既要教授弟子，又要充当国君的顾问。与前代相比，此时的“博士”逐渐由官职转为教职，虽然是教授官，却已经转向更专业的方向，在“罢黜百家，独尊儒术”的社会背景下，“博士”由掌管各类派别的书籍到专攻儒学教授，实际上是词义的缩小；汉代之后，“博士”的种类更加多样化，不再局限于经学方面，还出现了医学博士、律学博士、太常博士等，全梁文：“入齐，为奉朝请，举兖州秀才，拜太常博士，迁征北行参军。”此后，“博士”乃指精通某一技艺、传授学生、供职宫廷的职官。自唐代起“博士”出现了新用法，用来表示擅长一门手艺和从事某种职业的手工艺者、伙计等的一种尊称，类似现代的“师傅”，这也是文中所表示的含义。明冯梦龙警世通言：“张胜回头看时，是一个酒博士。”而我们今天所熟悉的“博士”一词用法是近代从外国学位制度引进的，指最高一级的学位名。太平车其卖麦面，每秤作一布袋，谓之“一宛”；或三五秤作“一宛”，用太平车或驴马驮之，从城外守门入城货卖，至天明不绝。（第三卷）该词首次出现是在北宋，是一种搬载车辆，根据记载可知，“太平车”的形制应为两轮，两边有挡板，前面一般有多头牲畜牵引，车后有两个斜木脚拖。它没有制动装置，所以在下坡时用牲畜反拉车来达到减速的目的。对其名字由来，比较有依据的是因为它难以用在战争中，主要是和平时期民用，故得名。宋史中：“今之民间辎车重大，日不能三十里，故世谓之太平车，但可施于无事之日尔。”南宋有关太平车的文献记载较少，其缘由可能是宋室南渡，而南方民间对太平车的使用不多的缘故；元明时期，有关“太平车”的文献记载也不多，偶在戏曲中有所提及，西厢记杂剧：“试着那司天台打算半年愁，端的是太平车约有十余载。”此时，太平车的形制和用途并未发生改变，仍然是指容量很大，用于运输的车。到了清代，“太平车”的指向发生了新的变化：第一，指用于运输的四轮车，施公案：“我六七年前到亳州做趟买卖，遇见一起大镖银。二十辆太平车，尽是大宝。”第二，指供人乘坐的轿车，曾国藩曾国藩家书：“此外，雇空太平车一乘，准备你母亲路上换着用，又雇空轿车一部，准备你与诸位妹妹体弱的坐。”还指一种用于脸部的按摩工具和民间艺术；清代之后“太平车”的使用逐渐减少，后几乎被完全淘汰。四、东京梦华录民俗词汇的文化解读语言的起源、形成、发展及使用，都是紧密依存于社会，存在于使用它的人群之中的。没有孤立存在文 学 文 艺169的语言，就像没有独立存在的人。解读语言时，不能仅仅局限于语言符号本身，还要通过语言现象看其本质，挖掘语言背后的文化内涵。东京梦华录是作者回忆青年京都生活所作，当时正值北宋末期，虽然社会正在逐渐走向衰落，但是北宋以来经济、文化的发展也不容忽视。著名历史学家陈寅恪说过：“华夏民族之文化，历数千载之演进，造极于赵宋之世。后渐衰微，终必复振。”由此可见，宋代文化之繁荣，所以通过民俗词汇探讨背后的文化内涵是很有必要的。（一）商贸繁荣北宋时期商贸十分繁荣，重农的同时不再抑商，为了发展商业，商贩们不断创新买卖方式，“关扑”就是在宋代出现的一种带有商业性质的游戏，用赌博的方式决定商品的归属权，在宋代十分流行。商业也不再是男人的天下，女子也可外出经商，“丑婆婆药铺”“曹婆婆肉饼”等都是典型的女性开的店铺。商贸的繁荣还体现在当时出现了专业化的商品交易场所相国寺，“相国寺每月五次开放，万姓交易”。交易的种类也十分丰富，有秩序的聚集在一起销售，“领抹”“头面”“幞头”“脯腊”等均有出售。大相国寺作为清雅的寺院，也要为经济让路。（二）鼓励商业发展宋朝是历史上唯一一个鼓励经商的王朝，宋朝商人的地位大大提高。宋朝以前，城市当中实行严格的坊市制，“坊”是居民区，“市”是商业区，两者之间相互隔离，官府派专人把守，在特定地方设市，市场之外严禁交易。同时，实行宵禁制度，定时开市、闭市，到了夜间，禁止一切活动。然而，到了宋朝，夜市日益旺盛，宋太祖赵匡胤于乾德三年下令“京城夜市至三鼓已来，不得禁止”。（宋会要辑稿食货六七），宵禁制度也逐渐取消。在那之后，夜市不断发展，徽宗时期尤盛，不仅可以临街开市，甚至可以通宵买卖，“鬼市子”“夜市”随之出现，“夜市直至三更尽，才五更又复开张。如要闹去处，通晓不绝”。宵禁制度的瓦解，为城市经济发展注入了活力，也为朝廷带来了相当可观的财政收入。（三）重视秩序追求秩序是汉民族的文化取向特征之一，而古代的社会秩序主要靠“礼”来维护，它是维系人际关系、促进社会稳定的重要手段。“礼”不仅是一种严格的等级制度，更是一种行为规范，日常的衣食住行，无一不体现着尊卑有序，一旦被破坏，就会导致上下失序、贵贱无别。北宋时期也不例外，这尤其体现在服饰上。古人的服饰不仅是审美趣味和物质水平的表现，更是等级贵贱的象征。在颜色方面，紫色在宋代就代表着权贵之色，宋初规定，禁止庶民着紫色服饰，只有在三品以上的官员才可以用紫色。在样式方面，不同职业有不同的穿着规范：“香铺裹香人”戴“顶帽”、着“披背”；“质库掌事”则穿“皂衫”、扎“角带”，街市的人们便可以根据他们的穿着判断他们的职业，不可随意更改，“其士农工商，诸行百户，衣装各有本色，不敢越外”。甚至媒人也分等级：上等的可以穿紫色的“背子”、戴“盖头”；中等的穿普通“背子”、戴“冠子”。由此可见，宋代在秩序上是十分严格的。五、结语综上所述，东京梦华录中的民俗词汇数量多，种类广，涵盖的内容十分广泛，为我们描绘了一幅生动形象的都市图景，对其中的民俗词汇进行整理与研究，不仅为中国汉语词汇和汉语词汇史的研究提供补充材料，而且还可以帮助人们了解当时的社会制度和风俗习惯。（通讯作者：于为）参考文献：1孟元老.东京梦华录M.郑州：中州古籍出版社，2010.2苏新春.文化语言学教程M.北京：外语教学与研究出版社，2006.3曲彦斌.民俗语言学（增订版）M.沈阳：辽宁教育出版社，2004.4郜彦杰.东京梦华录词汇研究D.南京：南京师范大学，2006.5曲彦斌.民俗语言学新论J.民俗研究，1992（1）：14-23.作者简介：孙语，于为，长春师范大学，吉林长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