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话式交互阅读的兴起：技术背景、媒介特征、业态创新_杨扬.pdf

0682022年第11期对话式交互阅读的兴起：技术背景、媒介特征、业态创新*本文系北京市社会科学基金青年项目“文化科技融合背景下北京出版产业智能化转型策略研究”（项目编号：20XCC022），广东省教育厅项目“粤港澳大湾区背景下岭南特色符号促进文化传播与产业融合的路径研究”（项目编号：2021WQNCX160），中国青少年研究会研究课题“Z世代青少年群体数字阅读方式嬗变研究”（项目编号：2022B32）阶段性研究成果。1周宪.从“沉浸式”到“浏览式”阅读的转向J.中国社会科学，2016（11）：143-163.杨 扬 王子涵摘要：对话式交互阅读平台正在塑造移动阅读的新形态、新业态，它推出的对话体小说以对话方式叙述故事，契合了青少年读者的移动阅读习惯。对话式交互阅读在信息传播、文本内容、交互体验等方面都表现出与传统阅读以及过往网络文学阅读不一样的形态特征，这体现了基于超文本技术的对话性书写以及基于分布式技术的交互性阅读对网络文化的纵深影响。当前的对话式交互阅读平台正在通过分众式传播、嵌入式营销、数据化运营与互媒化拓展等方式推出更多的作品，不仅为读者带来更丰富的体验，也为文学的发展和演进探索了新的可能路径。关键词：对话式交互阅读 对话体小说 移动传播 网络文学中图分类号：G237在移动数字媒介驱动文本写作从线性、理性、结构化形态向“快”“泛”“短”“浅”“碎”样态转型的浪潮下，1 阅读模式迎来了新的变革，对话式交互阅读平台由此应运而生。目前欧美市场上涵盖对话体小说功能的移动应用程序有近 20 款，其中最具代表性的平台主要有Hooked、Yarn、Tap 等，日本的 Comico 网站以及韩国的Naver 和 Daum 网站等阅读平台也在纷纷上线同类型小说；中国内地市场亦涌现出了相类似的互联网产品，如迷说、快点阅读、话本小说、KilaKila 有读等应用程序都试图通过“内容+交互”的方式来吸引读者，并且尝试通过增加图片、视频、音频等多媒体元素来提升内容的丰富度和吸引力。由于目前欧美地区的对话式交互阅读产品及服务呈现井喷的态势，形成了成熟完备、竞争有序的产业形态与发展格局，为相关研究提供了丰富的素材和广阔的田野，便于学界形成较综合的资料视野与研究思路，因此本研究的研究资料主要以欧美阅读平台上的文本及数据为主，同时兼具国内有代表性的案例及资料。对话体小说（Chat Fiction），主要以类似社交软件的聊天页面作为呈现背景、以人物对话作为表现方式，读者在阅读时需要不断点击屏幕进行互动，通过弹出的对话框来推动故事情节的发展，这种游戏化的阅读方式与当代青少年的日常生活无缝对接，为网络文学的革新带来了新的机遇。对话式交互阅读（Interactive Chat Reading Mode），指的是整个文本都是以对话的形态呈现 出 来（Chat Stories Told in the Format of a Text Message Conversations），信息流的涌入方式是在模仿社交媒体上的对话格式，这种新的文学样态让读者仿佛“滑入”至另一个人的社交关系中得以“窥视”事件动态，为此给用户带来了独特和新颖的阅读体验。目前对话式交互阅读的范畴已经不仅仅局限于小说这一文学门类之中，同时延伸至儿童启蒙教育、商业品牌营销、平台技术推广和产业 IP运营等领域，将内容、流量、数据、场景等诸多要素融会贯通，在不同领域实现了对用户注意力的聚合，同时亦催生出了内容逻辑下的全域整合经营模式，让文化释放出了更为多元的商业价值。罗杰夏蒂埃（Roger Chartier）在书籍的秩序DOI:10.19393/11-1537/g2.2022.11.037阅读与接受069中提及，电子技术不但改变了文本再生产的技术，同时还改变了将文本传递给读者之载体本身的形式和结构。2在互联网环境浸润中成长起来的一代，其阅读习惯带有深刻的网络烙印，而对话式交互阅读平台将小说文本分解为适合智能手机屏幕的几行文字，通过人物对话的形式发送给读者，内容在表达形态上更具移动性、社交性、参与感和沉浸感，符合青少年网民的生活方式，不仅打开了互动阅读之门，也代表着网络文学未来的一个探索方向。一、现象透视：对话式交互阅读的兴起及其发展趋势互联网的普及和数字媒介的广泛应用推动了阅读模式的嬗变，使文本的传播方式、作者的创作技巧以及读者的接受体验都在发生诸多变异。正如学者柏定国所认为的，任何一种媒介都会产生与之相适应的文学形态，并决定其艺术特征，网络新媒介以新的创作界面和平台，培育出一批新的作家，并产生新的文学样式、创作技法、解读方式、传播方式、美学原则和批评标准。3互联网的出现推动了网络文学的发展及兴盛，造就了一大批题材多元、形式多样、内容丰富的作品，而移动智能的普及则进一步推动网络文学诞育出更为独特的文本叙事形态和话语表现风格。如果说前一阶段可以概括为“技术赋能平台”，那么后一阶段则可以总结为“平台塑造内容”。在前一阶段，新一代数字信息技术通过供应渠道、开辟平台突破了阅读的时空界限，而在后一阶段，新的渠道与平台则通过塑造更具对话性、沉浸式的交互模式，丰富了阅读的内容形态。总体看，这是一个技术革新从媒介层、行为层向内容层、思维层不断传导、渗透、沉淀的过程，而对话式交互阅读就是这后一阶段产生的文化现象。为此，本研究先从文本分析的视角切入，分析了“对话体小说”的形成过程与内容特征，此后分析了文本变迁导致阅读形态和写作方式的嬗变，不仅论述了“对话式交互阅读”的交互模式与接受动机，亦呈现了移动阅读对数字内容创作的影响及启示。本研究主要聚焦移动互联网时代阅读方式的转型与革新，考察技术、文本、阅读与知识之间的复杂关系，希望为移动阅读研究提供一种新的透视视角，并重新审视新兴技术对知识传播及文学创作所带来的复杂影响。（一）基于移动智能的对话体小说伴随着“95 后”“00 后”群体的触网时间不断提前、触网范围日益扩大，智能手机已经成为当代青少年生活中最重要的组成部分之一。手机作为一种媒介形态，其特点在于移动便携、即时互动、具有私密性以及能够快速生产、制作信息和传播信息，4为对话体小说的诞生提供了基本的媒介载体，便于小说以人物对话作为基本结构和表现形式，通过聊天格式来叙述事件、展开情节、交代环境和刻画人物性格，有效地悬置了场景描述与心理活动，创造出了游戏化、情景式的阅读体验，导致文学与当下碎片化、娱乐化的阅读趋势相适应、相融合。对话体小说的雏形是日本的手机小说，后来它不断从互联网文化中汲取营养，逐渐形成了自己的艺术风格。手机小说（Keitai Shoutsetsu）于 2000 年左右发端于日本，并得益于当时一系列独特的人文环境和社会背景。从社会文化的视角来看，日本民众较早普遍使用移动通信设备，社会对公共场所语音播放的禁忌，加之漫长而狭窄的公共通勤，给人们提供了大量从手机阅读中寻找乐趣的时间；从文本的视角来看，日语单个字符就能够表达更多的内容意涵，非常适合在小屏幕上阅读，5而日本漫画也为手机小说提供了更多可供参考的新鲜元素，推动小说尝试着依靠对话、图像和表情符号去呈现快节奏的信息流。对话体小说在西方的出现与盛行，则得益于西方近几年在网络文学领域的实验性探索。美国女作家詹妮弗伊根（Jennifer Egan）曾与纽约客合作，在推特上逐行发布她的作品黑盒子（Black Box）。作家以每分钟一条推文的速度发布内容，每天持续一小时，持续十晚。2罗杰夏蒂埃.书籍的秩序M.吴泓缈，张璐，译.北京：商务印书馆，2013：19.3柏定国.网络传播与文学M.北京：中国文史出版社，2008：16-17.4陈婷婷.手机媒体环境下大学生的媒介依赖研究D.重庆：西南大学，2014：9-11.5Dooley B.Big in Japan：A Cellphone Novel For You，the ReaderEB/OL.（2008-01-31）.https:/ 年，麦尔维尔（Herman Melville）的传世之作白鲸（Moby Dick）被翻译成“表情文字”（Emoji），为传统文学的数字化转型提供了一种新的思路。种种创新性实践表明，技术的迭代更新为文学创作提供了更为丰富的表现形态和更加多元的创作空间，引导着新时代的创作者勇于打破传统的文学惯例，在内容题材和表现形式等领域不断创新，以展示出文学主体不尽的想象力及创造力。（二）从对话体小说到对话式交互阅读对话体小说的出现开始改变阅读形态，逐渐形成更富于趣味、更具互动愉悦的阅读体验。由此，在“互联网+移动智能”无处不在、无时不有、无所不能的时代背景下，对话式交互阅读应运而生，它改变了传统意义上的故事形态，篇幅短小精练，剧情发展迅速，通过对话的形式直接将关键信息推送给读者，形成了一种独特的极简主义风格。Hooked 平台是上述潮流的引领者，它在 2015 年推出后即刻便获得西方青少年的认可，之后就一直保持着流行度。Hooked 应用程序中的内容多为惊悚悬疑、言情、玄幻、搞笑等主题，并且全部以短消息的形式来呈现。从内容产制角度来看，目前 Hooked 平台囊括了 PGC（专业生产内容）和 UGC（用户自制）两种内容形态，其中UGC 的内容占比最重，但 PGC 的内容最受读者欢迎。数据显示，约有 4000 万读者每月通过 Hooked 客户端阅读短篇小说，6用户整体呈现出了年轻化的趋势，年龄范围集中于 1335 岁之间，7并且以女性居多。Hooked APP在美国爆红之后，欧美市场涌现出了大量的对话式交互阅读应用程序，Tap、Yarn、Eavesdrop、Cliffhanger 等都是其中的佼佼者且各自有其运营特色。随着生活节奏不断加快，年轻读者越发倾向于以更加轻松、易于接纳的方式进行文学阅读，并且越来越追求精神或情感上的满足，而对话式交互阅读平台作为新兴媒介的衍生物，符合现代人碎片化接收信息的需要。在阅读时，用户只需通过点击屏幕来推动故事不断发展，就像是旁观两个人在社交软件上对话一样，再加上视频流媒体等可视化的呈现方式，内容的画面感得以增强，读者更容易产生代入感。此外，对话式交互阅读平台的出现还改变了传统网络文学的写作形态。由于移动互联网屏幕空间有限，作者不得不在媒介的约束下工作，为此它在人物刻画、环境描写和心理描述等方面的文学性较低，更在意节奏感的导入和场景的代入，试图在有限的空间中创造出更多的内容，这些都为创作者的写作工作提出了重大挑战。对话式交互阅读要求作品更专注于高度情绪化的对话，创作者们必须极力捕捉文字在情感和文化上的细微差别，仔细选择每个单词来为内容做铺陈。此外，写作者必须对网络环境较为熟悉且能够洞察年轻网友的阅读心态，可以灵活使用图像、表情符号等元素来形成对话结构、探索故事内容，使表达更具吸引力、人物更具关联性，从而在有限的字数内迅速抓住读者的注意力。值得一提的是，移动互联网环境不仅改变了传统文学的创作内容和创作方式，同时也推动着作家与读者的关系发生了变化，对话式交互阅读平台鼓励更多用户通过对话体小说的方式来表达自己。对大多数人来说，传统小说的创作往往有上万字的体量，需要作者创意十足而且文字功底深厚，因此创作难度较高；但一个千余字的短信小说长度适合普通人的语言发展水平，为此对话体小说应用程序是当代读者释放创造力的平台，便于读者依托对话体裁编写故事内容，并将其转换为多媒体格式与朋友们进行分享。二、技术背景：从“人/机”对话到“人/书”商谈对于成长于快节奏、泛社交的媒介环境的年轻一代，对话式交互阅读以其交互性阅读体验营造了娱乐化的阅6Rowe A.How Apps Are Changing the Fiction Market and Why Thrillers Lead the Way NewsEB/OL.（2018-09-03）.https:/tech.co/news/apps-changing-fiction-market-thrillers-2018-09.7The AngelList Blog.How Chat Fiction App Hooked Got 20M Tee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