锔瓷在现代化语境下的新生.pdf

美化生活 BETTER LIFE0642023.10锔瓷在现代化语境下的新生锔瓷作为中华民族传统手工技艺，流传历史已久，其兴 起 源 于 古 时 候 人 们 的“惜物”思想，人们会将在生产劳动和日常生活中破碎的陶器或是瓷器进行修补，便于继续使用。随着现代社会的发展，工业水平逐渐提高，锔瓷这门兼具技术性和实用性的传统手艺的传承与延续逐渐受到了限制，怎样在现代化社会中适应并创造新的现代价值成了一个重要的问题。非遗传承下的锔瓷发展依旧缓慢，传统古法锔瓷工艺虽然被保留了下来，但如何更好地继承以及多元化发展是一个亟待解决的问题。本文将古法锔瓷修复与现代工艺相结合，在保留传统的基础上进行现代化衍生，使得锔器更加符合时代气息，注入年轻的活力，同时提升了文化价值。锔瓷的历史溯源锔瓷中“锔”字的释义为：锔子，用铜或铁打成的扁平的两脚钉，加固构件或连补裂缝。在陶器裂缝两侧钻孔，再加以连缀的修补方式，早在新石器时代就已出现。如甘肃广河地巴坪“半山类型”墓地出土的彩陶器有在裂缝两旁留有修补的钻孔痕迹；甘肃永昌鸳鸯池马厂墓葬出土的一件单耳筒形杯，残破又经补修，在裂缝两侧对称钻孔十四个。另有卡若文化、仰韶文化等遗址中都出土过人工对称钻孔进行修补的陶器，当时的钻孔修补的方法主要是依据陶器的破损程度采用了两孔修补、四孔修补和八孔修补法。锔瓷的产生与流行依赖于古时候人们的惜物思想，瓷器或是日用陶器在经过高温烧制后不可再生，一旦出现损坏便无法使用，而锔瓷匠人用一颗颗锔钉将裂痕缝补，给予了器物继续使用的可能性。丰厚的历史底蕴更需要深刻的文化传承，锔瓷工艺在现代社会的良好传承与发展是保留这门手艺的关键。古法锔瓷与现代锔瓷的工艺转变古代锔瓷工艺主要分为两种类型，一种是民间的修复行当，另一种则是为达官贵人服务的秀活。民间的锔瓷工艺被称为粗活，主要是修补民间使用的日常生活用器，修补工艺相对比较粗糙，但比较耐用，人们为了节省购买新器具的支出，往往会让锔瓷匠用铁或铜制的锔钉修复旧陶器，以便继续使用。比较精细的秀活，会在造办处设置专门的锔瓷匠人来修复宫廷瓷器，相比民间锔艺，宫廷内的锔艺从修补材料到工具都大有不同，为彰显地位，材料会选用金、银来制作，修复的锔钉也会根据要求定制。清朝有一种“秀锔”工艺，将完整的器物人为破坏并重新修补，即在器物中放入黄豆，装满后倒入清水，静文/施佳妮李宏文0652023.10ARTISTIC LIFE 艺术生活置直到黄豆膨胀，把器物撑出裂纹，再用花纹样式的锔钉进行修补及装饰，有些还会在壶盖、壶嘴的部分采用包铜工艺。古法锔瓷工艺主要使用的材料是铜和铁，这两种材料质地硬，延展性好，坚实耐用，实用价值高，从安全角度考虑，铜和铁耐高温，用其锔补后的食用器具也能够放心使用。在当时，这两种材料的资源十分丰富，相较于金、银更容易获取。民间在锔补缸和罐的时候，会在锔完之后用盐和细铁砂抹在裂缝的位置，这种方法可以使得器物更加坚固。看似简单的修补，实则充分运用了科学原理，由此可见古人的生活智慧。有时还会在锔钉表面及钻孔多余的空隙中涂抹油灰，这样的做法不仅可以填缝补漏，也具有预防金属表面生锈的作用。而现代锔瓷工艺为了追求便利，通常会选择使用黏结剂材料进行修补，虽然节省了大量的时间，但还是不如古法锔瓷工艺来得实用且安全，古法锔瓷不仅有利于恢复破损器物的功能，并且修补完的瓷器通常使用年限也是很长的，而黏结剂修补的器物多是观赏价值高于实用价值。明 代 医 药 学 家 李 时 珍（15181593年）于明万历六年（1578年）编写完成的本草纲目，该书在介绍“金刚石”时说：“其砂可以钻玉补瓷，故谓之钻。”金刚钻头是锔瓷工具上不可缺少的关键部件，一件好的金刚钻头工具，可供锔瓷匠长久使用。而镶嵌着金刚石的锔瓷工具则分为两种，一种是拉钻，由握把、钻把、钻杆以及牵绳等部分组成，通过钻杆的旋转带动金刚石在坚硬的瓷器上打孔；另一种是舞钻，在一根圆形钻杆上套一根压杆，一条细绳把压杆两端与钻杆顶部连接起来，在使用时，转动钻杆，细绳便缠绕在钻杆上，再往下压按压杆，细绳便会带动圆钻杆旋转，完成打孔。在几毫米薄的瓷茶壶壁上，钻下2/3深的小坑，不能钻透，然后埋入锔钉，让锔钉紧紧抓住裂缝，如此往复，直至所有裂缝都布好锔钉。壶壁越薄、越不规则，越考验锔瓷匠的水平。而在结合了现代化手段的锔瓷工艺够将学到的手艺用来创作一些自己的作品，那也算是弥补了自身技艺留存的缺憾”。在坚守传统工艺的同时，周华也进行了自主创新。他的整瓷镶嵌技艺利用铜片制作惟妙惟肖的花鸟鱼虫等形象，镶嵌在瓷器上，呈现出锔瓷的精妙工艺。另外，他还创作瓷版画，同样是以铜为材质，凭借自身的专业优势，即对金属材料的了解，仿照唐朝韩滉五牛图制作立体图案，镶嵌在瓷板上，让古画焕发出不一样的生机。他跳脱出了仅作为修复手段的锔瓷定义，转而把锔瓷工艺当成一种创作语言，以器物为画布，结合当代的审美风格，创造出新形式的锔瓷之美。对于破损的器物，他通常会从弯曲的裂缝出发，依势造型，例如分叉形状的裂缝，恰巧与树枝的生长形态相似，于是便用铜做出树枝，用银作为梅花点缀，制成了浅浮雕式的纹样花钉，一幅蜡梅图俨然浮现在器物上，不仅填补了裂缝，达到修复的目的，更让器物体现出水墨画中的意境之美。他一直铭记着“修复艺术，缝补生命”的八字师训，传承老手艺，探索新形式，周华让锔艺焕发出了新时代的生机。锔瓷所表现出的美不但不逊于原本破碎前的瓷器，反而从工艺与视觉语言层面提升了整个器物的价值。此时器物所传达出的情感不再是破碎后弥补的沧桑之感，不再是残缺之美，而是令人惊叹的工艺与工艺的结合，完整而巧妙的和合之美。锔瓷与现代化的融合锔瓷不仅可以作为修复的工具，更是艺术品呈现的一种方式，一件物品由破到合的过程渗透着锔瓷工匠的心血，修复完成的器物，在破碎后被赋予了第二次的生命，重塑的是残缺的器物，承载的是历史的厚度。现代社会的高度机械化和批量生产，相比耗费大量的人工和精力去修补，更多的是选择大量制造，只要产品够充足，就不用考虑修补再利用的问题。但锔瓷的意义远不止于修补工艺那么浅显，每一件修补的器物，破碎的程度都不是相同的，每个碎片都是独一无二的，锔补的过程是将每个独特的部分都重新组合到一起，形成中，金刚钻已经不是必需的锔瓷工具，自动化的钻孔器更加方便操作，精准度也更高，较于拉钻与舞钻，更为省时省力，实用价值更高。在完整的锔瓷工艺中，最基础且最关键的一步便是制作锔钉，锔钉的长短大小，以及制成的样式和排布方式，都掌握在锔瓷匠人的手中。锔钉的制作工序大致是将铜板裁剪成条状，再根据打孔后的距离剪成菱形的锔钉，对孔、剪钉、打磨，任何一个步骤都影响着锔瓷工艺的最终完成。一个锔器的成败就在于工匠制作的锔钉是否贴合裂缝的位置，是否能在嵌入钻孔后将破损的部分箍住且不易脱落。古法锔瓷不仅仅是一门非遗传承项目，更是古时候人们的生活写照与智慧的体现，看似简单的修补，实则蕴含了古人造物的内涵，一颗颗锔钉连接的是器物的裂缝，更是平凡生活的延续，是古人对于生活的美好热爱。而现代化的锔瓷工艺有配套的工业生产流程，有电动钻孔，还有机器制造的各式锔钉以及种类丰富的黏合剂。在现代工业技术的辅助下，锔瓷不再完全依赖于匠人的手艺，再多复杂的纹样也能轻松完成。匠人造物观念的转变笔者有幸在田野调查时拜访了一位青岛地区的锔瓷手艺传承人周华，从事锔艺20余年，传承24样72种136道“王门锔”宫廷锔瓷独门绝技，让破碎的瓷器焕发涅槃之美，经他手重焕新生的器物已近5000件。尽管已将传统技艺烂熟于心，但是不同于一些坚持古法制作的匠人，这位传承人始终在思考如何让锔瓷展示出不一样的面貌，怎样更加有效地继承和创新，将传统锔瓷与现代社会更加和谐地融合起来。传统“锔活秀”包括十几种修复瓷器的绝活，其采用嵌补、嵌口、包边、包嘴、镶包、嵌饰、做件、补件等镶嵌包锔法，周华在保留这些传统手艺的同时，也在不断尝试和改变，“以前的锔瓷手艺人修复瓷器，是当做吃饭的行当，多数时候都是为别人的瓷器修补，锔了大半辈子未曾为自己留下一件作品”，他也说出了锔瓷手艺人的一些无奈之处，“现代真正需要修复的实用瓷器屈指可数，如果能美化生活 BETTER LIFE0662023.10一个全新的整体。正是这种奇妙的体验，使得人们还是会坚守用锔瓷工艺来修复，希望还原本真，并为其赋予新的活力。在工业化的社会中，寻求自然弥足珍贵，锔瓷工艺的传承代表着对中华民族传统文化的认同，传递了惜物思想和对残缺之美的现代审美追求。在现代社会飞速发展的背景下，锔瓷的实用价值正在逐渐消退，随着文化观念的不断变化，人们更加注重的是审美价值的体现，而在现代工业化趋势下，锔瓷脱离人工，依靠机械的辅助以贴合大众工艺的需求，虽然保证了产量，在一定程度上延续了锔瓷，但这样的转变却不可避免地影响了传统手作的独特魅力。如何较好地平衡技术进步与传统手艺，不让锔瓷沦为纯粹的消费商品是个亟待解决的命题。纵然锔瓷工艺的现代化是个较好的尝试，但锔瓷的本质还是不变的，需要在商业化和产品化的同时，保持锔瓷自身的特色与艺术价值。在非遗传承项目中，许多城市都有锔瓷这一项工艺，而单纯地沿袭传统工艺，会对锔瓷的发展造成阻碍。其实锔瓷在各方面都具有多元化的特征，修补的器物的多样性和选择修复材料的丰富性就构成了锔瓷工艺的独特优势，随着各地文化发展建设，许多锔瓷工艺根据当地的地域文化特色进行改良，设计出带有鲜明地域文化符号的锔瓷器物。古法锔瓷工艺中使用的铜与铁仍然是主流的工具，而新开发的材料也为锔瓷的发展开辟了新的发展道路。锔瓷技艺传人付忠华开创出了“以玉锔物”的创新技法，将玉石的雕刻技术结合锔瓷工艺，把温润的玉附着在古朴的陶瓷器物上，给人别具一格的视觉审美体验。玉锔的开创也为锔瓷工艺的发展与传承带来了新的活力与生机。各地的锔瓷传承人都在用自己的方式保护着锔瓷的延续，未来在锔瓷方面的发展一定会更加多元化和成熟化。在现代陶艺创作中，残缺语言带来的意境美感是深受欢迎的审美艺术形式，残缺美学的创作空间十分广阔。而锔瓷作为残缺美学的代表性工艺，对现代陶艺创作中的艺术语言与形式表现都有很大的拓展作用。以色列艺术家乌瓦尔在一场以解构和拼接现成陶瓷器物为主题的现代陶艺展览中，就运用到了锔瓷工艺中常用到的平锔技法，将破碎的瓷器通过艺术感知重新组装和拼接，赋予其全新的艺术内涵。由此可见，锔瓷工艺在艺术创作中的媒介功能是十分强大的，技艺的转移与再运用，就能构成另一种前卫的艺术符号。而陈高登的陶瓷作品，同样将锔瓷工艺蕴含的艺术语言以现代化的形式呈现出来。他用锔瓷工艺中的敲花、包口等技法，将银质材料塑造成了日常生活中的小物件拉链，并且融合到了陶瓷器物上，传统风格的陶瓷器物与现代形态的拉链式样达成了巧妙的和谐统一，同时也体现出传统工艺锔瓷与现代工业化文明的融合与延续，推动了传统文化与现代生活美学的共存与发展。综上所述，锔瓷工艺的发展具有多种形式的可能性，继承传统工艺与民族人文精神是坚持不变的道路，稳住文化根基才能够实现长远发展。此外，现代工业的技术介入在一定程度上也能帮助锔瓷工艺与现代社会更好地实现共存共荣，助力实践与创新。而从艺术角度出发，锔瓷的创作语言在现代陶艺中也能够成为特殊的艺术形式。无论哪种形式，对于弘扬中华民族传统工艺与地域文化都有推动性的帮助，对其他民间传统工艺的传承与延续也具有一定的启示作用。锔瓷不仅是一门富有中华民族文化内涵的传统技艺，更是对器物中蕴含的残缺的意境美的自然诠释，体现了积极生活的乐观态度，将残缺的、具有艺术价值或个人情感的古物进行修复和艺术加工，使器物得以重生和升华。在文化多样性，审美多元化的现代化社会，锔瓷凭借其独特的艺术风格，传承着民间传统技艺中的质朴情感与惜物思想，在残破中寻求新的完整，赋予重生的器物新的意义，而要在快速发展的社会中站稳脚跟，应该保持自身的节奏与特色，稳步发展，坚守手艺背后的人文精神，不断完善技艺手法与装饰语言，更好地融合传统与现代元素，将民族的文化内涵不断传承下去，实现锔瓷在现代化社会中的新生。（青岛科技大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