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联理论视角下《韩非子》的英译策略.pdf

152024年3月(总第259期)英语广场摘 要 我国古代哲学经典著作韩非子是中国传统文化的重要组成部分，其中蕴含的法理思想和文化意蕴是英译过程中需要被准确传达的重要元素。本文从关联理论视角出发，以韩非子两个英译本为例，分析译者在传达原著法理思想和文化意蕴时运用的翻译策略和技巧，并以此为参照探讨中华典籍英译过程中关联理论的指导作用。关键词 韩非子；法理思想；文化意蕴；关联理论；典籍英译中图分类号 H059文献标识码 A文章编号 1009-6167（2024）07-0015-04关联理论视角下韩非子的英译策略 张肖健 黄 晶作者简介：张肖健，武汉科技大学外国语学院。研究方向：英语笔译。黄晶，通讯作者，武汉科技大学外国语学院副教授、硕士生导师。研究方向：英美戏剧文学、翻译理论与实践。收稿日期：2023-9-8中国法家思想的代表作韩非子一直为中国历代统治者和研究者所重视。国内对韩非子的研究可上溯到秦汉时期。近百年来，国内的韩非子相关研究在经历了蓬勃发展期之后略有停滞，目前正处于发展与总结阶段（彭鸿程，2012）。韩非子的相关著作文本也被翻译成多种外文版本传播至海外，其重要英译版本有两个：一是廖文奎（2015）所译的The Complete Works of Han Fei Tzu:A Classic of Chinese Legalism，廖文奎以王先慎的韩非子集解为据翻译了韩非子五十五个章节，它是目前唯一一部韩非子英文全译本（简称“廖译本”），2015年由商务印书馆以汉英对照方式修订并出版；二是汉学家华兹生（Watson，2003）据陈奇猷校注的韩非子集释上下卷所译的Han Fei Tzu:Basic Writings（简称“华译本”），该译本涵盖十二章精华内容，入选联合国教科文组织各国代表作品丛书著作选集中国系列丛书，在海外图书馆馆藏数量最多（孙亚鹏，2021）。1 关联理论与翻译关联理论以格莱斯的语用学相关性原则为基础。斯珀伯等（Sperger et al.，2001）于1986年提出关联理论，将语言交际视作一个相互理解的认知推理过程。格特（Gutt，2004）认为借助关联理论进行翻译不仅可以减少信息接收者理解话语时所需付出的推理努力，帮助其获得语境效果，而且有利于其对源语交际意图和文化语境信息的理解。林克难（1994）认为关联理论具有极强的解释能力，可以运用于阐释各种翻译理论和各种看似矛盾的翻译现象。也有部分学者认为关联理论对翻译实践的指导作用尚有较大局限性（王建国，2003）。翻 译 过 程 中 出 现 的 信 息 缺 省 包 括 情景缺省（situational default）、语境缺省（contextual default）和文化缺省（cultural default）（王东风，1997）。只有当目标语读者在最大程度上拥有源语的文化背景和认知图式时，文化缺省才有解决的可能，源语与目标语之间的有效交际也就能够实现。 Tel:027-87158992ENGLISH SQUARE中华典籍英译的宗旨是要对外传播中国的哲学思想、文学和文化，在中华典籍的英译过程中，如何实现推理努力与语境、文化信息的和谐统一是本文的主要研究内容。笔者以韩非子英译本为研究对象，从法理概念和文化意蕴两个方面来探析关联理论在文化典籍英译中的指导作用以及最佳翻译策略。2 关联理论视角下韩非子英译本对比分析2.1 韩非子基本法理概念的英译韩非子整合先秦道家、法家等代表人物的法理思想，将商鞅的“法”、申不害的“术”和慎到的“势”三者融会贯通，铸就了独特的法家思想（胡可涛，2008）。“道”和“权”是韩非子英译需要准确传达的两个核心法理概念。例1：道在不可见，用在不可知。廖译：Dao exists in invisibility;its function,in unintelligibility.华译：The Way lies in what cannot be seen,its function in what cannot be known.“道者，万物之始，是非之纪也”，“道”不仅是万物运行的规律，也是君主维护社会秩序、判断是非对错所凭借的准则。例1中“道”被诠释为“主道，做君主的原则”（周勋初，2009：30）。华兹生取“道”的基础意义“道路”，将其直译为the Way，英语读者一般缺乏对“道”的语境信息的认知，the Way不仅会增加读者所需要付出的推理努力，同时容易导致误解。廖文奎将“道”音译为Dao，将汉语文化信息传递给读者，令其能够直观感受到“道”的异域性，实现了一部分交际功能，然后他另用invisibility和unintelligibility对应“不可见”和“不可知”，高度呈现了韩非子所认定的“道”的功能，又巧妙呼应古汉语的对称美。可见，对“道”这一核心法理概念采用音译法，不仅保持了中国古代哲学思想中“道”的独特性，也使读者在付出相对较少的推理努力的情况下，更大限度地理解法家“道”的法理概念，这是读者进一步明晰韩非子的法理思想的前提。例2：权不欲见，素无为也。廖译：The sceptre should never be shown,for its inner nature is non-assertion.华译：Do not let your power be seen;be blank and actionless.例2出自“扬权”这一章，“扬权”为“宣扬君权”之意（周勋初，2009：48）。韩非子认为君主具有无上的威力，应该掌握形名之术，控制赏罚，防止臣子篡夺君权，故“权”既指君权，也指君主治理社会的方法和手段。廖译中的sceptre由基本义“君主权杖”延伸至“无上的君权”，颇具象征意义。power泛指“权力”。华兹生将“权”译为power，对“君权”和“君主治理方式”这两层含义的体现不够明确，读者需要付出较大推理努力，且容易误解“权”的思想和概念。廖译借用sceptre的象征意义，将韩非子“君权至上”这一核心法理概念准确地传达给英语读者。这种归化译法能够让英语读者以较小的推理努力准确理解源语核心法理概念的内涵，是一种翻译中国传统哲学思想的较优的策略。2.2 韩非子文化意蕴的英译韩非子蕴含着丰富而独特的文化内涵，包含大量具有特定文化背景的语汇。在翻译过程中，除准确传达原文法理思想外，文化意蕴的传递也不容忽视。中华典籍翻译不仅是语言层面的翻译，更是对文化的传承与传播。例3：人主有五壅：臣闭其主曰壅，臣制财利曰壅，臣擅行令曰壅，臣得行义曰壅，臣得树人曰壅。廖译：For these reasons,the lord of men always has to face five kinds of delusion:delusion by ministers impeding the sovereign,delusion by ministers controlling public resources and revenues,delusion by ministers issuing decrees at random,delusion by ministers distribution personal favours,and delusion by ministers feeding dependents.华译：The ruler of men stands in danger of being blocked in five ways.When the ministers shut out their ruler,this is one kind of block.When they get control of the wealth and resources of the state,this is a second kind of block.When they are free to issue orders as they please,this is a third kind.When they are able to do righteous deeds in their own name,this is a fourth kind.When they are able to build up their own cliques,this is a fifth kind.基金项目：2023年湖北省教育厅哲学社会科学研究项目“楚辞汉英平行历时语料库的创建与运用研究”（项目编号：23D016）的阶段研究成果。172024年3月(总第259期)英语广场例3中的“壅”指“阻塞、蒙蔽”（周勋初，2009：31），“五壅”指君主被臣子蒙蔽并因此被误导的五种情况。廖译中的delusion通常指“错误的信念或幻想”，是对一种真实情况的错误认知，比较贴合原文所传递的信息。华译的block也有“阻碍、封锁”之义，却较偏重物理空间的阻隔。block未能传达“壅”所隐含的“错误或不合理”之义，译文读者需花费较大的推理努力去理解其文化意蕴。因此，delusion能够更准确地表达“壅”的文化含义，帮助英语读者深入了解韩非子所蕴含的哲理。例4：明主之所导制其臣者，二柄而已矣。二柄者，刑、德也。廖译：The means whereby the intelligent ruler control his ministers are two handles only.The two handles are chastisement and commendation.华译：The enlightened ruler controls his ministers by means of two handles alone.The two handles are punishment and favor.“二柄”指“刑”和“德”，意为“杀戮”和“庆赏”（周勋初，2009：43）。韩非子认为君主需要掌握好“刑”和“德”两种权柄以驾驭臣子，治理国家。廖文奎把“刑”和“德”译为chastisement（严厉批评或惩罚）和commendation（称赞和表彰）。前者在文化意义上能体现君主对臣下们不当言语和过失行为的申饬与惩罚，后者突出“赞扬”的官方性和严肃性，两个单词不仅保留了“刑、德”的信息含义，也传达了韩非子所认为的“君权无上”的文化意义。华兹生将二者直译为英语中的日常高频词汇punishment和favor，虽然避免了专业词汇可能造成的理解障碍，但也由于这两个词汇使用广泛，语境意义庞杂，与原文文化关联度较低，英语读者难以理解“二柄”蕴含的君权思想，对译文的认知理解程度大为降低。例5：言已应，则执其契；事已增，则操其符。符契之所合，赏罚之所生也。廖译：Whenever a reply is given to his question,he holds to its covenant.Whenever any task is accomplished,he holds to its result.And out of coincidence and discrepancy between the consequences of tasks accomplished and the covenants of words uttered reward and punishment are born.华译：When proposals have been brought before him,he takes careful note of their content,when undertakings are well on their way,he takes careful note of the result;and from the degree to which proposals and results tally,rewards and punishments are born.“契”和“符”均有“凭证”之意（周勋初，2009：32）。华兹生将二者分别译为note of their content和note of the result，将“契”和“符”的物态属性具象化。其中，content与“言”呼应，指向后文中的proposals。但是由于note的物态具象形式多样，英语读者在理解note的所指时会产生丰富的联想，不仅需要付出较多的推理努力，也容易对“契”“符”产生较大的理解偏差。第二句中的“符契”被翻译为proposals and results，该译文进一步简化了“符契”的文化意蕴，未能有效传达韩非子倡导的“君权至上”思想。廖文奎将“契”译为covenant，covenant意为“契约；承诺”，所指清晰，既能传达“凭证之意”，也较为符合原文文化意蕴，即臣子对君主的承诺，这是proposals和content二词所缺失的。廖文奎将第二句中的“符契”增译为the consequences of tasks accomplished and the covenants of words uttered，以体现“符契”实指“言行”，又用coincidence and discrepancy补充说明“合”的结果，与句尾的reward and punishment形成三重照应，将原文的语境和文化信息最大限度地呈现给英语读者，降低了英语读者在文化背景缺失的情况下理解“符”和“契”的含义以及法家君权思想所需要的推理努力。例6：和氏廖译：The Difficulties of Bian He华译：Mr.He(The famous anecdote of Mr.Hes jade is found in many early Chinese philosophical works.In some versions Mr.Hes name is given as Bian He.The list of Chu kings to whom he presented his treasures varies.)和氏为篇章标题，该篇借楚人卞和历经磨难向三代楚王献玉的故事陈述实行法治的意义和困难。廖文奎把“和氏”按照其原名 Tel:027-87158992ENGLISH SQUARE“卞和”音译为Bian He，保留了汉语姓氏的独特性，又增加difficulties一词补偿汉语标题中的语境缺省，使英语读者明白文本并非人物传记，了解中国传统论说文“借人喻事”“借古讽今”的文体特色。华兹生按照英语姓氏表达习惯将“和氏”译为Mr.He，并添加注释。这可以增加读者对“和氏”这个传奇人物的了解，传递了标题的信息，并扩大了读者的认知语境，使读者获得了更多的文化知识。如果没有注释，读者可能难以理解后续展开的论述。此译文采用直译与原作在字面上保持一致，能够在某种程度上体现出最佳相关性原则，使作者的意图和观众的期望更容易协调一致，译者通过加注等翻译方法来丰富目标语读者的认知语境，帮助他们理解源语的文化意蕴，弥补文化缺省。3 结语韩非子集中国法家思想之大成，是中国文化乃至世界文明的瑰宝，有着极高的学术价值。华兹生力图以浅显易懂的形式呈现韩非子中的经典篇章，故而较多使用直译、直译加注、省译，译文通顺畅达，可读性较强，能够在宏观层面上体现中华典籍中蕴含的价值观（胡安江，2022），促进韩非子在英语世界更广泛地传播。廖文奎多采用音译和归化，在保留古汉语音韵美的同时，高度再现韩非子的逻辑、文体风格、法理思想和文化意蕴，减少英语读者的推理努力，有利于受众理解韩非子的哲理思想，并促进海外汉学界对韩非子的深入研究。两个译本各有千秋，别具风格，为实现中华典籍在英语世界的传播、接受与经典化提供了多维度的参考。通过韩非子英译分析，本文发现在翻译过程中关联理论能有效指导译者充分地考虑源语言和目标语言之间异域、异质文化的差异，从而灵活运用明示与补偿、归化和异化等各种翻译策略来补足语境效果和文化意蕴，使读者能够以较少的推理努力理解原著，让中国法家哲学思想在英语世界获得更好的理解和认同。此外，由于中外译者的文化背景相异，参考的注释版本不同，他们对文字的理解、采用的翻译策略也会产生差异。人们应抱着开放包容的态度，积极推动中华典籍“走出去”，努力实现文明互鉴和意义再现的目标。参考文献1WATSON B.Han Fei Tzu：basic writingsM.New York：Columbia University Press，2003.2SPERBER D，WILSON D.Relevance：communication and cognitionM.Beijing：Foreign Language Teaching and Research Press，2001.3GUTT E A.Translation and relevance：cognition and contextM.Shanghai：Shanghai Foreign Language Education Press，2004.4韩非.韩非子1（汉英对照）M.LIAOWK，译；张觉，译注.北京：商务印书馆，2015.5胡安江.知识考古、话语重构与中华文化的国际传播美国汉学家华兹生的中国典籍英译研究J.当代外语研究，2022（5）：12-21.6胡可涛.“法、术、势”：从荀子到韩非J.华南农业大学学报（社会科学版），2008（3）：75-79.7林克难.关联翻译理论简介J.中国翻译，1994（4）：8-11.8彭鸿程.近百年韩非研究综述J.古籍整理研究学刊，2012（2）：94-98.9孙亚鹏.多维视角下韩非子英译本在西方的传播及启示J.燕山大学学报（哲学社会科学版），2021，22（4）：32-39.10 王建国.论关联理论对翻译学研究的局限性J.语言与翻译，2003（1）：37-40.11 王东风.文化缺省与翻译中的连贯重构J.外国语，1997（6）：56-61.12 周勋初.韩非子校注（修订本）M.南京：凤凰出版社，2009.（特约编辑：刘仲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