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国际形势下北极航道利用前景及对我国影响_邓贝西.pdf

1邓贝西：当前国际形势下北极航道利用前景及对我国影响2023年第1期总第202 期专题一 当前国际形势下北极航道利用前景及对我国影响邓贝西（中国极地研究中心 上海 200136）摘 要：2022 年爆发的俄乌冲突是长期以来俄罗斯与以美国领导下的北约之间矛盾激化的结果，对全球大国关系和国际政治格局产生持续重大影响。位于俄北冰洋专属经济区管辖范围内的北方海航道构成现阶段北极航运活动的主体，亦受到当前俄乌局势的严峻冲击。该文在总结地缘政治事件对北极航运普遍性影响的基础上，评估当前国际形势对北极航道经济前景的影响，并提出我国应充分考虑西方制裁和全球经济波动等多方因素，从维护我国能源安全、经济安全和通道安全的角度出发，科学和客观地评估当前北极航运发展面临的风险和挑战。关键词：俄乌冲突；北极航道；中俄北极合作；冰上丝绸之路中图分类号：F551 文献标志码：A DOI：10.19423/ki.31-1561/u.2023.01.006Prospects of Utilization of Arctic Passage and Its Impact on China Under Current International SituationDENG Beixi(Polar Research Institute of China,Shanghai 200136,China)Abstract:The Russia-Ukraine conflict that broke out in 2022 results from the intensification of the long-term contradiction between Russia and the U.S.-led North Atlantic Treaty Organization(NATO),which causes continuous impacts on the great power relations and the international political landscape.Shipping along the Northern Sea Route situated within the jurisdiction of Exclusive Economic Zones(EEZ)of the Russian Arctic waters constitutes the majority of the current Arctic shipping activities,and is severely impacted by the current situation in Ukraine as well.The influence of the current international situation on the economic prospects of the Arctic passage has been evaluated on the basis of the summarization of the impacts of the geopolitical incidents on the Arctic shipping.It is also proposed that China should scientifically and objectively assess the risks and challenges of the current Arctic shipping development with full consideration of various factors such as the Western sanctions against Russia,the epidemic situation and the global economic fluctuations,from the viewpoint of energy security,economic security and transportation security.Keywords:Russia-Ukraine conflict;Arctic passage;China-Russia Arctic cooperation;Polar Silk Road收稿日期：2022-09-27；修回日期：2022-10-19作者简介：邓贝西（1989-），男，博士，副研究员。研究方向：极地地缘政治。0 引 言进入 21 世纪，在全球气候变暖驱动下，经北冰洋连接欧亚的最短航路受媒体助推而广受瞩目。基于航行里程减少所带来的航时、燃油等成本节省的基本逻辑和经验假设，主流学界也断言北冰洋海冰消融将导致北极航道通航量迅速且大幅地增长。然而与媒体广泛宣传的利好场景不同，国际航运企业对北极航道的商业化和常态化运营持谨慎观望态度，因为相较于距离优势，企业在实践中更关注如何提升航行安全以及应对基础设施及服务稀缺等实际困难。2国内外研究机构试图运用数学模型对北极航道经济性进行量化，加入航行里程、航速、船舶建造成本、燃料成本、破冰引航服务费用、保险费用和市场需求等变量，然而对变量的选择和赋值的差异导致不同研究机构和从业方对北极航运成本的预估存在较大偏差。除相对能够量化的变量外，突发政治事件（如俄罗斯与西方国家政治关系摩擦）、公众舆论的短期爆发（如以环保名义对北极航道的抵制）或传统航路的突发事故（如苏伊士运河堵塞）等不确定性或偶发因素都可能对北极航运构成短期或长期的重大影响，这也反映在 2022 年 2 月俄乌冲突爆发以来，俄罗斯与以美国为首的西方国家紧张关系的加剧对北极航道利用前景造成持续和深远的冲击。本文将在总结地缘政治事件对北极航运普遍性影响的基础上，评估此次俄乌冲突对北极航道经济前景的影响，并提出我国应充分考虑西方制裁和全球经济波动等多方因素，从维护我国能源安全、经济安全和通道安全的角度出发，科学和客观评估当前北极航运发展面临的风险和挑战。1 地缘政治事件对北极航道影响评估与北极航道相关的地缘政治风险，一方面源于航道自身的战略价值。随着北冰洋海冰消融加速，北极航道作为连接东北亚、北美和西欧的全球三大经济区块之间的海运捷径和贯通太平洋与大西洋的海洋交通新动脉，其中心区位作用将进一步凸显。然而，一旦北极航道演变成重要的战略资源和战略手段，相关国家围绕航道主导权和控制权的争夺将使其成为新的地缘政治目标。北极航道的开通将提高北冰洋沿岸国的地缘政治影响力，特别是那些管辖航道途经海域的国家将获得对海上交通要道的支配权。俄罗斯、加拿大对北极航路的影响是明显的，东北航道的主体水域位于俄罗斯北极专属经济区海域，西北航道主体航段需经由加拿大北极群岛水域，而 2 条航道最终都需要通过美国和俄罗斯管辖的白令海峡水域。在北极航道问题上，航道沿线国与非沿线国处于不对等的地位。然而，随着北极航道战略和经济价值的提升，非沿线国中的全球军事和经济大国（如美国和欧洲国家）势必将对北极航道的开放性和通达性提出更高要求，这不可避免地会与视航道部分水域为内水或历史性水域的俄罗斯和加拿大产生持续性分歧，航道沿线国甚至可能选择以牺牲部分经济利益为代价，加强对北极航道水域的管控。围绕北极航道法律地位所产生的沿线国强化航行管辖和非沿线国主张通航自由之间的根本性分歧，在短时期内难以协调一致，而且随着北极航道商业利用的加强，该矛盾可能进一步激化，甚至在某种程度上导致北极航道水域军事化程度的加剧，对北极航道利用的政治经济环境造成负面影响。例如俄罗斯在2014 年组建了北方舰队联合战略司令部（Northern Fleet Joint Strategic Command），这是一支能在北极海域极端气候条件下进行防卫并开展打击的快速反应力量，其中一项重要职责就是肩负起北方海航道沿线的海峡、河口和三角洲流域的常态化巡查。除俄罗斯外，自 21 世纪第 1 个 10 年的中后期以来，其他北极国家也不断提升在北极地区行动的海陆空军事能力，这种军事能力建设更多是以捍卫国家主权和主权权利、保障战略运输通道、应对突发事件和确保民事安全为初衷或首要目的，同时也能为这些国家在未来北极航道利用的利益竞争中抢占 先机。与北极航道相关的地缘政治风险，另一方面则源于域外地缘政治事件向北极地区的外溢波及到北极航道利用，其中最具代表性的事例就是北方海航道货运量会周期性地受到俄罗斯与西方国家政治紧张关系的影响而出现增长乏力乃至下滑。例如 2014 年俄罗斯兼并克里米亚后，俄与其他北极国家间的紧张关系降至冷战结束以来的冰点。作为北方海航道重要客户的丹麦、挪威、芬兰和德国等国的航运企业纷纷跟进所在国政策，暂停北方海航道过境运输计划；同时，燃油价格和大宗货物商品价格的持续下跌使北方海航道在降低运输成本方面的吸引力并不十分显著。种种因素叠加导致北方海3邓贝西：当前国际形势下北极航道利用前景及对我国影响2023年第1期总第202 期专题一 航道的过境航次和货运量出现显著下滑其中过境航次在 2015 年跌入谷底，从 2013 年的 71 次骤降至 18 次，过境货运量更是从 2013 年 135.6 万 t下降至 3.9 万 t（如表 1 所示）。虽然从 2016 年起，北方海航道过境航次和货运量开始逐年恢复，但直到 2020 年才基本恢复到 2013 年的水平。表 1 北方海航道货运量与过境货运量统计年份货运量/万 t增长率/%过境货运量/万 t过境航次/次2013391.4135.6712014398.21.727.4312015543.136.43.9182016747.937.721.41920171 072.943.419.42720182 018.088.149.12720193 153.156.269.73720203 297.94.6128.16420213 485.05.7275.086突发政治事件及其引发的国际经济环境和全球商品价格的变化可能会导致北方海航道货运量出现不规则波动，尽管问题根源并非发生或来源于北极，但其对北极航运发展的负面影响足以抵消海冰融化对北极航运的利好因素，这更凸显北极航运与全球政治经济大环境的联动趋势。2 2022 年俄乌冲突对北极航道经济 前景的影响分析2022 年 2 月以来爆发的俄乌冲突是俄罗斯与以美国为首的北约集团之间长期矛盾激化的结果，目前来看，冲突演变为持久战的可能性骤增。迄今，美国联合包括加拿大、北欧在内的北极国家，以及欧盟、五眼联盟、日本等对俄实施了共 6 轮经济制裁，制裁强度远超 2014 年克里米亚危机时的水平，措施包括冻结金融融资、限制关键技术出口、停止油气和煤炭资源进口等，北极航运业所受的影响首当其冲。2022 年 4 月，俄罗斯总统普京在北极发展会议上称“由于敌对国家所采取的行动，北极地区的一整套运输和物流链已被中断”；在随后的一次有关石油和天然气开发的会议上也强调了同样的判断，表示“国际制裁造成的最严重后果与能源出口物流计划有关”1。位于俄罗斯北冰洋专属经济区管辖范围内的北方海航道构成现阶段开展北极航运活动的主体水域，其未来中短期内面临的影响和挑战体现在如下方面：（1）俄罗斯与北约或将进一步加强在巴伦支海和北大西洋的前沿部署，北方海航道西段的航行安全面临威胁。除北方舰队和部分陆军驻军（如驻扎在俄挪北极边境的第 200 摩托化步兵旅）南下作战外，俄罗斯在其北极地区及北极边境的军事活动并无重大变化，俄北极陆基与海基力量的军事化程度甚至出现一定幅度的削弱。当前形势下，维持北极地区低水平态势符合俄现阶段国家安全利益，有助于避免俄战略资源的腾挪和分散。值得注意的是，俄罗斯为了保障北方舰队南下通道的畅通、提升海军全域机动作战能力，势必要加强在北冰洋-北大西洋扇区和巴伦支海的前沿部署，北冰洋-北大西洋一线的紧张局势可能将进一步激化和升级，北方海航道西段的航行安全或面临威胁。（2）受欧洲对俄石油、天然气和煤炭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