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Juliana案看气候变化诉讼的权利转向_王苓瑜.pdf

从 Juliana 案看气候变化诉讼的权利转向*王苓瑜*摘 要 近年来，全球气候变化诉讼呈现全新的面貌，以“Juliana 诉美国案”为代表的诉讼表现出气候变化同权利保护之间联系更加突出的特征。Juliana 案是由美国的年轻人代表今世后代的气候利益所提出的，他们根据公共信托原则以及宪法对基本权利的保护诉请联邦政府实施更有效的气候变化应对措施，这是一项具有企图心和创造力的行为。以权利受损为由进行诉讼不仅能够阐明气候变化给现世带来的破坏，也能通过证明对后代的伤害实现代际正义，气候诉讼的“权利转向”使之具有变革的潜力。Juliana 案为在气候变化背景下主张权利保护的类似案件提供了借鉴，该案标志着全球气候运动的转折，今后将会有更多针对气候危机进行的司法干预，气候诉讼未来可期。关键词 气候变化诉讼 权利转向 正当程序 公共信托 平等保护近二十年来，气候变化诉讼在全球范围内如火如荼地展开，诉讼手段已经成为寻求补救过去和未来气候变化致损的重要司法工具。气候变化诉讼不仅包括*本文是中国政法大学科研创新项目“民法典生态规范司法适用研究”（项目号：21ZFG82004）的阶段性研究成果。*王苓瑜，中国政法大学比较法学研究院 2020 级比较法学硕士研究生。Cf.Jacqueline Peel&Hari M.Osofsky,Climate Change Litigation,Annual Review of Law and Social Science,vol.16,pp.2138(2020).从 Juliana 案看气候变化诉讼的权利转向 369以气候变化为核心焦点提起的诉讼和明确提出气候变化相关问题的案件，还包括以气候变化为动因之一的案件和就应对气候变化有影响的案件。然而过去的案件多集中在法律解释层面，向国家或高碳排放企业寻求索赔，或是要求气候变化政策的取消及变更，能够进入案件的实质性审判阶段、能够取得实质性胜利、能够促进政府应对气候变化的案件并不多。2015 年后，气候行动者使用权利主张的趋势越来越强，许多案件都取得了惊喜的社会效果。在荷兰，环保组织Urgenda 基金会诉荷兰政府未采取必要措施限制温室气体排放，侵犯了今世后代的生命权和私人生活及家庭生活受尊重的权利；在巴基斯坦，一位年轻农民诉称巴基斯坦政府在应对气候变化问题上无所作为，侵犯了他享有的基本生命权和尊严权；在哥伦比亚，25 名年轻人控告政府未能保障其生命权和环境权等基本权利。气候变化现在被广泛认可为“我们时代最大的人权威胁”，在气候诉讼中使用人权论据的情况持续增加。“Juliana 诉美国”案（Juliana v.United States）同样是以权利为由提起的气候变化诉讼之一。该案的当事人和诉讼请求在同类“权利诉讼”中均具有创新性，该案的诉请人均为不成比例地遭受气候损害的年轻人，这是由青年一代提出的旨在保护他们所代表的今世后代的基本权利的案件，力图实现代际正义。就诉讼请求而言，他们根据宪法原则而非依靠普通法上的侵权理论寻求正义。Juliana 案是第一个争论享有稳定的气候系统是一项宪法权利的诉讼，该案经常被拿来与布朗诉教育委员会案（Brown v.Board of Education）和奥伯格费尔诉霍奇斯案（Obergefell v.Hodges）等具有里程碑意义的裁决相提并论，因为它或许也可以扩大受宪法保护的权利的范围。俄勒冈州地区法院科芬（Coffin）法官称该案为“一项史无前例的 Cf.Jacqueline Peel&Hari M.Osofsky,Climate Change Litigation:Regulatory Pathways to Cleaner Energy,Cambridge University Press,2015,p.8.Cf.Raymond,M.,A Hypothetical Win for Juliana Plaintiffs:Ensuring Victory Is More Than Symbolic,Ecology Law Quarterly,vol.42,pp.704715(2019).Cf.Jacqueline Peel&Hari M.Osofsky,A Rights Turn in Climate Change Litigation?,Transnational Environment Law,vol.7,pp.4050(2018).Urgenda Foundation v.State of the Netherlands(ECLI:NL:HR:2019:2006).Ashgar Leghari v.Federation of Pakistan(W.P.No.25501/2015).Future Generations v.Ministry of the Environment and Others(Radicacin n.11001-22-03-000-2018-00319-01;STC43602018).UNEP,Climate Change and Human Rights(2015).Available at:https:/wedocs.unep.org/bitstream/handle/20.500.11822/9530/-Climate_Change_and_Human_Rightshuman-rights-climate-change.pdf.pdf?sequence=2&amp%3BisAllowed=.Juliana v.United States(6:15-cv-01517).以下简称 Juliana 案。370 案评气候变化诉讼的新进展诉讼”。该案持续的六年期间经历了错综复杂的程序性挑战，先后经历了奥巴马、特朗普以及拜登三任总统在任，仅是联邦被告就变更了三次。尽管囿于程序迷宫，俄勒冈州地区法院在 2016 年就政府的驳回动议进行的实质审查以及作出的法律裁决为该案赋予了远超胜诉的社会意义。地区法院艾肯（Aiken）法官确认了原告对维持人类生命的气候系统具有基本的宪法权利，联邦政府负有公共信托责任，以保护个人所赖以生存的自然资源；如果法院认定年轻原告的宪法权利受到侵犯，则他们要求的补救措施是适当的。Juliana 案能够为其他以权利主张提起的诉讼提供示范，本文以俄勒冈地区法院对该案的初步裁决为基础进行分析，说明年轻原告是如何以权利为武器寻求气候正义的，该案又为气候诉讼征程提供了哪些希望。一、青年一代登上舞台2015 年 8 月，美国的 21 名儿童与青少年将美国总统、多个国家行政机构负责人以及以埃克森美孚、壳牌为代表的 625 家化石燃料相关公司、团体、组织诉上了法院。提起诉讼时原告的年龄均在 8 至 22 岁之间，由非营利组织“我们的儿童信托基金”（Our Childrens Trust）代理，气候学家詹姆斯 汉森（James Hanson）进行协助，充当“后代的守护者”。原告在诉状中详细说明了每个孩子的故事，阐明政府的作为或不作为行为导致的气候危机对他们当下、未来造成伤害的具体方式。随着气候状况的持续恶化，青年一代的人身、财产、精神乃至娱乐权益都会遭受不同程度的不利影响。青年原告的指控集中在政府对化石燃料产业发展的促进作用以及因此对气候环境造成的破坏。其诉称联邦政府通过“促进、补贴和授权化石燃料产业”的方式加剧了气候状况的恶化，并对因此造成的危险“故意漠不关心”，这直接导致并将进一步导致气候系统的重大损害。此外，年轻原告声称，政府对燃烧化石燃料导致全球变暖和气候变化的科学知识已经了解了五十余年。政府明知长时间的排放会破坏气候系统的稳定，给今世后代造成更严重的气候灾难，却仍然放任甚至促进美 217 F.Supp.3d,Juliana v.United States,No.6:15-cv-01517(D.Or.,Nov.10,2016),para.1263.217 F.Supp.3d,Juliana v.United States,No.6:15-cv-01517(D.Or.,Nov.10,2016).First Amended Complaint,Juliana v.United States,No.6:15-cv-01517(D.Or.,Sept.10,2015),para.1697.First Amended Complaint,Juliana v.United States,No.6:15-cv-01517(D.Or.,Sept.10,2015),para.710.First Amended Complaint,Juliana v.United States,No.6:15-cv-01517(D.Or.,Sept.10,2015),para.1,153,280.从 Juliana 案看气候变化诉讼的权利转向 371国全境碳排放率的提高。因此，孩子们诉请法院宣告政府侵犯原告的宪法权利，破坏了稳定的气候系统，政府没有尽到对公共资产的保护义务。政府必须采取行动保护今世后代的基本权利，制定并实施逐步淘汰化石燃料、减少大气二氧化碳排放的补救计划。二、基于宪法权利的论证路径Juliana 案以宪法权利为依托的诉讼请求使之具有独特性与开创性，该案以宪法上的正当程序条款和平等保护原则作为理论支撑，试图将大气列入受保护的公共资产范围。而政府迄今为止应对气候变化的行动未能保护该项重要的公共信托资源，侵害了当代与后代对稳定的气候系统所享有的宪法上的权利。该案试图通过确立今世后代对稳定的气候资源享有宪法上的权利，使气候诉讼向宪法和人权诉讼转变。（一）正当程序原则保护下的基本权利Juliana 案中，年轻原告认为政府持续许可、授权和补贴化石燃料开采、生产、运输和利用的行为导致大气中二氧化碳浓度持续上升，这会危及原告的生命、自由和财产。而在过去的五十年间，政府在明知危害原告健康和福祉的情况下，却故意对气候系统持续进行干预，加剧了气候危险，这剥夺了原告基本的生命权、自由权和财产权。不仅如此，在将原告置于危险的气候环境后，政府对于他们所处的危险境况熟视无睹，没有实施应有的气候计划或其他具有针对性的政策措施，保护原告免遭气候伤害。政府的作为与不作为均对原告的权利造成了不可逆转的损害，这有违美国宪法上的正当程序原则，政府不正当地剥夺了青年乃至后代的基本权利。针对原告的指控，政府提出了两项质疑。第一，年轻一代的控诉不能成 First Amended Complaint,Juliana v.United States,No.6:15-cv-01517(D.Or.,Sept.10,2015),para.131191.First Amended Complaint,Juliana v.United States,No.6:15-cv-01517(D.Or.,Sept.10,2015),Prayer for Relief.First Amended Complaint,Juliana v.United States,No.6:15-cv-01517(D.Or.,Sept.10,2015),para.279.First Amended Complaint,Juliana v.United States,No.6:15-cv-01517(D.Or.,Sept.10,2015),para.280.First Amended Complaint,Juliana v.United States,No.6:15-cv-01517(D.Or.,Sept.10,2015),para.284285.First Amended Complaint,Juliana v.United States,No.6:15-cv-01517(D.Or.,Sept.10,2015),Prayer for Relief.372 案评气候变化诉讼的新进展立，因为他们无法确定被告的行动侵犯了宪法上的基本权利；第二，年轻一代没有理由质疑政府的不作为行为，也即政府应当阻止第三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