形式反叛、自由精神与诗性功能——理解李国辉《〈风行〉杂志与象征主义自由诗》的三个关键词.pdf

台州学院学报Journal of Taizhou University2023年8月第45卷第4期Aug.2023Vol.45，No.4世界范围内的大规模诗歌文体变革包括：20世纪初期庞德在英美倡导的意象派诗歌运动，胡适发起的文学革命中的中国新诗实验等。法国象征主义自由诗更是影响深远，但与美国意象派诗歌和中国新诗不同，象征主义自由诗依托小杂志逐步显山露水。风行 杂志于1886年4月创刊，第1期就已出现“象征主义”的术语，在实际创刊仅一年的时间里，为象征主义自由诗注入了强大的动力。风行 杂志构成了法国象征主义自由诗最初的主要阵地，以迪雅尔丹（douard Dujardin）在最初的自由诗诗人 一书中列出的诗歌作品为参照，1890 年之前 90%以上的自由诗都发表于 风行。李国辉的新著 风行 杂志与象征主义自由诗 结合 风行 等杂志，围绕着形式反叛、自由精神和诗性功能展开，该著作在开创象征主义期刊研究的同时打破了现有象征主义文学研究多集中于重要作家、作品和诗论的局限，拓展了象征主义以及象征主义自由诗的研究视野和空间。一、象征主义诗人的形式反叛从一定程度上来讲，诗歌是形式大于内容的艺术，诗体演变往往基于形式的改变。象征主义诗人在诗歌形式上作出的改变尝试力度极大，打破了传统诗歌对外在节奏和韵脚的追求。波德莱尔呼唤的神秘的韵律，瓦格纳对传统诗律的否定，邦维尔（Thodore de Banville）对语顿完全自由的强调，韦尔加洛（N.-A.de Vergalo）对押韵规则的突破，克吕姗斯卡（Marie Krysinska）的散文诗创作，魏尔伦在语顿和押韵上的解放，莫雷亚斯（JeanMoras）不合律节奏的提出，等等，共同拉开了象征主义诗人形式反叛的序幕。1885年创办的 瓦格纳评论，对诗歌音乐性的重视，对不同艺术间关系的强调，为自由诗的出现做好了铺垫。瓦格纳“反理性主义”的基本美学立场，在文学中表现为两个方面：“第一，将梦幻性与音乐联系起来，将梦幻性的寻求看作音乐精神的寻求；第二，将诗与音乐类比，在诗中重造音乐的效果。”1威泽瓦（Todor de Wyzewa）正是通过音乐的道路发现了自由诗，反抗旧的诗律，打破旧的诗律。风行 杂志与象征主义自由诗 发现了一直受忽视的威泽瓦的理论贡献，并对其象征主义诗学作出了必要阐释。威泽瓦是最早提出自由诗理念的象征主义诗人，他认为押韵、节奏等精确形式反叛、自由精神与诗性功能理解李国辉 风行 杂志与象征主义自由诗 的三个关键词乔琦（西安外国语大学 中国语言文学学院，陕西 西安 710128）摘要：李国辉的新著 风行 杂志与象征主义自由诗 详细还原了 风行 杂志的创刊过程，以及兰波自由诗对后来诗人的影响，围绕 风行 瓦隆 法兰西信使 新左岸 等杂志全面系统地阐述了象征主义自由诗的发展历程。形式反叛、自由精神和诗性功能，是该著作提供的探索象征主义自由诗的三个重要维度，同时也是借以理解这本国内第一部象征主义期刊研究专著的三个关键词。关键词：风行 杂志与象征主义自由诗；象征主义自由诗；风行；形式反叛；李国辉DOI:10.13853/ki.issn.1672-3708.2023.04.013收稿日期：2023-06-01作者简介：乔琦（1980），女，山西运城人，教授，博士，研究方向：诗歌符号学。第4期的音乐规则不应该预先强加给诗人，基于跨艺术的考虑，自由诗是一种语言音乐，兼具叙事性和音乐性。上述“这些零星的火种是 风行 杂志把它们聚集在一起的。风行 就像是象征主义自由诗的火场”2 30。兰波的 海景 在第 6 期 风行 杂志（1886年5月29日）刊出，被认为是公开发表的最早的自由诗。兰波自由诗的发表是自由诗成立的重要标志之一，对后来的诗歌创作产生了重要影响。李国辉在对兰波手稿传播研究的基础上，深入挖掘了在对旧形式和旧文化的反叛中，兰波走向自由诗的原因、探索自由诗的过程及其自由诗创作带来的影响。“形式反叛的问题本质上不是节奏或者音乐性的问题，而是意识形态的能指问题。在这样一种指涉体系中，意识形态成为轴心，内容、语言、意象、形式包裹着它，都成为具有革命色彩的标识。”2 50在对内容之形式与形式之内容的辩证分析中，我们可以看到诗人的艺术反叛和政治姿态无政府主义追求完美融合。从格律诗到散文诗，再到自由诗，兰波的反叛意识和反叛精神在诗体解放中获得依托。兰波、拉弗格、卡恩、雷泰等诗人以相同的形式反叛容纳别样的美学主张，共同促成自由诗的诞生。二、象征主义诗歌的自由精神在李国辉援引的魏尔伦 我敬佩自由诗的雄心 的诗句里，我们同样可以看到象征主义诗人对形式反叛的大胆追求，打破传统音律，在形式解放中狂欢。形式自由毫无疑问构成了象征主义诗歌自由精神的基础，而形式反叛和形式自由的呈现都不是诗人在炫技，任何一种形式革新都必然迂回呼应着社会变革以及人类生存发展的需求。李国辉的 风行 杂志与象征主义自由诗 打通诗歌形式与政治、美学、哲学的关系：在形式与政治的关系中，自由诗是无政府主义激发的结果；在形式与美学的交织中，直觉主义和内在情感节奏构成了自由诗的美学基础，瓦格纳美学和印象主义美学在心理层面为自由诗提供了坚实的支撑；在形式与哲学的碰撞中，拉弗格、威泽瓦和迪雅尔丹三位象征主义诗人的诗歌创造力的本原可以归为无意识，而在古尔蒙诗学中占据核心地位的是唯心主义哲学。跨学科研究视野在赋予象征主义自由诗各种支撑的同时，也有利于透过表象发掘诗人创作实践的深层意义，形式自由与精神自由的合一，才是象征主义诗歌自由精神的真谛。长期被忽视的自由诗先驱者，“红色圣女”路易丝米歇尔（LouiseMichel）的诗句熔铸形式反叛与政治自由为一体。米歇尔是诗体创新者，也是巴黎巷战中的战斗者。炸弹的舞蹈 给我的兄弟们 给第三军事法庭奥伯里夫的中心监狱 瓦扬死亡的那夜 等诗作都以自由诗的形式承载着米歇尔坚定从容的革命意志。炸弹的舞蹈 诗题在词语的陌生化组合中淡化乃至消弭了战争的残酷，生与死的界限趋于模糊：向前，向前，头顶着红色的旗帜！管它什么生死！今天的地平线多么如画如诗。兄弟们，我们将把母亲托付给要追随我们的兄弟。长短不一，且不完全押韵的诗行，以自由的形式呼应着诗题中所蕴含的自由主题。米歇尔的自由意识从她的诗行中生长起来，也呼应了雨果诗歌 给人民 中所强调的自由意识。米歇尔的自由意识在政治话语与诗歌形式之间交织缠绕，她以创作实践把形式反叛与自由精神巧妙焊接起来。对作为自由诗先驱的米歇尔的发现，是李国辉这本著作诸多独创性贡献中的关键一环。被忽略的米歇尔的诗歌创新甚至被评论家误读为不合规范。而恰恰在“超规定性”这个问题点上，米歇尔不仅完成了诗歌形式与革命精神的融合，还迂回实现了诗歌元语言功能与诗性功能的和谐共生。三、象征主义自由诗的诗性功能象征主义诗歌在形式反叛中没有流于散文化，在对革命精神的呼应中没有沦为宣传工具，是因为象征主义诗人对自由的自觉限定。风行超规定性（overdetermination）是诗歌文体的一大特点，它违反常规语法的约束，超越对现实的一般模仿。如此一来，“描写便由表面意义深入一层，使读者了解到它的象征的含义。这种现象更具有吸引力，因为它超越了句子的界限，延伸到整个描写系统”。详见里法台尔：描写性诗歌的诠释，载于赵毅衡编选的 符号学文学论文集，百花文艺出版社2004年版，第375页。乔琦：形式反叛、自由精神与诗性功能81台州学院学报第45卷编辑多费尔（Lo dOrfer）提醒诗人们不要混淆自由诗与散文。卡恩（Gustave Kahn）发表于 独立评论 和 风行 上的理论文章，主张使用音义统一的节奏单元进行创作，巩固了自由诗的诗体地位。对自由诗诗性功能的强调和发掘是 风行 杂志与象征主义自由诗 的又一个重要贡献。整本著作论述不流于表面，不满足于对各类事件的描述分析，李国辉沉潜下来对象征主义诗歌加以细读，具体篇目包括：兰波的 海景 运动、拉弗格的 到来的冬季、卡恩的 主题与变奏西班牙城堡 情人的歌、莫雷亚斯的 米兰达家的茶、迪雅尔丹的 最初的自由诗诗人、阿雅尔贝（Jean Ajalbert）的长诗 在斜坡上、米歇尔的 炸弹的舞蹈、格里凡（Francis Viel-Griffin）的环舞曲 在夜里、雷尼耶（Henri deRgnier）的 过去的面影、雷泰（Adolphe Rett）的 花园、莫克尔（Albert Mockel）的 对照、波尔-鲁（Saint-Pol-Roux）的 在丧钟声里、古尔蒙（Remy de Gourmont）的 菲尼萨公主的悲剧等。特别值得注意的是，上述诗歌的分析解读体现出论者扎实的形式分析能力，唯有用力于诗歌的形式因素才能真正抓住诗体演变的本质。在对自由诗体形式具体把握的基础上，论者从形式论高度对象征主义自由诗兴衰的力量结构作出了独特分析。自由精神和规则精神博弈的背后是形式无政府主义和民族主义的对抗拉扯战。自由诗形式一方面迎合了宣传、解释、说明这类元语言功能，另一方面又维系着诗歌的内在张力，使诗歌保持着指向符号自身的诗性功能。雅柯布森在题为 结束语：语言学与诗学 的演讲中提出符号的六种功能：诗性功能、元语言功能、指称功能、情绪表现功能、意动性功能、交际功能。一个符号表意系统可以同时具有多种功能，某一种功能也不专属于一个符号表意系统。诗性功能不单存在于诗歌中，也不是诗歌的唯一功能，而是它的主导功能。当符号表意侧重于符号自身时，诗性功能占据主导地位，诗性得以实现。雅柯布森论及诗歌文本中诗性的呈现方式：“通过将语词作为语词来感知，而不是作为指称物的再现或情绪的宣泄，通过各个语词和它们的组合、含义，以及外在、内在形式，获得自身的分量和价值而不是对现实的冷漠指涉。”3象征主义诗歌的发生发展与现实社会语境不无关系，革命的自由精神在诗歌中的呈现和传递实际上是社会语境元语言操作的结果。元语言功能与诗性功能相对，元语言功能为解释诗歌提供依据，保证诗歌符号能够被解读；诗性功能则将诗歌意义锁定于符号自身，在一定程度上，给诗意披上神秘面纱。历史上部分诗歌批评走向诗性的反面，过分关注诗歌的宣传解释功能。风行 杂志与象征主义自由诗 则在巧妙借用社会语境元语言讲清楚象征主义自由诗的精神向度的同时，细致深挖自由诗体之所以能够确立并影响深远的形式动因。自由以及自由的限度是象征主义诗学难题，象征主义诗歌的探索者们正是在各种冲突碰撞中守住了诗歌的内在张力，守住了诗性，才有了蔚为壮观的象征主义诗歌世界。我们如何进入这庞大繁复的象征王国？我们今天应当如何恰如其分地去评判历史上的象征主义自由诗？“历史视域的筹划活动只是理解过程中的一个阶段，而且不会使自己凝固成为某种过去意识的自我异化，而是被自己现在的理解视域所替代。在理解过程中产生一种真正的视域融合（Horizontverschmelzung），这种视域融合随着历史视域的筹划而同时消除了这视域。”4 风行 杂志与象征主义自由诗 正是在真正的视域融合中为我们靠近象征主义诗歌世界提供了一条捷径。参考文献：1 李国辉.瓦格纳美学与象征主义的音乐转向 J.文艺理论研究，2022（1）:20-30.2 李国辉.风行 杂志与象征主义自由诗 M.北京：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2023.3 JAKOBSON R.What Is Poetry?C/Krystyna Pomorska andstephen Rudy Seds.Language in Literature.Cambridge:University of Harvard Press，1987：378.4 伽达默尔.真理与方法：上卷 M.洪汉鼎，译.上海：上海译文出版社，1999：394.82第4期Formal Rebellion,Free Spirit and Poetic FunctionThe Three Keywords of Understanding Li GuohuisLa Vogue and the Symbolist Free VerseQiao Qi（School of Chinese Language and Literature,Xian International Studies University,Xian 710128,China）Abstract:Li Guohuis new treatise,La Vogue and the Symbolist Free Verse,describes in detailthe publishing history of La Vogue,and the influence of Arthur Rimbauds free verse upon later poets,revealing comprehensively and systematically the evolution of the symbolist free verse by means ofinvestigating magazines such as La Vogue,La Wallonie,Mercure de France,La Nouvelle Rive gauche.Formal rebellion,free spirit and poetic function are not only the three important dimensions that thetreatise provides for us to explore the symbolist free verse,but also the three keywords to understandthe treatise.Keywords:La Vogue and the symbolist Free verse;the symbolist free verse;La Vogue;formal rebellion;Li Guohuitexts related to digital collections has found that,in the sharing platform and market where multiplecultures gather,the re-creation of cultural content,diverse forms of communication,emotional interactiveexperiences and connections,and the formation of interest-based groups make culture once again empowered and valued by the form of digital collections.Multiple conversational interactions,emotional interactiveexperience space,the establishment of virtual community,and mobile emotional community are thepaths of constructing digital collection interest-based groups in the new media era,which demonstratesa shift from human-objects and human-human relationships to a unique human-objects-humanplatform of digital interactions.Keywords:digital collections;Chinese culture;virtual community;emotional community;interest-based groups;digital interaction（上接第79页）乔琦：形式反叛、自由精神与诗性功能8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