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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实地研究(陈妃妃 已整理 2013.8.19).do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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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实地研究陈妃妃 已整理 2013.8.19 10 实地 研究 陈妃妃 整理 2013.8 19
第十章 实地研究 在本书介绍的社会研究的四种研究方式中,实地研究是唯一一种具有定性特征的研究方式。无论是其所具有的方法论背景、研究目标,还是其研究的策略、资料收集方法,以及资料分析方法等,都与前面介绍的几种定量研究方式有着较大的差别。本章将对实地研究的类型、实施过程,及实地研究中两种基本的资料收集方法——观察与访谈等内容进行介绍。 第一节 实地研究及其类型 一、实地研究的概念 实地研究(field research)是一种深入到研究现象的生活背景中,以参与观察和无结构访谈的方式收集资料,并通过对这些资料的定性分析来理解和解释现象的社会研究方式。有的研究者按照不同的标准,将实地研究区分为参与观察、个案研究等。实际上,“参与观察”首先强调“参与”,即研究者必须深入其中,深入到他所研究的对象所处的真实社会生活中。“观察”也并非只是狭义的“用眼睛看”,而是指广义的“了解”,它包括看、听、问、想,甚至还有体验、感受、理解等。而“个案研究”强调的则是“个案”,即仅仅只对一个对象进行研究。当然这种研究往往也要求研究者有相当长一段时间生活于这一对象的环境中。实地研究中用来收集资料的主要方式有观察和访谈两种。它们包括非正式的、随着生活环境和事件自然进行的各种观察、旁听和闲谈,也包括正式的采访、座谈和参观等。 这种来源于人类学,并被人类学家用于研究非本族文化和相对原始的部落群体的实地研究方式,已被社会学家们用来研究本族文化和现代社会。早期的实地研究大多被西方社会学家用于研究城市下层阶级居住区的生活,或用于研究城市的流浪汉、贫民、黑人等下层群体。现在研究者们则采用这种方式研究社会中的各种个人、群体、组织或社区。例如,对一个特殊的群体、一个村庄、一个小镇,或对一个企业的研究等。国内也已有学者采用实地研究的方法去研究个体户,研究一个村庄的发展变迁,也有的学者采用这种方法研究北京这样的大都市里由外来农民所形成的“特殊的村庄”。 实地研究是一种定性研究方式,也是一种理论建构型的研究方式。实地研究方式的基本特征是强调“实地”,即研究者一定要深入到所研究对象的社会生活环境,且要在其中生活相当长一段时问,靠观察、询问、感受和领悟,去理解所研究的现象。其基本的逻辑结构是:研究者在确定了所要研究的问题或现象后,不带任何假设进入到现象或对象所生活的背景中,通过参与观察,收集各种定性资料,在对资料进行初步的分析和归纳后,又开始了进一步的观察和进一步的归纳。通过多次循环,逐步达到对现象和过程的理论概括和解释。 二、个案研究及社区研究 如前所述,实地研究可以说是参与观察与个案研究的合称。从研究背景和对象范围上看,个案研究是其特征;而从研究方式和资料收集方法上看,参与观察则是其突出的特点。由于后面将对参与观察作更为详细的介绍,这里只对个案研究略作探讨。 个案研究(case study)即对一个个人、一件事件、一个社会集团,或一个社区所进行的深入全面的研究。它的特点是焦点特别集中,对现象的了解特别深入、详细。个案研究通过对事物进行深入的洞察,能够获得非常丰富、生动、具体、详细的资料,能够较好地反映出事物或事件发生、发展及变化的过程,而且能为后来较大的总体研究提供理论假设。因此,这种方法在社会科学的发展中也发挥着重要的作用。 个案研究的方式对于深入实地研究一个特定的单位,或者是为着比较的目的而研究几个单位来说特别有用。这种特定的单位既可以是一个个人、一户家庭、一个小群体、一个工厂、一所学校,也可以是一个社区、一件社会事件。当然,在个案的单位不同时,它所采取的具体方法会有所不同。比如,对一个个人的研究,除了一般的观察、访谈外,还经常采用个人生活史的方法;同样,对一户家庭的研究与对一所学校的研究,或对一个小镇的研究所采用的方法也不会完全一样。 当研究的个案是一个社区时,通常又称为社区研究。社区是人们在社会中赖以生存的一种重要形式,同时社区也是构建整个社会的一种重要单位。它与人们的社会生活以及整个社会的发展都有着密不可分的关系。因而,社区研究也越来越成为社会研究中的一个热点。社区研究的方式也为众多的社会研究者所熟悉和采用。社区研究中,研究者通常采用参与观察、访谈,以及收集当地现有文献等方法来收集资料。而且,研究者通常要在该社区中生活一段时问(少则几个月,多则几年),参与当地人的社会生活。西方社会学早期研究中,采用社区研究方式的一个典型例子就是林德夫妇在美国印第安纳州曼西所做的“中镇”研究。我国著名社会学家费孝通先生所做的“江村研究”,则是采用社区研究方式的另一个典范。 个案研究以及社区研究所具有的深入、全面的特点是其明显的长处。而其最大的不足,或者说其最困难的一个方面,是如何发掘个案研究所具有的概括意义。一般来说,研究者很难将个案研究中所得到的结果进行推广,除了对所研究的对象进行详细全面的描述外,研究者更多的是努力从所研究的具体个案中,抽出一些有价值的命题,或提出一些具有更深理论意义的研究题目,为后继的研究提供一些有启发性的思路和有价值的方向。 三、实地研究的例子 或许介绍实地研究方式的最好方法就是按实地研究者所习惯的方式对其进行描述。让我们先从几个实地研究的例子开始。 例1 《街角社会》。 美国著名社会学家W.F.怀特的《街角社会》,被称为以参与观察方式进行研究的一个经典实例。1936年,怀特获得了哈佛大学的一笔奖学金,他可以用这笔钱在三年的时间里进行一项他所感兴趣的研究。由于他当时对社会改革很感兴趣,所以他决定用这笔钱去研究波士顿的一个贫民区。他选择了一个叫做“科纳威里”的意大利贫民区,因为这个地区与他头脑中的贫民区的印象最为接近。 为了进入这个地区开展研究,他曾经有过几次失败的尝试。最后,他终于得到诺顿大街福利委员会一位社会工作者的帮助。这位社会工作者安排他与当地青年帮伙中一个叫多克的头头会面。经过坦率的交谈,多克同意为怀特在这个意大利社区中做保证人——即让怀特作为“多克的朋友”去参与和观察社区中的各种活动和人们之间的各种关系。 怀特经常同帮伙的青年人聚在一起,玩滚木球的游戏,打棒球,玩纸牌,也经常同他们一起谈论赌博、赛马、性以及其他的事情。他在科纳威里生活了三年半,其中有一年半的时间是同一个意大利家庭住在一起,并学会了说意大利语。在长期的观察中,怀特收集了丰富生动的资料,得出了有关群体结构与个体表现之间关系的一系列结论。关于他的研究,怀特写道: “当我开始在科纳威里游逛时,我发现需要对我自己和我的研究作出解释。因为只要我和多克在一起,有他担保,就没有人问我是谁,或者我在干什么。但是,当我独自巡回于其他群体,甚至在诺顿帮中间时,他们显然对我十分好奇。 “不久,我发现人们在这样议论我:我正在写一本关于科纳威里的书。这似乎是过于含糊的解释,可这就足够了。我发现,我能否为这个地区所接受,取决于我所发展的私人关系,而远不是取决于我所能作出的解释。写一本关于科纳威里的书是不是件坏事,完全取决于人们对我个人的看法。如果我是好人,那么我的研究也是好的;如果我不好,那么就没有什么解释能够使他们相信写这本书是件好事。” 例2 《塔利的角落:对黑人流浪者的研究》。 实地研究的另一个例子是社会学家利博对居住在华盛顿特区收入很低的内城黑人流浪者所做的研究。他花了一年时间在这个地区进行参与观察,当地的那些失业黑人知道他是一位研究者,但他们允许利博生活在他们这个华盛顿特区的“角落”。利博和他们一起聊天、饮酒、在餐馆外闲逛、玩弹子戏,他也参观他们的住房,参加他们的舞会。利博从研究这些人之间的个人关系入手,写出了《塔利的角落:对黑人流浪者的研究》一书。他指出,在这个正在走向绝望、崩溃、光怪陆离的街道世界里,人的关系是怎样成为外部世界的黑暗面的反映的。人们一见如故,热情洋溢,但朋友之问甚至都不知道对方的名字而只知道姓。忠诚是炽烈的,但转瞬即逝。男人们都喜欢有孩子,而且那些离开家人的父亲比那些和家人生活在一起的父亲更疼爱自己的孩子。利博的研究揭示了这种街角社会对于城市贫困黑人所具有的重要性。利博指出,总的来说,这些人不能在“合法的”世界里找到立足之地,便在那世界之外建立起一种阴暗的生活方式。他们已经适应了他们的处境,他们编织了另一张社会网。虽然这张网非常不稳定并且使人们错误地估计自己,它却提供了一 种归属感,同时使人们相互隐藏起自己的失意。 例3《都是我们的亲戚》。 与怀特和利博的研究十分相似的是,美国社会学者斯太克也是花了三年时间生活在一个贫困的黑人社区中,进行她对黑人家庭结构的研究。她的著作《都是我们的亲戚》在美国至今仍是对黑人家庭结构最详尽的描述之一。斯太克在她的研究中力图回答以下这些问题:血缘和友谊的纽带在黑人社区中扮演了什么角色?谁使这些出生在贫民窟的孩子社会化?什么样的民间标准决定一个妇女生育一个孩子?基于性的联盟和由多户家庭所组成的亲属网络的可接受的功能是什么?在长达三年的参与观察中,她试图理解他们的交换系统的复杂性。她写道:“我努力地想搞清楚家庭交换的参与者如何相互制约,他们对对方的行为和表现有什么样的期望,什么样的人才能成为合作网络的一分子,他们如何成为新的成员,什么因素使参与者主动把自己置身于这些交换当中。……后来我和足够多的关系密切的人非常熟悉了,因此,在任何家庭的争吵、聚会和争斗后,我都能够从不同人对事情的看法中综合出总的解释。” 例4《中镇》。 美国著名的社会学家林德夫妇在20世纪20年代对美国中镇的研究,可以说是社区研究的一个典范。研究者在该镇生活了一年多时间。对该镇的六个主要生活活动方面进行了广泛深入的考察。这六个方面是:谋生、建立家庭、培养孩子、度过闲暇、宗教活动、社区活动。研究者所运用的各种技术包括:(1)参与当地生活。“小组成员住在公寓里或是私人家里,以各种可能的方式分享城镇生活,和镇里人交朋友,像镇里其他居民那样进入当地人的各种联系中,并承担相应的义务。”“小组成员今晚和一个大制造厂的工头一起进餐,明晚又和一个劳工领导或一个El班工人一起进餐;一周一周地参加教堂仪式、学生集会和班级活动、法院开庭审讯、政治集会、工人会议、市民俱乐部午餐、玩牌场等等。”(2)查阅文献资料。“人口普查数据、城市和乡村的记录材料、法庭卷宗、学校档案记载、州两年一次的报告和年鉴等,只要能得到的,都可以使用。”(3)访谈。“这包括从与公共汽车售票员、守门人、理发师、正式午餐或俱乐部的临时服务员所进行的最为偶然的谈话,到与个人,特别是与那些能够用生活用语提供信息的个人进行的认真计划好的访谈。” 例5精神病院的“病人”。 A先生是一位穿着考究,谈吐文雅的中年人,尽管他神志清醒,没有表露出丝毫痛苦,但精神病院的工作人员却把他看做是精神分裂症患者。这位先生来看病,是因为他听到一些奇怪的声音。他对精神病医生说:“这些声音是不清楚的,我不能分辨它们,它们是空叫,就像什么东西掉在软棉花上。”自从他进入精神病院以后,再也没有提起这声音。但医生们相信他的精神仍有毛病,护士们每天都在他的病历上记下唯一持续的行为:“病人在写东西。”他的几位病友与医生、护士们的看法不同,正如一位病友对A先生说的:“你不是疯子,是一位记者或教授,正在研究这个医院。”病人们是正确的,而医生、护士们却错了。A先生是斯坦福大学的心理学家和法律教授罗森汉,他和七名研究助手假装自己听到奇怪的声音而混入美国东、西海岸的12所精神病院,其目的是为了设身处地地观察工作人员和病人的社会关系。尽管这些假冒的病人一入院就停止了任何非正常行为,精神分裂症的诊断仍旧把他们的行为视为精神病症状,并仍旧像对待精神病人那样对待他们——尽量避免和他们接触。通过这种伪装的参与观察,研究者们取得了有价值的结果。 例6工厂里新来的“装配工”。 为了研究生产集体中所形成和确立的社会价值的性质和内容,同时找出个体把这种价值内化的某些机制,苏联社会学家奥里珊斯基来到一个工厂,成为享有充分权利的工人集体的一员。在好几个月的时间内(即在他达到自己的研究目的之前),他一直干装配工的工作。他很快与工人们建立了友谊关系,并在工人中享有一定的威信。他还经常到工人家中串门。没有一个工人疑心车间里来了一个研究者。经过相当一段时间的参与观察和研究,他最后写成了一部涉及现代心理学最迫切问题的著作。 第二节 实地研究的过程 从实施的程序上看,实地研究通常可分为以下几个主要的阶段:(1)选择研究背景;(2)获准进入;(3)取得信任和建立友善关系;(4)收集资料(观察或访谈);(5)整理和分析资料;(6)报告研究结果。我们这里先集中探讨前面三个阶段的内容。资料收集阶段的内容将在本章的后两节分别进行介绍,而资料的整理、分析及结果表达部分的内容,则放到最后两章中进行更为详细的探讨。 一、选择研究背景 实地研究必须深入实地。因此,“实地”的选择是进行实地研究的第一步。在客观条件许可时,我们应尽量选择那些既与所研究的问题或现象密切相关,又容易进入、容易观察的背景。对于非参与的观察来说,这种理想的背景就是那些不易被我们所观察的对象注意到和感觉到的地方。比如,如果我们要以非参与的方式观察大城市中人们对交通规则的遵守情况,我们就可以选择繁华的十字路口旁一幢有着十分容易观察整个路口,但本身却不为人注意的窗口的三层楼房。对于参与观察来说,则应选择那种能够使研究者自然地进入、自然地参与其中、容易为当地社区接受,且能较快熟悉所观察社区的背景。 在研究背景的选择方面,有一个与研究者熟悉程度有关的问题。研究者应该选择自己熟悉的地区吗?抑或应该选择他不熟悉的地区?不同的研究者对此看法不同。 持赞成观点的人认为,研究者对其所研究的地区越熟悉,做研究越方便,就越有利于他接近、理解和分析所研究的现象。比如,周敏谈到她之所以选择纽约的唐人街作为其研究地区,其原因之一,就是“研究纽约唐人街对我来说最为方便,不仅因为我们都是华人,还因为我的许多亲戚朋友早已移居于此,这密切的社会关系对我的研究工作提供了方便。唐人街是我自己的社区。我对唐人街的感情,以及我本人作为移民的经历,都与许多中国移民一样,这使我感到这个社区特别亲切。我在唐人街进行实地研究期间,基本上能按计划采访,访谈对象都把我看作自己的女儿,姐妹或知心朋友”。 而持相反观点的人则认为,如果选择研究者所熟悉的背景,特别是研究者具有某种直接经历的背景时,他将会在克服自己对现实所具有的特定看法和特定感情方面遭遇到难以克服的困难。研究者要做到像看待一种新的、他所不熟悉的背景那样来看待自己早已熟悉的背景,并且能够从中发现许多值得探讨和研究的现象与问题,以及不带有某种个人的偏见,这并不是一件十分容易的事情。此外,选择研究者不熟悉的背景,有利于研究者对事物保持敏锐的感觉。而在观察熟悉的事物时,往往会由于司空见惯和习以为常而失去这种敏锐的观察力。 二、获准进入 尽管调查研究中也要接触被访谈对象,也有使自己合法化的问题以及一定的实际联系工作,但是,与实地研究中的进人相比,这些就显得相对简单。可以说,获准进入在实地研究中才具有其真正的含义,它是实地研究中非常重要同时也十分关键的一个环节。正式的、合法的身份以及单位或组织的介绍信,并不是保证能获准进入的充分条件。研究者要能参与研究对象的实际社会生活,还常常需要某些“关键人物”或“中间人”的帮助。这些关键人物或中间人就生活在研究对象所生活的社区,或者就工作在研究对象所工作的单位,他们既认识研究者(是研究者的朋友、亲戚更好),同时又认识研究者所希望研究的那些研究对象。总之,他们能够十分便利地将研究者“带入”到研究对象的生活世界中。 折晓叶在描述她关于村庄的研究时列举了两次不同的进入方式:“1992年第一次进入村庄多少是由官方介绍去的,我们的身份是考察者,村里的接待很正式,按礼仪安排会谈和参观。那一次结识了村书记兼董事长潘强恩和他的助手们。第二次进入则以一面之交的‘熟人’身份,经过自己联系,得到村书记的首肯后,又由他的朋友同时也是我的同学当地的‘挂职干部’送我进村。”当研究者所要进入的实地是相对特殊的群体和社区时,这种“关键人物”的作用就显得更为重要。比如,怀特当年进入波士顿的意大利贫民区时,如果没有街头帮派首领多克的帮忙,他或许还会有更多次进入失败的记录。 三、取得信任和建立友善关系 获准进入在一定意义上只是完成了进入实地的表面程序,或者说只是获得了在所研究的群体或社区中的“公开身份”,它离真正进入社区的生活,进入所研究的群体还有相当的距离。正如折晓叶在谈到自己进入所研究的村庄后的感受时所说的:“作为陌生人的感觉,时常让我觉得难以真正进入这个村庄的社区生活,其中首先的障碍,是与村里人之间在穿着、相貌、语言、心理和身份上的距离,这可以从他们对你探究、猜测、冷眼的目光中,从与你谈话时的尴尬中感觉到。” 因此,尽快取得当地人的信任,尽快与他们建立友善的关系,是进入实地后研究者面临的首要任务。“这在实地研究中可能是最为困难而又最费时间的任务了。的确,这可能是会引起损伤的一步,但要获得有效的资料,则是必不可少的一步。”在一定意义上,研究者能否取得研究对象的信任,他能否与研究对象建立起友善的关系,决定着他的实地研究的前途和命运。因为,如果研究者在研究对象的眼里始终是“外来人”,人们始终对他抱有戒备心甚至充满敌意,那么,研究者要从这些研究对象那里得到真实的资料的可能性是很小的。即使人们知道你是谁,也知道你来做研究,只要你和他们之间达不到某种程度的熟悉和信任,相互之间没有建立起友善的关系,你的观察和访谈就难以顺利开展。一位叫韦克思的研究者是这样描述自己在对美国籍日本人的实地研究中未能顺利取得友善关系时的烦恼心情的:“一个礼拜一个礼拜地过去了,在我的‘友善关系’中或我的报告中没有任何值得注意的改善。”“我在一种绝望状态下吃东西——一直到吃得我的脸和身上流满了汗为止。在三个月中,我体重增加了30磅。”③最后,她变得如此绝望,以至于在令人窒息的闷热中走了很长的路,并哭了。 当然,研究者对此也不应过分着急。因为这种信任的取得、这种关系的建立,需要一个过程,需要有一定的时间,也需要一定的机会。只有经过一段时间的共同生活,人们才会慢慢习惯你的出现,习惯你的参与,慢慢从心理上接受你。而在这种参与生活的过程中,常常会出现一些自然的契机,这些契机将成为一种转折点,使得研究者逐渐从当地人的“他群体”中,进入到他们的“我群体”里。韦克思不屈不挠的坚持与努力,终于等到了这种契机:一位日本人类学家的到来给她帮了大忙,使她能够发展友善关系。折晓叶则十分生动具体地谈到了在她进行实地研究的过程中,一次偶然事件成为当地人接受她的契机的情景: “有意思的是,一次偶然的事件,却使我找到了缩短这种距离的一个有效方式。第二次进村不久,村书记和助手邀请我参加一年一度的‘春茗会’,这是村里一年之中最隆重的公共活动之一,由村组织和村公司联合主办,邀请村里所有有身份的人、外商企业的代表和外聘管理人员参加,目的是答谢各方,增进友情。会上的一项重要活动是‘抽奖’,每人杯盘下都压有一个抽奖号码,奖项的数额不大,是象征性的,但村里人却十分看重,认为谁抽到谁就是‘有大运气的人’,这是当地的一种新风俗。我一直用心观察着这个群情激动、热闹非凡的场面。叫我意想不到的是,在最后一轮抽奖中,我的奖号竞中了一等奖中的一个。在我被全桌人哄闹着推到领奖台上的一瞬,我才感觉到这是一次有意义的‘亮相’。我被抽号人称做‘北京来的朋友’介绍给全场。自那之后的一段时间里,不时会遇到已认识的或不认识的村里人与你打招呼,也总会在不经意地提到‘我见到你中奖,你今年有好运气’之后随便谈上几句。没有想到一张奖券竟成了最好的‘介绍信’,一次特别场合的公开露面,竟让村里人在不经意中用他们乐于接受的方式接纳了我。后来我便将参加村里的公共活动作为访谈必备的经历,通过参加婚礼、生日庆典、吃早茶、妇女外出游玩、祭祖、选举等重要活动,不同程度地、多多少少地开始进入了村里不同人的生活圈子。” 四、实地研究中的记录 参与观察的记录通常是先看在眼里,然后再记录在本子上。一般必须在当晚进行回忆和记录。白天观察时,研究者应该尽可能多地记住他所观察到的行为、现象、人物和事件,记住关键人物说的关键话语。并且只要可能,在白天就要找机会草草地记下几句能提示自己回忆的词语、原话、句子或其他记忆线索,哪怕只是只言片语。到了晚上,再对白天的观察进行回忆并详细记录下来。 访谈的记录可以分两种情况:一种是比较正式的、事先约好的访谈。另一种是非正式的、偶然的、闲聊式的、非常随便的访谈。正式访谈的记录我们将在本章第四节中详细介绍。闲聊式的非正式访谈时,研究者既无法事先做准备,通常也不能当时做记录。所以对这种访谈中有价值资料的记录应予以特别注意。其关键点是,在闲聊时,要注意随时加深头脑中对那些有价值的谈话内容的印象,特别是对一两句有重要参考价值的原话的印象。最好当时就在自己的头脑中反复记两遍,并在尽可能短的时间内进行追记。与参与观察的记录相类似,每天晚上一定要对当天白天与各种对象谈话、闲聊时所得到的资料进行回忆和记录,千万不要拖到第二天,因为第二天又会有新的谈话和闲聊,并且对前一天的谈话情景和内容就会相对淡忘。 无论是做现场观察记录,还是做访谈记录,还有一点应注意:最好都做到“不引人注目地记录”,即记录的动作要小,记录的速度要快,记录的时间要尽可能短。因为研究者的记录行为本身也是一种刺激物,它会影响和改变研究对象的行为表现。 在实地研究中做观察记录或访谈记录时,应该注意同时记录下研究者本人的思想、感情、评价、认识、猜想、理解等主观内容。因为在实地研究的过程中,研究者的思想感情的卷入是十分自然的事情。正是这种卷入导引着研究者去理解研究对象的真实的思想感情,也使他能够分析和解释研究对象的行为。这就是“设身处地”、“投入理解”的实际意义。但与此同时我们也要记住:研究者思想感情的卷入实际上是一把双刃剑,它也会导致研究者的某种认识偏见。因此,研究者应像记录研究对象的行为表现、思想感情那样,记录下自己的感觉和思想感情。当然,研究者本人的思想感 情应与研究对象的内容分开记录,常用的方法是:在记录中用括号将研究者自己的认识和感情记录与对研究对象的记录区分开;也可以在对研究对象做观察、访问记录的笔记本中,专门留出旁边1/3的空白,以记录研究者自己的认识和感受。 关于观察记录材料的详略,原则上是越详细越好。有的研究者甚至建议:“每一个小时的观察,最低限度至少要有两页每行空一行的打字材料。”当然,我们还是应当根据实际情况,做到内容多则多记,内容少则少记。但无论多少,都应尽量客观、详细、具体。 阅读拓展 记录实地笔记的若干建议 第三节 观察法 一、观察的概念及其类型 对社会现象的研究同对自然现象的研究一样,都离不开观察。观察方法可以说是一切科学研究的基本方法之一。在社会研究中,我们所说的观察(observation)指的是带着明确的目的,用自己的感官和辅助工具去直接地、有针对性地了解正在发生、发展和变化着的现象。它和日常生活中人们对各种事物的观察有所不同,它要求观察者的活动具有系统性、计划性和目的性,而且要求观察者对所观察到的事实作出实质性的和规律性的解释。 按照观察中研究者所处的位置或所采取的角色,我们可以将观察区分为局外观察和参与观察。同样,我们也可以根据观察地点的不同将观察分为实验室观察和实地观察。还可以根据观察方式的结构程度将其区分为结构观察和无结构观察。 实验室观察与实地观察 实验室观察(laboratory observation)就是在备有各种观察设施的实验室内,对研究对象进行的观察。这种观察方式在心理学以及社会工作研究中经常使用。在社会学研究中,由于受到研究对象的限制,多半局限于对儿童进行的观察研究。如对儿童的交往、模仿等互动行为的测量等等。在这种实验室中,研究者一般是借助一种单面镜来进行观察。镜子里面的人看到的是一块不透明的黑板,而镜子外面的人看到的则是一块普通的透明的玻璃。里面的人看不到外面,而外面的人却可以看到里面。这样就使得被观察者意识不到有人在观察他,而观察者却可以看得一清二楚。同时,实验室的各个不同方向都装有隐蔽的摄像镜头,研究者可以根据需要摄下室内的各种活动内容。由于实验室观察有一定的条件要求,且观察的范围和对象又受到一定的局限,所以在社会研究采用此法的很少。 实地观察(field observation)即是指在现实生活场景中所进行的观察。实地研究者在研究中采用的主要是这种类型的观察。实地观察与实验室观察的不同之处除了地点或场景的不同外,还体现在它通常是一种直接的、不借助其他工具或仪器的观察。从实际情况看,大部分的实地观察还是一种无结构的观察,尽管它也可以是结构式的。局外观察与参与观察所谓局外观察也称为非参与观察(non-participant observation),即观察者处在被观察的群体或现象之外,完全不参与其活动,尽可能地不对群体或环境产生影响。形象地说,局外观察就是“冷眼旁观”或“坐山观虎斗”。最理想的局外观察是观察者隐蔽起来观察,使被观察者一点也意识不到有研究者在场正在观察他们。这种观察方法常用来研究儿童的行为,或用于研究公共场合及公众闲暇活动中人们的行为。如对剧院、书店、图书馆、体育场、商场、超市等处人们的活动进行的观察。在一项研究的最初阶段,人们有时也采用这种观察方法去了解最基本的情况,以帮助形成问题的焦点或者研究的假设。 参与观察(participant observation)就是研究者深入到所研究对象的生活背景中,在实际参与研究对象日常社会生活的过程中所进行的观察。它是一种非结构性的观察。这种方法是人类学家研究原始的非本族文化时最常用的一种方法。比如,英国著名人类学家马林诺夫斯基在新几内亚附近的特罗布里恩群岛两度进行考察。他生活在土著人中间,讲当地土语,可以得心应手地记录各种内容,并以敏锐而客观的眼光观察各种反应。在此基础上,他提出了在社会人类学发展过程中具有基本意义与动力的各种理论性见解,其中包括性与婚姻家庭生活、原始法规与习俗、巫术与宗教等。这是运用参与观察的著名研究。参与观察法的研究者通常不是从对研究主题的先验印象和一整套测量工具开始,而是经常在收集资料的过程中形成他们的概括和方法论,他们依靠的是研究对象对其“文化”的阐释。研究者开始是带着问题到实地去,寻求资料和“理论性的解答”。 结构观察与无结构观察 结构观察(constructed observation)指的是按照一定的程序、采用明确的观察提纲或观察记录表格对现象进行的观察。它与结构访谈的形式有点相似。通常,结构观察多采取局外观察的方式进行。其观察的内容是固定的,观察记录表也类似于结构式问卷,观察者根据统一的要求,对每一个观察对象进行统一的观察和记录。因而其结果可以用来进行定量分析。表10一1是一份对书店的人们进行结构观察所用的观察记录表。有人通过对多个对象的观察发现,女性顾客比男性顾客在书店行为中更具有目的性。 表10-1 书店观察表 1.观察开始时间:___时___分 观察结束时间:___时___分 2.个人细节: 男口 女口 已婚 口 未婚口 不知道口 3.年龄估计:10多岁口 20多岁口 30多岁口 40多岁口 50多岁口 60岁以上口 4.职业或身份: 不知道口 5.单独一人 口 同____个同伴 同谁____ 6.买了几本书:____本 一本也没买 口 7.进书店时的最初行为: 8.同售货员的接触情况:_________ 一个也没接触口 9.同其他顾客交谈情况:_____________ 一个也没交谈口 10.翻阅书籍情况: 翻阅了几本____ 共看了多长时间______没有翻阅 口 11.其他情况描述:______________________ 12.根据上述观察判断对象的目的性程度,并在下列线段的适当地方标出。 —3 —2 —1 0 1 2 3 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 有目的的 随便浏览的 而无结构观察(non-constructed observation)则指的是没有任何统一的、固定不变的观察内容和观察表格,完全依据现象发生、发展和变化的过程所进行的自然观察。它与无结构访谈的特征相类似。并且,无结构观察多采用参与观察的方式进行,其观察的结果也不具有统一的形式,观察所得资料通常只能进行定性的分析。这种无结构的观察是实地研究中最主要的观察方式。 二、参与观察中观察者的角色 观察者角色的几种观点 各种社会研究方法的著作一般都会在介绍实地研究和参与观察时,提及研究者的角色问题。总的来看,有关研究者现场角色的各种观点可归结成三大类:“四种角色说”、“三种角色说”以及“两种角色说”。 (1)“四种角色说”。 布瑞曼(Bryman)指出,关于实地研究者的角色划分问题,引用最为广泛的是戈尔德(Gold,1958)关于参与观察者角色的分类,这一分类可以排列成一个涉入和疏离于社会背景中的成员的程度的连续体。这个连续体中的角色有以下四种: 一是完全参与者(complete participant)。根据戈尔德的说法,完全参与者扮演着社会背景中的一个完全真实的角色,而其真正的作为研究者的身份则不被其他人所了解。因此,他是一个隐蔽的观察者。二是作为观察者的参与者(participant-as— observer)。这一角色与完全参与者一样,但社会背景中的人们知道研究者作为研究者的身份。研究者与人们进行正常的互动,参与他们的日常生活,在这种互动和参与中进行观察。三是作为参与者的观察者(observer-as-participant)。在这一角色中,研究者主要是一个访问者,虽有一些观察,但却不会包含任何的参与。有关警察部门的人类学研究经常采取这种类型的角色。因为出于法律的考虑以及会干扰正常警务的原因,进行参与的机会非常少。四是完全观察者(complete observer)。研究者不与背景中的人们互动。人们根本就不知道研究者的存在。 这四种角色所排成的连续体如图10一1所示。 资料来源:Alan Bryman,Social Research Methods,Second Edition,Oxford University Press,2004,p.301。 而根据戈尔德的论文,四种角色的分类最早是江克(Junker)在1952年的一篇论文中提出的:“江克提出了社会学者进行田野工作的四种理论上可能的角色,其范围从完全参与作为一个极端到完全观察作为另一个极端。在二者之间,作为观察者的参与者靠近前者,而作为参与者的观察者则靠近后者。” 罗布森(Robson)也指出:完全的参与者的角色要求研究者涉入背景中,隐藏他是观察者的角色,尽可能自然地行动,寻求完全成为群体的成员。作为观察者的参与者的角色,是完全参与角色的一个可行的替换。从一开始群体成员就知道观察者就是一个观察者。然后,观察者努力与群体中的成员建立密切的关系。这种角色意味着观察者既可以在活动中通过参与进行观察,也可以通过向群体成员询问来了解正在发生的事情的各个方面。作为参与者的观察者的角色不参与背景中的活动,但是研究者的身份对于被研究对象来说是公开的。这样的情形是许多进行系统观察的研究者所渴望的。但是,任何一个身份公开的研究者是否能够不参与现场中的活动还是一个问题。因为他的角色已经是包括他在内的更大的群体中的一员了。而完全的观察者的角色既不参与背景中的活动,他作为一个研究者的身份也不为背景中的人们所知晓。 (2)“三种角色说”。 查姆布里斯和舒特(Chambliss & Schutt)提出的三种角色的含义及其解释是:完全参与的角色(complete participation)。这种角色完全按照背景中的一个真实成员角色来行动。最常见的是,这种研究是隐蔽的或秘密的。其他的成员都不知道这个研究者正在进行研究。参与和观察混合的角色(mixed participation/observation)。大多数研究者采取一种在现场,包括某些主动地参与的角色。通常他们至少会将自己的研究兴趣告诉一部分群体的成员,然后他们参与足够的群体活动以发展与群体成员的关系,获取群体成员所经历的直接感觉。完全观察的角色(complete observa-tion)。在这种角色中,研究者试图在事件发生时观察它们,而不会主动地去参与事件。 而甘斯(Gans)也提出了相似的三种角色:完全的参与者(total partici- pant)。研究者完全涉入所研究的背景中,一旦情景显现时,他必须马上恢复研究者的立场,写下记录。参与的研究者(researcher-participant)。研究者参与一种情景但只是部分卷入,因而他能够在整个情景发展过程中充分地作为研究者来工作。完全的研究者(total researcher)。这种角色强调在情景中进行观察但没有参与,就像出席一个公共集会或者坐在公共汽车里观察身边的情形那样。当采取这种角色时,研究者不参与到事件的过程中。他同时指出,这些角色可以同时存在于任何项目中。换句话说,在实地研究过程的不同阶段可以采用三种不同的角色服务于不同的目的。 (3)“两种角色说”。 巴比(Babbie)在《社会研究方法》一书中,只划分出两种主要的角色:完全参与者和完全观察者。“完全参与者可能是研究情境下的真正参与者(例如校园示威活动的参与者)或可假装是真正的参与者。在任何事件中,如果你们扮演完全参与者的角色,就要让人们仅仅视你们为参与者,而非研究者。”而“完全观察者则是在任何情况下观察社会过程都不成为其中一部分……例如坐在公共汽车站观察附近十字路口行人违规穿越马路的行为。”虽然他也在书中谈到这是两个极端的角色,但他却没有进一步指出在这两个极端角色之间还有哪些角色。 但两位纳克米亚斯(Nachmias & Nachmias)则认为,在参与观察中,研究者要么采取完全参与者的角色,要么采取作为观察者的参与者的角色。而没有其他的角色。 在完全参与者这种角色中,观察者成为他所感兴趣的群体中的一个参与的成员,而不向这一群体揭示出他的真实身份或研究目标。或者说,观察者是完全隐蔽的。研究对象不知道自己在被观察,研究者也企图成为所观察的群体中的一员。完全参与者尽可能地在他所感兴趣的和他所能接近的各个日常生活领域中与被观察者发生互动。他们所举的例子是有研究者对一群预言地球毁灭的人进行的研究。这一群体的性质使研究者意识到,如果他告知这群人他的研究者身份,他们就不会允许他观察他们的活动。因此,完全参与被证明是使得对无法接近的群体或者那些不为外界所知的群体的生活侧面进行研究成为可能的基础。 而作为观察者的参与者角色,即观察者参与到被观察群体的活动中,而且告知被观察群体自己的真实身份和研究的目标。当研究者采取这一角色时,他会告知所研究的群体自己正在进行一项研究项目。研究者作出成为群体积极成员的长期承诺,并努力与这一群体的成员建立起密切的关系,这一群体的成员后来就成为提供信息者和回答者。他举的例子是,一个研究者进行一项关于警察训练的研究。他先找到警察长官说明自己的身份和研究目标,获得允许后进入一个警察组织中。在参与观察中,他也不隐瞒自己的身份和学术目的。 之所以存在众多不同的划分,同时导致不同角色界定之间存在一些混淆,一个根本的原因是划分的框架与基本概念的内涵之间存在着冲突。特别是由现有的“四种角色说”、“三种角色说”所采用的划分框架与参与观察的概念之间存在冲突和不一致,从而错误地将本不应该属于参与观察的角色纳入参与观察中所导致的。 上述的“四种角色说”划分框架实际上是一种单维度的框架,即仅仅以研究者涉入背景的程度作为标准。却忽视了另一个同样重要的维度——这就是研究者的身份是否显露。应该看到,“研究者涉人程度”与“观察者采取的身份”是两件虽然密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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