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会、拜舞与道教科仪——兼...清道德显化仪》的考证与重建_李滔祥.pdf

Historical Studies历史研究当代舞蹈艺术研究2022年第7卷第2期46李滔祥【内容摘要】朝仪是自汉代开始的朝贺皇帝礼仪。仪中再拜、舞蹈之礼合称拜舞，又谓舞蹈、蹈舞之礼，是始现于隋的朝会礼仪，作为下对上的朝拜与称贺。唐宋二朝，道教成为国家宗教，蹈舞礼亦被移植于道教科仪中，成为“朝科”中很重要的组成部分。作为国家介入编订御制道教科范的重要转折，这一历史尚未引起关注。论文对朝仪的拜舞之礼与宋代道教御制科仪 太清道德显化仪 进行了比较分析，由拜舞、执笏、山呼三部分展开讨论，梳理两者之间的关系与细节，并尝试重建局部的仪式实践。【关键词】朝会；拜舞；道教科仪；太清道德显化仪【中图分类号】J722.9【文献标识码】A【文章编号】20963084(2022)02004609【DOI】10.20070/ki.cdr.2022.02.006【Title】Court Meeting,Worshiping Dance and Taoist Rituals:On the Textual Research and Reconstruction of Taiqing Moral Manifestation Instrument by the Imperial System of the Song Dynasty【Authors】Li Taoxiang【Abstract】Chaoyi is a ritual of congratulating the emperor dating back to the Han Dynasty.“Court Meeting Again”,the ceremony of dance collectively called worship dance,also called dance or dance ritual,has its beginnings in Sui Dynasty etiquette,as a frorm of worship or congratualations.In the Tang and Song Dynasties,Taoism was elevated to the national religion,and the ritual was also transplanted into the Taoist rites,and“Chaoyi”was transformed into“Chaoke”.As an important turning point of the states intervention in the compilation of Taoist rules,this history has not yet attracted attention.This paper makes a comparative analysis of the ritual of worshiping Wu in the Dynasty and the ritual of Taiqing Moral Manifestation Instrument in the Song Dynasty,discusses the relationship and details between the ritual of worshiping Wu,Shenghu and Shanhu,and tries to reconstruct the local ritual practice.【Keywords】court meeting,worshiping dance,Taoist Rites,Taiqing Moral Manifestation Instrument朝会、拜舞与道教科仪兼论宋御制 太清道德显化仪 的考证与重建【作者简介】李滔祥，茅山道教文化研究中心研究员。主要研究方向：道教仪式。张泽洪.论道教的上章仪式 J.世界宗教研究，2021（3）：5869.任宗权.道教科仪概览 M.北京：宗教文化出版社，2012.任宗权.道教全真正韵的渊源及演变 J.中国道教，2000（1）：1418.道教作为中古中国的本土宗教，与中原封建王朝的礼制文化存在天然的契合关系，道教自汉后就与宫廷朝会和君臣礼制相互渗透和影响，至李唐王朝时攀上高峰，宋以后仍有“旧仪”“古科”之存，因此两者的互动关系一直颇受海内外学者的关注。西方的汉学家、国内的学者和道教内部的仪式实践者等都探讨过古代礼仪和道教仪式之间的关系。施舟人（Kristofer Schipper）以研究了道教仪式的诸多方面，成果蔚然；张泽洪从斋醮科仪史的宏观视野考察分析早期正一上章的内涵与功能，认为道教斋醮科仪的源头应追溯至东汉张陵创教时期。任宗权则通过对道教科仪程序和内容的描述阐明了道教科仪的历史演进脉络，并梳理了全真道教斋醮科仪以及经韵音乐的形成与 发展。Court Meeting,Worshiping Dance and Taoist Rituals朝会、拜舞与道教科仪Contemporary Dance ResearchVolume 7,Issue 2(2022)47学界还就道教科仪的历史演进、民间传承和文物遗存进行了较为深入的考源，梳理出道教仪式与中古王朝的君臣朝会仪轨存在程序和肢体动作上的关联。汉学家劳格文（John Lagerwey）曾阐述道教醮坛与汉代郊祀坛的源流关系；吕鹏志梳理了道教仪式的历史脉络，认为唐代道教科仪基本延续的是南北朝以来灵宝科仪的程式，至宋时，虽受一定冲击，但基本属于“晋唐旧法”。雷闻以唐高宗封禅活动为个案，对其中的道教因素、产生背景，以及唐代道教与国家礼仪之间的渊源关系进行了独到的阐述。熊存瑞通过对太清宫、九宫贵神等祭祀的研究，探讨了唐代道教对国家礼仪变革所发生的影响。葛思康以永乐宫三清殿 朝元图 壁画为例，认为该壁画所描绘的朝觐内容、空间布置和构图都与道教仪式密切相关。张素琴的国家社科基金项目“道教对中国宫廷舞蹈的影响研究”对道教影响下的中国宫廷舞蹈作了系统且深入的历史梳理与研究，在舞蹈学和宗教学的双重视域中发现中国舞蹈之身体观念，探讨了传统礼制下道教与宫廷乐舞影响互动中建立的秩序。在拜舞研究方面，张素琴探讨了道教仪式舞蹈的身体语言与拜舞之间的动态沿袭和发展；在蹈舞研究方面，夏国强认为蹈舞源自周代雅舞；刘威韵对唐诗中出现的“蹈舞”一词进行考论，分析了该仪节的动作形态、文献记载、使用场合及特殊功用，认为唐开元以后，“蹈舞”固化为臣下对君主朝贺的仪节。纵观前述研究，学界的探讨主要集中于对道教科仪的追根溯源和对科仪与朝仪亲缘关系的推理认证方面，而仪式中的重要角色拜舞之礼、执笏之礼、山呼之礼的动作范式和功用演变还未有专门研究，尤其是宋御制 太清道德显化仪中的朝科与北宋君臣朝仪之制的互动关系有待进一步阐述和 论证。一、朝仪与拜舞之礼百官聚会于朝廷，向皇帝祝贺，谓之朝贺，正月元旦与十一月冬至之朝贺谓之大朝。如朝贺后举酒备肴，谓之会，是会饮之礼，与朝仪连称为朝会，元旦之朝会又称元会。礼记 祭义 曰：“朝觐，所以教诸侯之臣也。”礼记 经解 曰：“故朝觐之礼，所以明君臣之义也。”渡辺信一郎认为，在汉代朝仪之核心为诸侯向皇帝呈献玉的委赞（委质），通过年年更新，使皇帝至高无上的权柄得到确立11。皇帝也经过即位次年的元会更新成为神圣的皇帝。会仪中的赐物、飨宴是皇帝对公卿百官呈献的礼物所做的回赠，此外还有通过郡国之上计、纳贡地方之土特产，以及对此的慰劳12。古者有朝觐之仪，而无朝礼之文，因此西汉叔孙通“采古礼与秦仪杂就之”。仪：先平明，谒者治礼，引以次入殿门，廷中陈车骑步卒卫宫，设兵张旗帜。传言“趋”。殿下郎中侠陛，陛数百人。功臣列侯诸将军军吏以次陈西方，东向；文官丞相以下陈东方，西向。大行设九宾，胪传。于是皇帝辇出房，百官执帜传警，引诸侯王以下至吏六百石以次奉贺。自诸侯王以下莫不振恐肃敬。至礼毕，复置法酒。诸侍坐殿上皆伏抑首，以尊卑次起上寿。觞九行，谒者言“罢酒”。御史执法举不如仪者辄引去。竟朝置酒，无敢欢哗失礼者。13汉高祖七年（前200），长乐宫新落成，新生的王朝需要一个既不袭旧秦之仪法，又简明易行、彰王权威严的君臣朝仪，因此叔孙通召儒生共订朝仪。此仪法举行于天亮之前，侍仆先行致礼后，再引群臣入殿门。侍卫官员持 LAGERWEY J.Taoist Ritual Space and Dynastic LegitimacyJ.Cahiersd Extreme-Asie，1995（1）：8794.吕鹏志.唐前道教仪式史纲 M.北京：中华书局，2008.雷闻.唐代道教与国家礼仪：以高宗封禅活动为中心 J.中华文史论丛，2001（4）：6279.XIONG C R.Ritual Innovations and Taoism under Tang XuanzongJ.Toung Pao，1996（4/5）：258316.葛思康.永乐宫 朝元图 的道教仪式模式 J.美术大观，2022（1）：3949.张素琴.国家社科基金艺术学项目成果推介：道教对中国宫廷舞蹈的影响研究 J.艺术学研究，2021（2）：126127.张素琴.道教仪式舞蹈的身体语言研究：以龙虎山天师道仪式舞蹈为例 D.北京：中国艺术研究院，2019.刘威韵.“蹈舞”考论 J.长春师范学院学报（人文社会科学版），2019（1）：7579.礼记正义：卷56 M.郑玄，注.孔颖达，正义/十三经注疏：第3册.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2008：1854.礼记正义：卷58 M.郑玄，注.孔颖达，正义/十三经注疏：第3册.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2008：1908.11 参见：渡辺信一郎.中国古代的王权与天下秩序 M.上海：上海人民出版社，2021.12 金子修一.唐代长安的朝贺之礼 J.唐史论丛，2009（11）：130.13 司马迁.史记：卷9 M.北京：中华书局，2011：2723.Historical Studies历史研究当代舞蹈艺术研究2022年第7卷第2期48握兵器，竖立旗帜，依次排列在廷内和殿下台阶的东、西两侧，相对而立。而后皇帝乘辇车出房，群臣举旗传呼警戒，依序朝拜皇帝，威严肃静。酒会时，众臣伏地垂首，再按官级次序起身给皇帝敬酒祝福。斟酒时要连敬九次后，侍仆才会宣布礼罢。朝拜全程，官员需合礼合节、噤声慎作。隋代举行朝贺时，臣子拜立后，以短暂的礼拜式舞蹈动作颂赞帝王受拥天命，通达鬼神，造化天地，顺行天时。是“康帝德”的功能体现。如 隋书 卷九中记：隋制，正旦及冬至，文物充庭，皇帝出西房，即御座。皇太子卤簿至显阳门外，入贺。复诣皇后御殿，拜贺讫，还宫。皇太子朝讫，群官客使入就位，再拜。上公一人，诣西阶，解剑，升贺；降阶，带剑，复位而拜。有司奏诸州表。群官在位者又拜而出。皇帝入东房，有司奏行事讫，乃出西房。坐定，群官入就位，上寿讫，上下俱拜。皇帝举酒，上下舞蹈，三称万岁。这种“上下舞蹈，三称万岁”之仪就是朝会中的重要动作环节，太平御览 五七四引 通礼义纂 曰：“古者，臣于其君，有拜手、稽首之礼。自后魏以来，臣之受恩，皆以手舞足蹈，喜抃之极也。”抃，康熙字典 有详细的解释：“音卞，拊手也。魏志 文帝纪注：能言之伦，莫不抃舞。陈旸 乐书：帝喾命伶人作唐歌，有抃以为节。注：两手相击也。今龟兹乐人弹指为歌舞之节，亦抃之细。”可见，臣子受圣恩后，不仅要有身体上面的敬拜动作，而且要全身舞动起来，做出双手拍击、欢喜至极的动作。这样的周身舞动与前序恭顺敬畏的拜礼相结合，凸显了王权自上而下的统摄，体现了封建礼官对身体仪操功能的充分认识和仪制实践。发展至唐代，朝会仪制越趋完善，细节亦越发清晰。据 新唐书 礼乐九 中所记，皇帝元正、冬至受群臣朝贺的程序是：皇帝服衮冕，冬至则服通天冠、绛纱袍，御舆出自西房，即御座南向坐。典仪曰：“再拜。”赞者承传，在位者皆再拜。上公一人诣西阶席，脱舄，跪，解剑置于席，升，当御座前，北面跪贺，称：“某官臣某言：元正首祚，景福惟新，伏惟开元神武皇帝陛下与天同休。”（冬至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