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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市
作为
自然
世界
灿然
写作
李俏梅
作者简介:李俏梅,广州大学副教授,博士,从事中国现当代文学研究。基金项目:教育部人文社会科学基金项目(17YJA751020)城市作为“自然”与“世界”论黄灿然的城市诗写作李俏梅(广州大学 人文学院,广东 广州510006)摘要:如何书写城市及城市生活,是现代诗学中一个富有挑战性的话题。自波德莱尔以来,城市几乎都是作为“地狱”和“罪恶的渊薮”得到书写的,黄灿然提出将城市作为“自然”同时作为“世界”来书写,以破除城市书写中的成规。黄灿然本人的诗歌写作很好地实践了他的诗学主张。他的诗作在叙事性、感性和抽象性之间建立了自身的张力系统,构建出一个爱者与智者眼中的城市世界,在继承波德莱尔遗产的同时为城市书写提供了新的典范。黄灿然是一位在城市诗的理论思考和写作实践上都做出了重要贡献的诗人,值得重视。关键词:黄灿然;城市诗;作为自然;作为世界中图分类号:I207 25文献标识码:A文章编号:1671-394X(2023)01-0129-10城市书写是中国现代诗歌中一个富有挑战性的课题,因为正如黄灿然所说:“无论东方或西方,整部诗歌史基本上是一部农业意象的诗歌史。城市意象较频密地表现于诗歌,是近一百多年来的事。诗人写城市困难重重,读者欣赏城市诗困难又得加几倍。”1 中国当代的城市诗探索始于上世纪八十年代,其时宋琳等人出版了 城市人2 诗集,以陈东东为代表的“海上诗群”也崭露头角,与此同时中国当代诗歌界开始初步探讨城市诗的写作问题。九十年代之后,伴随中国城市现代化进程的快速推进,越来越多的诗人加入到城市书写的行列中,对城市诗歌的研究也渐渐成为热点,并出现了一批值得关注的研究成果,包括对中国现当代城市诗进行文学史梳理以及城市诗歌美学的研究,既有群体的、时段性的研究,也有众多个案研究。然而遗憾的是,黄灿然作为优秀的城市诗人始终未得到充分的关注。黄灿然是城市诗的资深实践者,从 1985 年左右开始写作至今,出版诗集有十年诗选 3世界的隐喻 4游泳池畔的冥想 5我的灵魂 6奇迹集 7等;2022 年 8 月最新出版 黄灿然的诗 8,为1985 年至今各时段诗歌的精选,含诗 300 多首。他的诗绝大多数属于城市诗歌的范畴,城市经验上以书写香港为主,兼及广州和深圳这两个他曾经生活或正在生活的城市。但或许是翻译家的名头盖过了诗人,笔者发现有关黄灿然诗歌的研究成果令人惊讶地偏少,相应地,他在城市诗写及诗学方面的思考也未得到很好的总结。已有研究多从“日常生活诗学”角度研究黄灿然,而 2021 年一篇探讨 1990 年代后当代诗歌中的城市书写的博士论文竟未将黄灿然纳入视野。9事实上,作为一个诗歌的多面手,黄灿921然不仅在创作上成就斐然,在理论上他对城市诗的写作也有着长期思考,他关于中外诗人的一些评论包括城市作为自然 等都蕴含着这方面的内容,他是当代诗人中第一个明确提出将城市作为“自然”与“世界”进行书写的诗人。从某种意义上说,黄灿然是一位敏锐地意识到中西方城市诗存在的问题和偏见并且用自己的创作实践努力去纠偏的诗人,他写出了别一类型的城市诗歌,有别于自波德莱尔以来以书写“城市之恶”为圭臬的现代诗传统。从这个意义上说,他不仅是一位优秀的诗人,也是一位他曾经自我期许的“不可替代的诗人”10,值得我们重视。一、城市作为“自然”与“世界”的写作理念城市作为自然 是黄灿然在 2007 年为凌越的城市诗写作所写的评论,其时凌越已经写出长诗虚妄的传记 和短诗组诗城市素描 尘世之歌等代表性作品。以这些作品为评论对象,黄灿然提出了“城市作为自然”和“城市作为世界”的重要写作理念。何谓“城市作为自然”?黄灿然并没有给出一个清晰的定义,但他认为如下四类诗歌都可以看作“城市作为自然”书写理念的反面。第一类也是文章最着重指出的一类:“诗人们一向把城市当做非人性的、窒息性的地狱,侵犯和剥夺他们的美好生活(包括,应该说尤其是,他们从农业意象的悠久诗歌传统中所领略的实际上并非他们曾经拥有的美好生活)。如果他们写城市,也往往是诅咒城市和城市生活。”1第二类正相反,像崇拜英雄那样崇拜城市,“把城市当做进步力量来讴歌”1。第三类比较表面化,主要是把工业意象、技术意象等城市意象当作写诗材料,“城市成为他们创新的手段”1。第四类,可能题材上不是城市诗,而是描写大自然的或田园的,但是“语气和措辞隐含着对城市人的鄙视和不屑”1。黄灿然说并不是说这些诗有什么不好,它们甚至是“必不可少的”,过去、现在、未来都是如此,因为“诗是可以无所不包的”,可以包容任何一种态度、情绪和意见,然而他依旧期待这样一种诗歌,那就是“一种给予宇宙万物应有的位置,还它们以本来的面目和价值并寄予如果不是爱至少也是尊重的诗歌”1。他感叹这种诗歌的少见,并因此评价凌越的城市诗写作:“凌越的城市诗,属于稀有的品种:他把城市作为自然,作为自然的有机部分。城市是世界的一部分,生命的一部分,城市的苦难和忧烦也是世界和生命的苦难和忧烦的一部分;更重要的是,城市的美,也是世界的美和生命的美的一部分 而诗人们往往不仅连这种美也看不到,而且只看到丑。城市生活不高于或低于、优于或劣于任何地方的任何一种生活。这是一种更高的境界。这种境界之所以更高,恰恰是因为诗人把城市平常化、凡尘化。”1那么,何谓将“城市作为自然”?把城市作为自然,意味着什么呢?根据黄灿然对于四种写作倾向的微词和对于凌越诗歌的肯定,我们可以把它理解为:要不带偏见地看待城市和城市生活,既不要站在前现代的立场否定城市,当然也不是要站在工业和技术文明的立场肯定、赞美城市,而是要聆听诗人自己内心的声音,尊重自己的观感和体验,写出城市存在的丰富、包容与多样性,写出自己与城市之间真实的生命关系,以免使城市诗的写作陷入到意识形态写作的简单化窠臼之中。黄灿然呼吁在城市的书写中“还其本来的面目和价值”,对城市这一写作对象如果说不能给予爱也要至少给予尊重,这是发人深省的。说到底,城市的发明并非一件邪恶之事,从根本上说城市是人类的一种自然生成的社会生活模式,是符合人性的、经济的、政治的、文化的综合效益的。著名的城市理论家刘易斯芒福德在其名作城市发展史 起源、演变和前景 中认为,城市是“改造人类、提高人类”的场所,“最初城市是神灵的家园,而最后城市变成了改造人类的主要场所人类凭借城市发展步步提高自己、丰富自己,甚至达到了超越神灵的境地”119。当然城市在发展过程中也有黑暗的一面。现代城市与古代城市的不同在于人口膨胀和高速运转,于是人在享受其便利的同时也遭到它的压迫,所以人们对于城市是既爱又恨的。城市既然是人类建构起来的一个环境,它也是可以不断得到改良的,事实上人类也一直在探索更好的城市形式 比如“田园城市”的可能。人的孤独与痛苦应该说与生俱来,无论哪种环境都难以避免;但城市的确会强化某些方面,比如孤独感、金钱的地位及由此带来的生存压力。但如果说,我们在今天的031广州大学学报(社会科学版)2023 年第 1 期城市生活中完全看不到美、温情和值得赞美的事物,一定要像夏尔波德莱尔、詹姆斯汤姆森、T S 艾略特等诗人那样将城市写成囚牢、荒原和死亡之城,也是不符合我们的现实经验的。雷蒙威廉斯在乡村与城市 一书中分析上述诗人的诗作之后说:“精心挑选的城市景象将一种普遍的绝望传递给了孤立的观察者,更重要的是,它也传递了一种社会蔑视”12 329,“城市似乎是人类未假上帝之力自己创造的一样”12 330。他认为这些诗实际上“与孤立的新田园文学同属一个文学种类”,“一样无情,一样传统”。12 329“城市”在这些诗歌中更多不是作为生活世界而是作为特定时期的“象征的幻象”12 321出现的,它的出现有它的合理性和深刻性,但如果说我们现在的城市诗歌写作一定要遵循这样的传统,那也是不合理的,城市诗歌在它的发展进程中应该有多样性的书写,城市生活本身的丰富性和张力应该得到更好的呈现。回顾近一个世纪以来中国新诗中的城市书写,我们可以发现,对城市的批判和诅咒式书写的确占了主流。在城市诗发展之初,如李金发、艾青、穆旦等人有关中外城市的诗歌,直接是在波德莱尔、艾略特等诗人的影响下写就的,感染了现代主义诗歌看待世界和人生的绝望态度。中国的城市化进程主要在近四十年拉开帷幕,除八十年代有些诗歌表达了对城市现代化的天真向往之外,“审视近三十年来的中国城市诗歌,一个不争的事实是,采用背对城市的基本态势,成为不少诗人的自觉选择。城市建设的辉煌成就以及多样的审美形态似乎并未激发起他们相应的表现欲望和讴歌热情,城市的审美价值在相当程度上被忽略。相反,刻意保持与城市的疏离,反复书写孤独、寂寞、压抑、彷徨的城市体验,作为城市诗歌主旋律之一,引发了大批读者的情感共鸣”13。这一描述是基本符合事实的,这与大批诗人改革开放之后从乡村到城市生存空间转移过程中的不适相关,也与一种既定的体验结构和写作惯性相关,于是一个城市的“异乡人”始终在怀念他回不去了的“故乡”的写作模式得以形成,乡村美好而城市邪恶成为一种基本的情感表达。即使是黄灿然认为“另类”的凌越,他也没有完全走出这一模式。他在 给 Shell 一诗中反思他的诗歌还是有太多“凄凉的景象”,太多“背运的人”,他还没有足够的能力和信心去处理“喜悦和幸福”14。毋庸讳言,这些诗歌与八十年代对都市现代化的天真赞美无论在思想上还是艺术上都提升了一个台阶,但是假如我们一直不加反思地这样写下去,如黄灿然所言:“这样的写作终归会把诗歌带入另一种陈词滥调之中”1;然而更为严重的是,诗歌中的陈腔滥调可能不仅仅是一个艺术问题,它实际上已经成为一个现代的文化问题。“这陈腔滥调几乎已变成文化病毒,我们从接触文字起就带菌。避免这陈腔滥调,需要绝顶聪明;而突破这陈腔滥调,已不是聪明或智慧可以胜任,而必须寄望于惠特曼式的大爱。可陈腔滥调和各种成见已压抑、弱化、窒息和毁灭我们的爱的能力。”1 所以,黄灿然认为城市书写中的意识形态偏见并不只是一个写作的有无新意的问题,不只是一个艺术性的成立的问题,它是一个世界观、价值观问题,它已经像一个病毒,毒化了我们对生活、对生命的感受,这才是要命之处。当然我们也不能说所有的城市诗歌都是如此,生活本身有其反作用力从而使诗歌显示它的多样性。但尽管如此,我们并不能说黄灿然所指出的现象并不存在,而即使有诗人意识到这一点,从理论上说,黄灿然还是当代诗人中明确提出将城市作为“自然”与“世界”来书写的第一人。在 城市作为自然 一文中,黄灿然并没有对“作为自然”与“作为世界”作一个明确的区分。我的理解,“城市作为自然”更是一种态度,就是要放下贬抑和否定的前见,而“城市作为世界”则是艺术的目标,“生活与风景、内在与外在”1 构成了一个完整浑圆的城市世界,一个活生生的运动着的生命整体。2019 年,黄灿然发表对希腊现代诗人卡瓦菲斯的评论,用了 卡瓦菲斯:城市作为世界 作为题目,虽然他同样未下定义,我们还是可以看到他更进一步的理解:“城市作为世界”即意识到城市的世界性。卡瓦菲斯一生主要生活在埃及的亚历山大城,“决定留在这座沉闷的城市的卡瓦菲斯显然顿悟了:既然在这座城市是浪费,在世界任何地方也是浪费,那么,城市即世界。就留在这里!写它的事与愿违,写它的埋没心灵,写它的枯竭思想,写它的黑色废墟,写它的毁灭,还有很多很多 尤其是作为历史古城的亚历山大。写这座城市就是写世界。”15恰如刘131李俏梅:城市作为“自然”与“世界”易斯芒福德所言:“这座城市,象征地看,就是一个世界这个世界,从许多实际内容来看,已变为一座城市。”116所以城市作为自然与作为世界是问题的一体两面,只有将城市作为自然,才能看见一个丰富真实的城市世界;也只有意识到城市的世界性内涵,城市写作才是有深度的。二、打开爱的眼睛:城市如何作为“自然”与“世界”城市作为自然与世界,意味着不是按照某种固定的体验模式去体验,而是祛除“前蔽”之后用诗人自己清朗的目光所见、心灵所触去书写。由于已有的诗歌过多地把城市作为“地狱”和“罪恶的渊薮”进行书写,为了纠正这种偏见,黄灿然提出了上述理念,也进行了别具一格的诗歌写作实践。他的诗歌确实像他所肯定的诗人凌越一样:“偏于赞美”,“但这不是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