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建议行为不同句法选择的社会规范性研究山西大学 山西工程科技职业大学杨永芳中国海洋大学吴亚欣 摘要：本文以由问题触发的建议为研究对象，以会话分析为研究方法，探讨了建议行为的不同句法选择背后的交际动因。语料分析发现，在此序列环境中的建议行为的句法选择与建议方对建议解决交际对方遇到的问题的把握度有关。祈使句展示了建议方对建议能够解决被建议方的问题具有最高的把握度，疑问句展示了建议方对建议被执行的前提是否存在不确定，而陈述句则展示了建议方对被建议方是否有能力或意愿执行建议的行为缺少把握。本研究为建议行为的不同句法选择的内在动因提供了新的解释，也为研究言语行为不同句法选择的制约条件提供了新的视角。关键词：建议；会话分析；知识论；社会规范性犜 犻 狋 犾 犲 牶 犃 犫 狊 狋 狉 犪 犮 狋 牶 ；，本文系为教育部人文社会科学研究规划基金项目“汉语自然会话中话轮末尾语气词的会话分析研究”（项目编号：）的成果之一。作者简介：杨永芳，副教授，研究方向为会话分析，联系方式：。吴亚欣（通讯作者），教授，博士生导师，研究方向为会话分析、语用学，联系方式：外国语文研究 现实与再现 ，犓 犲 狔犠 狅 狉 犱 狊 牶 ；引言建议是日常生活中常见的一种言语行为，它是能够维系良好人际关系的一种利他行为。对建议行为的研究主要集中在语用学和会话分析两个领域。建议的语用学研究主要在言语行为理论、礼貌理论和顺应理论框架下展开。按照约翰塞尔（，）对言语行为的分类，建议属于指令类（）中的一种，可分为直接建议和间接建议，它们均可采用祈使句、陈述句和疑问句三种句式来表达（方志英，）。其中，间接建议言语行为又可分为规约性间接建议（）和非规约性间接建议（），前者是对字面意思作一般性常规推断即可得出其言外之力的建议，后者是通过交际双方共知的语言信息和所处语境来推断出其言外之力的建议（彭亚云，）。根据布朗和列文森（，）的“面子论（）”，建议则属于一种面子威胁行为（：）。作为一种指令类言语行为，建议听话人做某事，干预了听话人的行事自由，威胁到了听话人的消极面子；同时建议的提出也隐含了建议者认为听话人缺乏一定的能力、知识或动力等，所以建议也会威胁到听话人的积极面子（，；，），所以，人们通常会采用一些礼貌策略来缓解（方志英，）。以语言顺应论为框架的建议研究认为建议的不同句法表达或不同策略是顺应物理世界、心理世界、社交世界等因素的结果（马纯真，）。也有研究把建议行为与身份建构相结合，认为通过说话人通过不同的建议形式建构不同的机构身份，这些不同的机构身份同样也是顺应社交世界、物理世界等宏观语境中的不同因素的结果（任育新，）。此外，还有研究从变异语用学的视角研究了网络语境下建议行为的不同句法分布与情感表达以及与性别间的关系（毛延生、黄倩倩，）。和语用学对建议行为的理论解释不同，会话分析研究关注的是建议行为的序列发展，如建议行为的发起与回应（，）、执行建议行为的不同策略及其动因，研究认为建议行为的执行与识别主要与交际双方在相关知识占有上的不对称或交际双 方 在 机 构 层 面 的 权 力 和 义 务 有 关（，；，；建议行为不同句法选择的社会规范性研究 ，；，）。从语料来源来看，现有研究主要集中在对以医患为主的机构性谈话（，；，；，；，；，；于国栋，）和教育机构性谈话（，；，），而对日常谈话中建议行为的研究较少（，；，；董博宇，）。现有研究把建议行为不同句法选择的动因或归于礼貌，或归于社会、心理因素，如尴尬程度、社会距离、相对权势、性别区别，以及文化、教育等方面的因素（方志英，；何荷，）。但从本研究收集的日常会话的语料看，不同性别、不同社会关系的交际者都会使用不同的句式执行建议行为，那么执行建议行为的不同句式选择与什么因素间有一种规范关系（）呢？对这个问题的回答对于解释同一言语行为的不同句法选择的制约因素将会提供理论思考，研究发现对于对外汉语教学中言语行为的语用教学也会提供指导。日常言语交际中建议的分类根据建议出现的序列位置，日常会话中的建议可以分为交际一方主动寻求的建议、由问题触发的建议和主动给出的建议。（）交际一方主动寻求的建议交际一方针对遇到的问题主动寻求交际对方给予建议。在这样的序列中，寻求建议是相邻对的前件，建议给予是相邻对的后件，或者说建议在此序列中处于回应位置，属于回应行为。例：考研咨询（：）学妹：哦：好，就是学姐，你觉得这个词汇整体下来就是感觉比较基础的 那种是吧，不用 学姐：嗯 学妹：你觉得 是不是不用记那种太偏的 学姐：（不用）学姐：嗯，是：你就记一下那个（）我记得我当时就特别容易弄混那个 长音跟短音么，我觉得遇到那种长音短音的（）词就要记一下外国语文研究 现实与再现 （）学妹：噢：，好，：，行，这段对话中，学姐已考上研究生，学妹正在备战考研。学妹打电话咨询学姐研究生入学考试的相关问题。学姐在考研方面占有更多知识和经验，第 行和 行学妹分别采用了附加疑问句和是非问句，通过询问间接执行了寻求建议的行为。学姐在第 和 行“嗯，不用”首先回答了 行的第一个询问，行话轮起始位置的“嗯，是”回答了 行的第二个询问，紧接着学姐在 行的下一个话轮构建单位，回应了寻求建议的行为，给出了建议。建议首先以祈使句的形式给出（“你就记一下那个”），然后学姐结合自己的经历，又以陈述句的形式给出了具体建议。学妹在 行先是接受信息（“噢”），然后接受建议（“好，行”）。（）由问题触发的建议另有一些建议并不是由交际者一方主动寻求的，而是因为一方提及自己遇到的问题，另一方给出解决问题的建议，我们把这一类建议叫作由问题触发的建议。例：感冒喝水（：）玲玲：后来今天中 午又睡了一会儿，觉得又头疼，大伟：嗯：玲玲：然后下午就一直，头晕晕的：疼疼的：，然后：，觉得：唉：不太舒服：晚上：也没怎么吃饭 就喝了一点 点汤，也不饿感觉，可能：感冒 啦：难道，大伟：嗯：（）大伟：有可能：，那你：吃点那个：药（）大伟：嗯？（）玲玲：吃点：那个什么药（）大伟：感冒药么 喝点开水此例中，行玲玲讲述了她身体出现的一些问题，并在 行最后自我诊断为建议行为不同句法选择的社会规范性研究感冒，并寻求对方的确认。大伟在 行，首先认同了玲玲的自我诊断（“有可能”），接着就玲玲的问题以祈使句的句法形式给出了自己的建议（“那你吃点儿那个药”）。由于玲玲对建议没有马上给出回应，大伟在 行进一步寻求玲玲的回应（嗯？），可能是出现了理解问题，玲玲在 秒（行）的停顿后，在 行发起修正，大伟在 行对 行的指称做出修正（把“那个药”修正为“感冒药”），并再次以祈使句的形式给出了另一条建议（“喝点开水”）。与第一类建议相比，这类建议也处于回应位置，但相邻对的前件是问题陈述，不是寻求建议，这类建议由相邻对前件的问题触发，建议是对问题的可能解决方案。（）交际一方主动给出的建议与前两类建议不同，这类建议既不是由一方主动寻求的建议，也不是由交际一方提及的问题触发的建议，而是由交际一方主动给出的建议。如下例：例：游长江（：）伟宇：嗯：，还好，十几站吧，反正挺远的 小梅：还好吧：，现在这种大城市交通都很方便的 （）伟宇：啊：是：小梅：只要你 反正是大城市不管（）各各 各种交通都很方便，公交，地铁，（）伟宇：嗯：小梅：嗯：，你可以 你可以让 明天（）你完了可以让邱姐姐带你去游长江啊：（）伟宇：后天再说吧：，那星期六再说啦：在此例的前半部分，因伟宇到武汉出差，伟宇和小梅两人在讨论武汉至武昌的交通。行是对交通状况的一个评价序列。行小梅开启了一个建议序列。与前两类不同，这里的建议行为不是回应行为，而是发起行为，是相邻对的前件，接受或拒绝是其条件相关的后件行为，在这个例子中伟宇没有直接接受小梅的建议（行）。从上面对建议的分类可以看出，建议可以出现在不同的序列环境中。由于话轮设计有很强的序列位置敏感性，本文仅研究第二种由问题触发的建议。外国语文研究 现实与再现 研究方法和语料本文采用会话分析研究方法，通过分析建议行为的话轮设计和序列环境以及语境特征，旨在揭示会话中建议者不同句法选择背后的真正驱动力。会话分析方法认为会话结构展示了社会秩序（，；吴亚欣、于国栋，）。会话中出现在某个具体序列位置的每个话轮或话轮构建单位都执行特定的社会行为（，），而执行同一社会行为的不同话轮设计则与序列环境（）或语境特征（）有关（，），换句话讲，在言谈互动中，人们选择不同的话轮设计来执行同一社会行为不是任意的、随机的，而是有社会规范性的（）。发掘言谈互动中人们执行社会行为所用会话常规（）及其规律（）就是会话分析的研究目标（，），会话分析研究就是揭示执行社会行为的会话常规和序列环境或语境特征间的规范关系。本文以汉语自然会话为语料，采用的语料均来自日常生活中真实的电话录音，谈话双方的关系一般是同学或朋友。音频语料按照盖尔杰弗逊的转写体系进行了转写（，）。电话录音总时长约 分钟，其中共有 个建议，第一类个，第二类 个，第三类 个，文中例子的人物姓名均进行了化名处理。语料分析发现，执行建议行为的句法结构通常有祈使句、疑问句和陈述句，本文的研究问题是：建议的不同句法选择与什么序列环境或语境特征有关？建议行为不同句法选择的社会规范性根据布朗和列文森（，）的“面子论”，建议行为属于可能伤害被建议方消极面子的行为，因此建议方往往会采用一些语用策略来弱化对面子的伤害，比如通过间接言语行为。按照这种解释，人们应该很少用祈使句来直接执行建议行为，但事实并非如此，在我们的语料中，祈使句的使用达 次。尽管用陈述句和疑问句表达的建议在对被建议方的强加（）程度上弱于祈使句，可以通过诸如模糊限制语等缓和手段（）来降低对被建议者的强加，但是人们并不是只使用强加度最低的疑问句，所以从礼貌或面子的角度解释执行建议行为的不同句法选择似乎并不可行。通过对大量语料的观察分析，本文认为由问题触发的建议的不同句法选择展示了建议给出者对所给建议解决该问题不同的把握度，而这种把握度与说话人在与问题相关的方面所占有的知识的多寡有关。祈使句展示的把握度最高，陈述句次之，疑问句建议行为不同句法选择的社会规范性研究最低。祈使句执行的建议祈使句是指使听话人做某事的句子，常常省略主语（，：）。在由问题触发的建议序列中，无论是被建议方主动提及自己遇到的问题，还是建议方从被建议方的言谈中注意到其遇到的问题，问题陈述作为相邻对的前件，听话人给出自己对解决问题的建议是条件相关（）的可能后件之一。作为后件的建议以什么样的话轮设计方式给出展现了建议给出者对该建议能否解决前件中出现的问题的把握度，在祈使句、陈述句、疑问句三种句式中，祈使句展示了建议给出者对自己的建议解决被建议方遇到的问题具有较高的把握度。例：感冒喝水（：）嘉玉：学姐，你是不是感：冒了，嗓子听见有点 哑 岚岚：，：岚岚：我嗓子有点那个（）最近有点那个。（笑）嘉玉：多喝点水，吃 喝点那个（下）火的 岚岚：嗯，没事儿 例中，在前面的对话中嘉玉就考研的事情咨询学姐岚岚。行是由交际一方的嗓音触发的一个旁序列（）（，），嘉玉从岚岚说话的声音注意到岚岚的嗓子有问题（“嗓子听见有点哑”），于是发起了一个询问序列（“你是不是感冒了”）。这个问题在 行得到了岚岚的确认，紧接着，嘉玉在 行以两个省略了主语的祈使句给出了两个建议：“多喝水”“喝点下火的”，直接告诉岚岚做什么，而且没有给岚岚留拒绝的余地。展示了嘉玉对于自己给出的建议解决或缓和岚岚现在遇到的问题很有把握，这可能源于这一建议符合中国文化中普通人给普通感冒患者的非专业生活和医疗建议，因为建议与社会成员的常识一致，所以被建议方一般也不会拒绝此类建议。在这个例子中，岚岚在 行首先接受了建议（“嗯”），然后又对建议同时执行的表达关心的行为进行了回应（“没事儿”）。除来源于社会成员共有的常识的建议常用祈使句外，当建议是解决某类问题通用的方法时，往往也会以祈使句的形式给出，如下例：例：淘宝买包（：）佳文：我正在进那个：刚才才注册的一个东西，注册了一个，然后正准备进去呢，外国语文研究 现实与再现 张亮：哇哦，佳文：找不到：我：张亮：好麻烦：那你直接在淘 佳文：是啊，挺麻烦的 张亮：你把那个书包名 字记下来在淘宝上搜一搜呗 佳文：嗯？（）佳文：就在京东啊：我搜 搜不出来：我把那个旗舰店搜了也搜不 出来：，此例中的前序话轮中佳文在给张亮讲她打算网购一款书包，佳文在 行告知张亮她正在网上进行的操作，张亮在 行的语气词（“哇哦”）投射（，）出接下来的话轮构建单位将执行评价行为，此时佳文在 行提及了她遇到的问题（“找不到：我：”），这一话轮与前一话轮有部分重叠，接着在 行出现了 行投射的评价行为（“好麻烦：”），这一评价展现了张亮认为佳文目前有需要解决的问题，并且评价后对佳文遇到的问题直接给出建议（“那你直接在淘”），尽管这个话轮并未完成，但是根据汉语语法结构，基本可以推断出这是一个未完成的祈使句。佳文在听到 行张亮的评价后在 行做出同意该评价的回应（，），这一回应和张亮 行的建议出现了重叠，张亮放弃当前话轮，待佳文完成 行的话轮后，在 行又重新执行了在 行没有完成的建议行为。行放弃的话轮和 行的建议话轮都采用的是祈使句的句式。第一个未完成的祈使句的话轮构建中指示对方“直接”做某事，排他性的建议突出了张亮对于自己给出的方法可以解决当下问题的把握性很大。第二个祈使句的话轮构建中“把”字句增加了动作的施予对象（，：），仍旧是指示对方做某事，同时句子末尾的语气词“呗”也展示了张亮认为自己提出的建议是一种显而易见的、很容易解决当下问题的方法。可能是由于 行和 行出现的重叠，佳文在 行发起了修正，但张亮并没有做出修正，在经过 秒的停顿后，佳文对 行的建议做了回应，展示出自己已经尝试过对方建议的解决问题的方法，但没有成功，这不是对建议的拒绝，而是取消了接受该建议的前提，因为该建议已经被尝试过，这也证明了张亮的建议是解决该类问题常用的方法，所以建议给出者对自己的建议解决问题的把握也较大。陈述句执行的建议陈述句也是执行由问题触发的建议常用的一种句式。这里陈述句指的是叙述或说建议行为不同句法选择的社会规范性研究明观点、事实的句子（黄伯荣、廖旭东，）。本研究收集的语料中执行建议的陈述句式有“我觉得你（可以）”“你可以”等，指建议的内容。陈述句执行的建议展示的是建议者给予被建议者一种可供选择的解决问题的方法，但较之祈使句执行的建议，当建议者使用陈述句执行建议时，展示出对于自己所提出的解决方法是否能够解决对方问题的把握性相对较小，从话轮设计上为被建议者拒绝建议留下余地。例 买电子书（：）苏白：（）哎呀，你们 我感觉文学特别有意思，语言学太枯燥啦 文文：哪：了：，文学也得是一直读一直看，哎呀，简：直现在连书 也买不起了，都贵的 苏白：（）你还要买原装的书，你可以在网上买电子版的书呀 （）文文：（）嗯，电子版的有时候看吧想做个笔记啥的不方便在这个例子中，行苏白分别对对方所学专业及自己的专业做出一个评价，文文在 行对这一评价首先表示不同意（哪：了：，文学也得是一直读一直看），接下来在这一话轮的第二个话轮构建单位做了一个抱怨行为（哎呀，简：直现在连书也买不起了，都 贵 的），苏 白 在 行 的 回 应 首 先 通 过 指 出 该 抱 怨 行 为 的 可 抱 怨 性（）（，）不成立表示不同意前一话轮的抱怨，并用陈述句“你可以”的句式给出了解决被抱怨事情的一种建议，这一建议能否解决文文抱怨的问题充满了诸多不确定性，如文文所说的书有没有电子版、电子版的价格是否文文可以接受、文文是否喜欢看电子版的书等等，这些不确定因素都会降低建议给出者对自己的建议解决问题的把握，而“你可以”这种句法表达相较于祈使句降低了听话人接受建议的强加度，给听话人拒绝建议留有更大余地。在本例中，文文就以电子书不方便做笔记为理由间接拒绝了该建议（行）。除了常用的“你可以”句式外，“我觉得你”是陈述句执行建议的另一常见句式，如下例：例：演讲练习（：）丽：（给演练试讲内容）行吗？（）梅：嗯 不错 有样儿 丽：有样儿吗，梅：有外国语文研究 现实与再现 丽：有样儿吗，梅：有不错不错不错 丽：那假吗，那为什么？梅：我觉得吧，你再说说吧，就是更 你再把它练得更像自己说的，现在还有一点儿背的感觉（）还像是 背的东西 丽：觉得像 （）丽：是吗，像背呀 梅：嗯在这个例子中，丽给梅打电话让梅听一下自己试讲的内容。演练完成后，丽寻求梅的评价（第行），梅在第行给出正面评价。丽在第行和第行对此评价进行了两次寻求对方再次确认，梅分别在第行和第行进行了确认，有趣的是在第行中不仅仅进行了确认（“有”），而且多次重复了之前的正面评价（“不错不错不错”）（，）。但丽并没有接受这一评价，而是对自己的表现给出了自我评价，这一评价是负面评价（“那假吗”）（第行），展示了说话人对自己表现的担心和顾虑，由此触发，梅在第 行给出自己的建议，这一建议由“我觉得吧”来引发，展示出这一建议仅是说话人的个人观点，听话人是否同意或接受该观点，或者听话人有没有能力按照建议去做，抑或该建议能不能解决听话人的问题等都不确定，所以“我觉得”降低了建议对听话人的强加度，同时也展示了建议给出者对该建议解决听话人的问题较低的把握度。从句式上来讲，祈使句是直接指使听话人做某事，而陈述句通过表达自己的观点间接让听话人做某事，所以强加度要低于祈使句，但疑问句是询问听话人是否可以做某事，在强加度上比陈述句更低。因此，以疑问句式执行的建议展示了说话人对建议解决问题的把握度最低。疑问句执行的建议疑问句指的是表达疑问语气的句子，在会话中通常执行询问行为（，：），所以，当用疑问句执行建议时，相较于祈使句执行的建议，从语用效果上看更加间接和委婉。在由问题触发的建议序列中，如果建议以疑问句的形式给出，它展示了建议给出者对该建议解决对方遇到的问题的把握度最低。如下例：例：买腰封（：）建议行为不同句法选择的社会规范性研究 王丽：我买的那个衣服有点显胖啦，白色的那个，（）不是刚在网上买 了个（）腰封，李燕：嗯。王丽：然后我感觉还行，（）弄上 （）李燕：那你要不要退了那衣服？王丽：不退啦，就买个腰封就那个样，（）继续穿吧，因为退了也麻烦不是？李燕：嗯 王丽：还得出邮费 李燕：对王丽在 行先是讲述了自己遇到的问题（“我买的那个衣服有点显胖了”），然后对这一话轮构建单位中的指示语“那个衣服”做出自我发起的自我修正（“白色的那个”）（，），接下来又提出了自己对前面问题的解决办法（“不是刚在网上买了个腰封”），李燕在 行表示接受到信息（“嗯”）（），王丽在 行对自己的解决方案做出评价，表示自己的方案可以勉强解决自己遇到的问题。李燕在 行提出了自己的问题解决方案，即建议（“那你要不要退了？”）。与祈使句的指使对方做某事不同，这里建议是通过疑问句来询问对方要不要做某事，行为的决定权在对方，展示了建议方对自己的建议能否解决对方的问题没有把握，所以没有像祈使句那样强加给对方，而是交由对方来衡量取舍。在这个例子中，因为王丽在 行已经展示了自己前面提到的问题已基本解决，这也可能是李燕对自己的建议能否解决该问题以及是否被接受没有把握的原因，王丽在 行先是拒绝了李燕的建议（“不退了”），并在拒绝之后对自己的拒绝行为做出了解释（），这也符合优先结构（）中非优先回应（如对建议的拒绝）往往需要解释的规律（，）。例：怀孕恶心（：）熙惜：噢：那你以后这自己：生了孩子那怎么呀，那你自己就得带了 是吧，（）就比较辛苦一点 （）婉姿：哎呀，走一步看一步，我现在根本想不到那么远，我就想着（）哪 天能让我不恶心，能吃饭了就 就好了 熙惜：你每天吃点清淡的，菜呀什么蔬菜都不行？外国语文研究 现实与再现 （）婉姿：呀，只要是沾了油的东西，我吃得就可费劲儿在上面的对话中熙惜在 行和婉姿确认婉姿将来生了孩子后是否由她自己来照看，婉姿在 行并没有对这一问题给予回应，而是告知对方自己当下的想法，在这一告知中，婉姿提及了她正在经历的孕吐反应，这一问题触发了熙惜 行的建议，有趣的是，这一建议话轮共有两个话轮构建单位构成，第一个话轮构建单位（“你每天吃点清淡的，菜呀”）用祈使句完成，第二个话轮构建单位（“什么蔬菜都不行？”）用疑问句完成，展现了说话人对自己的建议解决对方的问题的把握度的调整，从最高的把握度调到最低。在第一个话轮构建单位建议方根据常识默认清淡的饭菜一般可以解决孕吐问题，比如蔬菜，但建议方紧接着在第二个话轮构建单位又把前边默认的常识作为问题寻求对方确认，展示了建议方从有把握到没把握解决对方的问题的一种动态调整，原因可能是由于建议方熙惜突然考虑到婉姿可能已经尝试过这种常用的解决孕吐的方法，但没有奏效，所以调低了对建议解决问题的把握度。下面的会话片段是疑问句式建议中一个非常典型的例子。其中的第 行和 行的疑问句执行的是隐含建议行为，但是第 行的疑问句被交际对方直接识别为建议行为，并进行了回应。例：邮寄书（：）灵玲：嗯那那个啥，你那个，早上能去我家，帮我（桌上）视听语言 和那个 纪录片那个 那本书，用顺丰邮过来，（）张伟：哪个书？（）灵玲：嗯，就在我：桌子上呢 （）张伟：桌子上（）了，邮过去多钱了 灵玲：邮过来十 十几二十多哇 张伟：你们学校有没有什么旧书摊呀啥 的，灵玲：旧书摊，没有 （）（喝水声）张伟：借都借不下一本？灵玲：呀，借不下（）我给她们打电话 都没带建议行为不同句法选择的社会规范性研究 张伟：那是干啥了么 灵玲：我 改 又改论文 了吗 还得改 张伟：噢：图书馆有没有？灵玲：图书馆呀，（）哎呀你这倒是个好 好 好方 法 嗯 （）但是图书馆也不一定有 张伟：（）你真没必要邮此例中，灵玲在 行执行了请求行为，这一请求隐含了灵玲当下需要那本书但书又不在手边这样一个问题。行、行是请求行为后出现的两个中扩展（）（，），为请求根序列的后件做准备，但在 行张伟并没有接受或拒绝该请求，而是用疑问句的方式间接给出了一个可能解决问题的方法，即间接的建议，灵玲在 行通过否定该建议的前提，即因为没有旧书摊，所以不可能从旧书摊找到那本书，也就是该建议不可行。接下来张伟又分别在 行和 行同样用疑问句间接给出了两个建议，第一个建议已经被尝试过，但未能解决问题（行），第二个建议先是被接受（行），然后又改为对能否解决问题不确定。在这三个建议序列后，行张伟给出了请求相邻对的后件，即拒绝请求（行）。在这个语料中，行、行、行三个话轮都是用疑问句执行了建议，这三个疑问句询问、确认的其实都是建议的前提，即学校有无旧书摊、灵玲是否向同学借、图书馆有无那本书，但这三个前提相关的信息都由被建议方灵玲占有，从知识论角度讲（）（，），被建议方在相关知识状态（）上占有优势（），而建议方处于劣势（），所以建议方对建议的前提是否成立没有把握，如果建议的前提都不成立，则建议肯定不可行，依此逻辑，所以建议方对建议能否解决问题没有把握。综上所述，当由问题触发的建议以疑问句式给出时，要么是在建议序列之前的序列中被建议方已经提及问题的可能解决方案（如例），要么是对建议的前提不确定（如例和例）。前者降低了建议被接受的可能性，后者则是因为建议可以解决问题的前提是否成立属于被建议方的知识域，如果前提被否定，则建议就不可行。由于建议方对解决方法中某一要素的相关信息不是很了解，因此对自己所提的建议能否解决对方的问题不确定，只是以询问的方式提及一个相关的、可能的解决方法。对于所提及的可能的解决方式是否有可行性，是否可以解决问题，建议者是没有把握的，所以建议被取舍的决定权全交由被建议方。外国语文研究 现实与再现 讨论：知识论视角下的解读以上语料分析显示，执行建议行为选择不同的句法结构似乎和文献中所说的礼貌、性别等外在社会因素关系不大，因为一方面语料中的交际参与者有不同的性别，不同性别的交际参与者都会使用不同的句法结构执行建议行为；另外，从语料的细节看，也没有证据显示当使用祈使句时被建议方会把该建议处理为不礼貌，而且当建议方使用祈使句时，一般都很直接，很少使用缓和语，所以建议的不同句法选择应该和其他序列环境或语境特征有关。本研究关注的是由问题触发的建议行为，通过对收集到的语料进行细致分析发现，当建议方占有解决该问题的知识或相关经验时，知识的权威性越高，经验越直接，越倾向于使用祈使句执行建议；相反，知识的权威性越低，经验越间接，则越倾向于使用疑问句执行建议，陈述句式的建议展示的知识状态则介于前两者之间。因此，建议行为的不同句法选择的内在动因与建议方与解决问题相关的知识占有状态相关，占有的知识权威性越大，则解决该问题的把握越大；相反，权威性越小，则解决该问题的把握也会越小。从知识论视角来看，建议者对于自己解决对方问题的把握程度才是不同句式选择的真正驱动力。知识论（）是美国学者约翰赫里蒂奇提出的一种解释会话序列结构组织原则的理论。他认为在一些会话中，交际者之间知识的不对等也是会话发生与展开的内在驱动力。交际双方之间的知识差会像水压一样，知识会从占有相对较多的一方传递到占有相对较少的一方，直到交际双方在某一知识领域的知识达到对等的状态（，；吴亚欣、于国栋，）。知识论区分了两个重要的概念：知识状态（）和知识表达（）。前者指的是人们对某类知识的客观占有和掌握程度，它的衡量标准包括知识的范畴、知识的来源（具体又包括知识获取的渠道、知识的确定性、时效性等）以及占有某类知识的权力、义务和责任等；而后者是指说话人用于展示自己知识状态的语言表达手段。交际者对某领域的知识占有情况是很容易被评估的，在交际中常被作为交际的前提，是一种已然的、真实的、持久的状态，比如我们会想当然的默认医生比普通人占有更多医学知识、养育过孩子的夫妻比未养育过孩子的夫妻更具有育儿方面的经验等等（，：；吴亚欣、于国栋，）。但知识状态也是一个相对概念，比如两人同为医生，一位是儿科医生，一位是精神科医生，他们则会在各自的专业领域占有更权威的知识。交际者的知识表达往往是和他的相关知识状态一致的，不然他的行为就可能遭到质疑（）。在由问题引发的建议中，一般情况下建议者都是基于自己的知识状态给出解决问题的建议，所以建议的句法选择（即知识表达）展示了建议方在相关知识建议行为不同句法选择的社会规范性研究域的知识状态。本研究关注的是由问题触发的建议，相邻对前件中说话人直接或间接提到或展示了当下遇到或存在的问题，在这样的序列环境下，听话人对该问题给出自己的建议则是条件相关的可能后件之一。如果听话人对于解决该问题的方案占有权威度非常高的知识或一手经验，则他对解决对方的问题会有十分的把握，在这种情况下，建议方一般会以祈使句的句式给出建议，通过这种句法选择展示给对方该建议对于解决或缓解对方遇到的问题有十分的把握，这也解释了为什么在医患交际中医生都是以祈使句给出治疗建议。在非机构性谈话中，谈及的问题一般都是日常生活中遇见的问题，所以当问题解决方案属于社会成员共享的常识或建议方的直接经验时，建议往往会以祈使句的句式给出。当建议方对于解决该问题方案占有的知识权威度不太高，或者只是一己之见时，建议方对于自己给出的建议能否被执行，能否解决被建议方当下的问题，或者改善当下的状况，就会缺少把握，在这种情况下，建议方一般会以“我觉得你可以”、“你可以”等相似的陈述句结构来执行该建议行为，这种话轮设计中的“我觉得”“可以”等词汇选择正是用来降低说话人对于该建议能否解决该问题把握度的语言手段。从知识占有上讲，这类建议的实施往往会与被建议方的喜好、能力等有关，这些都属于被建议方的知识域，不被建议方所占有，这也是建议方对自己的建议能否解决对方问题缺少把握的原因。采用这类陈述句式时，建议方仅给对方提供了一种可以去尝试的可能的方法，至于该建议是否被采纳，还要取决于被建议方是否有能力和意愿去做建议的行为。有些建议的执行需要首先满足一定的前提条件，当建议方对这一前提条件是否具备不清楚时，也就是不占有相关知识时，他对该建议能否解决问题就完全没有把握，在这种情况下，建议方一般会采用疑问句的形式来询问该前提是否成立，如果前提成立，则该询问一般会直接被理解为建议，如果前提不成立，则该建议也就失去了被执行的可能性。通过询问前提是否成立来间接执行建议，建议能否被执行的决定权就完全掌握在被建议方手里，所以此时建议方对自己的建议能否解决对方的问题的把握度最低。综上所述，在由问题触发的建议序列中，执行建议行为的句法选择不是以礼貌为标准，也不是和性别、受教育程度等社会因素有关，而是与建议方对自己的建议解决对方遇到的问题的把握度有关，把握度越高，越倾向于使用祈使句，相反，把握度越小，越倾向于使用疑问句，陈述句则介于二者之间。二者间的关系可用图表示。（鉴于把握度的高低与相关知识的占有有关，在下图中用表示把握度高，用 表示把握度低）。建议的不同句法选择与建议方对于该建议解决对方问题的把握度间的这种关系是社会成员普遍遵守的一种社会规范关系。外国语文研究 现实与再现图 建议句式与建议方对于解决问题的把握度间的关系 结语执行一种社会行为往往会有多种句法选择，不同句法选择背后一定有内在的动因，比如请求行为的句法选择与请求者执行该请求的权力大小以及请求被接受的可能性有关（，），给予行为（）的句法选择则与给予出现的序列位置有关（，）。本文以会话分析为研究方法，通过对大量语料的细致分析发现，由问题触发的建议的句法选择与建议方对建议解决对方问题的把握度有关，把握度越高，越倾向于使用祈使句，把握度越低，越倾向于使用疑问句，二者之间是一种规范关系。违反了这一使用原则，建议就可能遭到质疑。这一研究为建议行为的不同句法选择的内在动因提供了新的解释，也为研究言语行为的不同句法选择的制约条件提供了新的视角。对言谈应对过程中社会成员普遍遵守的社会规范（）的研究是会话分析研究的目标，基于汉语自然会话的会话分析研究将为揭示汉语言谈应对运作的机制做出贡献。参考文献 ，犛 狋 狉 狌 犮 狋 狌 狉 犲 狊 狅 犳犛 狅 犮 犻 犪 犾犃 犮 狋 犻 狅 狀：犛 狋 狌 犱 犻 犲 狊 犻 狀犆 狅 狀 狏 犲 狉 狊 犪 狋 犻 狅 狀犃 狀 犪 犾 狔 狊 犻 狊 ：，犜 犲 狓 狋：犐 狀 狋 犲 狉 犱 犻 狊 犮 犻 狆 犾 犻 狀 犪 狉 狔犑 狅 狌 狉 狀 犪 犾犳 狅 狉 狋 犺 犲犛 狋 狌 犱 狔狅 犳犇 犻 狊 犮 狅 狌 狉 狊 犲，（）：，犘 狅 犾 犻 狋 犲 狀 犲 狊 狊：犛 狅 犿 犲犝 狀 犻 狏 犲 狉 狊 犪 犾 狊犻 狀 犔 犪 狀 犵 狌 犪 犵 犲 犝 狊 犪 犵 犲 ，：，犛 狅 犮 犻 狅 犾 狅 犵 狔 狅 犳犎 犲 犪 犾 狋 犺犪 狀 犱犐 犾 犾 狀 犲 狊 狊，（）：，：“”犛 狅 犮 犻 犪 犾犘 狊 狔 犮 犺 狅 犾 狅 犵 狔犙 狌 犪 狉 狋 犲 狉 犾 狔，（）：犑 狅 狌 狉 狀 犪 犾 狅 犳犘 狉 犪 犵 犿 犪 狋 犻 犮 狊，：建议行为不同句法选择的社会规范性研究 ，：犚 犲 狊 犲 犪 狉 犮 犺 狅 狀犔 犪 狀 犵 狌 犪 犵 犲犪 狀 犱犛 狅 犮 犻 犪 犾 犐 狀 狋 犲 狉 犪 犮 狋 犻 狅 狀（）：（），犎 犪 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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