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汉代
宫廷
仪式
音乐
图像
研究
佳珍品茗漫步乐林icalmagazine汉代宫廷仪式音乐的图像学研究文/朱宛莹孙颖摘要:汉代是自秦建立后产生的第一个文化高峰,繁荣稳定的环境和统治者兼收并蓄的态度成为音乐文化迅速发展的沃土,使之呈现出雅俗并重,相互交融的局面。在此背景下宫廷音乐在继承前朝雅乐的基础上又衍生出了更多新的内容,被用于不同的宫廷仪礼中,呈现出多元化的发展趋势。本文以二重证据法为基础,将汉代宫廷仪式音乐研究置于音乐图像学的范畴进行,通过对文献资料以及图像实物的研究,一定程度上弥补了由于这一时期质乏的文献资料所带来的局限性,为音乐研究带来更多可能。关键词:汉代音乐宫廷音乐汉画像音乐图像一、汉代音乐图像的特征(一)音乐图像学的概念在史学范畴内,图像属于史料之一,也是历史记述的基本元素之一。图像最突出的特点是现场感强,能将观者径直地带入历史深处。其研究隶属“图像学”范畴,是艺术学研究的一个分支学科。【2 这一新兴学科的发展为艺术史研究打开了新的视野,也带动了一系列相关学科的发展,音乐图像学即其中之一。音乐图像学是介于音乐学与图像学间的一门交叉学科,旨在对各种与音乐有关的图像进行分析研究。音乐图像是某一时期音乐文化的载体,是我们探寻历史的重要方式,它能通过某一特定的内容最直观地展示这一时期人民的音乐生活风貌,是音乐史研究最重要的史料之一。2 0 世纪8 0 年代传入中国后,迅速引起学界的广泛重视,并已有一些代表性的研究成果。但总体来说,目前的音乐图像学研究受历史、技术等影响仍旧困难重重,且由于图像自身的特殊性,其真实性往往受外部因素的影响需要仔细考量,但也不失为一种重要的研究方法来佐证文字中所记载的史料。(二)汉代音乐图像资料的特征秦汉以来,我国音乐发展迈入了第二个阶段,在承袭(先)秦音乐传统的同时,也呈现出更加包罗万象的艺术色彩,不同时期、不同地区、不同民族、不同风格的音乐在汉代音乐中得到了广泛的融合。一方面,其蕴含着雅乐中正平和的肃穆之美,另一方面又兼容了俗乐的热烈质朴,同时还混杂着北方游牧民族音乐及西域音乐的独特韵味。在乐器的使用上,也逐渐从规模宏大的金石类音乐转向轻快便携的鼓吹类和丝竹类组合。漫长的岁月冲淡了它们遗留下的痕迹,但汉画像却因其独特的性质作为汉文化的载体最大限度地留存下来,成为我们探寻汉代宫廷音乐的途径之一,有效地弥补了文字记载的不足。现今遗留下的汉画像中,涉及了很多反映音乐生活的内容。分为刻画类(画像石、画像砖、器物刻画),绘画类(壁画、帛画)和立体造像如陶佣、圆雕、浮雕等其他图像。【3其中绝大部分为刻画类,刻印清晰、规模宏大,多依据当时的社会生活而作,具有较强的写实色彩和研究价值。这些图像较为清晰地展现了汉代音乐的乐队配置、表演形式、演出场所等内容。凡是汉代音乐中涉及的表现形式,大多可在其中得到相应的体现。通过这些图像,我们能尽可能真实地还原这一时期的历史,再现当时的音乐场景。但较为可惜的是,由于汉代已发掘的帝陵屈指可数,且出土汉画像多以民间音乐生活为题材,加之目前图像类资料的信息共享渠道仍有很多不足,因而在有限的材料下,我们无法仅凭这些图像对史实作出论断,但-75-乐器杂志MInstru却可依据图像中的乐器组合形式、排列方法等对其中展示的场景做出分析,以佐证文字史料中的记载。此外,由于工匠在创作过程中的场景选择和创作技法都会受自身偏好、雇佣者需求以及技术问题的影响,因此为了避免图像中可能出现的主观性、夸大性和局限性,我们更不能脱离文字记载及出土文物将图像作为孤立的范本研究。二、朝会卤薄乐汉代的仪式用乐不再崇尚规模宏大的金石类乐器,而是建立起了一个新的以鼓吹乐为主的宫廷仪式音乐体系,它在承袭前朝鼓吹形式的基础上更多地受到了北方游牧民族的影响,呈现出一种独特的风格特点。这一时期的鼓吹乐主要分为黄门鼓吹、短箫饶歌和横吹几种。其中服务于朝会等大型仪式的被称“黄门鼓吹”。“黄门”一词意为宫禁,由此可见,黄门鼓吹当是一种直接服务于内廷的鼓吹乐形式。一般为天子近侍掌握,在吹奏时立于廷前两侧,主要使用筑、箫等。后汉书礼仪志中载:“正月旦,天子幸德阳殿,临轩。公、卿、将、大夫、百官各陪位朝贺。悉坐就赐。作九宾散乐。钟磐并作,倡乐毕,作鱼龙曼延。小黄门吹三通,谒者引公卿群臣以次拜,微行出,罢。”所谓“正月旦”,即农历新年的第一天,是汉代重要的节日。每年此时,汉代宫廷都会举办大规模的朝会活动。上述内容即史官对这一宫廷仪礼活动的描述,其中用乐的时机、内容、次数都有详尽的记载,这样程式性的奏乐过程既有规范礼仪的作用,也彰显了皇家威严。由文字可见,在这样的仪式中,“散乐”“倡乐”“鱼龙曼杂”也被作为宫廷音乐的一部分,用于宴享的过程,但在“群臣以次拜”这样庄重的时刻,奏乐的任务却仍需黄门鼓吹乐来完成。这样的朝会仪式鼓吹乐在汉代宫廷十分普遍。后汉书礼仪志中在描写皇后即位的场面时同样出现了黄门鼓吹这一形式:皇后初即位章德殿,太尉使持节奉玺绶,天子临轩,百官陪位。皇后伏,起拜,称臣妾。,黄门鼓吹三通。鸣鼓毕,群臣以次出。【其中“黄门吹三通”“群臣以次出”的场景,与前文“小黄门吹三通,谒者引公卿群臣以次-76-Musical Instrument Magazine拜”的描写大同小异,侧面反映出鼓吹乐作为宫廷仪礼中的重要组成部分所表现出的规式性与重要性。除专用于大型仪式的黄门鼓吹外,滥筋于少数民族音乐的横吹曲和短箫饶歌亦是宫廷仪式音乐的重要组成部分。古籍中关于两者的描述如下:“横吹,胡乐也。博望侯张骞入西域,传其法于西京,唯得摩兜勒一曲。李延年因胡曲更进新声二十八解,乘舆以为武乐。后汉以给边将军,和帝时万人将军得用之”6,“短箫饶歌,军乐也。”事实上,两者最初都发源于汉武帝时期,但在后汉时期,两者的使用界限已逐渐模糊,皆可作为出行卤簿或军中之乐来使用,以彰显帝王威严,东汉章帝建初后,合称短箫饶歌。图1是四川新都出土的东汉画像砖,图中三人皆头戴高帽,以骑乘奏乐的形象出现。其中两侧乐人正在吹奏胡筑,中间一骑手持乐器则为排箫。就以上画面中反映的人物穿着和乐器使用来看,这组画像砖所表现的正是典型的汉代骑吹场景。四川成都东汉墓同样出土过类似的骑吹画像砖(图2)。图像主体为两排六骑的骑吹队伍,首列第一人手持一吹奏乐器(似筑或角),中间一人手持鼓槌敲击提鼓,下方一人吹箫。第二列上方一人击饶,中间一人同样手持吹奏乐器,下方一人吹排箫。由图可知,这是一支行进中的鼓吹乐队,马匹姿态矫健,极具动感,首列第一骑处旌旗招展,极富威严。人物手持鼓吹类乐器,姿态各异,综合该画面的演奏乐器和表现场景,可推知这正是鼓吹乐中典型的短箫饶歌形式。图1佳珍品茗漫步乐赫sicalmagazine手持笏板的官员作为祭祀的奉祀者。画面内容丰富,表现出了汉代祭祀活动的恢宏场景。F图4分析上述资料,除了感叹汉代空前灿烂的艺术形态之外,也可以窥见鼓吹乐在汉代广泛的使用情况,它由先秦凯乐及北方少数民族的音乐形式中演化而来,功能也由最初程式性的仪制用乐不断扩充。其变化过程也是两汉时期民族大交流、大融合的一个缩影。三、祭祀音乐汉代宫廷的祭祀乐章传统上称为郊庙歌辞,即为祭祀山川、祖考等的专门乐章,汉武帝时期定郊祀之礼,命司马相如作郊祀歌十九章,所祀神灵由五帝转为太一,在新的郊庙音乐中,先秦遗留下的雅乐只占极小一部分。大多“新乐”都是乐府依照民间歌曲的曲调二次创造的结果,因此汉代祭祀音乐大多并非传统上庄严持重的形象,而是以娱乐性为主的歌舞表演形式,以此达到“人神共娱”的和谐精神。图3是一块来自山东滕县西户口的刻石,图中刻画的是汉代民众普遍奉信的女性神灵一一西王母。其原型源于西域地区一女性凶神,张骞出使西域后,中原方士将其与月中女神嫦娥相结合,创造出西王母能使人长生不老的传说,因此信徒众多。这幅画像砖呈现的是一幅声势浩大的祭祀场面,共分为十个图层。画面上部醒目位置刻画了西王母及其神使,中部则为祭祀歌舞表演的场面。画面中心位立一盏建鼓,击鼓乐人周围,围绕着许多百戏艺人,分别表演乐舞和倒立、舞剑、弄丸等杂技项目,数名乐工分别演奏竿、瑟、排箫、鼓、竖笛等。此外,画面中还有多个头戴愤巾的百姓疑似在开口伴唱。下方几层站立着很多图3受楚地“巫”文化的影响,汉代祭祀和厚葬之风盛行。在汉代人的观念中,死亡并非生命的尽头,而是以灵魂的形式获得新生,并居于提前修好的墓室或祠堂中,生者通过祭祀的方式与逝者和神灵交流。因此除去上述的歌舞祭祀壁画之外,一些较大的墓葬中往往会发掘出很多陶制建筑随葬品。如仓、住宅、塔楼等,作为主人亡故后灵魂的居所,陕西西安新筑镇出土的东汉绿釉陶水亭(图4)即为其中的典型代表。这座陶楼分上下两层,下接一盆状物,底部有-77-乐器杂志MInstruj梯可供上下,上层四边塑有围栏,顶部檐角飞翘,并以禽鸟为饰。构造奇巧,工艺精美,其中还塑有人物歌舞的场景。在陶楼二层四角处分别立有四人张弓欲射,楼中一人正作长袖舞,旁有一人弹琴,三人相和而歌,似为祭祀时的音乐场景。中国自古以来就有祭祀天神、地、人鬼的礼俗,所祀除祈愿风调雨顺外,还传达着人们对于羽化登仙的渴望。因此通天的高楼自然成为汉朝人心中迎候神明的理想地点。周礼大司乐云:“冬日至,于地上之圜丘奏之,若乐六变,则天神皆降,可得而礼矣。夏日至,于泽中之方丘奏之,若乐八变,则地示皆出,可得而礼矣。”8 此处的泽中方丘即四面环水的平地,与图中盆状底座所示有异曲同工之妙。陶楼下方盆状物边缘有一人正在驱赶家禽牲畜,似乎是为祭祀献祭的牲畜,再结合图中乐舞表演的场景以及古代射礼问吉凶的传统,这座陶楼极有可能是表现祭祀场景的明器。四、宴乐宴乐是汉画音乐图像中内容最繁杂、数量最大的一部分。早在先秦时期,宴乐的使用已蔚然成风。称食举乐。汉代的宴饮用乐与先秦宴乐一脉相承,被用于宴飨群臣以供娱乐,自汉初就是宫廷宴饮中不可或缺的一部分。并在此后被历代沿用。续汉书礼仪志中就有皇帝宴飨群臣的描写:“每月朔岁首,为大朝受贺。举座前。司空奉羹,大司农奉饭,奏食举之乐。百官受赐宴飨,大作乐。”9 其中便提到了宴飨音乐的使用。而宴飨用乐除前文提到的黄门鼓吹外,还包括了乐舞、散乐等俗乐的内容。山东沂南汉墓曾出土一块乐舞百戏石刻画像,图中的乐舞表演内容丰富,规模宏大,热闹非凡。画面左侧三人分别表演飞剑弄丸、盘鼓舞和寻幢悬杆等百戏项目,依次向右是一支伴奏乐队,包括建鼓、编钟、编磐以及三列伴奏乐队。分别演奏琴、瑟、笙、箫等乐器(图5)。由此可见,编钟、编磐等金石类乐器在两汉时期仍有使用,但规格相较先秦时期已有了较大的变化,仅作为演奏配器在表演中少量运用。画面中部演出内容仍以百戏表演为主,涉及吐火、鱼龙曼杂、陵高履索、倒立等内容,且有小型乐队从旁伴奏。右侧部分画面中醒目位置是一架行进中的戏车,车架上方两匹马相向而行,其上各立一人于马背上进行杂技表演。车架后有三名乐工持长棍敲击地面小鼓。演出队伍中侍者穿行,热闹非凡。图中乐工大多身着统一服饰,且演出所用建鼓皆饰羽葆,这样声势浩大的乐舞百戏表演不禁使我们联想起张衡在西京赋中的描绘:“大驾幸乎平乐临迥望之广场,程角抵之妙戏”作者在文中用大量的笔墨描绘了这场规模盛大的皇家演出,吞刀吐火、跳丸弄剑、鱼龙曼延等表演多与沂南汉墓的石刻画像相吻合,使我们在一定程度上得以窥见汉代宫廷宴乐的盛况。LLAAAALLAAAAAITLAAA图5-78-Musical Instrument Magazine佳珍品茗漫步乐赫icalmagazine汉史帝王纪中记载着许多大型宴飨活动,每逢年节、祭祀或慰官吏时,都被广泛使用。徐州铜山汉墓出土的鼓舞画像砖(图6)中就有相关场景,从图像上层左侧损毁的砖块下部可见几人皆手持一棍状物,疑似为侍者兵器,从残存画面可看出,上层正中一人头戴冕冠,呈现出主人的姿态,左右众多随侍或拜或立。冕冠在古代是身份地位的象征,被作为帝王、诸侯的礼冠,在祭祀祖考、朝会等大型活动时佩戴以示庄重。由此可见主人身份之贵重。下层画面正中是一盏巨大的建鼓,上方饰有华丽的羽葆,鼓畔两人持击打。建鼓周围有数人正在表演倒立、弄丸等百戏内容,旁有乐人坐吹奏排箫。右侧廊下站立数人似在观赏。左侧则是妇女纺织的画面,富有生活气息。由于画面主体人物的特殊性,其对汉代宫廷宴乐的研究也有一定的参考意义。结语汉画像作为汉文化附着的载体不仅生动地反映了汉代的音乐生活场景,同时也在一定程度上表现出了当时民众的审美意趣和内心世界。本文以汉代宫廷仪式音乐中的朝会卤簿乐、祭祀音乐和宴享音乐为着眼点,从音乐图像学的角度对汉画像中的内容、符号及形式等加以阐释,深入探析其音乐形态特征,并对其中涉及的鼓吹乐、散乐百戏等音乐形式进行文献学考证,作为一种特殊的途径以论证文字记述的真实性,对于汉代音乐的研究和音乐遗产的保护都有重要的现实意义。M参考文献:1陈仲丹.中学历史教学图像史料信息解读方法浅议J.历史教学(上半月刊),2 0 16(0 2):58-6 7.2李俊;田可文.图像与音乐史研究之关系一一以点石斋画报晚清音乐生活场景为例J.黄钟(武汉音乐学院学报),2 0 2 0,(0 2):6 8-7 7+16 6.3李玫.图像研究还是看图说话?评李荣有汉画像的音乐学研究J.文艺研究,2 0 0 8,(0 5):138-146.4司马彪.续汉书M北京:中华书局,196 5:312 1.5王先谦.后汉书集解M北京:中华书局,198 4:1112.6】后汉书班超传注引,北京:中华书局,196 5:157 8.7吴钊,追寻逝去的音乐踪迹:图说中国音乐史J.北京:东方出版社,19 9 9:117.8孙安国,十三经注疏Z上海:古籍出版社,1997:7 8 9.9I南朝宋】范晔著,张道勤校后汉书M杭州:浙江古籍出版社,2 0 0 0.0 1.10吴钊,追寻逝去的音乐踪迹:图说中国音乐史J.北京:东方出版社,1999:117.作者单位:江苏师范大学乐器杂志-7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