亨利·詹姆斯《金碗》中的黄金隐喻研究.pdf

.61Foreign Languages and Literature(bimonthly)No.4Vol.39第3 9 卷第4期July,20232023年7 月外国语文（双月刊）亨利詹姆斯金碗中的黄金隐喻研究胡江波郭楼庆？（1.中国科学院大学外语系，北京100049；2.北京外国语大学英语学院，北京100089)摘要：亨利詹姆斯在其小说金碗中用黄金来隐喻帝国探险者向外扩张的心态。在历史上，黄金一直与帝国向海外探索、发现与扩张的梦想紧密相连。从最早的欧洲帝国探险者到美国富翁亚当韦弗，他们都有一个帝国扩张的野心勃勃的梦想。金碗中与金碗有关的联姻故事间接地反映了美国与欧洲帝国在世界舞台上的力量更替。关键词：亨利詹姆斯；金碗；黄金隐喻；力量更替中图分类号：156 1.0 7 4文献标志码：A文章编号：16 7 4-6 414(2 0 2 3)0 4-0 0 6 1-0 80引言文学批评界一些学者认为，19世纪美国著名作家亨利詹姆斯（HenryJames，18 43 一1916）对公共事务比较冷漠，是一位不动感情的文学家、艺术家、批评家。事实上，詹姆斯并不是一个不关注现实生活的作家，他非常关心政治，18 7 8 年就发表了四篇与英国地缘政治有关的文章，专门讨论了英国的阿富汗问题、第二次阿富汗战争以及英国和俄国的地缘政治等问题（Walker，1999：X）。詹姆斯关注、喜爱欧洲文化，他认为“艺术之花只在土壤深厚的地方绽放”（James，198 4：3 2 0）。在他看来欧洲就是这样一片具有深厚文化积淀的土壤，他在英国侨居了约半个世纪，生活的年代正逢大英帝国鼎盛的维多利亚时期。在2 0 世纪初期詹姆斯也看到了美国的崛起。詹姆斯的文学创作与欧洲文化、帝国文化有着密切的联系，这种联系在其著名长篇小说金碗（TheGoldenBowl，190 4）中清晰可见。金碗中有一个突出的隐喻：一个金灿灿的黄金之碗。这个金碗意象隐喻折射出亨利詹姆斯对帝国的关注，也象征着欧洲与美利坚这两种新旧帝国的力量更替。彼得休姆（Peter Hulme）认为，早期的美国殖民话语里有两个隐喻的语域，一个是关于黄金的隐喻，另一个是殖民地当地人相当于处于未开化状态的野蛮人的隐喻（Burrows,2000：96）。詹姆斯在金碗中关于金碗的隐喻正好契合了早期的美国殖民话语里关于黄金的隐喻。黄金与帝国的海外探险密不可分。寻找黄金既是历史上大航海的动机之一，也是欧洲探险最初的目标。在哥伦布航海的时候，为了让西班牙王室继续资助昂贵而又危险的航行，他编造了一个关于新世界遍地黄金的故事来弥补他未能发现通往东印度群岛的贸易航线的失败。随着欧洲向外航海和扩张的继续发展，黄金也开始象征着帝国收稿日期：2 0 2 3-0 3-0 5基金项目：北京市社会科学基金规划项目“19世纪和2 0 世纪初美国小说中的帝国意识研究（2 0 WXB005）的部分成果作者简介：胡江波，女，中国科学院大学外语系教授，博士，硕士生导师，主要从事英美文学、亨利詹姆斯研究。郭庆，男，北京外国语大学英语学院教授，博士生导师，主要从事英美文学研究。引用格式：胡江波，郭楼庆.亨利詹姆斯金碗中的黄金隐喻研究J.外国语文，2 0 2 3（4）：6 1-6 8.62外国语文2023年第4期向外探索、发现与扩张的欲望和梦想。到了2 0 世纪初期，新崛起的美国凭借着蓬勃发展的经济，逐渐比肩欧洲在世界上的影响力，开启了新的帝国时代。190 0 年美国GDP首次超过英国，成为世界上经济总量最大的国家。金碗这部小说中的金碗隐喻折射了美国探险者向外扩张的心态。从最早的欧洲探险者到美国富翁亚当韦弗，他们都有一个扩张梦想，金碗中与金碗有关的联姻故事间接地反映了美国与欧洲在世界舞台上的力量更替。1黄金追逐与掠夺金碗中充满了指涉帝国的意象，“金碗”因其黄金质地寓意了帝国对于财富的追逐和向往。在帝国的扩张历史上，金灿灿的黄金一开始就是帝国掠夺的目标。1493 年，哥伦布代表西班牙王室探险发现美洲，同时在那里也发现了黄金和白银，西班牙帝国由此得到的财富让全世界舰不已。大英帝国最早进行海外扩张也是为了掠夺黄金。从亨利七世开始，英国人就梦想着要像西班牙人一样找到他们自己的“黄金之国”。为了寻找金银矿，英国探险家们到达了南美洲的最南端。理查德格林维尔爵士和弗朗西斯德拉克爵士都到过南美。16 0 6 年，为了发现和挖掘黄金、白银与铜矿，托马斯盖茨爵士被颁发许可证到美洲建立弗吉尼亚殖民地（弗格森，2 0 12：5）。大英帝国的这些寻找均告失败，而西班牙却在秘鲁和墨西哥发现了白银。一无所获的英国人以海盗传统为基础，开始用武装民船来掠夺西班牙的财富。一个有名的海盗和民间探险家亨利摩根在海上用暴力和劫掠的手段获取了大笔资金之后，又在牙买加购置了大量土地来种植甘蔗。摩根的发迹生涯生动地折射出了大英帝国建立和发展的过程，大英帝国正是以掠夺黄金起家，后又在甘蔗种植中得到发展的。帝国主义在海外扩张的时候，经济扩张是其首务。一些研究19世纪欧洲帝国主义的系统化理论认为，“帝国主义”就是指最广泛意义上的世界范围的经济扩张和国际竞争（波特，2 0 14：11）。金碗中有不少涉及帝国在海外购买的行为，只不过这一次是来自美国这一新兴帝国里的艺术品收藏家亚当父女。亚当韦弗在欧洲大量购入艺术品收藏，这一行为显示了他的财富力量，也体现了当时美国人的一种占有或者移植欧洲文化的冲动。亚当父女拥有大量财富，其巨大的购买力足以能够轻而易举地将破落的意大利贵族、像一枚纯金的“古老的浮雕硬币”一样的亚美利哥购买进来（James，2 0 0 9：41），包括王子的过去和未来；正是这种帝国式的购买行为把玛吉未来的丈夫物化成了一枚金币。作为亚当父女眼中的欧洲历史的代表，亚美利哥成了他们所收藏的欧洲艺术品的一部分。亚美利哥的名字“Amerigo”与欧洲探险家发现美洲大陆这一历史紧密相关，在小说中象征着帝国的冒险和海外扩张。亚美利哥的同名祖先亚美利哥韦斯普奇（AmerigoVespucci）是一名意大利航海家，美洲（全称亚美利加洲)因他而命名。是他发现美洲其实是一块新大陆，而不是哥伦布所误认为的亚洲的一部分。当时哥伦布的大航海震撼了世界，西方人都误以为这次航行到达了亚洲，但没有看到传说中的财富和文明。为了弄清这一问题，1497 年至150 4年间亚美利哥韦斯普奇参加了去大西洋西岸的航行。150 0 年7 月亚美利哥发现了南美洲东海岸，考察发现这是一块新大陆，认为巴西和西印度群岛所在地不是哥伦布所说的亚洲东部。因此在150 7 年出版的世界地理概克里斯托弗哥伦布（ChristopherColumbus，1451一150 6 年），中世纪热那亚共和国（今意大利一部分）的航海家、探险家，他曾4次横渡大西洋，并成为到达美洲新大陆的首位西欧人。1492 年10 月12 日，哥伦布发现美洲大陆，但他以为这是亚洲的印度，至死都不承认他发现的是一块新大陆。哥伦布的航海发现证明了大地球形说的正确性，开创了在新大陆的开发、殖民和移民的新纪元。63胡江波郭楼庆亨利詹姆斯金碗中的黄金隐喻研究论中，德国地理学家马丁瓦尔德泽米勒将这块大陆标为“亚美利加”（Americas）以纪念这位航海家,此名来自亚美利哥名字的拉丁文写法（Americus）的阴性变格。欧洲旧帝国为了寻找海外殖民地而去寻找和征服新大陆，亚美利哥的名字因而与意大利、西班牙等古老欧洲帝国的历史产生了千丝万缕的联系，而亚当则象征着新世界里的新人。用亚美利哥这样一个富有帝国色彩的名字来命名一个主人公，詹姆斯颇有深意。詹姆斯一开始就为金碗编织了一则寓言，提供了一个深远的历史背景。来自美国的富翁亚当用金钱收购了代表着欧洲帝国历史的亚美利哥，折射了190 4年詹姆斯写金碗时的现实。金碗象征着在帝国的早期历史上向海外探险以获取黄金等财富的过程。哥伦布当初寻找亚洲的目的就是为了获取黄金和香料，而亚当的行为则代表了新崛起的美国在其经济实力强大后反过来到欧洲学习以弥补其在文化上的不足。因此，金碗是一个关于新旧帝国力量更替的寓言，象征着帝国的中心已然从欧洲逐渐转移到了美国。从古老的意大利、西班牙、大英帝国到当时的美国，无论经过多少变化，帝国对于财富追逐的欲望，正如金碗那黄澄澄的颜色一样永远不会改变。2美国的亚当无论古老帝国过去曾经多么辉煌，王子亚美利哥的祖先那位著名的航海家的名字“亚美利哥韦斯普奇”已被保存在大英博物馆里，而今引领世界风骚的是来自美国的新人：亚当韦弗。亚当代表着在新的帝国市场自由驰骋大获成功的美国商人，是当时的美国大亨洛克菲勒、摩根、卡耐基等人的代表。新兴的美国已经在国际舞台上登场了，此时的欧洲旧贵族和美国新富之间在文化上的冲突已经不再那么明显，欧洲社会对美国经济实力的强大开始刮目相看，美国新富也在快速弥补他们在文化上的弱点，像亚当一样大量地购买艺术品，甚至在此基础上建立起自已的艺术博物馆。亚当（Adam）这一名字和詹姆斯在早于金碗2 7 年前发表的小说美国人里的纽曼（Ne w ma n）一样,均象征着来自新世界的新人。但是，这个新人比以前的纽曼实力更加雄厚，可谓今非昔比。在金碗第二卷第一章的结尾处，叙述者把亚当韦弗比作墨西哥的征服者西班牙人科尔特斯（Cortez），描述了亚当的自我意识以及他对自我的了解：他就像其他许多人一样，在阅读时被济慈那首描写面对太平洋的强壮的科尔特斯的十四行诗给击中了，但可能很少有人虔诚地把诗人这一番宏大的意象和一种经验事实联系起来。这一意象和韦弗先生的意识如此契合，曾经在某一个时刻，他就以此种方式町着他的太平洋，肉眼观察到那些不朽的诗行所描写的情景并将之印在记忆深处。他的“达利安高峰（the peak of Darien）”就是那个改变了他一生的突然降临的时刻，在那一时刻他内心发出一声无声的叹息，类似于一种忧虑情感所引发的低沉咕噜声，他意识到世界正在等待着他去征服，只要他尝试，就可以征服它。生命正在他眼前翻开新的一页一一就像一张久未被翻动的书页，在被触动的时候热烈地翻转过来，一股黄金群岛（theGolden Isles）的气息也随着空气的颤动扑面而来。马上他就觉得将来他的事业就是要渡海去那片黄金群岛一一带着一种想象起来比实际行动更甜蜜的感觉一那才是最精彩的部分。一此处原文为斜体。黄金群岛是希腊神话中最西边的一个群岛，位于太阳下山的地方。传说中仙女赫斯帕里得斯（Hesperides）三姐妹受天后赫拉委托，守护着那里金苹果树上的金苹果，因为这棵神树是大地之母盖亚送给赫拉和宙斯的结婚礼物。:64外国语文2023年第4期在某种程度上他就像那些伟大的预言家，那些激发美、鼓舞美的人一毕竞也许他还没有降低到那些伟大的制造商和创造家的水平以下吧。（James,2009：12 8）在这里，亚当把他自已的经历与济慈的一首诗歌联系起来，也与西班牙探险者科尔特斯联系起来。为了更好地理解詹姆斯在这里所说的，我们不妨看看查良铮先生翻译的济慈那首十四行诗的全貌：初读贾浦曼译荷马有感我游历了很多金色的国度，看过不少好的城邦和王国，还有多少西方的海岛，歌者都已使它们向阿波罗臣服。我常听到有一境域，广阔无垠智慧的荷马在那里称王，我从未领略的纯净、安详，直到我听见贾浦曼的声音无畏而高昂。于是，我的情感有如观象家发现了新的星座，或者像科尔特斯，以鹰隼的眼凝视着太平洋，而他的同伙在惊呀的瑞测中彼此观看，尽站在达利安高峰上沉默。（查良铮，2 0 0 5：3 8 0)济慈诗中开篇句里的“金色的国度”和亚当所想到的黄金群岛正好相呼应，也和詹姆斯小说的标题“金碗”相呼应。诗中提到的帝国主义征服者科尔特斯其实应该是历史上西班牙的探险家巴尔博亚（Balboa)。科尔特斯和巴尔博亚一样都是寻金者，科尔特斯曾经在墨西哥探险，并在那里建立了西班牙人的统治，但历史上第一个发现太平洋的是西班牙航海探险家瓦斯科努涅斯巴尔博亚（VascoNunezBalboa，约147 5一1519）。1513 年，他带领一支探险队穿过巴拿马地峡，9月2 5日他在南美洲的达利安山顶上看到了太平洋，成为第一个望见太平洋的欧洲人。正如诗中所描写的那样，这次发现让他“以鹰隼的眼凝视着太平洋”，惊得目瞪口呆，而他带领的队员们则面面相靓，不知道眼前的新大洋到底是哪一个大洋？就像金碗里亚当面前那一阵“空气的颤动”（James，2009：12 8）一样，这一发现带给了他们一种征服意识的觉醒。殖民征服在此有了具体的依托，新的海洋和新的大陆同样激发了探险家们心底的开拓与征服的热情。诗歌里充满了讴歌财富、航行以及统治等帝国主义色彩的语言。济慈的这首诗非常恰当地衬托了亚当对于向外征服的热情。作为新兴的美利坚帝国的商人，亚当对于世界怀有一种开拓的精神。只不过他心目中的黄金群岛不是一般人所向往的新世界，而是欧洲的旧世界，欧洲的博物馆里装满了从世界各地运去的帝国战利在这里济慈可能错把巴尔博亚误认为是科尔特斯，历史上这两人都是西班牙人，但科尔特斯征服的是墨西哥，而非诗中提到的达利安高峰。65胡江波亨利詹姆斯的黄金隐喻研究郭楼庆品。亚当是一个文化意义上的帝国主义者，在欧洲搜取艺术品来充实他在美国建立的私人博物馆。“太平洋”象征着一个正在等待着亚当去征服的世界。与从欧洲到美洲去殖民相反，他要去欧洲进行征服。当时美国的经济发展已经位居世界前列。亚当带着他雄厚的资本去欧洲购买那些古玩和艺术品陈列在他的私人博物馆里。通过购买行为，他象征性地实现了购买欧洲文化的愿望3玛吉与王子的婚姻：新旧力量更替的折射金碗中王子亚美利哥对于美国的财富非常向往，这一点在小说的开头就有体现。小说开始不久，詹姆斯就把一个消失已久的罗马帝国与伦敦并置进行比较：王子一直喜欢他的伦敦他是那种现代的罗马人，他们发现泰唔士河旁边的伦敦比起罗马人遗落在台伯河畔的古老城邦来，更像一个真实可信的帝国。从小就在全世界都予以致敬的罗马城里长大，他发现现在的伦敦比同时代的罗马在这一方面显得更真实。他自言自语，假如这是一个帝国权力的问题，假如一个人像罗马人一样希望恢复一点那种帝国的感觉，这样做的地点应该是在伦敦桥上他一直漫无目的地在邦德街上闲逛，在路过一个橱窗的时候他的思绪被拉回到了古玩店里的摆设上。店里那些大件古玩装金饰银，镶嵌着宝石，那些物品或是皮质、铁质，或是黄铜质地，经过了多次的反复使用甚至滥用之后，堆在一起，其姿态就好像它们是帝国那久远的胜利历史上被厚颜无耻地掠夺来的战利品一样。（James,2009:27）在此，詹姆斯明确指出伦敦在英国的重要地位，以及伦敦给人们带来的强烈的帝国感觉。在伦敦有名的奢侈品购物大街邦德街上，王子眼里的那些价值不菲的古玩艺术品，其中有一部分的确是大英帝国历史上从世界各地掠夺来的战利品。詹姆斯在此用了“厚颜无耻”一词来表达他对帝国掠夺行为的厌恶。在这里他也暗示伦敦已经取代古老的罗马帝国成为如今的帝国中心。但不久之后，尽管亚美利哥王子狂热地迷恋着英国习俗，他最后还是通过与亚当女儿联姻，把自已像一件欧洲文明的珍宝一样售卖给了美国商人亚当一家。这象征着世界中心从英国转移到了美国。王子凝视着邦德大街古玩店里那些帝国“厚颜无耻”掠夺而来的珍宝，眼前这一幕让他想起了朋友范妮对他说过的一番话，那就是如果和玛吉结婚，他就会真正抵达黄金群岛港口（James，2 0 0 9：45）。对他而言，这个黄金群岛无疑是位于在英国西方的美国。像亚当这样财力雄厚的美国大亨所在的地方就是王子向往的黄金群岛。此时的亚当，自然已经不是詹姆斯的美国人里的商人纽曼所能同日而语的了。富有的纽曼也追逐、向往着欧洲的文化，但对于博大精深的欧洲文化，他一直是一个门外汉。他感觉欧洲文化就像一堵墙把他排斥在外，“美国人整个民族都被排挤在欧洲文化之外，不仅是地理上、政治意义上的排挤，更是社会意义上的”（Tuttleton，197 8：3 59）。他想要联姻的欧洲贵族也最终拒绝了他。但是到了亚当和玛吉这里，同样是用金钱的力量，他们已能成功地将意大利贵族后裔亚美利哥收入囊中了。詹姆斯这种写法上的转变反映了他创作金碗时的时代背景变化。在创作金碗的年代，美国已经在国际舞台上崛起。欧洲帝国已经逐渐衰落了，美国则正处于上升阶段。对于当时美国在亚太地区的实力，欧洲也要忌三分。美国经济也处于蓬勃发展的态势。190 0 年美国的CDP首次超过英国，成为世界上经济总量最大的国家。一大批富豪聚集在华尔台伯河是一条流经罗马的河流。662023年第4期外国语文街，华尔街的势力越来越大。洛克菲勒、肯耐基、摩根等大名在当时如雷贯耳。亚当就是这样一个大富豪。在这样雄厚的实力背景下，作为欧洲古老贵族代表的王子亚美利哥也最终与美国富商的女儿联姻。玛吉与王子的婚姻缔结反映了当时世界上的新旧帝国力量的更替。“亚美利哥”王子的名字也是一个关于发现和探索的象征。亚当之所以重视王子的价值，就在于王子的名字揭示了一段著名的美洲发现史。亚美利哥家族里祖先的名字被保存在大英博物馆，亚美利哥这一意大利贵族在美国商人亚当眼里自然具有了很高的文化价值。他就像一枚“古老的浮雕硬币”一样（James,2009：41），代表着欧洲帝国的一部分历史，即那一部分向外探索和发现的历史。而亚当所具备的购买亚美利哥的能力，在王子看来已经具备了改变与创造历史的力量。金碗象征着亚当所具有的金钱的力量。亚当以雄厚的财力涉足文化经济领域，购买了大量的欧洲艺术品陈列于家中，作为自已对欧洲文化的征服，以此突出他与欧洲贵族竞争的力量。亚当来欧洲购买的就是美国稀缺的艺术品等文化产品的价值。他与同是美国商人的纽曼在向往欧洲艺术这一点上很相似，但是结局大相径庭,因为这一次美国商人再也没有像纽曼一样被欧洲贵族拒之门外了。亚当的女儿玛吉顺利地嫁给了欧洲最古老的贵族的后裔。不仅如此，在故事的结尾，玛吉还成功地击退了婚姻里的第三者，保护了自己的婚姻和幸福。比较190 4年出版的金碗和18 7 7 年出版的美国人，不难看出詹姆斯在创作上的这一转变。这一转变的背后究竟有何起因呢？部分原因是詹姆斯在创作金碗之时历史背景已经发生了变化。18 98 年美西战争（theSpanish-AmericanWar）的胜利极大地鼓舞了美国人的信心，而190 0 年美国经济的高速发展以及美国在世界舞台上的崛起也给詹姆斯的创作带来了积极的影响。美西战争是一次瓜分世界的帝国主义战争。它虽然历时较短，规模不大，但却是美国从自由资本主义发展成为垄断资本主义的分水岭，也是美帝国主义正式形成的标志（杨生茂等，引言198 1：1）。美国外交史上通常把美帝国主义的诞生与美国于18 98 年在美西战争中对菲律宾的夺取联系起来（Gould，197 2：3 0 6），很多人将其视为美国成功崛起的标志和帝国扩张的关键一步。和西班牙的这场战争取得的胜利明确无误地证明了美国自身的实力优势，从而极大地鼓舞了美国的民族自信心。从詹姆斯这个时期的小说创作能够看出这些社会政治经济的背景变化。尽管詹姆斯讨厌美西战争，憎恶美国的帝国主义扩张和侵略，但在此次战争中美国的胜利也激发了他的民族抱负，让他对美国民族今后成长为一个“能力更强的民族”的前景不免跃跃欲试（Anesko，1997：3 13）。这种思想影响了詹姆斯在美西战争以后所写的后期小说，比如鸽翼和金碗。他开始在小说中想象、描绘一个个比以往的美国人形象更佳的美国人代表。在他后期的三部重要作品中有两部分别塑造了一个胜过欧洲人的美国人形象，一个是鸽翼（190 2）中的美国女孩米莉，一个是金碗（190 4）中的玛吉。在鸽翼中，米莉原谅了男友默顿与闺蜜凯特的不忠和背叛，而她遗赠给他们俩的财产迫使两人反省自已的不道德行为。詹姆斯把米莉的女伴苏珊称之为一个“世故的女人”，而米莉超越了苏珊的世故，是一个“公主”（James，1999：12 0）。她所爱的人犯了错，而她仍然能够不计前嫌地原谅对方，一如既往地爱着他们。在道德上米莉已经远远超过了欧洲人默顿和凯特。玛吉比起美国人里的纽曼和一位女士的画像中的伊莎贝尔要成功得多,她是詹姆斯因美利坚帝国的兴起受到鼓舞而创造出来的“能力更强的民族”的代表。在与欧洲人亚美利哥的交往中，玛吉展现出了强大的心理素质、高超的智谋，最终赢得了自已想要的婚姻和家庭。在人生中完胜的美国女性反映了詹姆斯对于美国人的信心在增强。詹姆斯的另外一部后期小说使节（190 3)则是一个比较复杂的例67胡江波亨利詹姆黄金隐喻研究郭楼庆子，体现了一种欧美在势力角逐场上的微妙平衡：既有欧洲文化优于美国的一面，也有美国经济势力崛起后不容忽视的一面。虽然在文化生活中，詹姆斯仍然觉得此时的欧洲文化更胜一筹，因此有使节中的美国人斯特瑞塞和查德愿意留在欧洲生活而不愿回国的情节；但是最后反对美国人查德和欧洲贵族德维奥内夫人结婚的却是一个美国女富商钮瑟姆夫人而非欧洲人，这已不再像美国人中那样由欧洲贵族掌握是否同意联姻的主动权。这一点反映了当时美国的地位已经上升到了一个不容忽视的位置，美国富商也因此取得了和欧洲贵族平等对话的权利。在金碗中，作为没落的意大利贵族后代，亚美利哥最终被来自美国的富人亚当一家收人囊中。而在18 7 7 年发表的美国人中，同样是作为欧洲没落贵族的后代，德辛特里夫人却最终拒绝了美国富商纽曼的求婚，因为法国贵族德贝勒伽德一家不同意女儿下嫁给美国富人。此番对照，让人觉得今非昔比，美国在美西战争之后作为新兴的帝国力量崛起的形象跃然纸上。在190 3 年出版的使节中詹姆斯让美国女富商钮瑟姆夫人拒绝让儿子查德迎娶欧洲贵族女性，是因为在1903年詹姆斯已经清楚地意识到了美国已成为一个世界性的大国，在经济的迅速发展背景下美国财富的影响力已经逐渐比肩欧洲门阀世族的影响，没落的欧洲贵族已经很难再拒绝与美国富人的联姻。而美国人一开始就已具有强烈的对外扩张的野心，这从美国人纽曼克里斯托弗的名字就可见一斑。纽曼克里斯托弗的英文全名“NewmanChristopher”让人联想起欧洲历史上有名的殖民者和航海家克里斯托弗哥伦布（ChristopherColumbus），“Ch r i s t o p h e r（克里斯托弗）”一词折射出了詹姆斯对美国人可能会追随欧洲殖民主义道路的一种警惕之心（Rowe,2003：2 0 5-2 14）。自18 7 7年美国人发表之后，经过2 0 多年的发展，又经历了美西战争，190 0 年美国经济进人了高速发展时期，美国在世界舞台上开始崛起。因此，在190 4年发表的金碗中，美国富商的女儿玛吉顺利地嫁给了意大利古老贵族的后代亚美利哥。玛吉发现王子和夏洛特在她结婚之前就已彼此认识这一秘密是在那天上午她去大英博物馆查阅关于王子家族的历史回来以后。她在路上发现了王子和夏洛特两年前准备购买金碗的那家店，碰巧买下了那只王子他们看过的隐藏有瑕疵的金碗，但是店主人很快就因为内疚而去拜访她并告诉她金碗上有一条裂缝，结果由此而泄露了王子和夏洛特早已认识却装作不认识的秘密，也暴露了他们之间的亲密关系（James,2009：410）。正是金碗上的缝隙泄露了王子与夏洛特自以为天衣无缝的秘密！这条缝隙也正是玛吉得以解开王子和夏洛特关系谜团的线索，象征着王子与夏洛特的关系的破绽之处，同时也象征着玛吉婚姻中存在的隐秘裂缝。纵观整部小说，金碗在其中作为一个突出的意象既象征着这一场欧美婚姻外表上的富丽，也折射出了玛吉与王子婚姻里隐藏的秘密，同时还是以玛吉父亲为代表的美国人在欧洲社会上崛起的象征。由于购买金碗，玛吉从中察觉到继母夏洛特与丈夫亚美利哥过去的恋情，在面临着丈夫与自己的昔日好友夏洛特同时背叛的时候，一时间猜忌、谎言排山倒海而来，原本天真无邪的玛吉，面对这样的冲击时，却尽量独自承受，不忍心让宠爱她、总是将她摆在第一位的父亲知道。她在不动声色中逐渐掌握着继母和丈夫的交往，巧妙设计让亚当带夏洛特返回美国生活，离开她和亚美利哥。为了维护爱情与婚姻，她割舍了父女深情，也宽恕了亚美利哥。而她的宽恕和智慧最终赢得了亚美利哥的情感回归，也维护了两个家庭的完整。在小说的最后，亚美利哥看着玛吉的眼睛说道：“我的眼里只有你。”（James,2009:595）在与欧洲人的交往中，玛吉展现出了强大的心理素质与高超的智谋，最终赢得了自己想要的婚姻和家庭，并巩固了自己的地位。玛吉从侧面反映了他对美国人68责任编校：肖谊外国语文2023年第4期的信心在增强4结语在金碗中，詹姆斯善于借助隐喻的力量来巧妙地表达他的帝国意识。他作品里的隐喻意义相当浓厚，金碗就是这样一个内蕴丰富的隐喻。在小说中詹姆斯用“金碗”来寓意小说人物对财富的追逐，象征着帝国主义者向海外探险以获取黄金等财富的过程。历史上，黄金曾象征着欧洲帝国主义者向外探索、发现和扩张的梦想。多年后的这一黄金制品金碗依然折射出了以亚当为代表的美国人的扩张梦想。发生在金碗背后的联姻故事则反映了美洲帝国主义者与欧洲帝国帝国主义者的力量对比与更替。历史之页在不断翻新，从詹姆斯笔下的金碗这一艺术隐喻上，读者得以窥见当时发生在文本背后的巨幅历史画卷上的波澜与兴衰。参考文献：Anesko,M.&H.Jr.James.1997.Letters,Fictions,Lives:Henry James and William Dean Howells M.New York:OxfordUniversity Press.Burrows,S.2000.The golden fruit:Innocence and Imperialism in The Golden BowlJ.The Henry James Review(2):95-114.Gould,J.W.1972.American Imperialism in Southeast Asia before 1898J.Journal of Southeast Asian Studies(2):306-314.James,H.1984.Literary Criticism I:Essays on Literature,American Writers,English Writers M.Ed.Leon Edel.New York:Library of America.James,H.1999.The Wings of the Dove M.New York:A Signet Classic.James,H.2009.The Golden Bowl M.London:Penguin Books.Rowe,J.C.2003.Henry James and GlobalizationJ.Henry James Review(3):205-214.Tuttleton,J.W.(ed.)1978.The American:an Authoritative Text,Backgrounds and Sources,Criticism G.New York/London:W.W.Norton&Company.Walker,P.A.1999.Henry James on Culture:Collected Essays on Politics and the American Social SceneM.Lincoln andLondon:University of Nebraska Press.安德鲁波特2 0 14.欧洲帝国主义，18 6 0 1914M叶海林，译北京：北京大学出版社.尼尔弗格森。2 0 12.帝国M雨珂，译北京：中信出版社.杨生茂，冯承柏，李元良.198 1.美西战争资料选辑M上海：上海人民出版社.查良铮.2 0 0 5.穆旦（查良铮）译文集第3 卷M北京：人民文学出版社.The Metaphor of Gold in Henry James The Golden BowlHU JiangboGUO QiqingAbstract:In his novel The Golden Bowl,Henry James uses gold as a metaphor to indicate the empire explorersexpansionism.Gold has been related all the time to the empires dreams of overseas exploration,discovery and expansion in thehistory of empires.From the earliest explorers of the European empires to the American millionaire Adam Verver,they all share anambitious dream about empires expansion.The marriage story related to the golden bowl in The Golden Bowl indirectly reflectsthe power shift between the American Empire and the European empires on the global stage.Key words:Henry James;The Golden Bowl;the metaphor of gold;power shif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