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为方法的《边区群众报》—...基于“文”视角的解读与分析_王春泉.pdf

第6期 总第018期24海河传媒新闻史论作为方法的边区群众报摘要创办于 1940 年的边区群众报是一个战略性的文化生产装置，蕴藏着无数历史的智慧。打开皱褶可见，被人们习惯称作大众化媒介代表的边区群众报，其实代表了一种新的文化设计与实践进路。这种文化设计与实践内在极具尖锐性例如打破科层制、开放办报，让“人人都有麦克风”；又或者，透过角色重构、确立“人民至上”取向，带来空前现代的“文化语型”外部又因为扎根泥土的神思、路径及现代传播“文心”智慧，将根据地“之间”广泛的合调天籁聚拢在一起，形成了颇具“分形传播”智慧的红色传播文化的新道路，新类型，新感觉结构，新美学。关键词边区群众报；战略性的文化生产装置；新红色传播文化一、引言：直面边区群众报研究的困境，寻求解放的新航线 创 刊 于 1940 年 3 月 25 日 的 边 区 群 众报无疑是中国革命报刊史上浓彩重抹的一笔，在广袤无垠的历史信息中，我们可以很容易找到诸如下面这样的定性与描述：边区群众报由毛泽东提议创办，题写报头、组织建构等资源整合工作均由这位政治领袖亲自定夺，至 1946 年的“六年中，毛主席就表扬过 4次”；【1】1946 年 4 月 1 日，时任中央西北局书记习仲勋发表庆贺 六周年一文，称赞“这个报纸是边区群众公认的好报纸，谁也喜欢它，谁也爱护它”；1944 年陕甘宁边区文教大会召开，边区群众报被评为特等文教模范单位；时隔八十年后的 2020 年3 月 24 日，现任中共中央总书记习近平为陕西日报 创刊 80 周年专门指示，“却顾所来径”，历史荣耀直指当年边区群众报的丰功伟业和千秋贡献。【1】王登元：毛主席给报纸起名字,五十年华,陕西日报社,1990 年版,第 261 页。【2】谭吐：我和边区群众报,五十年华,陕西日报社,1990 年版,第 13 页。【3】郑育之：边区群众报诞生的前后,五十年华,陕西日报社,1990 年版,第 35 页。【4】胡绩伟：办一张群众喜闻乐见的报纸,载氏著青春岁月胡绩伟自述,河南人民出版社,1999 年版,第 177 页。（一）荣耀、资本与解读的惯性80 年的创业历程，边区群众报历史性地赢得了大众报刊楷模、人民报刊典范这样的光荣的桂冠。关于这份名报纸的身份与定位，几乎所有的历史资讯和现实研究都没有分歧地指向“专为陕甘宁边区广大区乡干部和群众办的”、【2】“适合群众需要的通俗化报纸”，【3】“一张群众喜闻乐见的报纸”。【4】这是合力的结果。1941 年 3 月 6 日，“大众读物社”成立一周年之际，创始人周文组织大众化工作研究一书的编写，制度性地开启了边区群众报自我叙事的历史。该书 1942 年 5 月由新华书店出版发行，此后影响至整个的抗日民主根据地，在制作边区群众报的历史上至为重要与关键。作为开端，大众化工作研究直接锁定“大众化”框架，宣认所有工作都是对当年左联“文艺大众化”号召的实际执行，所形成的“社通讯网读报组”体系，则是对鲁迅当年提出的依靠政治之力促成新的大众文化历史的积极的回应。承继此种自我叙事的精神 王春泉 基于“文”视角的解读与分析25海河传媒2022年12月海河传媒新闻史论与勇毅，1944 年，副主编金照根据 边区群众报四年来的经验“四年以来，我们收到工农同志写来的一万多篇新闻通讯的稿子，我们都研究过这些稿子；给这些写稿的同志，也写过一万多封回信，提过一些意见；我们还选出过四五千篇稿子，经过我们的修改，在报纸上登了出来”编写出来影响根据地新闻书写文化至巨的怎样写新闻通讯一书，希望能够惠及广大的工农书写人；【5】1949 年，身处病中的 边区群众报 人柯蓝，不甘 边区群众报材料“大多失遗，如果所剩少许残余材料，再让其流散，更觉可惜”之故，倾其心血，结合 边区群众报经验，编撰怎样编写通俗报刊一书，系统讲述通俗报刊特性、通俗报刊各栏目的写作方法、通讯报刊的编辑、通讯报刊的读者联络等问题。【6】众多的“内部读者”坚定地支持了这样的叙事框架，例如习仲勋总结说：“它不但容易读容易懂，并且说出了边区群众要说的话，讲出了边区群众要知道的事情”；“对边区人民是尽了最大的组织和指导作用的。它告诉边区群众和干部团结抗战、生产建设的任务，当边区的喇叭筒，而且教边区干部和群众怎样来工作、来动员、来生产、来完成这些任务。”【7】代表中央意志的解放日报，则在 1942 年 2 月 22 日第 4 版刊发大众读物社结束，群众报社成立，群众报将有大革新一文，特别赞赏它“以新的姿态，出现在新闻战线上”的卓越贡献。“外部公众”也带来了诸多的“欣赏型探究”。【8】例如 1944 年访问延安的赵超构在他享誉中外的延安一月中写道：在群众的政治教育上，群众报占有重要的【5】金照：为什么要写这本书？,文载氏著怎样写新闻通讯,东北新华书店,1949 年版,第 1 页。【6】柯蓝：怎样编写通俗报刊,新华书店,1949 年版,“写在前面”,第 2 页。【7】习仲勋：庆贺边区群众报六周年,边区群众报,第 301 期,1946 年 4 月 1 日。【8】美 弗兰克约瑟夫巴特雷等：欣赏型探究：一种建设合作能力的积极方式,上海教育出版社,2017年版,第15-19页。【9】赵超构：延安一月,中国国际广播出版社,2013 年版,第 154-155 页。【10】英斯坦因：红色中国的挑战,新华出版社,1987 年版,第 128 页。【11】英斯坦因：红色中国的挑战,新华出版社,1987 年版,第 155 页。地位。所有这方面的教材，都由这个报纸供给。它创办于四年前，由文协领导，用字只有 1500 个，所以绝对通俗。它每天印 7200 份，每个乡、每小学、每工厂，以及部队中每一连、札工队、变工队、妇纺组、运盐队、合作社，都分配一份，50 位劳动英雄，每一位也得一份，由别人读给他听。报纸内容完全农村化，包括各地通讯、工作经验、生产知识、批评提议、歌谣故事等。为了适应农民的需要，每一时期总有一个中心的宣传，题材依据农间的季节而定。就深入民间一点而言，群众报的力量是在解放日报之上的，虽然它不过是解放日报的通俗版。【9】同 样 是 1944 年 访 问 延 安 的 美 国 记 者 冈瑟斯坦因，也借他红色中国的挑战一书做出了如此的评价：延安的另外一个日报是边区群众报，它的任务是为了那些知识较低、识字较少的读者生产一种二页的报纸。解放日报虽然自称文字简易，只用二千到二千五百个中国字，但是对于刚刚学会认字的老百姓仍然太艰深。边区群众报只用一千个最简单的中国字和字句，比起解放日报来，它更是千万老百姓的教科书，在小学、成人补习学校及日益增加的读报小组中，广泛地被利用着。【10】“认字”在边区成为疯狂，第一个目的是去阅读一千字编印的边区群众报，这已经成了一切渴求知识的老小的理想。【11】或者是承接与发扬历史的缘故，当下能够找到的包括回忆性文章、学位论文、专题研究报告在内的所有文献资料，也几乎毫无例外地支持了边区群众报代表大众化最重要成绩的历史叙事路线，透过五十年华第6期 总第018期26海河传媒新闻史论边区群众报论文集，以及“知网”等网络平台上的相关研究成果和它们的书写者的诸多努力，强有力地扮演起了既有历史结论拥趸的角色。历史再一次验证了本雅明的断言“临时 的 补 缺 者，也 许 正 是 时 代 的 先 驱者。”【12】边区群众报真的绝非等闲的普通报纸，它的出场与在场，背负重要的历史使命，有其不可替代的隐秘的文教创新的价值与意义。（二）“不在场者才是有力的或值得继续钻研的课题。”【13】边区群众报再研究的框架资源实在丰富，“通俗”“大众”云云，其实还只是这份传奇报纸“新书法”【14】的外部特征，而不是它有效嵌入革命事业的“立教”的秘密。晚近以来，“多元现代性理论”主张走出“传统现代性”理解的“同质化”路线，积极承认“存在着由不同的文化传统和社会政治状况所塑造的不同文化的现代性”，【15】在客观上不但为本文进一步开展新的边区群众报研究提供了强悍的方法论支持，而且使过去显得很松散的思考材料，也突然、自然地聚拢在一个单元问题的群落里。例如，被称为“粉红色的年代”的 20 世纪 30 年代、【16】民权运动风起云涌的“全球六十年代”，【17】就和 20 世纪 70 年代两度造访中国的达拉斯斯迈思发展出的“传播另类现代性”迷人的“中国故事”有了历史【12】王家新：临时的“补缺者”,或许就是时代的“先驱者布莱希特”,文载洪子诚等主编我在哪儿错过了你,商务印书馆,2019 年版,第 209 页。【13】英安格雷：文化研究：民族志方法与生活文化,重庆大学出版社,2009 年版,第 65 页。【14】张高评：春秋书法与左传学史,上海古籍出版社,2005 年版,第 67-68 页。【15】多明尼克萨赫森迈尔等：多元现代性的反思：欧洲、中国及其他的阐释,商务印书馆,2017 年版,第 10 页。【16】钱永祥：水晶般的精神：乔治奥威尔与西班牙内战,载氏著纵欲与虚无之上：现代情境里的政治伦理,三联书店,2002 年版,第 64 页。【17】史安斌等：追寻传播的“另类现代性”：重读斯迈思的中国笔记,清华大学学报,2019 年第 5 期,第 139 页。【18】史安斌等：追寻传播的“另类现代性”：重读斯迈思的 中国笔记 ,清华大学学报,2019年第5期,第136-148页。【19】史安斌等：追寻传播的“另类现代性”：重读斯迈思的中国笔记,清华大学学报,2019 年第 5 期,第 140 页。【20】史安斌等：追寻传播的“另类现代性”：重读斯迈思的 中国笔记 ,清华大学学报,2019年第5期,第145、147页。性的关联。【18】“历史关联星丛”的核心意蕴，传播学家达拉斯斯迈思的表述很显白。1973年，斯迈思借大众传播与文化革命:来自中国的经验一文指出，如果将“拉斯韦尔式的西方传播学理论”简单套用到中国研究，得出的结论无非就是，中国共产党依靠其“传者”身份，在密合的传播网络中控制大部分中国“受众”并使其臣服。“这套传播模型在分析西方资本主义国家如何进行文化管理和规训国民心智时的确十分有效。但是，正如保罗拉扎斯菲尔德早就批判过的一样，行政范式的传播理论本身并不充分而如事实佐证，传统的行政范式也并不适用于中国情况”。【19】在这种契合现实的考量中，达拉斯斯迈思清晰地感受到中国并没有完全照搬西方的传播模式，相反，中国在传播文化的探索是充分自主与创造的探索与实践。事实上，中国传播文化的复杂性和灵活性已经对西方传播学形成了系统性的知识挑战，中国传播文化无法被经典西方传播研究“收编”或“降解”，中国传播的“另类现代性”经验无法任由西方范式裁断。【20】遗憾的是，至今为止没有发现来自中国传播学界的相关思考与研究贡献，这也是至今为止 边区群众报研究停滞不前的主要原因。边区群众报作为近代以来大众化运动的重要一环，边区群众报历史性地关联着晚清的白话文启蒙运动、“五四”新文化运动、二三十年代的“乡村改造运动”、世界左翼文27海河传媒2022年12月海河传媒新闻史论化运动，又最大限度地分享同时加强了抗战时期全民动员的修辞情势；例如作为陕甘宁边区重要的革命装置，边区群众报 在时间、逻辑、经验等方面，又深刻地聚合在毛泽东思想创造性的历史链条上，与新民主主义文化体系生成过程中的多个重大事件形成共生关系：身处 新民主主义论、“解放日报改版”与在延安文艺座谈会上的讲话之间，凭借一“后”一“前”的关系、制度精神与制度安排的关系、“沉思生活”与“行动生活”的关系，成为深度嵌入的历史组织物构成，如果将边区群众报放置到新民主主义论“之后”的初步尝试、在延安文艺座谈会上的讲话“之前”的“样本检测”，将边区群众报的地方性行动主义与“解放日报问题清单”例如“一国际、二国内、三边区、四本地”的版面政治取向，以及对敌斗争的“盲聋哑”等问题加以比较，本文以为，边区群众报可以被视为“新民主主义文化”的“道之文”，【21】以及延安革命传播学的“新书法”。发掘显性身份背后的“隐匿的诗学”，从“文”的立场和角度开展检讨，或者边区群众报会开口说出一个我们过去不曾想到的“古典学”意义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