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视频平台上的创意劳动者-抖音-2019.8-59页 (2).pdf

01短视频平台上的创意劳动者前言我国数字内容产业持续蓬勃发展，不断产生巨大的经济效益与社会影响。为网络视频、网络文学、网络音乐、动漫游戏等诸多数字内容产业领域不断创造价值的，正是无数努力生产内容的创意劳动者。新媒体生态下的数字技术、社交媒体、移动平台，使得内容生产与传播的技术门槛不断降低，让无数普通用户也可以加入创意劳动者的大军，而那些兼具创意、天赋与勤奋者则从中脱颖而出，构成最引人注目的“网红”“大 V”。网络作家、漫画作者、电竞主播、美妆博主、美食达人各种前所未有的职业涌现出来，也让新兴创意行业集群迅猛生长。在近年盛行的短视频浪潮中，相对更低的技术门槛有助于实现“人人都是创意者”的愿景。数以亿计的用户积极投身其中，观赏、创作与分享。不仅那些业已成名的名人明星纷纷进驻短视频平台，越来越多的普通人也通过短视频创作发掘出自己日常工作之外的创意才能与职业追求。相较其他图文内容或传统流媒体形式，短视频的创作者身份更加多元，内容主题分类越发细化与明晰。而细化明晰的垂直领域，亦可帮助广告主精准定位目标群体，从而给创作者带来更有效的收入途径。在诸多短视频平台中，字节跳动公司发布的抖音 APP 已成为领军产品。截至 2019 年 7 月，抖音国内日活跃用户（DAU）已经突破 3.2 亿。凭借其独特的算法推荐技术与积极的海外拓展战略，抖音也已成为全球最大的短视频平台之一。海量用户与巨大影响，也让围绕抖音的争议不绝于耳。公众舆论和媒体评论多呼吁抖音应当加大平台监管力度、更多承担社会责任；专家学者还曾警示用户沉迷、隐私泄露等相关问题。在社会科学领域，有关研究常常从以下三种视角之一出发：一是将之视为一种“社交媒体”和“平台经济”，并考察其商业模式；二是认为新兴信息传播科技正在将新媒体受众转化为“数字劳工”，并批判性地分析劳动者与所在平台的关系；三是基于法兰克福学派对大众文化的传统批判观点乃至哈贝马斯的“公共领域”概念，针对短视频文化及其社会影响展开分析，通常着眼于短视频观看者的媒体使用行为及效果。这些研究为我们理解短视频平台、现象和文化提供了多元而有益的参照。然而，当我们穿透了技术、资本、文化等“大词”的遮蔽，聚焦在“人”的身上，我们想去关心的，是人们究竟为什么要投身于短视频的创作、发布和运营事业，而围绕短视频的相关劳动又给他们带来了哪些影响和改变。一系列悬而未决的问题随之涌现：在当前短视频平台上，创作02短视频平台上的创意劳动者者们主要在发布哪些主题的内容？当这些创意劳动者客观上已经以此为业，他们的实际工作状况、收入状况是怎样的？他们对这份“工作”的满意度如何？成为创意劳动者一段时间后，他们的生活质量是高是低？为了回答这些问题，我们选择了抖音 APP 作为代表，设计并开展了多元化的实证研究。在近半年时间里，我们考察了 121234 位拥有万名以上粉丝的抖音创意劳动者的站内数据，收集了 2375 份有效问卷，访谈了 50 位拥有 1.1 万至 231 万粉丝不等的抖音创意劳动者。最终我们完成了这份短视频平台上的创意劳动者报告，尝试回答了如下几个研究问题：一、短视频时代中，创作者们最常发布和传播的是哪些主题的内容？围绕这些内容形成哪些创意行业集群（creative occupational cluster），各有什么特点？二、短视频平台上的创意劳动者（creative worker）们，其工作状况、收入状况和满意度、工作满意度和生活质量分别是怎样的？投身于这种劳动，给他们带来了哪些变化、哪些收获？三、长远来看，作为创意领域（creative sphere）的短视频平台，如何孕育和推动创新文化的形成，并给社会带来积极正面的影响？我们真心期待此报告能帮助大家更好地理解创意劳动者们的付出与收获、喜悦与艰难；也希望此报告对业界、学界和短视频爱好者们具备参考价值。03短视频平台上的创意劳动者核心发现摘要文献综述研究方法抖音十大创意行业集群抖音创意劳动者深度访谈发现抖音创意劳动者问卷调查发现总结参考文献P04P05 P07P18P18P30P49P5304短视频平台上的创意劳动者核心发现摘要 在抖音平台上，创作者们最常发布和传播的内容主要集中在时尚、美容、健康、教育、美食、动漫、才艺、宠物、旅行和明星等主题类别，并围绕这些主题的内容形成了十大“创意行业集群”。我们找到了十大创意行业集群中的 121234 位“超万粉”抖音创意劳动者。他们平均年龄刚刚超过 25 岁，男女比例相差无几。抖音为很多人提供了工作机会，带来了切实收入。接受调查的 2375 名抖音创意劳动者，平均每人发布了 211 条视频。其中 33.56%的人将抖音创作看做自己的主要收入来源。大约有四分之一的人，从抖音创作中获得的收入已超过2018年全国居民人均可支配收入的水平。近九成受访者表示喜欢自己在抖音上做的事情，其中 72%的人“很喜欢”。抖音创作者对工作满意度普遍较高。他们最为认同的选项包括：“可以充分发挥我的能力”“可以教别人怎么去做”“我能够从创作中获得成就感”“做事情不需要违背良心”“能够按照自己的方式来工作”“有独自一人做事的机会”“可以为别人做一些事情”等。抖音创作者对于抖音作为一个工作/创作平台的态度非常积极正面，有强烈的情感联系和归属感，也非常愿意传播和推广抖音。从事抖音上的创意劳动后，人们仍能保持良好的身体健康和心理健康，拥有令人满意的社会关系和生活环境。得分相对较低的是对睡眠情况的评定。从事抖音上的创意劳动后，劳动者们的心理状态非常显著地变得更好了。他们更加快乐、更加充实；对自己的能力更有自信；还享受到来自陌生人、朋友、父母和家人的更多关注与认可。抖音创意劳动者们正通过实践，成为独立工作的“创意企业家”。他们所置身的创意行业集群，也因其劳动与创造而更为活跃和繁荣，不断演化发展。短视频平台的社会意义不仅在于企业自身的盈利与扩张，也不仅是提供了许多就业岗位，而且还包括：让人人都可能成为创意劳动者，让创意劳动成为习惯，繁荣创新文化，催生创意领域，构筑创新生态，提高国家竞争力。05短视频平台上的创意劳动者文献综述当社交媒体从网民分享信息、记录生活的平台，逐步发展成为“互联网巨头”，其影响也从单纯的信息传播媒介，扩展到足以牵动社会经济、文化等各个领域。近年来，用户创造的内容（UGC）由文字、图片转向视频，视频发布和分享平台开始成为研究热点。Zanatta(2017)指出，YouTube 简单、真实的分享特点，让年轻人乐于展示自己的生活，从而构建了一个跨文化、全球化的社区，这种生活也成为人们营销自我和创意劳动的组成部分。Martnez&Olsson（2019）认为，移动互联网的发展让社交网络用户更为低龄化，YouTube 上的“小名人”对儿童用户产生了重要影响，其劳动也同商业密不可分。Cunningham,Craig&Silver（2016）分析了YouTube的商业模式，认为它是以苹果、亚马逊、脸书为代表的“北加州”商业模式，和以好莱坞为代表的“南加州”模式的融合。“北加州模式”长于大数据技术和增值服务，“南加州模式”则提供大批中低层制作人员，并培养了观众群体。“多频道网络”（MCNs）的出现，即向旗下多个相关YouTube频道提供产品、节目、资金等方面帮助的商业实体机构，打通了上述两种商业模式，加速了屏幕生态的变革。Mueller（2014）指出MCNs是YouTube创意内容生产模式的关键，它改进了传统工作室模式，混合了商业和非商业经济。独立的创意劳动者通过它保持了对内容的把控，也开始具备专业地位，并与广告商的目标保持一致。而平台方则建立起庞大的分销体系，得以有效变现。Van Es(2019)进一步考察了YouTube内的权力关系，认为围绕着“点击量”这个核心，平台、观众、MCN、内容创作者、广告商等多方利益相关者构成了一个“多边市场”。马克思认为，劳动是价值的源泉。人类通过劳动发展了自己，也发展了自然。随着社会发展，传统产业工人以外的劳动者，包括生产信息和文化内容、从事艺术创作等也被纳入劳动范畴。关于“知识劳工”“非物质劳动”“数字劳动”“创意劳动”等概念不断涌现。这些概念相互关联，又不完全一致，与各种新兴经济或文化现象结合后又不断衍生新概念，如“粉丝劳动”（fan labor）、“玩工”（playbor）等。视频网站劳动新形态06短视频平台上的创意劳动者吉登斯（2003）认为在知识经济中，大多数劳动者并不从事物质商品的生产或流通，而是负责设计、开发、技术、推销和服务，他们被称为知识劳工（knowledge worker）。Hardt（1999）提出“非物质劳动”（immaterial labor）是“不产生物质和耐久产品的服务性生产”，它产生“知识或传播的非物质产品”。Fuchs&Sevignani（2013）用马克思的理论来阐释数字劳动（digital labor）。目前国内学者对“数字劳动”的研究，多将产业工人劳动研究的经典概念与视角，如资本流动、劳资关系、劳动分工等，沿用到电信业、IT 业/互联网企业、创意内容业中。有些研究关注大公司中的数字劳工（digital labor）或知识劳工（如：姚建华，2018;孙萍，2018;夏冰青，2018；黄佩、杨丰源，2018）。另一些研究则关注了社交媒体上的新型劳动，认为互联网产业构造了“劳动的快感”，让数字劳工们自愿参与其中，劳动的场域扩展到家庭和社会（吴鼎铭，2017；李彩霞、李霞飞，2019）。1998 年出台的英国创意产业路径文件（DCMS,1998），将创意产业（creative industries）定义为“那些从个人的创造力、技能和天分中发展出来，并通过对知识产权的创造与开发而带来潜在财富和就业机会的产业。”Howkins（2002）、Florida（2002）、Caves（2002）、Hartley（2005）、Lash&Lury(2007)、Flew（2011）、Hesmondhalgh（2012）等学者均就创意产业有过丰富的研究与论述。关于创意劳动者（creative workers），Hartley（2005）认为他们是那些不同国家中富有才华并将创意用于设计、制造、表演和写作中的劳动力。McRobbie（2002）则认为创意劳动者虽然自由自在，但也趋向于打零工、给多个雇主干活、彼此难以联合、将工作上的错误都归咎自身。不论如何，在全球范围，创意劳动者的数量和影响与日俱增，创意劳动在文化和商业上都成为演化中的先锋领域。创意不是传统工业模式中生产力的延伸，而是经济和文化之间的动态张力，因此要有新的空间去探讨相关问题（Potts,Hartley,etc.2008）。创意劳动集群应当在“创意领域”（creative sphere）的新概念中被重新定义和审视。互联网及信息传播技术改变并拓展了起源于哈贝马斯的“公共领域”（public sphere）概念。互联网确实连接了信息，连接了全球，但它是否能改变信息不平等、并催生新的政治话语，仍有待观察（Papacharissi,2002）。在 YouTube 上的创作实践中尽管存在冲突，但是这种内部张力也为社区形成提供了驱动，创意产业、创意劳动者与创意领域07短视频平台上的创意劳动者本研究首先基于抖音提供的脱敏后的账号分类数据，得到了第一批创作者门类，包括：美女、图文控、剧情、生活、帅哥、游戏、文化教育、时尚、美食、音乐、生活知识、宠物、创意、舞蹈、才艺、二次元、母婴、情感、休闲娱乐、普通人、技术流、体育、旅行、校园。这些门类也反映了抖音平台上发布的短视频占比最高的主题类型。基于大数据分析，结合课题组成员长期使用抖音的经验，以及相关领域专家的充分讨论，本研究提出了抖音平台上最为显著的十大创意行业集群（creative occupational cluster）：时尚、美容、健康、教育、美食、动漫、才艺、宠物、旅行和明星（排序不分先后）。并将这些创意行业集群各自涵盖的领域以若干关键词说明如下：大数据分析新的文化、新的认同在此产生；类似社群只能由该领域特定形式的“本土专业知识”，来实现“创意领域”的构建和规制，并贡献于其独特的文化形式和商业逻辑（Burgess,Green&Rebane,2016）。Jerslev（2016）指出 YouTube 主播们不同于传统的“名人”，新平台改变了名人和粉丝之间的距离，说明它有自己独特的场域而非传统的延展。Cunningham,Craig&Lv（2019）认为，中国的视频直播行业中，创意被放置在经济、文化与政治的框架中，创意劳动者与直播平台以及跨平台电子商务的融合，产生了巨大的“平台化”娱乐产业。我们认为，“创意领域”既依赖于互联网及其技术逻辑构建的赛博空间，又真切地与社会中的文化创造和经济网络紧密链接，同时还身处政治规制的框架之内。同时，它也具有鲜明的自我特征，其内在的独特实践和冲突过程，构成了创意领域的自我特质和自我框架。为了更真实可信地了解抖音平台上的创意劳动者，本研究使用了大数据分析、问卷调查与深度访谈三种方法。首先通过大数据分析，发现抖音平台上的十大主要创意行业集群，进而找出这些集群中的 121234 名粉丝人数超过 1 万以上的创意劳动者，并挖掘了他们的相关行为数据以供后续研究。然后设计问卷，向上述全体样本发放了在线问卷并展开数据分析，以了解创意劳动者们的工作状况、个人价值感、职业状态与工作满意度、生活质量。最后通过对 50 名创意劳动者的深度访谈，进一步了解他们在短视频创作、运营过程中的经历、体验、情绪与故事，让研究变得更生动丰满、富有意义。研究方法08短视频平台上的创意劳动者 时尚（fashion）：服装、穿搭技巧、汉服 美容（beauty）：美妆、护肤、导购、代购、整容 健康（health）：健身、瘦身、教练、运动、体育、户外、养生、中医、保健品、极限运动、奥运、医学科普 美食（food）：厨师、厨艺、餐厅、甜点、烘焙、咖啡、茶、茶道、品酒、红酒、米其林、菜谱、吃播、土特产、原生态、养殖 教育（education）：考试、英语、幼儿、培训、求职、解题、知识、艺术教育、学前教育 动漫游戏（ACG）：动画、漫画、游戏、电竞、二次元、cosplay、新番、插画、同人、网游、手游、吃鸡、王者荣耀、通关、攻略、小游戏08短视频平台上的创意劳动者09短视频平台上的创意劳动者 宠物（pets）：猫、狗、喵星人、猫粮、猫砂、狗粮、宠物美容、宠物食品 旅行（travel）：vlog、城市、打卡、旅拍、风景 明星（stars-fans）：爱豆、粉丝、偶像、后援、演唱会、站子、街拍、站姐、模仿秀、接机、探班、应援此后，课题组与字节跳动公司的技术支持人员合作，将每个门类下的关键词进一步细化为二级分类、三级分类，并分别映射到抖音平台上由用户行为生成的多个标签上。例如，在“才艺”这个创意行业集群下，“音乐”作为其二级分类，且映射了“唱歌”“西洋乐器”“编曲”等标签；其下三级分类映射的标签则包括“管弦类乐器”“混音软件编曲”“弹唱”“吉他”“乐器编曲”“合唱”“打击类乐器”“歌曲改编”“美女话筒唱歌”“钢琴”“打击垫”“b-box”等。又如“才艺”下的另一二级分类“手工”，三级分类映射的标签则有“铁艺”“玻璃”“木雕”“石雕”“玉雕”“竹艺”“编织”“折纸”“剪纸”等。基于用户知情同意和数据脱敏后，本研究基于从 2018-08-05 截至 2019-03-30 的抖音平台的创作者数据，根据以下三个标准筛选出 121234 个账号：1）账号的粉丝数在 1 万以上；2）账号归属于上述十大创意行业集群；3）剔除机构账号（政府、企业、媒体）、明星账号、问题账号。才艺（talent）：脱口秀、喊麦、技巧、舞蹈、跳舞、街舞、音乐、唱歌、钢琴、乐器、古筝、古风、hiphop、嘻哈、特效09短视频平台上的创意劳动者10短视频平台上的创意劳动者本研究设计的问卷抖音创意劳动者调查，主要包括对抖音上的创意劳动者如下六方面信息的调查。一是人口统计信息；二是基本工作状况；三是经济状况和满意度；四是工作满意度；五是生活质量；六是心理状态变化。问卷调查问卷结构问卷结构和框架人口统计学信息：性别，年龄，学历，居住地，婚姻状况，职业从业时间工作内容视频数量粉丝量视频类型工作形式：独立团队工作兴趣收入水平变化收入来源收入满意度明尼苏达满意度问卷组织机构承诺问卷身体健康心理健康社会关系生活环境个人情绪自我效能人际关系感知4.抖音工作满意度问卷结构与框架1.个人信息2.抖音创作者相关5.生活质量调查6.心理状态变化3.经济状况和满意度10短视频平台上的创意劳动者11短视频平台上的创意劳动者参照问卷调查的通行经验，主要包括与研究问题相关的、有描述性作用的人口统计学内容，包括受访者的性别、年龄、所在地区、受教育程度、婚姻状况以及传统意义上的职业类别。这部分问题的设置有两个目的：一是了解短视频创作者在抖音平台从事创意劳动的基本情况，包括从业时间、工作内容等；二是将这些信息作为自变量，探讨它们与其他变量的相关性，例如这些基本状况是否与劳动者个人价值感、工作满意度、生活质量等相关。后续还可开展交叉分析。其中，“从业时间”有助于判断工作满意度与工作年限的关系；“工作内容”包括了劳动者抖音账号的基本信息，比如粉丝量、发布视频数量、视频类型以及工作团队情况；“工作兴趣”则可了解劳动者对自己所从事工作的喜爱程度。这部分问题主要为了调查劳动者们在进行短视频创作前后的收入水平、目前主要收入来源等。抖音这类短视频平台向每个人提供了自我表达、创意劳动的机会，成为了提供潜在就业机会的平台。尽管创意劳动者与平台之间的关系不同于传统的雇佣劳动或劳务外包关系，但权威和经典的工作满意度调查量表，仍然有助于我们了解创意劳动者的工作满意度乃至职业状态。我们选择了已被学界充分验证过的两份量表加以改编。一 是“明 尼 苏 达 满 意 度 问 卷”(Minnesota Satisfaction Questionnaire，简称 MSQ)1。它作为测量工作环境中不同方面满意度的有效工具，与本研究期望探讨的创意劳动者职业状态与工作满意度的目的相符。它分为包括 3 个维度、20 个分量的短式量表（填写时间 5 分钟）和包括 20 个维度、100 个分量的长式量表（填写时间 15-20 分钟）两种形式。考虑到被访者填答时间过长，可能降低此类自我报告式问卷回答质量，我们选择了短式量表进行改编。1）人口统计信息2）基本工作状况3）经济状况和满意度4）工作满意度问卷设计1.David J.Weiss,Rene V.Dawis,George W.England,and Lloyd H.Lofquist.(1967).Manual for the Minnesota Satisfaction Questionnaire.Work Adjustment Project Industrial Relations Center University of Minnesota.12短视频平台上的创意劳动者5）生活质量短 式 量 表 的 3 个 维 度 分 别 测 量 内 在 满 意 度(Intrinsic Satisfaction)、外在满意度(Extrinsic Satisfaction)和一般满意度(General Satisfaction)。已有研究表明，修正分量对所得结果几乎没有影响2。我们仔细考虑了创意劳动者与平台之间关系相对于员工与公司关系的异同，删去了 3 个分量，并对其他部分分量的描述性语句做出适合中文表达和抖音语境的修改，依然以上述 3 个维度区分层次。二是参考了 IES 编制工作满意度问卷中的“组织机构承诺（Organizational Commitment）”部分3，并同样考虑到创意劳动者和平台之间关系的特殊性，及中文表达的习惯，修改了问卷部分选项的措辞。所谓承诺，就是个人认同自己是某组织中的一员并且愿意与组织一起实现目标的一种态度。这部分问卷涉及创意劳动者是否认同自己在抖音平台上工作，是否认同抖音平台的目标以及价值理念，是否愿意与抖音平台共同成长三方面，共计 14 个问题；测量的是对抖音作为一个工作平台的满意度。世界卫生组织（WHO）这样定义“健康”：“健康不仅为疾病或羸弱之消除，而系体格、精神与社会之完全健康状态。”4因此，生活质量（quality of life）是健康的重要评估因素。为衡量生活质量，世界卫生组织曾与全球 15 个研究中心合作，起草并验证了 WHOQOL-100，此后又开发出简表 WHOQOL-BREF。世界卫生组织将与健康有关的“生活质量”定义为，不同文化和价值体系中的个体对与他们的目标、期望、标准以及所关心的事情有关的生存状况的体验。此概念内涵广泛，包含了个体的生理健康、心理状态、独立能力、社会关系、个人信仰和与周围环境的关系。5本研究选择 WHOQOL 量表作为生活质量测量问卷部分的参考，因为世界卫生组织对生活质量的评估既专业又全面；也因为该量表主要关注个人的看法，与明尼苏达满意度问卷相似，让被访者能更专注自身感受、选择与自身情况最接近的答案，易读且易选。同时，它也与我们的研究问题高度相关，能够从多个维度探讨抖音上的创意劳动对劳动者生活质量的影响。4.本定义见 1946 年 6 月 19日至 7 月 22 日在纽约召开的国际卫生会议通过、61 个国家代表于 1946 年 7 月 22 日签署（世界卫生组织正式记录第 2 号第 100 页）并于1948 年 4 月 7 日生效的世界卫生组织组织法的序言。自 1948 年以来，该定义未经修订。5.Group,T.W.(1998).Development of the World Health Organization WHOQOL-BREF Quality of Life Assessment.Psychological Medicine,28(3),551558.https:/doi.org/10.1017/S00332917980066672.Hirschfeld,R.R.(2000).Does Revising the Intrinsic and Extrinsic Subscales of the Minnesota Satisfaction Questionnaire Short Form Make a Difference?Educational and Psychological Measurement,60(2),255270.doi:10.1177/001316400219704933.Hayday,S.(2003).Questions to measure commitment and job satisfaction.HR Netw.Pap.MP19.The Inst.Employ.Stud,1-4.13短视频平台上的创意劳动者问卷发放分为两个阶段。第一阶段在 2019 年 4 月初，通过方便抽样的方式，在“旅行”这一创意行业集群中的抖音创作者交流微信群内发放问卷进行试测，回收了 62 份有效问卷。我们对试测问卷数据进行了信效度分析，并调整问卷结构使其更加明晰，改进了表述，删减了少数量表分量，从而在保证问卷中量表信效度的前提下缩短受访者填写问卷所需时间，以提升正式问卷调查的效果。第二阶段在 2019 年 6 月初。我们通过字节跳动公司的官方渠道，向前述粉丝数量超过 1 万、且属于十大创意行业集群的创意劳动者们发放了在线问卷，共计121234个账号，请他们自愿在线填答。最终回收有效问卷 2375 份。为保护受访者隐私，回收的所有有效问卷已由字节跳动去除了受访者个人身份信息，无法对应到相应的抖音 id（亦有部分受访者主动在调查问卷中留下了个人联系方式、并表示愿意接受后续研究）。我们使用 SPSS 对有效样本数据进行了整理分析。数据收集与分析考虑到 WHOQOL-100 的分量多达 100 项，而根据世界卫生组织的论述，有 26 个分量的 WHOQOL-BREF 与 WHOQOL-100 的结果高度相关，能够作为 WHOQOL-100 的简易替代版本6。第三方研究也证实 WHOQOL-BREF 是有效且可靠的替代方案7。因此本研究以 WHOQOL-BREF 为基础对创意劳动者生活质量进行测试评估，并参照了北京大学研究者的中译文8。考虑到或有未成年人参与问卷填写，因此删除了有关性生活的问题。最终问卷仍然围绕身体健康、心理状态、社会关系和生活环境四个维度展开，量表分量为 25 个。这部分问题旨在了解在抖音平台从事一段时间的创意劳动后，劳动者们的心理状态有何变化，涉及情绪、自我效能与人际关系感知 3 个维度的 6 个问题，以李克特五级量表的形式进行评估。问题描述包括“我变得更快乐了”“我的生活更加充实”“我的能力得到了更大的发挥”“我得到了朋友更多的认可”“我受到了更多人的关注”以及“我得到了父母和家人更多的认可”。6）心理状态变化7.OCarroll,R.E.,Smith,K.,Couston,M.,Cossar,J.A.,&Hayes,P.C.(2000).A comparison of the WHOQOL-100 and the WHOQOL-BREF in detecting change in quality of life following liver transplantation.Quality of Life Research,9(1),121124.https:/doi.org/10.1023/A:10089013204928.Yuan Wu,Li Xiaoling,Shi Jie.(2004).世界卫生组织生存质量测定简表（WHOQOL-BREF）.World Health Organization.5.6.Group,T.W.(1998).Development of the World Health Organization WHOQOL-BREF Quality of Life Assessment.Psychological Medicine,28(3),551558.https:/doi.org/10.1017/S003329179800666714短视频平台上的创意劳动者在问卷调查数据的基础上，为了与量化问卷调查结果的封闭性和普遍性互补，我们选取了50 位访谈对象开展了半结构化的深度访谈，以发现个人的独特经历、体验、情绪与故事。所有访谈对象均曾在调查问卷中表示愿意接受访谈并留下联系方式。结合问卷填写情况，我们针对 10 个创意行业集群，每个集群分别筛选出 5 位创作者，共 50 位访谈对象进行深度访谈。同时依据粉丝数量不同划分了5个影响力阶段（“1万-10万”、“10万-25万”、“25万-50 万”、“50 万-100 万”以及“100 万以上”）。最终做到每个集群、每个阶段中均有 1 名访谈对象。本研究的 5 位访员，分别来自北京师范大学艺术与传媒学院和清华大学新闻传播学院，均修读过社会科学方法相关课程，且有相关知识背景。访谈前，访员们讨论并修改了访谈提纲，接受了关于深度访谈的集中培训，明确访谈重心。访谈从 2019 年 7 月 16 日起，至 7 月 24日结束。访员采取电话或微信语音访谈并辅以文字聊天扩展内容，过程中录音及文字记录。访谈提纲以开放式问题为主，侧重引导被访者讲述自己成为抖音创作者前后生活与职业方面变化的故事。访谈提纲按照由浅入深的逻辑，将抽象问题具体化，从职业变化入手，了解变化背后的原因、变化过程中的经历，进而探求变化对被访者个人的影响。问题围绕创意劳动带来的职业变化、经济条件、生活质量、情感体验以及与粉丝、同行之间的互动五个维度来设计，引导被访者讲述经历细节以及个人感受。50 位被访者简况见下表。深度访谈15短视频平台上的创意劳动者序号问卷编号性别职业粉丝数010203040506070809101112131415161718192021222324252071596171217434201616201080229022608871078374124319182333994131536584999722105855061746男男女男女男女女女男女女男男女男女男男男男男女男男时尚时尚时尚时尚时尚美容美容美容美容美容健康健康健康健康健康教育教育教育教育教育美食美食美食美食美食3 万21 万30 万96 万113 万1.1 万20 万28 万60 万82 万1.3 万21 万29.7 万66.6 万105.4 万9.1 万10.4 万27 万75.8 万103 万19.3 万11 万25.9 万71.2 万106 万被访者基本情况短视频平台上的创意劳动者1516短视频平台上的创意劳动者序号问卷编号性别职业粉丝数26272829303132333435363738394041424344454647484950507110205512091398810281004615521713139618061726217697909747331588218422281293365431男男男男男男女男男男男男男男男男男男男男女男男男女动漫动漫动漫动漫动漫才艺才艺才艺才艺才艺才艺宠物宠物宠物宠物宠物旅行旅行旅行旅行明星明星明星明星明星150 万16.1 万49 万50 万98 万1.2 万12 万43.9 万53.4 万157 万212 万1.9 万10 万55 万177.7 万231 万1.2 万10.6 万30 万52.1 万6 万17.9 万48 万75 万120 万被访者基本情况16短视频平台上的创意劳动者17短视频平台上的创意劳动者18短视频平台上的创意劳动者在短视频盛行的时代，抖音作为全球最大的短视频平台之一，激发出无所不在的“创意领域”（creative sphere）；而其中无数创意劳动者们，由于多元的兴趣、特长、人生经历，而聚焦于某些特定主题的内容开展创作、表演、发布以及相关的创业，逐渐形成了一些显著的“创意行业集群”。找到这些集群，我们就能得知，创意劳动者们在抖音上最常发布的内容主要集中在哪些主题范围之内。“集群”（cluster）概念最早由著名管理学家迈克尔波特（Michael Porter）提出，并认为产业集群是影响国家竞争力的重要因素。在文化创意产业中，创意集群（creative cluster）被普遍看做是具有产业关联度的相关创意企业和机构基于特定地理区位聚集起来，竞争合作、共生共赢的值得鼓励的现象。而抖音所激发的新劳动和新经济，是“原子”与“比特”的融合，是线上与线下的交汇；如果将抖音激发的创意领域想象成一座创意城市，那么这些创意行业集群则是抖音创作者们栖身其中、安身立命的“工作场所”，也是亿万抖音用户每日造访、其乐融融的“休闲场所”。为了更深入了解抖音平台上的创意劳动者们，对创意行业集群的分析十分必要。如前所述，本研究通过大数据分析，结合头脑风暴和专家访谈，提炼出抖音平台上最为显著的十大创意行业集群：时尚、美容、健康、教育、美食、动漫、才艺、宠物、旅行和明星（排序不分先后）。此后还找到了栖身于上述十大创意行业集群的 121234 个“超万粉”账号（已经剔除了政府、企业、媒体等机构账号、明星账号及问题账号）。其中粉丝数最高的是 会说话的刘二豆 ，有超过 4300 万个粉丝，属于“宠物”创意行业集群。这 121234 个用户账号构成了后续问卷调查、深度访谈的抽样框。同时，这十大创意行业集群也成为本研究的重要分析维度，用以寻找不同集群的创意劳动者的共性与差异。抖音十大创意行业集群如前所述，我们找到了 10 大创意行业集群的 50 位抖音创意劳动者，进行了半结构化的深度访谈，聆听他们讲述自己的真实故事和多元感受。限于篇幅，本报告只能将十五万字的原始访谈记录中发现的各个创意行业集群的风格特性闪光点，部分呈现于此。抖音创意劳动者深度访谈发现19短视频平台上的创意劳动者BEAUTYHEALTHSTARS-FANSPETSEDUCATION这类创作者认为自己粉丝认可度很高、经济回报较好、容易变现。尤其是流量大的创作者，能通过推销产品、广告链接等收入不菲。部分原本已有相关业务公司的创作者，把抖音当做推广商品的平台，切实给公司带来很大流量。一些个人创作者则找到了独特定位，如“路人改造”或“大码穿搭”，根据市场反映来不断调整定位、获得营收。时尚：粉丝认可有回报617 号创作者（PLUS 大码曼力，355588161）家里做服装生意、自己喜欢穿搭，便做了穿搭视频。后来因粉丝留言，“因为肥胖在生活中受到排挤，想变得更好看”，她第一次萌生了认真运营这类视频的想法，想向粉丝传达更多正能量，告诉她们胖女孩也可以很美很漂亮。“很多胖女孩不敢穿短裤，不敢穿裙子，他们说看我抖音能穿裙子，也就敢穿了，我觉得还蛮有成就感的。”她做的视频深受粉丝喜爱，粉丝也主动为她考虑，希望她能多挣钱，过得更好。有粉丝一步一步地、手把手教她如何在视频上提供穿搭衣品的购买链接，又怎么跟卖商品的商家谈分成。她之前的工资是 3000 块钱一个月，做过主播也不挣钱。而在抖音，粉丝教会她挂链接后，她“一个月拿得最多是 8万块钱，给我给吓懵了。你知道我长这么大都没拿过那么多钱！”她说，视频点赞涨到30万的时候还没有什么感觉，以为“就是有人喜欢我了”，但之后打开淘宝联盟后，她惊叫“为什么我账户里有 8 万？”当她去外地旅游的时候，当地的粉丝会要求和她见面、请她吃饭、赞美她的视频，让她觉得非常开心。“人间还是有真情的，我是这么想的。”故事一Plus大码曼力今天分享气质适合约会逛街的小裙子#穿搭抖音小助手19短视频平台上的创意劳动者20短视频平台上的创意劳动者粉丝认可带给创作者更多自信、更多责任感。有创作者表示“玩抖音之前特别自卑”，但现在变得自信，敢制作出镜讲解类视频。创作者也花更多时间去学习时尚，希望传递给粉丝更准确的知识经验。一位创作者说：“我现在是三十几万粉丝，我说错一句话，我就给他们带入歧途了。”这类抖音创作者，大部分曾是美容相关行业人员，因为发现抖音对本职工作的促进，才开始从事抖音创作。还有一些本来无业的人，如全职妈妈或学生，因为身边朋友都在玩抖音而开始创作，却意外获得关注和流量，从而开拓出全新的工作机会。美容类视频容易“种草”，也容易“带货”。创作者们认真经营，希望通过创作涨粉，并增加实体店的客户，提升实体店品牌；或是凭借网上流量获得收入。那些专注于直播卖货、拿品牌佣金和广告付费的创作者，收入颇为丰厚。如果偶然得到平台推荐，出了爆款热门视频，有机会赢得大量粉丝。但粉丝数量并不能即刻转化为相称的收入。但哪怕收入不尽如人意，创作者们仍积极花费大量时间来从事抖音上的创意劳动，业余时间都在构思和制作视频、运营账号、与粉丝互动。一位主打眼部护理的创作者，每个月上传视频 70 多条。因为熬夜做视频，教人护理眼睛的她笑称“自己眼睛都快老花了”。创作者们乐此不疲，一方面是因为这种劳动能带来工作机会、带来收入、带来自己的成长。一位曾是全职妈妈的创作者说：“生活不止是带小孩了。我也从美妆小白变成了美妆达人。”另一方面，抖音创意劳动带来了大量粉丝，与粉丝的密切关系又带来了积极的生活感受。有创作者说：“卖不卖货其实是次要的，有粉丝了，她们还真心喜欢你，就觉得这工作挺有意思的。”因此她们时时考虑粉丝的需求。一位有 50 万以上粉丝的创作者说：“不管是价格上的优惠，还是产品上的性价比，都是需要我带给她们的。”因此，创作者自觉地提升了对自身专业性的要求，不断学习和提高。美容：种草带货有意思21短视频平台上的创意劳动者创作者们也都清楚认识到，抖音上的劳动带来的不光是客户，更是自己知名度的提高，专业技术的提升，以及过程中感受的快乐。这类创作者有部分来自健身行业，如瑜伽教练或体能教练；也有其他职业或无业者，因发布受欢迎的抖音视频而创出新天地。健康类创作者们觉得，有规律地发布视频能够监督自己更好地运动，还容易与其他喜欢健身的人交朋友。他们走在路上常会被人认出，被夸“衣服真好看，哪里买的，也想跟着你学健身”。一些人很快拓展了健身业务客户，很多粉丝加微信，买他们线下或者线上的课程。创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