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夷之春》春常在——回忆创作《武夷之春》难忘的日日夜夜.pdf

艺术生活武夷之春春常在ART&LIFE一回忆创作武夷之春难忘的日日夜夜2022年第5 期176（总第2 2 9 期）NO.52022SerialNO.229厦门工艺美术学院7 0 周年庆专栏武夷之春春常在回忆创作武夷之春难忘的日日夜夜文/陈文灿1986年，福建省人民政府向下级部门部署了北京人民大会堂福建厅的装修设计任务，我任设计组的副组长，省政府有关领导除了对整体装修提出意见外，具体任务是落实福建厅的两幅漆壁画，大幅的是武夷山，小幅的是鼓浪屿。这一类题材虽然我们并不陌生，但想到是悬挂在人民大会堂，我们一点也不敢掉以轻心。我带第一组参与设计制作的人员去了武夷山，同去的还有吴景希、吴嘉诠等同志，住在武夷山招待所。当地工作人员听说是创作人民大会堂作品，接待十分热情，不仅好吃好住，还喝当时进口的洋酒。那几日我们几乎踏遍了景区的每一个角落，感受着武夷山典型的丹霞地貌结构的美景。当时的武夷山几乎全是自然景观，青山绿水、繁花似锦加上冷灰色调的丹霞岩壳，气势磅的大王峰与婀娜秀美的玉女峰色彩冷暖对比强烈，清澈见底的碧色溪水环绕山峦之间；飘渺的云雾加强了武夷山水的气势和南方山水湿润温婉的地理特点，同时也拓展了画面的空间感。更神奇的还在后面。有一天，我们去了自然保护区，山上除了树林苍翠茂密外，没有明显区别于其他山体的特征；但过了一会，一片黑云忽然压过来，气温突降，低至冰点以下，只听见竹林传来咔嗪咔嗪的断裂声一一因为竹叶结冰后，凝结了更多的水汽，越来越重，所以竹子不堪负荷而断裂。此时，周围环境变成了浅蓝色冰雕玉琢的世界，冰棱闪烁着光芒，鲜花、草地和森林，红的更红，绿的更绿。一缕缕地面的蒸汽和山风吹来的一片片云雾，穿梭般搅拌在一起，好似仙境一般。这是一场视觉的餐盛宴，真是美不胜收，这也是当时我们所体验的神山神气，是武夷山这幅画成功的内在灵气。半个小时后，又一阵暖风吹过，花草不复之前绚丽鲜活之姿，地面一片狼籍，我拍了很多照片留作素材。后来我向当地居民询问是否见过类似场景，他们都说没有。也许有过，由于来得突然时间又短，可能没有人注意到，我们真是太幸运了，能看到大自然如此美景，也许这是国运昌盛的预兆。当时在人民大会堂福建厅已经有了一幅漆画古田会址，大约宽4 m、高2 m。我想创作一幅更大的画，省领导同意了，装修设计确定为74m多，画的面积是古田会址的近4 倍。我当时的想法是，这里通常是国家领导人接待外国元首的地方，这幅画只能成功不能失败。画面要含蓄地体现中国领导人的政治地位，还有中国在国际上的地位。人民大会堂主要有两个厅一一东大厅和西大厅，福建厅位处东大厅，是接见外国元首的地方。中国传统的价值观是左边为大，那大王峰与玉女峰的构图安排就有了一定的规矩。但玉女峰距离大王峰还很远，为了构图需要也把玉女峰搬进画面。在构图安排大致确定后，必须考虑表现手法，如果按西画构图，不能把玉女峰搬过来，最终考虑177还是按中国传统的“散点”透视，即千里江山图卷的表达方式，但传统的中国画“勾线填色”必然影响画面的气势，中国画可以，在漆画上效果就体现不出来。所以我在大的构图上用中国传统绘画形式，而在具体局部以西画造型为主。具体的铅笔稿出来后，送审、审稿前后用了快一年的时间。有两个原因：一是古田会址要不要换；二是省里领导虽然五套班子都看过了，谁也不敢下决心。我当时去福州，住在闽江饭店，上面提了意见我就改，福州来回一趟好几天。大的稿子确定了，还下不了决定，我有些受不了，我对当时负责的酒玉琳副秘书长发脾气说：“你下次叫我来，我再也不来了！”酒副秘书长说：“为什么？”我说：“你们没有一个人说话算数！”酒副秘书长也火了，骂了一句后说：“我说话就算数！”了骂我反而轻松了，因为终究有人要负责了！我想了一会对酒副秘书长说：“省政府这地方我待过，人民大会堂的事，省里领导哪个敢定，你往北京送，咱们这个方案保管能通过！”酒副秘书长拍拍我的背说：“好主意，怎么不早说！”我说：“是被你骂出来的！”酒副秘书长也很高兴。回校后，我和吴景希画了色彩稿，送审果然就批了。画稿定了，这仅仅是开始迈出第一步。要把一张大约4 0 cm的色彩稿扩大成约3 0 m的一幅大画，稿子只是一个大概而已，具体形象都要重新塑造，更艰难的事还在后面。中国式的构图和西画的表达方式，两个对立的形式如何天衣无缝地结合是个问题，我的搭档吴景希老师对大漆过敏，画室的风吹到他身边，他就会全身浮肿，因而不能参与制作。时间紧、任务重，只有两个月，做漆板就需要一个月。但幸运的是，我解决了以下几个难题：一、用铝合金做底板。2 0 世纪8 0 年代初，学校教学楼木质窗户年久失修，曾用过进口的铝合金，因为木质的漆板到北京会干燥开裂，3 0 m的漆画开裂是肯定不能用的，我想用铝合金板刷上大漆，裱上麻布，刮灰，试验几次，结果成功了，人站在上面跳都没问题，非常结实。这既能解决木板开裂的问题，同时解决了多人一起绘制的问题，可以几十人在漆板上绘画，这是大漆麻布神奇而有趣的地方。二、解决漆画表达形式效果如何比西画还要好的问题。我当时请了漆画艺人，实验后没有达到理想的效果。正在困惑时，峰回路转，我以前学的专业是装潢，经常到印刷厂实习，网版印刷可以把一幅画复制出来，漆粉的点与印刷网点是相同的。那时有人使用磨漆粉，但是目标不同，我要的是造型。当时我选了绘画水平较高的年轻老师林德耀和漆工艺较好的黄国强来帮忙。开始效果不怎么理想，后来才发现原来问题在于印刷用的是白底，而我用的是黑色漆板，在撒漆粉时虽然也注意到立体感，但整个效果灰暗，不明朗。我就想到也许可以先大体画了明暗与色彩再撒漆粉，实验结果非常好。三、坏的就是好的。漆工艺要求高，且程序非常严格，如何画山石，怎么把握山体的块面感和立体感，对应届毕业班的学生来说还是有些困难的，经常画得不到位，画坏了就磨，磨了再画，这种反复磨画的结果反而使画面效果更好更厚重，层次更多，色彩更丰富。四、漆画容易“板”，虚实处理比较困难，后来用飘撒银粉来处理虚实与云雾。第一幅武夷之春完工后，受到各界好评，这与吴景希老师、林德耀老师和黄国强老师及8 7 届毕业班2 0 多人的努力分不开的，也打破了漆画个人只能做小幅的和时间长的局限，这对漆画的发展具有决定性的意义。但这个团队主创必须像乐团指挥，没有统一指挥不行，没有好的画家不行，不服从统一指挥不行，画的画面必须具备一个人的绘画风格。这样大型的磨漆画，没有像学校这样几十个人的团体是做不出来的，这也是全国首例！1994年，北京人民大会堂福建厅要重新装修，我又被任命为装修小组的副组长，在设计中这幅画被改为1 0 4 m，于是这幅画必须重新构图。省政府领导指示增加武夷山的鹰嘴岩，草稿在领导批准后马上进入制作。这次省里负责这个项目的省政府机关事务管理局的郭承焯副局长做了大量工作。学校里配合我的是吴嘉诠老师和黄国强老师。此前我们有了第一次制作的经验，而吴嘉诠老师又刚从中央工艺美院进修回来，锦上添花。他是学校复校后178第一届漆画专业毕业生，1 9 7 7 年毕业后留校任教。几位老师加上漆画专业应届毕业生和三年级的学生共4 0 人左右，制作人员的数量和质量空前提高。当时为了提高师生工作的积极性，我在制作现场打出一幅标语：“奋斗一个月，为福建人民增光！”后来人民大会堂的领导看了说：“你们这个标语不对，应该是为中国人民增光！”7月8 日开工，8 月7 日完成，就这样奋战了一个月。同时开工的还有台湾厅的双潭映月，因我还得到另外一个场地关照浮雕壁画锦绣八闽，所以具体制作由吴嘉诠老师负责。老天似乎在印证“不经风雨怎能见彩虹”，在7 月8 号开工那天，突然来了一阵大风掀倒了放满漆粉的架子，摔碎了许多装满干漆粉的玻璃瓶。“碎碎平安！”我们在老天给予的风中开始了“彩虹”的建造40m的底板上，依次排开十几位学生，每天从早上8 点到晚上8 点为一班，再换十几人从晚上8点到早上6 点，学生轮班上画，我和其他教师指挥全局，学生轮班休息我们却不能休息，主要睡眠时间就是在早上6 点到8 点之间，再者就是利用偶尔的空档休息。要在一个月的时间里完成武夷之春与双潭映月两幅大画，共7 0 多m，任务艰巨，富有挑战。学生多，每人只负责一个局部，因此总体控制十分重要。基本框架没什么问题，但色彩效果，空间虚实关系，细节刻画与整体把握是重中之重。为了更好地控制画面，搭了个高架平台，我与吴老师在平台上随时观察，指导学生不断修正，不时调整整体与局部的关系。从开始色漆绘制基本关系到最后打磨完成，无时不刻不在关注整体画面。有了上一幅武夷之春的经验，整个绘制过程按部就班，夜以继日地进行。第一幅武夷之春制作时确定的先画效果色再撒漆粉的方法，是确实可行的，避免了在黑色漆板上作画产生的色彩与明度的视觉误差，同时也使漆粉的颗粒与底色相得益彰，丰富了画面的层次效果。再结合飘洒银粉产生云雾的朦胧飘渺、绿色漆粉郁郁葱葱的美感，雨后初晴山水环绕的武夷风光，和谐清新，充满生机，符合人民大会堂福建厅这一最高礼宾接待厅的功能需求。第二幅武夷之春经过一个月的努力，高标准、高质量地完成，除了要感谢参与制作的师生，还要特别感谢郭副局长无微不至的关心和高效率地解决一系列实际问题的能力。好事多磨，这幅画运输过程中也付出很大的代价。一幅4 1 0 m的大画，加上木箱包装，近上干斤的重量，当时在鼓浪屿没有起重设备，全部用肩扛手抬。只能请求驻岛解放军鼓浪屿好八连的支持，还有一些工人、学校学生，队伍十分壮观。在去码头的路上，有一棵榕树枝挡住了去路，一位叫陈春明的校工爬上去锯断树枝，却意外地摔了下来，昏迷不醒。我当时心急如焚，马上叫一个副校长将他送往医院治疗，而漆画运输却刻不容缓，必须继续进行。后来又是扛又是撬，用了很多方法，大家费尽力气进度却还是很慢，从学校礼堂到码头7 0 0 m左右，却用了五六个小时。在码头把画装上一艘驳船，用机动木船牵引。我把工作安排好后，去找当时陈春明同志摔伤时在场的工人，有一人说：“他是肩先着地，不是头部先着地。”我又马上赶去医院，医生告诉我，他头部腹部都受伤了，需要手术，这要由我作出决定。我想如果是头部，手术效果也许不太乐观，头、腹同时动手术也不可能，我想到工人说的不是头部先着地，决定先做腹部的手术。然后，我又赶往运输现场。庆幸的是经过抢救陈春明幸运地保住了性命。装载武夷之春的驳船，有一个篮球场大，本身没有动力，用6 艘木机动船牵引，一边3 只。装画上船后，我岳母不知从哪个庙求了一条红布挂上去，祈求平安。画固定在船上后，我与郭副局长告别说要去看工人手术的情况，郭副局长不同意说：“你必须跟我们走！”幸好我上船了，在海上运输又出了问题，如果当时处理不当将又是一场危机！我们在船上，看着船乘风破浪。8 月天气热，海上?风习习，看着烟波浩渺的海景，心里也渐渐轻松点。船从鼓浪屿燕尾山海域驶入鹭江道时，我回头一看，坏了！6 只机动船没有开足马力，又逢退潮，看着像是船在前进，实际是在倒退，船不是往北边的货运码头前进，而是退入鹭江，如果挡不住，一179定往外海漂，情况十分紧急。我当时想到以前中学上物理课时，老师讲到河中心水的流量大，速度最快，马上命令船主开足马力，往厦门岛的岸边靠；回头却看到驳船马上就要和一只大型铁壳船相撞，赶忙叫船主打方向往北开，结果还是撞上了。这时驳船和铁壳船夹住第三艘木船，因为木船是橄榄形的，缆绳断了，木船飞出去，剩下的几机动木船牵引着驳船缓慢靠近厦门岛海岸，我叫他们贴着海岸往北码头开，虽然慢但安全，几经周折终于顺利到达厦门货运码头。厦门公安局和机关事务管理局的局长都在码头迎接。而后来运输时又出现了问题，火车车厢偏小，费了大力气才把这幅画装上铁道货运车厢。为了保护这幅画，派了3 个人押运，在车上搭了棚，供他们起居，吃的喝的一应俱全。车到鹰潭站，本应转道上北京，可是车站有关人员笑着说：“他们北京还会到你们厦门要画？”便擅自把画运往南昌。这把押运人员吓坏了，立刻打电话给我，我马上报告福建省政府。这次鹰潭站出大事了，几经交涉，画退回鹰潭站，重新运往北京，据说铁道部还处分了该站部分领导及扣发年奖金。画运到北京又出了状况，因为车厢偏小，当时装进去麻烦，运到了吊出来更困难。费劲周折总算是吊出来了，包装木箱却坏了，画背后的铆钉也跳出来，一看到这状况，不知画面会不会也出问题，想到这我们已是面无人色了晚上1 2 点后，货车才能进北京，画才能送到目的地，当晚我和吴嘉诠、蔡清枝等住在福建驻京办事处。一路频繁的事故和各种危险，使我心力交痒，画要是坏了怎么办！一个星期后，国家领导人要接见外国元首，照这状况推测，画面损坏的可能性极大，我们受处分承受得起，影响省领导的连带责任我们承受不起。在心慌无助时，想到毛主席他老人家，他不是很灵嘛，我叫上蔡清枝和吴嘉诠一起去天安门，上了金水桥向毛主席祷告，这画是给人民大会堂的，求您老人家保佑“画面不要被破坏”，并和他们二人说这事不要告诉其他人。第二天，画从人民大会堂直式窗户吊入，好不容易抬进福建厅，却压伤了一个工人的手，拆箱时，我都没有胆量看了，躲得远远的。郭副局长火了：“文灿，你要帮忙就赶紧帮忙，不帮忙就出去，不要躲在那里看热闹！”殊不知，我是连看的勇气都没有！搬上去后，嘉诠告诉我，一条裂缝都没有，效果很好！这真是“解放区的天”来了，毛主席真灵！此时我才把一颗志志不安的心放下来。人民大会堂的领导也高兴，请我们吃饭，接待规格在当时是很高的。此后，邓小平同志说：“这幅画武夷之春以后不要换。”福建厅的武夷之春，不知在中央电视台的“新闻联播”中出现过多少次了，影响很大。第十五届与第十六届、第十七届与第十八届中共中央政治局常委都在这幅画前合影，她预示国泰民安，千秋伟业！事情的结果是做梦也没想到的，如今想来，当年所有的艰辛，一个字：值！为表彰武夷之春独具特色的工艺和创作水平，福建省人民政府授予该作品“优秀工艺奖”；为表彰创作团队圆满完成创作任务，授予陈文灿、吴嘉诠福建省“先进工作者”称号。回忆创作武夷之春难忘的日日夜夜，真是百感交集2012年1 1 月1 5 日，第十七届与第十八届中共中央政治局常委合影作者简介：陈文灿（1 9 4 4-），男，福建莆田人，1 9 6 5 年毕业于厦门工艺美术学院，画家、教育家。福建工艺美术学校原校长、福州大学厦门工艺美术学院原常务副院长、艺术生活原主编。1 9 8 7 年、1 9 9 4年两次主持人民大会堂福建厅武夷之春大型漆壁画的集体创作。本回忆录写于2 0 1 3 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