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世纪上半叶越南阮朝“半银半钱”港税探析.pdf

海洋史研究（第二十辑）2022 年 12 月 第 122155 页19世纪上半叶越南阮朝“半银半钱”港税探析黎庆松1802 年，阮福映建立越南最后一个封建王朝 阮朝。这一时期，阮朝逐渐完善入港勘验制度，初步确立了“半银半钱”的港税制度。学界对阮朝港税问题多有关注。孙建党在其硕士学位论文 越南阮朝明命时期的对外关系中探讨了越南明命时期对清朝商船的港税征收标准。成思佳在其博士学位论文 从多元分散到趋近统一 越南古代海洋活动研究（1771 1858）中对 19 世纪上半叶阮朝港税情况做了梳理。越南学者杜邦、阮潘光、丁氏海棠、黄芳梅等亦对阮朝港税有所关注。另作者黎庆松，云南民族大学南亚东南亚语言文化学院（国别研究院）讲师。本文为云南省教育厅科学研究基金项目“19 世纪上半叶越南阮朝 半银半钱 港税研究”（项目号：2022J0409）、中山大学高校基本科研业务费 重大项目培育和新兴交叉学科培养计划项目“有关中越关系史越南稀见汉文文献整理与研究”（项目编号：19Wkjc02）阶段性成果。孙建党：越南阮朝明命时期的对外关系，硕士学位论文，郑州大学历史学院，2001 年。成思佳：从多元分散到趋近统一 越南古代海洋活动研究（17711858），博士学位论文，郑州大学历史学院，2019 年。（越 丁氏海棠：18021858 年阮朝海上贸易政策，历史研究 2016 年第 8 期）；越 黄芳梅：清代 18021885 年间中国商船在越南活动情况之初步考察，“中越关系研究：历史、现状与未来”国际学术研讨会论文集（打印本），中山大学，2018。外，加拿大学者亚历山大伍德赛德在其 越南与中国模式：19 世纪上半叶阮朝与清朝政治的比较研究一书中略有提及阮朝对清朝商船征收港税的情况。随着研究的深入，一些学者注意到阮朝以“半银半钱”征收港税的问题。日本学者多贺良宽在 19 世纪越南租税征银问题一文中综合运用阮朝硃本、阮朝官修正史、汉喃古籍等一手资料深入探讨了 19 世纪阮朝“半银半钱”港税的相关问题。张氏燕主编的 越南历史（第 5 卷）一书关注到阮初关于港税和货物税均纳“半银半钱”的规定。于向东在其博士学位论文 古代越南的海洋意识中亦提及阮朝“半银半钱”港税问题。也正是于向东的这篇论文引起了笔者对该问题的关注。此后，笔者曾利用在越南档案馆搜集到的阮朝硃本撰写了一些会议论文，对阮朝“半银半钱”港税形成的原因、具体表现做了初步分析，但仍有诸多疑问尚待解答。港税问题是我们研究外国商船，尤其是清朝商船在越南的贸易活动无法绕开的议题。中越海上贸易研究取得了丰硕成果，但鲜有涉及阮朝对清朝商船征收的“半银半钱”港税。阮朝“半银半钱”港税是如何形成的，为什么要以“半银半钱”的方式征收港税，“半银半钱”港税推行的基本情况如何？在本文中，笔者尝试利用阮朝硃本、官修正史等域外汉文一手史料，以及学界已有成果对上述问题展开深入探析。如未特别指出，文中的港税均指入港税。一“全钱”港税向“半银半钱”港税的转变阮朝“半银半钱”港税是在阮主政权“全钱”港税的基础上发展演变32119 世纪上半叶越南阮朝“半银半钱”港税探析 Alexander Woodside，Vietnam and the Chinese Model：A Comparative Study of Vietnamese andChinese government in the First Half of the Nineteenth Century，Harvard University Press，1988.Ug年，83（1）。，2017.越张氏燕主编 越南历史（第 5 卷），社会科学出版社，2017。于向东：古代越南的海洋意识，博士学位论文，厦门大学，2008 年。黎庆松：越南阮朝对清朝商船的入港勘验（18201847），“ASEAN+3”：首届全国东盟 中韩日人文交流广州论坛论文集，广东外语外贸大学，2018 年 12 月；黎庆松：嗣德初年越南阮朝对广东商船的入港勘验 以嗣德元年的一份硃本档案为中心，“广船的技艺、历史与文化”学术研讨会论文集，广州航海学院，2019 年 4 月；黎庆松：19世纪中期越南阮朝官船赴粤贸易研究 以1851 年阮朝护送吴会麟回国为中心，中国东南亚研究会第十届年会暨学术研讨会论文集（中册），中山大学，2019 年 6 月。而来的。1558 年十月，阮潢奉命南下镇守顺化，是为第一代阮主。至1572 年十一月，经过十余年苦心经营，阮潢将顺广地区变成了“诸国商舶凑集”之“大都会”。其子袭位后，于 1614 年置三司，并在令史司之下“又置内令史司，兼知诸税”。该“诸税”应该包括了外国商船缴纳之港税。其后，在“内令史司”之下置“图家”这一负责官方和买、收贮货项的机构：丁巳四年（1617）春正月，初置图家，收贮货项，以内令史司领之顺、广二处惟无铜矿，每福建、广东及日本诸商船有载红铜来商者，官为收买，每百斤给价四、五十缗。从红铜的价格单位来看，是以钱币结算。其结算方式很可能是以红铜总价抵扣港税。也就是说，这个时期阮主极有可能是以钱币征收港税。若红铜总价扣减港税后有剩余，也可能是以钱币补足商船。当然，还可能在回帆时用来扣减货税。1679 年春正月，明朝遗臣杨彦迪等人率部投入阮主控制的思容、沱海口。鉴于“真腊国东浦 嘉定古别名 地方沃野千里，朝廷未暇经理”，阮主遂将其安插于美湫、盘辚，“辟闲地，构铺舍。清人及西洋、日本、阇婆诸国商船凑集”。其对外国商船征收的港税，可能按阮主要求以“全钱”征收。阮朝官修正史 大南实录 中关于阮主政权对外国商船征收的具体港税的最早记载是 1755 年四月：国初，商舶税以顺化、广南海疆延亘，诸国来商者多，设该、知官以征其税。其法：上海船初到纳钱三千缗，回时纳钱三百缗；广东船初到纳钱三千缗，回时纳钱三百缗；福建船初到纳钱二千缗，回时纳钱二421 海洋史研究（第二十辑）越 阮朝国史馆编 大南实录前编 卷一，大南实录（一），庆应义塾大学言语文化研究所，1961，第 20 页。越 阮朝国史馆编 大南实录前编 卷一，大南实录（一），第 23 页。越 阮朝国史馆编 大南实录前编 卷二，大南实录（一），第 31 页。越 阮朝国史馆编 大南实录前编 卷二，大南实录（一），第 31 页、第 32 页。越 阮朝国史馆编 大南实录前编 卷五，大南实录（一），第 82 页。百缗；海东船初到纳钱五百缗，回时纳钱五十缗；西洋船初到纳钱八千缗，回时纳钱八百缗；玛、日本船初到纳钱四千缗，回时纳钱四百缗；暹罗、吕宋船初到纳钱二千缗，回时纳钱二百缗。隐匿货项者有罪，船货入官。空船无货项者不许入港。大约岁收税钱，少者不下一万余缗，多者三万余缗，分为十成，以六成登库，四成 以 给 官 吏、军人。显然，处于初创期的阮主政权对清朝、日本、西洋、玛和东南亚地区的商船均征收“全钱”港税。总体来看，外国商船为阮主政权带来可观的港税收入。正如黎贵惇在 抚边杂录 中的描述：“阮家割据，所收舶税甚饶。”1771 年西山起义的爆发打破了越南“南阮北郑”势均力敌的局面。1777 年，阮主政权最终被西山义军推翻。1778 年，阮主后裔阮福映初步建立阮福映政权，开始展开与西山朝二十余年的复仇之战。为了扩充实力，阮福映政权秉承阮主重视海外贸易的传统，完善入港勘验制度。1788 年八月，阮福映“以钦差属内该队潘文仝为 芹蒢海口 守御，征收商船港税。”该“港税”应该是以“全钱”征收。随着来商清船数量增多，阮福映又于1789 年春正月制定了专门针对清朝商船的“清商船港税礼例”：海南港税钱六百五十缗，该艚礼凉纱六枝、十二匹，看、饭钱六十缗；潮州港税钱一千二百缗，该艚礼凉纱八枝、十五匹，看、饭钱八十缗；广东港税钱三千三百缗，该艚礼凉纱十二枝、二十五匹，看、饭钱一百缗；福建港税钱二千四百缗，该艚礼凉纱十枝、二十匹，看、饭钱八十缗；上海港税钱三千三百缗，该艚礼凉纱十五枝、二十五匹，看、饭钱一百缗。其诸衙别恩礼并免之。至如上进礼，随宜不为定限。52119 世纪上半叶越南阮朝“半银半钱”港税探析 越 阮朝国史馆编 大南实录前编 卷十，见 大南实录（一），第 146、147 页。玛即澳门。在阮朝硃本档案的记载中，“玛商船”主要指从澳门出洋并驶入越南港口的葡萄牙商船。越 黎贵惇：抚边杂录 卷四，页三十四、页三十五。越 阮朝国史馆编 大南实录正编第一纪 卷三，见 大南实录（二），庆应义塾大学言语文化研究所，1963，第 51 页。越 阮朝国史馆编 大南实录正编第一纪 卷四，第 55 页。据此税例，海南、潮州、广东、福建、上海商船均须纳“全钱”港税。这样，阮福映政权从制度层面对清船应缴之“全钱”港税做了详细规定。同时，又“令凡船货有关兵用如铅、铁、铜器、焰硝、硫黄类者，输之官，还其直。私相买卖者，罪之”。1789 年五月，阮福映政权进而以免征港税和允许载米的政策鼓励清朝来船多载军需之物：准定：清商船嗣有载来铁、铜、黑铅、硫黄四者，官买之，仍以多寡分等第酌免港税，并听载米回国有差 凡四者载得十万斤为一等，免其港税，再听载米三十万斤；载得六万斤为二等，听载米二十二万斤；载得四万斤，听载米十五万斤；不及数者，每百斤听载米三百斤，港税各征如例。自是，商者乐于输卖而兵用裕如矣。阮福映政权向来严禁外国商船盗载米，但在军需物资紧张的情况下，这种禁令显然被淡化了。港税成为阮福映政权解决军需的重要调节工具。值得一提的是，搭载兵用之物不足例者仍需纳“全钱”港税。1790 年十二月，“建海关场，征诸国商船税课”。港税征收机构的设立，表明阮福映政权的港税征收制度获得较大完善，这有利于增加港税的收入。在与西山朝争夺的最后阶段，阮福映政权获得的港税收入创历史新高。1800 年，“该艚务苏文兑、该簿艚范文论册上是年外国商船港税 四十八万九千七百九十缗零。”该年“全钱”港税应该包括了部分外国商船缴纳的银圆或白银港税，只是二人上报时将其折算成了钱文。阮福映建立阮朝后随即制定通行全国的港税规定，即“原定通国港税”：国初，议准诸国商船来商一律征收税例。广东、福建、上海、玛、西洋商船每艘港税并诸礼例替钱共四千贯，上进诸礼钱五百四十六贯五陌，该艚官礼钱 广东三百五十五贯，福建二百九十贯，港税并饭、看差诸礼钱 广东三千九十八贯五陌，福建三千一百六十三贯五621 海洋史研究（第二十辑）越 阮朝国史馆编 大南实录正编第一纪 卷四，第 55 页。越 阮朝国史馆编 大南实录正编第一纪 卷四，第 60 页。越 阮朝国史馆编 大南实录正编第一纪 卷五，第 80 页。越 阮朝国史馆编 大南实录正编第一纪 卷十二，第 210 页。陌；潮州商船港税并诸礼例替钱共三千贯，上进诸礼钱三百八十六贯五陌，该艚官礼钱二百二十五贯，港税并饭、看差诸礼钱二千三百八十八贯五陌；海南商船港税并诸礼例替钱共七百二十四贯，上进诸礼准免，该艚官礼钱一百七十四贯，港税并饭、看差诸礼钱五百五十贯。可见，阮朝延续了阮主政权以“全钱”征收外国商船港税的传统。不同的是，阮朝一改阮主以来征收实物“上进诸礼”及“该艚官礼”的旧例，开始以“全钱”替纳。与此同时，田租也开始出现以钱代纳的情况。嘉隆二年（1803）五月，阮朝允许北城以“半钱”代纳田租：诸地方米贵，民艰食，广义为甚。诏：蠲广义是年田租十之四，广德、广南、广治、广平缓征十之五，北城诸镇夏租半代纳钱。根据各地饥荒的严重程度，阮朝采取了诸如减免、缓征、代纳田租等宽抚政策。其中，诏准北城内五镇与外六镇应缴之实物“夏租”的一半以钱支付。这种用钱缴纳一半田租的做法，与以“半银半钱”征收港税的做法应该存在某种关联。因为阮朝同样是在该年明文规定对外国商船征收“半银半钱”港税：又议准：诸国船来商，港税、礼例纳半银半钱。看收，每钱一贯外纳看费钱六文，每银一两外纳看费钱一文。至如例外多收钱物并禁。“半银半钱”征税方式适用于所有进入越南的外国商船。从“看费钱”收费标准来看，阮朝开始将“看费钱”从“礼例”中剥离出来单独计算。这样，外国商船需缴纳的费用有“港税”“礼例”“看费钱”三项。其中，“看费钱”不再是定额，而是随“半钱”“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