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水一样思考”--生态女性主义视域下的《野草在歌唱》.pdf

“像水一样思考”生态女性主义视域下的野草在歌唱颜都烨(南京师范大学外国语学院)摘要:多丽丝莱辛的作品多对女性问题、生态问题、殖民问题等有深刻的思考展现出她的生态女性主义意识和对现代文明的反思 本文从生态女性主义视角出发基于格里塔加德的“水”叙事观探究莱辛的处女作野草在歌唱中“水”这一意象的隐喻意义 莱辛通过对“水”的叙事揭露了南非殖民地背景下女性遭到压抑和异化的悲剧命运以及人类对自然的无情剥削和掠夺也表达了作者对构建和谐共生的“命运共同体”的美好愿望关键词:野草在歌唱生态女性主义“水”叙事 引 言多丽丝梅莱辛被誉为继伍尔夫之后最伟大的英国女作家 年获得诺贝尔文学奖 她出生于伊朗幼年随家人移居到南罗德西亚(现津巴布韦)成长于多元文化的背景下正是这段经历成为其殖民地小说的创作原型和现实基础(巩文文:)年她的处女作野草在歌唱一经出版便大获成功 这部小说以欧洲殖民统治下的非洲草原为背景以倒叙的手法描绘了白人女性玛丽的悲剧命运 小说不仅揭露了男权社会下女性、黑人和其他弱势群体艰难的生存状态也批判了西方工业文明对人的异化、对自然和生态环境的摧残重新审视了人与人的关系、人与自然的相处和造成生态危机的社会根源(钱小丽:)其中蕴含了莱辛强烈的命运共同体意识表达了作者对女性、有色人种、生态等在父权制下被边缘化群体的关怀在野草在歌唱中“水”是一个融通全文的重要意象 女主人公玛丽的一生被浓缩在与“水”相关的叙事里经历了流动静止流动三个过程也暗示了玛丽命运的流转 本文尝试以文本中的“水”叙事为切入点从生态女性主义的视角解读这部小说通过“水”这一意象把女性主义和生态批评联系起来从“环境”和“性别”的双重视角批判小说中呈现出的男性中心主义和人类中心主义凸显莱辛打破男性女性与人类自然的二元对立、构建平等和谐的命运共同体的美好愿望 生态女性主义与“水”叙事生态女性主义最早由法国学者奥波尼()提出 她于 年在女性主义或毁灭()一文中率先使用了“生态女性主义”()这一术语呼吁女性领导一场生态革命以拯救地球推动了一场人类与自然、男性与女性之间的新型革命(:)该理论聚焦女性与自然在父权制下同属的边缘化地位指出男权中心主义和人类中心主义所造成的二元对立 逻各斯中心主义()为批判的核心 奥波尼曾声明:“如今生存面临的最直接威胁是人口过剩和资源破坏很少有人认识到男权体系应对此负全部责任这两个威胁中的任何一个都是五千年前赋予男性权力的两大平行发现的合理结果:他们在地球和女性身上播种的能力以及他们在繁衍中的参与(转引自:)”生态批评与女性主义的同构性决定了“生态”与“女性”将顺理成章地走向联合共同反对逻各斯中心主义的压迫(韦清琦:)与逻各斯中心主义的“二元对立”观不同生态女性主义旨在发挥女性文化中包容和尊重的特质倡导两性之间、人与自然之间的和谐共生实现构建“命运共同体”的目标近几十年来具有跨界视野的生态女性主义学者格里塔加德在她的作品根家园真相中将生态女性主义思想融入对“水”的叙事里暗含了多重人文意义 加德相信水具有流动与沟通的能力这一特性被赋予了消解二元论的象征意义(转引自韦清琦、李家銮:)水的流动贯通了所有生命与非生命形式解构了人类与自然间的二元对立 “你在说水面的时候无法不谈陆地说山的时候无法不提树说大马哈鱼时不能回避鹰说人类的时候又怎能撇开自然撇开意义 意义如水一样蜿蜒曲折(加德:)”通过“水”这一媒介加德将生态和女性问题并 江苏外语教学研究 置来阐释水与女人的命运流转 她巧妙地运用“瓶装水”这一视角 揭露女性与水相似的边缘化地位 人类对自然和水失去了敬畏把水作为资源利用原本自由流淌的水经过瓶装化处理后遭到占取并远离了原先的水体在人类社会中不得不被禁锢起来(韦清琦、李家銮:)与此同时女性和水一样被禁锢在父权社会里成了失语的“第二性”在批判反思之余加德提倡“像水一样思考”“他们看见了湖的美、河流的脆弱以及生态系统与健康、包括他们自身在内的动物的生命之间的关系()”这种观念与利奥波德提出的土地伦理观相吻合即“土地伦理将智人的角色从土地共同体的征服者转变为平等的成员和公民 这意味着尊重每一名成员也尊重共同体本身”(:)人类并非独立于自然界而存在文明与自然间没有绝对的界限人类与生态的命运紧密相连而只有像水一样思考、具备“沟通”作用才能达到生态女性主义所提倡的和谐“命运共同体”状态 这种目标的实现就是“水”叙事的意义 城市里的自来水 女性模糊的独立意识玛丽出生于南非的白人家庭凭借出色的能力在城市里找到了不错的工作 但她具备的独立意识只是一种模糊的概念依旧受到男权思想的限制 她认为“每一个人都应当结婚”(莱辛:)并因独身而受到奚落后飞快地嫁给了同样有结婚需求的农场年轻人迪克特纳 她想当然地认为嫁给迪克是“接近自然”()文中有一段这样的描述:“她总是说:走出了城市真有意思但是像大多数人一样她口上说的和她内心的真实感受完全不同 只要一回到城里打开热水龙头洗澡或是逛街购物到公司里去办公就会使她觉得城市生活舒适无比()”这一时期与玛丽共同出现的“水”意象是热水龙头里流动的自来水象征着西方工业文明下具备一定自我意识的女性她远离自然过着独立自主、无拘无束的生活正如同流动的自来水它并非自然界的河流如加德笔下城市里的人工河 “这里只有水泥 可它寄托了对河的记忆且也有成为河的希望(加德:)”这时在城市里保持生命力的玛丽潜意识深处有着对自然最原始、最本真的向往和渴望却缺乏实践的认知从未真正踏进自然 但这种朦胧的生态意识本身就弥足珍贵玛丽有最终实现“像水一样思考”的希望 静止的水 被禁锢的女性与自然在玛丽结婚后她开始了真正的农场生活文中大多数“水”都成了静止而非流动的意象 加德认为工业文明下水代表的自然在人类的紧逼下被迫退场如果一定要生活在人类社会里就不得不被禁锢起来:“溪岸原先的群落被除掉岸基裸露失去了活性并被混凝土禁锢起来()”莱辛透过玛丽的视角着墨描写了许多不流动的水 “暗淡的地面上的那些小水洼映出一摊摊的天光”(莱辛:)“砖头上有一层红色雨后的一汪积水也被染得通红”()“有一棵中空的树里面积满了死水”()这些“水”意象正如被困在农场上倍感痛苦的玛丽本人 莱辛多处描写女主人公喝水玛丽正如装在杯子里的水从出色白领到农场主妻子的身份转变过程中原本独立的地位被边缘化逐渐成为男性的附庸 她成了加德笔下“瓶装水”一般的存在遭到占取而脱离了原先的水体被禁锢在了热浪滚滚的铁皮屋顶下 无法适应自然生活与被束缚的苦闷导致她的精神出现了严重创伤 玛丽开始与非洲的自然环境抗争这种异化致使女性与自然间出现了严重的割裂 莱辛把男性对女性的暴力和人类对自然的暴力联系在一起本应联合起来共同对抗逻各斯中心主义的女性与自然也被隔绝开来被禁锢的“水”失去了其流动性和活性在野草在歌唱的“水”叙事中玛丽打水洗澡的情节是文中一个重要的转折也是玛丽的梦想走向幻灭的开端“由于弄起水来很麻烦花费很大她每星期只洗两次澡洗起来总是小心地坐在浴缸的顶端尽量少碰到浴缸的其他地方一洗好就赶快起来 在这里洗澡真好比病人服药一样到非洗不可时才洗而不是当一桩乐事去消受”()与前文相对的流动的水被禁锢后洗澡成了玛丽厌恶与逃避的事 她的乐趣化为痛苦希望也就此破灭 不仅如此玛丽无法享受流动水洗澡的原因是迪克表示水很贵且买水大费周章 “他们每星期从山下的井里打两次水 玛丽总是听到叫喊和吆喝声好像有什么人在做痛苦的挣扎她走到屋子外面看见水车从树林子里驶出来由两头样子好看但行动迟缓的公牛拖着吃力地爬上山坡()”莱辛在此暗藏着关于“水危机”的叙事:在西方工业文明发展过程中人类活动对水资源造成了过量消耗导致生态系统紊乱水在许多地区变得极为稀缺(王守仁等:)水成了一种昂贵的资源、受保护的商品冲淋在这里成了一种奢侈的享受 然而根据印度环境哲学家范达娜席娃提出的“水民主”观点水是自然的馈赠是公有资源在水面前人人平等生存之需的水应当是免费的(:)在日渐稀有的资源面前水便折射出了阶级性 女性、殖民地的穷苦人民与短缺的水资源一样 是一种可供男性、西方和富人榨取而不必考虑后果的利益来源 正如加德对西方文化里线性思维模式的揭露:“能源可以不断地从大自然中提取 从水、穷人、有色人种、女性身上 而无须回馈任何补给(:)”玛丽这样穷苦的女性获得水的难度变大 虽然在殖民地背景下作为白人女性无须自己取水但水的昂贵也折射出了西方资本市场对待水和女性的同一性环境危机下底层女性首当其冲连白人女性都无法幸免更遑论受到殖民主义压迫的黑人女性 但无论是白人女性还是黑人女性富有的女性还是贫苦的女性在加德看来她们“都被排除在影响她们对水的使用的决策过程外”(加德:)这与莱辛的叙述相吻合 玛丽在用水问题上并没有话语权和决策权 在这种语境下水不仅仅是一种被侵占的自然资源还涉及了环境正义问题具备了政治、经济、文化、社会和伦理内涵 流动的大雨 和解与自由的实现野草在歌唱一文中流动的“水”叙事篇幅不多却多次涉及了“雨”这一意象“雨”这个意象反复出现代表了玛丽对自由的渴望 玛丽来到农场后一直期盼下雨但只有结局处的大雨被着重描写 这是全文最重要的一处“雨”意象是野草在歌唱情节发展的高潮也是最具特殊意义的一处“水”叙事 在玛丽赶走摩西后她已经预见到了自己的死亡 她的思绪变得前所未有的复杂时而觉得“心情宁静十分安心”(莱辛:)时而又“为自己的命运而失望地痛哭不过哭声中表露出对命运的无奈和屈服”()从玛丽意识到自己对命运的失望和屈服起她的女性意识就已经重新觉醒她知道自己“已经在迪克和另一个人之间做了选择”()此时此刻她头顶的男权压迫象征不再是迪克而转为摩西 玛丽在意识到摩西已经离开的时候恐惧感消失了因为象征男性权威的摩西走了她“浑身感到无限的轻松愉快”()玛丽开始审视自己的一生思考自己为什么会从城里独立自由的姑娘玛丽特纳一步步地走到最终这个不幸的结局她也看清自己“在内心费劲思索审判着自己的同时还处在被审判者的地位”()此时此刻她的自由意志和女性意识终于突破了男权话语体系的囚笼正如被禁锢在人类社会的水最终化为从天而降的大雨冲破束缚走向对自由的追求 从热水龙头里流动的“水”到农场各处被禁锢的“水”最后实现“大雨”的转变玛丽的生命轨迹完成了一个完美的闭环:流动静止流动也是自由禁锢自由的转变全文的女性主义阐释在此得到了升华大雨象征的不仅是玛丽自由意志和女性意识的觉醒也代表玛丽与自然的和解以及自然最终突破人类社会的束缚达到了生态女性主义所倡导的人与自然和谐共生的“命运共同体”状态 莱辛通过玛丽的话点明了她的死亡和大雨之间的联系:“等我死了以后天就要下雨的”()在玛丽等待死亡的过程中她第一次“沉醉在一片美丽的云彩天光和悦耳的虫鸣鸟语声中它们唱出了她内心的欢乐鸣叫声直冲云霄()”纵使非洲严酷的自然环境依旧折磨着她她却战胜了自己的恐惧在生命的最后时刻玛丽终于得到了某种精神顿悟真正认识了周围的自然环境并与之达成了和解(王群、杨玲:)学会“像水一样思考”能够看见生命与非生命的内在联系然后走出屋子迎来了大雨和自己的死亡 这是野性的、磅礴的、充满力量感的流动之水且不同于上文提及的水龙头里流出的属于工业文明的水大雨是属于自然的水 它与玛丽的血液融合具有极强的象征意义代表了人与自然间隔阂的消融 从工业文明下水龙头里流出的“水”到困于非洲草原上静止的“水”最后变为自然界的“大雨”玛丽从城市来到自然界从对生态环境的懵然无知到对抗再到和解这是玛丽向自然靠近的全过程女性与自然这两个在男权人类中心社会被边缘化的群体在此实现了统一成了共同反抗二元对立的命运共同体大雨是水循环的产物是水经过整个生态系统循环后的回归其流动性便具有了跨界的象征意义:“可是水也在空气里流淌蒸腾自海洋湖泊、江川河溪气化为云贯穿东西从阿拉斯加、亚洲及太平洋运行至此冷却为雨雪倾泻而下(加德:)”此外越来越多的学者注意到生态女性主义与各民族早期创世神话的关联(:)故而加德将女性、自然与水的联系投射到生与死的对应上“在所有这些女性与水的关联中都有相应的生与死、创造与毁灭的关联 生命的概念是可再生的、循环的遵循季节性的创造生存毁灭这一闭环”(:)水将世间万物融为一体 男性与女性、人与自然、政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