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格萨尔》史诗所见民族交往交流交融研究.pdf

四川民族学院学报第卷第期 年月 康藏研究格萨尔史诗所见民族交往交流交融研究安静（四川民族学院，四川康定）【摘要】史诗 格萨尔是古代藏族社会的百科全书，其深层文化中表现出的家国情怀与我国各民族所认同的仁义、忠恕等核心价值观是相同的，由此可见 格萨尔是中华文明的一部分。作为国家学术使命的史诗研究，格萨尔是中华文明根植于和而不同的多民族文化沃土的例证，拱卫中华文明成为唯一没有中断的文明。格萨尔跨民族、跨地区、跨文化传播的恢宏格局彰显了中华文化多元一体格局。通过研究 格萨尔史诗所见我国多民族以文化为中心的交往史，以商业贸易为主的交流史，以通婚为主的交融史，见证了中华文明是多民族不断交流交往交融而形成的。【关键词】格萨尔；文化遗产；民族交往交流交融【中图分类号】【文献标识码】【文章编号】（）基金项目：四川民族学院人文社科重点项目“藏文化遗产视域下中华民族共同体凝聚力研究”（）作者简介：安静（），女，内蒙古包头人，教授，硕士，研究方向：民族法学。一、格萨尔作为国家学术使命的史诗研究成果回顾年，中共中央宣传部批准成立“全国 格萨尔工作领导小组”，对流传在西藏、青海、内蒙古等地的 格萨尔进行搜集、传播。西北民族大学特别设置格萨尔研究院。可以看到，对于 格萨尔的研究逐渐从单纯的历史研究，过渡到文化传承研究、民族交往交流交融和民族团结研究，使格萨尔研究成为一门整体、综合和宏观的研究。目前，根据王沂暖先生论著 藏族史诗 格萨尔的部数与行数统计，格萨尔总目录部，现已整理发掘百万诗行、千万余字，是世界上篇幅最长的史诗，与 奥德赛等五大史诗齐名。吉尔伽美什是古巴比伦文明的缩影，通过研究 吉尔伽美什了解了两河流域文明，通过研究 荷马史诗可以了解希腊社会生活，甚至我们用荷马时代来命名希腊社会。格萨尔记录了中华文明历史，通过 格萨尔史诗研究，就可以了解到中华民族古代社会。对 格萨尔的研究分为四条脉络：（一）强调 格萨尔历史价值的研究对 格萨尔历史价值的研究，首推松巴益喜班觉撰写的 关于格萨尔的答问，其他重要的代表作品还包括任乃强在 边政公论上发表的“藏三国”的初步介绍一文，该文全面总结了其在西康地区对 格萨尔王传调查之所得；同时，不得不提的研究成果还有徐国琼撰写的文章 论岭格萨尔的生年及 格萨尔史诗产生的时代等。（二）从民族交往、民族交流、民族意识、民族精神方面进行的研究典型代表作品包括：降边嘉措 格萨尔初探和 格萨尔与藏族文化，王兴先主编 格萨尔文库，杨恩洪 中国少数民族英雄史诗 格萨尔 ，何峰 格萨尔与藏族部落，阿来 格萨尔王等。降边嘉措指出，格萨尔描写了岭国这个理想王国，一个充满幸福、安宁的地方，是 藏族和其他民族向往的理想世界的典范，民族交往、民族交流都在岭国发生，各民族在岭国表现出对真、善、美的共同追求。年著名藏学家吴均在首届国际学术讨论会“史诗 岭格萨尔”上提交了论文 论史诗 岭格萨尔王传是藏族文化融铸发展的反映，指出史诗 格萨尔体现了藏族文化的历史，包括与汉文化的交融过程。年，降边嘉措在专著 格萨尔与藏族文化中认为史诗 格萨尔属于从藏民族民间文化映射而成的作品，并驳斥了法国学者石泰安的观点 格萨尔属于土著文化与外来文化结合而成的作品，同时认为 格萨尔表现出的社会、历史、制度文化受汉文化的影响最大。年第四届国际 格萨尔学研讨会上，格萨尔研究专家黄文焕指出：史诗 格萨尔揭示了吐蕃部落时代文化的特点，包括外交关系、婚姻制度以及吐蕃战争史等。（三）从民族学、民俗学、语言学等多学科交叉视野和多种研究方法产生成果黄文焕的 格萨尔历史内涵再探论述了吐蕃时代对共同缔造华夏之邦和促进世界文明发展的贡献。研究成果中，民族学家、人类学家、历史学家共同得出结论：格萨尔王作为出生在藏族、成长在藏族的人，其行为方式、道德标准、是非观念都印刻着藏族群体的人格特征，因此，格萨尔属于典型的藏民族人格典范，从人类道德的共性上看，格萨尔王这一理想人格典范具有超民族性的特点。对于超民族的人格典范，其他民族都会向而往之，极力模仿并力图超越，因此，充满人格魅力的格萨尔，是多民族国家的精神典范，也是民族英雄。（四）国外研究史诗 格萨尔世纪以来开始引起西方学界关注和重视，先后被翻译为英、德、日、俄、印度、蒙古和拉丁等文字译本。比如年蒙古国学者策达木丁苏荣的 格萨尔的历史源流出版，研究 格萨尔起源等，认为藏民族与其他民族有亲密无间的交际往来；年法国学者石泰安（）出版了 西藏史诗与说唱艺人的研究；年罗列赫（）对藏文本 格萨尔进行了分析。二、格萨尔见证了中华文明是多民族不断交流交往交融而形成的文明（一）格萨尔是中华文明根植于“和而不同”的多民族文化沃土的例证 格萨尔作为藏民族的民间文化，是由藏族人民共同创造、发展繁荣起来的，是随着藏族人民的实践逐步出现、发展、成熟的，我们研究史诗 格萨尔，试图从民族历史文化传统中提炼文化传统的内在属性，提炼“大传统”中的“小传统”，提炼整体文化中的分支文化，从 格萨尔“元叙事”所提供的空间里寻找中华文明多样性的明证，寻找中华文明根植于“和而不同”的各类民族文化沃土之上的明证，其中，中华文化是主干，各民族文化是分支，它们共同组成了气势恢宏的中华文明。格萨尔反映了古代藏族社会历史，是古代藏族社会的大百科全书，是中华文化的一部分 格萨尔从吐蕃王朝建朝开始叙事，一直写到王朝的离析和分崩，记述的是吐蕃王朝最动荡和大变革的历史时期，这个过程中藏族社会政治、经济、文化处于极不稳定的状态，民生处于水深火热状态，而这个时期又恰恰是汉藏文化通过唐蕃古道开展交流交往的时期，研究发现藏族历史上诸多重要事件都投影在 格萨尔中。格萨尔描写了大大小小的近百场战争，战争的过程就是历史形成的过程，也是中华民族形成的过程。史诗 格萨尔是反映古代藏族社会历史的百科全书，记录了古代藏族人民真实的生活场景，包括古代藏族人民在经济生活、生产劳动、意识形态、理想愿望、道德风尚、宗教信仰、风俗习惯等领域的真实生活。格萨尔既是藏文化的百科全书，也是中华文化的表现形式，藏文化作为中华文化子文化自然也先天带有汉文化的基因，形成了汉藏文化的共性，表现在汉藏文化中礼仪文化、家族文化、婚姻文化、民俗文化、节日文化等方面的共性。以儒家文化为例，史书考证，当年文成公主入藏的时候携带多种儒家典籍，其中所倡导的尊卑等级和上下秩序的宗法观念也一同进入藏地，对藏民族家庭、社会宗法统治都起着规范和制约作用，格萨尔中也对此进行过描述。第卷第期 安静：格萨尔史诗所见民族交往交流交融研究 格萨尔深层文化中表现出的家国情怀与我国各民族所认同的仁义、忠恕等核心价值观相同，格萨尔是中华文明的一部分降边嘉措认为 格萨尔作为藏民族杰出文化的代表，是他们精神的寄托和心理的慰藉，藏族人民不论是祈福、转山、节日、朝佛都会演唱史诗，甚至历史上马帮出门经商都要诵读 格萨尔，呼唤“财央”，因此 格萨尔是藏族人民的文化凝聚力的体现，是识字课本，是历史记载，是道德指向，也是是非判断标准。在漫长时代中，由于获得多种文化因素的哺育以及艺人的天才创造，形成了 格萨尔核心价值观，如家国情怀、济世之道、平等、自由、正义，还有爱国主义思想和维护祖国统一的民族精神，这些核心价值观与我国各民族所认同的仁义、忠恕核心价值观是相同的，说明 格萨尔是中华文明的一部分。（二）格萨尔延续了中华文明历史文脉，拱卫中华文明成为唯一没有中断的文明汉藏民族起源和文化共性据历史学家考证，藏民族与华夏民族都起源于我国西部的羌人部落，华夏民族的祖先黄帝和炎帝来自羌族分化出来的氏族一支，而藏民族中的“藏”字是“羌”字的音转。该史实在 史记 后汉书等历史典籍有记载。作为羌人部落繁衍而来的汉、藏民族，其文化观念层面的共性在 格萨尔史诗中都有表现。因此，史诗 格萨尔延续了中华文明历史文脉。季羡林、周一良、庞朴三位教授主编的 东方文化总序中阐明：文化交流促进了人类文化的发展，人类历史上民族存在不论久暂，都做出了自己的贡献。东方文化体系中，汉文化是集大成之文化，先后接纳了齐鲁文化、吴越文化、燕赵文化、荆楚文化、巴蜀文化等，最终形成今天的中华文化，之后又同化了西域文化、辽金文化、西夏文化、西藏文化、满蒙文化、滇黔文化，因此藏、傣、苗、瑶、壮等少数民族的文化同汉文化都有同缘关系。这些文明拱卫中华文明成为世界上唯一没有中断的文明。史诗 格萨尔是喜马拉雅山地区多民族文化圈的重要组成部分，是中华文明历史文脉的延续古代象雄、吐蕃文化是藏文化的主要组成部分，除此之外，藏文化还融合了汉、羌、蒙、满以及印度文化。格萨尔史诗中体现了诸多文化的融合，历史的长河中 格萨尔在藏、蒙、土、裕固、东乡、撒拉、纳西、羌、门巴、珞巴、普米、白、独龙、傈僳等民族中一代一代流传，形成了跨地域、跨民族、跨境、跨文化的传播模式。历史上北宋、南宋时期，以长江、黄河和澜沧江源头汇水区为核心的青藏高原腹地形成后，格萨尔传播日益广泛，成为了喜马拉雅山地区多民族文化圈的一个重要组成部分，时至今日，格萨尔已成为中华文明历史文脉的延续。格萨尔描绘了“中华文化同心力”形成过程 格萨尔传播形式有掘藏本、手抄本、木刻本等，史诗的分部本有 天岭卜笼 英雄诞生 霍岭大战 姜岭大战等，与汉文化的交往交流交融的分部本有 汉地法王宗 汉地茶宗 汉地宝藏宗 嘉岭之战 祝古兵器宗 索波马宗 象雄珍珠宗 松巴骗牛宗 卡契玉宗 聂绒红宝石宗 木雅经宗 木雅绸宗 大食财宗等。综上所述，中原地区作为历代中央王朝的政治、经济、文化中心，具有地理、人口、经济等优势，通过战争、通使、和亲、通婚、贸易等方式不断地向外输出汉文化，周边民族融合汉文化形成了西域文化、辽金文化、西夏文化、西藏文化、满蒙文化，形成了独特的“中华文化同心力”。中华文明绵延多年，是在同其他文明不断交流中形成的庞大体系，在兼收并蓄中历久弥新。三、格萨尔所见我国多民族“以文化为中心的”交往史元、明、清时期历任中央王朝先后都对西藏进行行政管辖，西藏与中原之间形成了依靠和依赖关系，这样的行政隶属关系强化了汉藏文化的交往交流交融。历史上汉藏通使的记载表述为：贞观八年，松赞干布始遣使朝贡。同样的事例还发生在中原与西域、中原与辽金、中原与西夏、中原与满蒙四川民族学院学报（双月刊年创刊）年月 之间。（一）格萨尔史诗所见汉藏友谊 格萨尔加岭传奇记录了很多汉藏友谊的故事，例如：格萨尔王由岭地前往中原，帮助中原皇帝斩魔除妖，通过这一故事抒发了汉藏友谊。格萨尔加岭传奇还有歌颂汉藏友谊的唱词，挤奶姑娘为穆弯圆梦时唱道：大臣向宛的帐顶上，有一匹汉绸飘起。那汉地白绸出现在藏地，象征着汉藏两家的友谊。又如格萨尔王告别中原皇帝回国之时，公主七姊妹为其送行，鲁姆措唱道：不同颜色的哈达有十八条，是我们姊妹七人的告别礼，双手把哈达献给雄狮王，愿加岭世世代代传友谊。年徐国琼教授发表论文 论 格萨尔史诗中的藏汉友谊，他认为史诗描写了汉藏之间从血脉之力到甥舅关系、贸易关系、姻亲关系，都彰显了汉藏之间的友谊。云南德钦地区流传的 加岭传奇之部也是歌颂汉藏友谊的，“加”为“汉”意，唱词为：汉地商品在藏地销，并非藏地没有财宝，只因汉藏同心友谊牢。（二）汉、藏、彝等多民族文化交往史藏民族与华夏民族都起源于我国西部的羌人部落，从这个线索可以看到和藏族属于近亲的彝族，许多学者认为彝族也同属羌人部落，加上彝族一脉的哈尼、纳西、傈僳、拉祜、基诺等族，都受中华文化的影响。例如：中原地区民间已几乎失传的古老的“桐经音乐”和“元人遗音”，仍然在纳西族流传。纳西族的东巴画、东巴文学和勒巴舞，都来源于吐蕃藏族文化艺术。关于汉藏文化交往，以中原天文历法之传播为例。藏民族人民在生产实践中长期使用物候历，具体表述为：观察禽鸟和植物是璐门法，观察星辰和风雪是藏北法，观察日、月运行是本象法，观察山、牲畜是岗卓法。谚语中的璐门法、藏北法、本象法、岗卓法都属于物候历，而物候历是藏民族人民借鉴、融合中原文化的时宪历而成。这些事实都表明，在历史长河中我国多民族之间曾进行频繁的文化交往。据史料统计，吐蕃王朝与唐朝互遣使百余次，双方的通史促进了文化的沟通。格萨尔描写了藏族文化与汉文化、蒙古族、土族文化交往过程，是各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