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宪章》生效初期的传播.pdf

63 欧洲文明研究 大 宪 章 生 效 初 期 的 传 播*王 栋1215 年 6 月 15 日，约翰王与反叛男爵共同确认了 大宪章文本。按照中世纪习惯，协议定稿并非由双方签署，而是经由文秘署正式写就（engross）并加盖国玺，这才生效，因此大宪章的文本不止一份。()其后，传播 大宪章立即成为关键议题。20 世纪，英国学界对大宪章传播大多持郡长接收说；也有教会接收说，但长期未受关注。2009 年，艾弗罗兰兹发现了 6 月 19 日令状的正本，再次提出主教接收说，()该观点被学界迅速接受。2015 年是 大宪章800 周年，史料整理和相关研究迅速推进。()“大宪章项目”（The Magna Carta Project）系统考辨了 大宪章副本，()尼*本文受国家社会科学基金后期资助项目“大宪章 的历史与神话”（22FSSB005）资助。()王栋：艰难的翻译，世界历史2018 年第 5 期。()Ivor Rowlands,“The Text and Distribution of the Writ for the Publication of Magna Carta,1215”,The English Historical Review,Vol.124,No.511(2009),p.1429.()2015 年的成果概况参见：王栋：修正辉格解释，北大法律评论 第 22 卷第 1 辑，北京：北京大学出版社，2022 年，第 296319 页；王栋：法律人的 大宪章 史，中山大学法律评论 第 19 卷第 1 辑，北京：社会科学文献出版社，2022 年，第 274284 页；王栋：共享的 大宪章：民族史和全球史视域下的 大宪章 研究，世界历史评论2022 年第 4 期。()这是为庆祝 大宪章 800 年成立的项目，提供了丰富而免费的资源。http:/magnacarta.cmp.uea.ac.uk/,2023-06-30.摘 要：大宪章的传播文件包括 6 月 19 日令状、男爵委员会函令和大宪章文本。男爵委员会函令是 大宪章实施的核心文件，它规定了细致的操作方案。6 月 19 日令状从国王行政系统发出，表面命令郡长实施大宪章，实际发给了反叛男爵的亲信、男爵本人以及亲男爵的主教。大宪章直接或间接地分发给主教，主教和主教坐堂负责保管和展览。教会与反叛男爵的合作使 大宪章传播开来。大宪章不仅限制王权，而且规定了贵族以及自由人的权利，这是大宪章得以广泛传播的缘由。6 月 19 日令状和男爵委员会函令肯定了抵抗权的正义性。关键词：大宪章 传播 男爵 教会 抵抗经济社会史评论 2023 年第 3 期64二二三年第三期古拉斯文森特（Nicholas Vincent）找到了一份男爵委员会发往肯特郡的函令（在6 月 19 日到 20 日之间发布）的副本，不仅佐证了主教接收说，而且明确了 大宪章在地方的实施细则。()学者依据上述发现，重新勾画出 大宪章的传播图景。大卫卡朋特补充了非官方的传播。()2016 年，保罗布兰德发表 大宪章的第一世纪一文，全面总结了 13 世纪大宪章官方文本、非官方文本、译本以及文本编辑。()尼古拉斯文森特的 大宪章：起源与遗产收录了已见的 大宪章正本。()克莱尔布里和朱利安哈里森主编的 大宪章：法律、自由和遗产对相关正本进行了简介。()研究者还进一步探究了教会在 1225 年 大宪章传播中的角色。索菲特蕾莎安布勒（Sophie Therese Ambler）的13 世纪的教会和 大宪章 关注主教的神学责任。()费莉希蒂希尔的 大宪章、教会法与教牧关怀：绝罚与教会公开 大宪章 以教牧关怀为切入点，分析教会推动民众了解 1225 年 大宪章的细节。()目前我国学界对大宪章传播问题还没有专门讨论。本文拟在吸收国外研究的基础上，展现 1215年大宪章的传播途径与接收对象，阐释教会为何积极参与传播以及 6 月 19 日令状与男爵委员会函令的意义。一、国外学者认知的变化过去认为大宪章首先发给郡长，一同发到地方的还有 6 月 19 日令状。这种描述依据文秘署制作的两份资料：6 月 19 日令状的草稿和 7 月 22 日的清单备忘录。这就给人一种错觉，以为大宪章随着 6 月 19 日令状一起分发到郡长手里，于是郡长接受说成为认知的主流。那么，这种错觉是怎么形成的呢？()N.Vincent,“Feature of the Month:July 2015-A New Letter of the Twenty-Five Barons of Magna Carta”,The Magna Carta Project,http:/magnacartaresearch.org/read/feature_of_the_month/Jul_2015_2,2022-04-01.文森特的 大宪章：起源与遗产 还收录了 2014 年才被发现的桑威奇 大宪章 正本。Nicholas Vincent,Magna Carta:Origins and Legacy,Oxford:The Bodleian Library,2015,pp.204-256.()David Carpenter,Magna Carta,London:Penguin Classics,2015,pp.378-379.()Paul Brand,“The First Century of Magna Carta:the Diffusion of Texts and Knowledge of the Charter”,The William and Mary Bill of Rights Journal,Vol.25,Issue 2,(Dec.,2016),pp.437-453.()Nicholas Vincent,Magna Carta:Origins and Legacy,pp.204-256.()Claire Breay,Julian Harrison,eds.,Magna Carta:Law,Liberty,Legacy,London:The British Library,2015,p.5.()S.T.Ambler,“The Church and Magna Carta in the Thirteenth Century”,in Lawrence Goldman ed.,Magna Carta:History,Context,and Influence,London:Institute of Historical Research,2018,pp.41-50;S.T.Ambler,“Magna Carta:Its Confirmation at Simon de Montforts Parliament of 1265”,The English Historical Review,Vol.130,Issue 545,2015,pp.801830;S.T.Ambler,Bishops in the Political Community of England,12131272,Oxford:Oxford University Press,2017.()Felicity G.Hill,“Magna Carta,Canon Law and Pastoral Care:Excommunication and The Churchs Publication of The Charter”,Historical Research,Vol.89,No.246,(Nov.2016),pp.636-650;Lorenzo Cavalaglio,“Is(Also)Magna Carta an Ecclesiastical Document?The Preeminent Role of the Church in the Development of English Legal System”,Vergentis 5 Diciembre 2017 pp.113-129.此外，大宪章 在全球范围内的传播也广受关注。65大宪章本身没有规定公开方案。编年史家巴恩韦尔、科吉歇尔和邓斯特布尔分别记载了大宪章被迅速制定和分发，()但长久以来，学者主要依赖一份档案材料，即标明为 6 月 19 日令状的草稿，登记在开封卷宗（patent roll）的背面。()这份令状是男爵要求约翰王从行政系统发出的，内容是：命令郡长和其他王室官员在各郡公开宣布大宪章，对 25 名男爵宣誓，以及在各郡选举 12 名骑士，负责调查邪恶习惯。()但是，令状的正本原件始终没有找到。()因此，在20世纪的研究中，这份草稿被认为是唯一留存的关于大宪章实施的令状。()直到 2009 年，艾弗罗兰兹发现了一份发往格洛斯特郡的 6 月 19 日令状的正本，()才使我们对该令状与 大宪章传播的关系有了更为准确的理解。6 月 19 日草稿令状的结尾是“我亲作证，在兰尼米德，6 月 19 日，我们统治的第17 年（Teste me ipso apud Runimede,xix die Junii,anno regni nostril xvij）”，()格洛斯特郡令状正本的结尾是“我亲作证，在兰尼米德，6 月 20 日，我们统治的第 17 年（Teste me ipso apud Runnimede,xx die Junii,anno regni nostri septimodecimo）”。()格洛斯特郡令状证明，6 月 19 日之后约翰确实发出了令状，且令状的正式写就不仅有6 月 19 日的，还有 6 月 20 日的，甚至可能还有稍后的。因为该令状最早于 6 月 19 日发出，故习惯称为 6 月 19 日令状。6 月 19 日令状包括三项内容。第一，开篇告知郡长、林区长、猎苑长、河岸长以及所有执达官，“坚实的和平已经恢复”（pacem firmam esse reformatam），“你可以从我们的特许状（即大宪章）中听闻见到，我们让人制定了它（特许状），我们命令在你们的辖区内公开宣读并坚决遵守”。()第二，命令郡长及其下属，向男爵委员会宣誓()James Holt,“The Making of Magna Carta”,in James Holt,Magna Carta and Medieval Government,London and Ronceverte:Hambledon Press,pp.235-236.王栋：大宪章 的多重历史书写及其重构，杭州师范大学学报2021 年第 6 期。()Thomas Duffus Hardy ed.,Rotuli Litterarum Patentium in Turri Londinensi Asservati,London,1835,p.180.()James Holt,Magna Carta,Cambridge:Cambridge University Press,2015,p.295;Ivor Rowlands,“The Text and Distribution of the Writ for the Publication of Magna Carta,1215”,The English Historical Review,Vol.124,No.511(2009),p.1422.()1913 年雷吉纳德普尔讨论过该令状草稿，1956 年切尼讨论的也是该令状草稿。Reginald L.Poole,“The Publication of Great Charters by the English Kings”,The English Historical Review,Vol.28,No.111(Jul.,1913),p.449;C.R.Cheney,“The Eve of Magna Carta”,Bulletin of the John Rylands Library,xxxviii(1956),p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