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抱怨第三方序列中细节讲述的社会互动意义中国海洋大学于国栋李珍摘要：本研究采用会话分析研究方法，以自然情境下发生的汉语日常言语交际为语料，通过分析交际者抱怨第三方的电话录音及转写，探究抱怨第三方序列中细节讲述的交际意义。分析表明，一方面，细节讲述是抱怨者用来合理化抱怨行为、以期获得交际对方立场一致型回应的重要资源；另一方面，细节讲述也为受话人对“抱怨性”做出推理和判断、表明立场提供前提和基础。抱怨第三方序列中的细节讲述揭示了优先组织在相邻对前件构建中的具体体现，彰显了交际者处理道德责任时的谨慎及抱怨行为建构的微妙性。关键词：会话分析；抱怨第三方；微妙性；立场犜 犻 狋 犾 犲 牶 犃 犫 狊 狋 狉 犪 犮 狋 牶 ，；，犓 犲 狔犠 狅 狉 犱 狊 牶 ；作者简介：于国栋，教授。研究方向为：会话分析。联系方式：。李珍，在读博士研究生。研究方向为：会话分析。联系方式：。抱怨第三方序列中细节讲述的社会互动意义 引言追求合作及和谐是人类社会永恒不变的主题（，）。交际参与者在互动过程中倾向于与他人保持结构上（）及立场上（）的一致（，）。但是在日常生活中，我们却会向他人进行抱怨或是聆听他人的抱怨；抱怨，尤其是抱怨交际对方是极其伤面子（，）的行为。抱怨本身就是在呈现不满、不快等负面情绪，所以在互动交际中如何展开抱怨以及如何回应抱怨都直接影响人际和谐，需要交际参与者谨慎对待。本研究从会话分析视角出发，探究抱怨第三方（即交际参与者之外的其他人）序列中的细节讲述对抱怨行为的执行及回应的社会互动意义。相关研究作为日常生活中一种普遍的社会行为，抱怨一直是市场营销及消费者行为学、语用学、会话分析等领域的研究热点。对顾客抱怨的现有研究主要关注了顾客的抱怨方式（，；，）及影响因素（，；，；，；庄贵军 朱美艳，）。随着互联网时代的到来，消费方式和信息传递方式产生巨大变革，近年来有关顾客线上抱怨行为的研究也愈发丰富（，；杜学美等，；吕一林郭文书，；王婧宇等，；张艳辉李宗伟，），为市场营销实践提供了一定的参考。语用学领域内的相关研究主要从言语行为角度对抱怨进行定义和分类，分析抱怨及其回应的实施模式、语用策略、语用迁移等问题（，；，）。此外，语用学研究也从面子管理策略（，）和礼貌原则（，）等角度对抱怨的实现模式展开探讨（，；徐志卿，）。跨文化角度下的抱怨研究则关注文化和社会环境对抱怨的影响（，；，；，；，；谭小翠，）。抱怨行为的会话分析研究发现交际者对抱怨的立场一致型回应和立场不一致型回应具有不同的社会意义，前者认同抱怨的抱怨性，属优先回应；而后者却否认其抱怨性，为非优先回应（，；，；，；，）。会话分析研究也揭示了抱怨的复杂本质。海涅曼和特拉韦尔索（外国语文研究 现实与再现 ，）指出抱怨能否得以展开需要交际对方的配合，因为并不是所有可能的抱怨最终都能发展成为抱怨活动（，）。在具体交际中，无论是抱怨者自己还是受话人都将抱怨处理为复杂的问题。一方面，抱怨者需要选择向谁抱怨、抱怨什么（，；，）、如何谨慎地展开抱怨（，；，）、避 免 将 抱 怨 的 责 任 归 咎 于 自 己（，）、给对方提供不参与抱怨的机会（，）等这些都证明抱怨序列的展开不是随意进行的。另一方面，从回应的角度看，受话人给出立场不一致或不完全一致的回应可能会被抱怨者进一步追求完全一致的回应（，；，）；而站在抱怨者的角度替对方抱怨，有可能会超越抱怨者原本的抱怨程度，而得不到抱怨者立场一致的回应（，），所以受话人在回应抱怨时需谨慎把握展示立场的分寸。通过对包含抱怨第三方行为的语料进行无目的审视，我们发现抱怨第三方序列中的细节讲述是交际者建构抱怨行为微妙性的一种交际资源。目前，还没有学者对抱怨第三方序列中的细节讲述进行过系统研究。本研究将采用会话分析研究方法分析自然发生的会话语料，揭示细节讲述在抱怨序列中的作用和意义。研究方法与语料收集会话分析研究方法由萨克斯（）、施格洛夫（）与杰弗逊（）在 世纪 年代创立，是“一种以社会交际为研究对象的、定性的、经验性的、归纳式的研究方法。会话分析研究的主要目的是识别、描写、解释交际者用来完成社会行为的有序且重复出现的方式方法或会话常规”（，：）（引自于国栋、吴亚欣，：），是一门自然观察学科（，）。会话分析研究采用自然发生的言谈应对为语料，通过录音或录像的方式对自然发生的言谈应对进行收集，确保研究对象的真实性。会话分析采用杰弗逊（）创立的转写体系对收集到的录音或录像资料进行转写，真实再现交际细节（，），为研究发现的客观性提供保障。此外，会话分析站在交际者的视角观察自然会话中的微观细节，对语料进行客观分析，分析的证据来自语料本身，从而保证了研究结果的科学性。本研究的语料为 小时自然发生的汉语日常电话言语交际的录音，包含 个抱怨第三方序列，电话谈话的参与者为亲人、朋友、同学等关系。为保护隐私，语料中涉及的身份信息均被妥善调整。抱怨第三方序列中细节讲述的社会互动意义 抱怨第三方序列中的细节讲述抱怨第三方行为包含两个主要特征，一是指出抱怨对象的不合适行为，二是表达自己的负面情绪或对抱怨事件的负面立场（，；，；，；，）。德鲁和霍尔特（，）指出抱怨者讲述不满的具体细节（）和明确表达抱怨本身（）是可区分的，抱怨本身是对细节中的核心和本质进行明确表达。比如，尽管极致表达（，）和惯用语表达（，）都是用来加强抱怨的力量，以增加获得立场一致型回应的可能，但是前者用于对不满的细节描述，而后者却被用于总结细节，即用于执行抱怨行为本身（，）。在本研究所观察分析的语料中，二者同样可以被明确区分。本研究中与抱怨事件有关的“细节讲述”指抱怨话轮中与构建抱怨性相关的讲述，细节讲述可以非常简短，也可以是关于抱怨事件的故事讲述。通过观察语料，我们发现与抱怨事件有关的细节讲述或是由抱怨者主动提供，或是由交际对方的询问引发。抱怨和对抱怨的回应可以构成简单的相邻对结构。相邻对由一个起始行为（前件）及回应行为（后件）构成，这两个部分通过条件相关进行规范性连接（，；，）。相邻对体现了这样一种观念：“社会行为者通过特定的行为，对共同参与者施加规范性义务，以使其在第一个可能的机会给予类型适合的回应”（，：）。抱怨行为作为前件，其条件相关的后件是表明对抱怨事件的立场，即立场一致型回应和立场不一致型回应。若受话人在回应话轮中表明了立场，则视为抱怨行为的后件；若没有，则视为相关缺失。按照社会规范来说，面对作为起始行为的抱怨，交际对方应该给出一个回应，无论支持与否。而交际对方回应出现的序列位置则在很大程度上由细节讲述决定。下面，我们将从抱怨行为的执行及回应两个方面来分析抱怨序列中的细节讲述。细节讲述之于抱怨：合理化抱怨行为一个行为并不是从本质上来讲就会被归结为一种应受谴责的行为，判断某个行为是否不合适、是否应受道德谴责是通过对该行为的推理而断定的。具体来说，某人的某种行为是否应受谴责并不由某一规则决定，而是由讲话人通过讲述，尤其是细节陈述来建构。抱怨序列中抱怨者讲述抱怨事件的过程实际上就是抱怨者在受话人面前重构这一事件，通过对行为的描述和解释来展示他人行为的过分之处，建构该行为的抱怨性，从而对抱怨对象进行道德谴责（，）。外国语文研究 现实与再现（）：莎：我 爸今天给我打电话我还 我爸今天给我打电话 倩：就是说 莎：我还吓一跳你知道我妈跟我说什么 吗，倩 倩：莎：我妈 说 倩：噢：莎：我妈说（）哎呀，就今年年底就把贷款还了吧 倩：噢：莎：倩：莎：倩：莎：倩：莎：你把你那个攒的所有的钱都给我打过 来我给你还了 我（心想）妈，我哪有钱呢 啊 我 倩倩我跟你说，我又没有这样说，但我 心里觉得（）你也太高估我我 （我）一个月挣 嗯 两千块钱我容 易吗我在外边 而且（就）两个月，：第二个月才开始发的工资 我容易吗？我妈 那样问，我可尴尬呢 倩倩我跟你说我 气得我 倩：就是 倩：我觉得你妈也是 哎呀语料（）中，行“我爸今天给我打电话我还吓一跳”是故事引语（），表明故事性质、预示故事何时到达可能的结束位置以及给对方提供一个拒绝进入故事讲述序列的机会（，）。但是此后莎并未给对方回应的机会，而是紧接着（在转写中用“”表示）通过“你知道我妈跟我说什么吗”发起一个讲述前序列的前件，且同样没有给对方回应的时间，紧接着在 行开始讲述，和对方对讲述前序列前件的回应重叠。行“我妈说（）哎呀就今年年底就把贷款还了吧”莎重新开始讲述，对此倩用“噢：”回应（行），表明自己接收到该信息，将莎的讲述视为客观给予信息而未对其表明任何立场。莎继续讲述（行），在此过程中受话人倩仅给出最小回应或用笑来回应，抱怨者莎提供了关于抱怨事件的更多信息：“一个月挣两千块钱”、“第二个月才开始发的工资”等。行倩通过“就是”表示对莎的强烈同意，给出立场一致型回应。行莎表达了妈妈的行为对自己造成的负面情绪“尴尬”“气得我”，行倩的回应是程度更强的立场一致型回应 和抱怨者进行共同抱怨。抱怨第三方序列中细节讲述的社会互动意义以上在莎的整个讲述过程中抱怨的核心是妈妈让年底还贷款，且在讲述一开始就已提出，但是在提出之初这件事情本身并不能被理解为是不合适的行为，不能断定它是可抱怨的，因为莎已经工作且有收入了，且妈妈主动帮自己去还贷款这件事看起来似乎还是在帮助自己。但是，莎首先通过 行“所有钱”和 行“哪有钱”进行对比，接着讲述自己在外挣钱不易、工资低、第二个月才开始发工资等具体情况，指出妈妈未考虑到自己的实际情况（行“高估”）给自己造成压力（我容易吗）和负面情绪（尴尬且生气），将妈妈的行为构建为不合适行为。值得注意的是，对于年底还贷款的困难莎没有仅单纯表明“我没有钱”，而是详细讲述自己的收入情况，指出造成积蓄不足的客观原因，从而表明责任不在自己。总之，妈妈让自己年底还贷款这件事本质上看不出任何不合适，它之所以被构建为不合适行为是通过抱怨者莎的细节讲述和解释。莎在故事讲述中提供了与该事件有关的解释，通过对比和事实陈述指出妈妈行为的不合适性，同时，表明责任不在自己，从而使该事件被倩识别为不合适行为。因此，莎在讲述中合理化自己的抱怨。（）：兰：就是：你找粱 心：帅：（）（）兰：教了 嗯问了哇？（）帅：嗯：她那个 哎呀，她那个知识学得（）感觉（）感觉考过就忘啦，跟我 跟我这水平差 差球不多 兰：噢：帅：兰：帅：兰：帅：感觉考完就 感觉考完就忘了，不像人家那谁 不像人家们：考完（）就好几年了人家们还记得了，她那 她就给忘啦 对对对（）（）这 这个东西也是 当时人家可能掌握得好，嗯但是一下考完到 感觉 （）那个水平确实就是（）感觉（）一下 一下说不出啥东西，就是 就是比方说划出这个题来，不是人家老师不是划 就是划这题么 是哇？外国语文研究 现实与再现 兰：帅：兰：帅：兰：帅：嗯：她不是重着这题（）看着这题完了她跟我说哎呀这个题可是（）我们考来她是这，就这感觉嗯：对对 对 但在这之前我没画出来她也 她也告我（）她也不知道有（）她也给我画不出点儿什么来，就这感觉 嗯：（那 闹）就对着题了她说啊这个题考来，她（说）考来，我们去年考来，啊这个题我们去年考来，她就这“哎呀”兰：对对对这个例子中的抱怨由对方的询问引发，和 行兰通过一般疑问句发起询问行为，使肯定或否定回答条件相关。但是帅在回应中首先给出肯定回答，然后展开讲述。在整个讲述中帅抱怨的核心是梁心（有考研经历的学姐）忘记考研内容。和语料（）一样，尽管抱怨者在讲述之初便指出抱怨的核心，但这并不能保证该抱怨行为就一定合适。忘记考试内容很常见，不能因此断定他人应受谴责。然而，在随后的讲述中，帅将抱怨对象和其他经历过考研的人对比（行），指出别人尽管距离考研时间更久仍记得考试内容，对比之下就使抱怨对象考完试不久就忘记考试内容的行为呈现出不合适性。此外，行帅举例说明抱怨对象忘记考试内容的具体情况 只有看到划出来的题才能想起考过这个题，但不能凭借印象帮自己划题，明确指出自己向抱怨对象求助却无功而返。综上所述，帅通过对比和具体阐释构建抱怨性，合理化抱怨，从而更可能获得交际对方的立场支持。以上两个语料中，抱怨者在主动进行细节讲述时通过提供与抱怨事件有关的更多信息构建出被抱怨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