岸田内阁的日本与北约军事安全合作评析.pdf

东北亚学刊Journal of Notheast Asia Studies2023年 第4期（总第69期）岸田内阁的日本与北约军事安全合作评析吴怀中从伊宁内容提要：岸田内阁执政以来，日本加力推进与北约的军事安全合作，表现为“就印太安全合作深化政策共识”“与主要成员国加强双边协调夯实双方合作基础”，并通过防卫交流、联合演训等方式加强双方安全互动。配合美国地区安全战略及以“准同盟”方式谋求战略自主，是岸田致力与北约安全关系强化的重要战略动因，但总体战略指向仍是力图以强军经武方式服务“大国化”转型进程。岸田内阁的相关政策举措依然受到来自同盟体制、外部制衡及国内政治的持久性制约，从而使双方深化军事安全合作的前景面临很大不确定性。关 键 词：岸田内阁日本北约安全合作准同盟核共享作者简介：吴怀中，中国社会科学院日本研究所副所长、研究员（北京邮编：100007）；从伊宁，中国社会科学院大学国际政治经济学院博士研究生（北京 邮编：102488）中图分类号：D831.3文献标识码：ADOI：10.19498/ki.dbyxk.2023.04.005文章编号：2095-3453（2023）04-0053-162021年10月岸田内阁执政以来，日本与北约在安全战略层面的政策互动及对接显著走强，力图在军事领域持续深化与北约的合作。就其政策源头而言，虽起始于安倍第二次执政时期的对外战略调整及政策布局，但却深刻反映出“后安倍时代”保守政治势力在国际变局下加速国家战略转型进程、借机借势推动日本不断迈向所谓“正常国家”乃至“能战国家”的激进图谋。这种自二战以来从未有过的与北约战略接近与安全勾连，尤其日本方面积极主动的筹谋，值得高度关注。53一、日本强化与北约军事安全合作的政策推进岸田文雄执政后，日本安全及外交政策加速调整、动作频仍，在多边安全政策领域表现极为突出，其多项政策部署实际处于“安倍路线”的整体延长线上。早在安倍第二次执政时期，日本就已着手布局强化与北约的安全合作，这也是岸田内阁不断深化与北约军事安全联动的重要政策源头。在此基础上，岸田以加强“印太合作共识”“双边促动多边”等举措为抓手，不断推进日本与北约军事安全合作迈向更高层级和新阶段。（一）政策源头：安倍第二次执政时期日本与北约安全战略互动日益加深日本与北约的安全互动进程可追溯至冷战结束后的20世纪90年代。1991年，日本与北约召开了第一次安全保障会议，并在之后形成双方固定的安全对话机制。但90年代双方互动频次及合作程度整体较低，对话内容也鲜有实质的军事安全合作议题，且日本自身对双方的安全合作实际上并未抱以过多关注。双方合作关系发生明显转变，是在安倍第一次执政时期。2006年11月30日，时任安倍内阁外相的麻生太郎发表题为“创造自由繁荣之弧”的演讲，其中提及“日本与北约在多领域存在广泛合作空间，应彼此加强密切协作。当前双方在印度洋及阿富汗的合作身影已屡见不鲜”。2007年1月，安倍访问北约总部，成为北约成立以来首位来访的日本首相，访问行程中安倍表示“北约是与日本共享价值观的合作伙伴，双方理应加强相互合作”。到第二次执政时期，安倍在执政基础逐渐稳固以及首相官邸主导决策机制的加持之下，将更多政治精力倾注于外交领域，日本与北约的安全合作关系迎来跃升阶段。2013年4月，时任北约秘书长拉斯穆森访问日本，1992年北约专属机构杂志曾刊载时任外务省北美局局长佐藤行雄的所著论文，佐藤在论文中直言“对我们而言，亚太才是日本的主要关切”。参见：福田毅冷戦後NATO政策発展、2007年6月号、106頁。自由繁栄弧、外務省、2006年11月30日、https:/www.mofa.go.jp/mofaj/press/enzetsu/18/easo_1130.html 2023-06-10。北大西洋理事会（NAC）安倍総理演説 日本NATO：更協力向、外務省、2007年1月12日、https:/www.mofa.go.jp/mofaj/press/enzetsu/19/eabe_0112.html 2023-06-10。东北亚学刊2023年第4期54双方签署联合政治宣言。该声明对安倍2007年对北约的战略定位予以正式确认，指出在全球化背景下两国安全保障环境超出彼此地缘范畴而相互关联，并对未来双方亟待深化的合作议题进行初步勾画。2014年，安倍第二次访问北约总部，双方签署日本与北约国家伙伴关系合作计划。该文件在“宣言”基础上，对日本与北约加强安全合作的方式路径及推动安全合作的多项议题领域（涉及网络空间及海洋安保等）进行了详细规定。两份文件的签署，是日本与北约加强安全战略互动、大幅推进安全关系升级的“标志性事件”，也成为岸田时期日本得以不断深化与北约军事安全互动勾连的重要政策源头。（二）政策推进：岸田时期日本与北约军事勾连更趋强化岸田文雄上台执政后，日本与北约基于安全合作的战略互动更趋强化，这其中乌克兰危机成为刺激两者相互走近的关键变量。岸田利用此外部环境的变化，不断渲染“印太”及“欧洲”在安全保障问题上的“一体联动性”，一方面就强化“印太安全”合作加强双方共识，另一方面通过深化与主要成员国的双边安全协作，推动与北约安全关系的整体进程。此外，推进防卫交流、联合演训及军事能力支援，亦同样是岸田内阁日本提升与北约军事合作紧密性的重要环节。1.借助外部环境变化就“印太安全”合作强化共识2022年2月爆发的乌克兰危机，被日本和欧美视为对战后所谓自由主义国际秩序产生严重威胁与冲击的重大地缘事件。虽然俄乌前线与东亚相距甚远，但在危机发生后，日本战略认知转向“印太地区亦有可能出现根据实力单方面改变现状的局面”（实指台海），因此日本需强化与印太地区志同道合国家的多边安全合作，以阻止此种态势的发生。加之，2019年后北约内部对来自“东方”的“安全压力”认知也逐步凸显，因此在乌克兰危机的催化作用下，二者进一步强化了基于“印太安全”的合作共识。值得一提的是，虽然“印太战略”与“加强日欧战略互动”是安倍内阁早已预设并实施的外交安全政策，但在安倍第二次执政时期，日本并未过多着日本北大西洋条約機構（NATO）共同政治宣言、外務省、2013年4月15日、https:/www.mofa.go.jp/mofaj/files/000003487.pdf 2023-06-10。日NATO国別協力計画、外務省、2014年5月6日、https:/www.mofa.go.jp/mofaj/files/000037773.pdf 2023-06-10。岸田内阁的日本与北约军事安全合作评析55力于通过“印太地缘概念”加深与北约的安全合作，从这一点而言，特别是在与欧洲的多边安全合作领域，岸田在继承“安倍路线”的基础上也彰显出自身在官邸外交安全决策上的政策特点。2022年7月，日本与韩国、新西兰、澳大利亚等“北约伙伴国”受邀参加在马德里举行的北约峰会，岸田因此成为首位参加北约峰会的日本首相。在峰会主旨发言中，岸田表示此次峰会邀请了包括亚太伙伴国在内的国家参与，充分表明了欧洲与印太地区安全保障的不可分割性；今日的乌克兰有可能成为明日的东亚，各方需对此保持强烈危机感；北约是日本重要合作伙伴，日本将根据此前签署的“伙伴关系合作计划”，深度推进双方多领域合作；日本高度欢迎北约加强对印太地区的介入，并希望与其共同致力实现“自由开放的印太”。2023年1月底，北约秘书长斯图尔滕贝格受邀正式访问日本。在与岸田文雄的会谈中，双方鉴于“由于难以预测的乌克兰及印太地区局势，为进一步致力维护与强化包含实现自由开放印太地区的国际秩序，一致确认将实现合作程度的层级提升”。此次会谈中，岸田还向斯托尔滕贝格表示，希望在北约设置独立代表处，以提升双方关系层级。2.与主要成员国加强双边协调夯实合作基础岸田内阁为有效夯实日本与北约的安全合作基础，积极致力于与北约主要成员国的双边合作协调。这种以双边促动多边合作的做法，也是对安倍外交路线的继承与发扬。安倍第二次执政时期，日本为持续推动日欧安全战略互动对接，积极强化与欧洲主要大国的双边安全合作，集中体现为与英法德等国家的“准同盟”关系建设。其中，日本与英法两国无论是从机制设立还是合作层级而言，基本已完成“准同盟”关系构建。岸田执政以后，一方面着力与英法两国巩固并深化“准同盟”安全合作关系，另一方面也力图与德意等其他北约主要成员国强化安全合作，推进“准同盟”关系网扩建。2022年4月，德国总理舒尔茨访问日本。在两国首脑会谈中，岸田表示，日德两国是享有共同价值观的战略合作伙伴，双方一致确认将强化安岸田総理大臣NATO首脳会合出席、外務省、2022年6月29日、https:/www.mofa.go.jp/mofaj/erp/ep/page4_005633.html 2023-06-10。岸田総理NATO事務総長会談、外務省、2023年1月31日、https:/www.mofa.go.jp/mofaj/erp/ep/page6_000806.html 2023-06-10。东北亚学刊2023年第4期56全保障合作，共同致力于“自由开放的印太”，并商讨尽早召开第二次“2+2”会晤。2023年1月9日，岸田前往欧洲，开启对七国集团五国的访问行程，此行目的意在就5月召开的七国集团广岛峰会进行议程协调。1月10日，岸田抵达法国与总统马克龙举行首脑会晤，双方就经济安全保障及对俄制裁、深化双边合作达成共识。岸田表示，将基于修改后的“国家安全保障战略”强化两国安全合作方针，双方还商议尽早召开“2+2”会议。1月10日，岸田到达伦敦，拜会英国首相苏纳克。在首脑会谈后，两国签署“互惠准入协定”，推动双边军事安全合作迈向更高层级。1月12日，苏纳克在日本经济新闻发表文章称：“英日两国分别将对方视为彼此在亚洲及欧洲最为亲密的合作伙伴，当前英日关系处于前所未有的紧密状态。英国欢迎日本在地区安全中发挥政治领导力，互惠准入协定的达成，标志两国在军事合作上迈出决定性的一步。”值得注意的是，岸田此次欧洲之行还专程前往意大利，与意大利总理梅洛尼共同讨论加强军事合作问题。双方就推进“2+2”会议机制设立、提升战略合作伙伴关系达成重要共识。此外，日意英三国还将共同致力于新式战斗机的合作研发，这也是日本首次与美国之外的国家进行武器装备研发的相关合作。3.利用防卫交流、联合演训及能力支援等强化安全合作实操除了在双边及多边外交场合就“印太”安全合作达成诸多共识之外，岸田内阁还基于日本与北约国家伙伴关系合作计划，在重点合作领域推进与北约安全合作的政策实操，加强与北约及其伙伴国的防卫人员交流是其中的重要一环。2021年10月，北约军事委员会主席鲍威尔与自卫队统合幕僚长山崎幸二举行电话会谈，双方表示“为致力维护基于法律支配的国际秩序，将尝试探索全新的合作机遇，并以此深化日本与北约的安全日独首脳会談、外務省、2022年 4月 29日、https:/www.mofa.go.jp/mofaj/erp/c_see/de/page1_001149.html 2023-06-10。日仏、安保連携強化、読売新聞2023年1月10日。日英軍事協力決定的一歩、日本経済新聞2023年1月12日。日欧安保、近距離侵攻契機、日本経済新聞2023年1月11日。岸田内阁的日本与北约军事安全合作评析57合作关系”；同月，日本航空自卫队幕僚长井筒俊司以线上形式参与由北约主办的北约伙伴国空军司令会议，并表示将围绕实现“自由开放的印太”，强化与北约及其伙伴国的合作共识。2022年9月，防卫省防卫审议官冈真臣在访韩期间，与同为北约伙伴国的韩国、澳大利亚、新西兰三国的防务部门代表进行简短会晤，各方重申并强调“欧洲与印太的安全保障是不可分割的，各国作为北约伙伴国，应利用自身优势特点，在印太安全合作议题上，加强与北约的密切沟通及相互协调”。同年12月，北约专属负责政治及安全政策事务的助理秘书长卡登巴赫访问日本防卫省，并与防卫审议官冈真臣及防卫政策局次长三浦润举行会谈。同日，卡登巴赫还参加了由外务省举行的第17届日本与北约高级别事务磋商会议，会谈内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