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麦克白》中对立意象的隐喻.pdf

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中外文学文化研究中外文学文化研究本栏目责任编辑：王 力Overseas English 海外英语第14期(2023年7月下）第14期(2023年7月下）麦克白 中对立意象的隐喻吴 月（哈尔滨师范大学 西语学院，黑龙江 哈尔滨 150025)摘要：麦克白 是莎士比亚悲剧中悲剧色彩最浓厚的一部，在这部悲剧中，作者通过生动的语言刻画了一个个鲜活的人物形象，设计了独特又完整的戏剧结构，渲染出一种阴郁可怖的悲剧氛围。运用各种技巧手段带领读者走进各个人物内心，不仅可以感受到人物的内心情绪变化，而且能够捕捉到作者的思想情感。在这种技巧中，最不能忽视的当属戏剧中出现的多组对立意象，莎翁以这几组对立意象为本体，隐喻了对当时英国社会秩序崩溃的痛苦、对文艺复兴中“人”的极端利己和颓败的失望，对心中坚信已久的人文主义理想的破灭绝望和痛苦。关键词：莎士比亚；麦克白；对立意象；隐喻；人文主义中图分类号：I106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9-5039(2023)14-0188-030 引言莎士比亚被誉为“奥林匹斯山上的宙斯”，他的戏剧不仅影响了一个时代，而且对后世的戏剧创作以及整个戏剧发展史有着不可磨灭的影响。莎士比亚的成功不仅仅在于他塑造了生动的人物和跌宕起伏、引人入胜的故事情节，更在于他的语言魅力和对现实生活极其敏锐的洞察力。在莎士比亚的创作技巧中，意象的完美运用是最突出的特点，意象是读者理解悲剧含义不可或缺的媒介。所谓意象就是将抽象的主观情绪、感情寄托于具体的客观物象，使作者内心感情得到鲜明生动的表达。在莎士比亚的戏剧中，有很多极具艺术技巧的意象出现，读者只有借助隐喻的思维方式，发挥自己的想象力，才能够跨越时间和作者的思想感情有所碰撞。意象就是作者借助隐喻性思维将所想所思跨越时间传入读者的脑中。正如陈望道所言：“用较熟悉、较具体的事物作比，使人对于正文格外看得真切用眼前的事物作比，使眼前的两件事物格外密切”。1借助意象分析麦克白 可以激发读者的想象力和创造力，扩充戏剧意象的隐喻意义。所以笔者以 麦克白 为研究对象，对其中三对十分突出的对立意象进行精细深刻的分析，探索看似普通的意象背后的隐喻含义，从而可以让读者对 麦克白 中这几对对立意象的功能以及对莎士比亚在戏剧中表达的思想情感有更深一步的了解，加深读者对剧本的理解。1“黑夜”与“白昼”：社会秩序的崩溃莱考夫认为隐喻是人的一种认知体验，是一种思维方式2。认知语言学认为概念隐喻就是以约定俗成的方式将内在结构相对清晰的始源域映射到结构欠清晰的目标域之上3。“黑夜”与“白昼”是 麦克白 中比较重要的、极具隐喻含义的一组对立意象。“黑夜”和“白昼”是人们所熟知的具体概念，莎士比亚通过这一组含义明确、结构清晰的始源域概念来阐释抽象的目标域概念：社会失衡、秩序崩溃。“黑夜”的阴暗、凶险和“白昼”的光明、安宁形成了鲜明的对比，象征着新旧交替时期英国社会的动荡不安和社会阶级的矛盾激化，为整部戏剧蒙上了一层阴暗沉闷的色彩。麦克白因听信女巫的预言，禁不住诱惑，在麦克白夫人的帮助下，杀害了邓肯国王，在黑暗中谋权篡位。这一系列的行为使得整个社会陷入一片黑暗之中，从此光明被黑夜吞噬，整个社会陷入失序状态。麦克白夫人在准备弑君时呼唤道：“来，阴沉的黑夜，用最昏暗的地狱中的浓烟罩住你自己，让我的锐利的刀瞧不见它自己切开的伤口，让青天不能从黑暗的重衾里探出头来”。4安宁的城堡变成了阴暗的炼狱，罪恶开始兴妖作怪，吞噬一切。“黑夜的魔手却把那盏在天空中运行的明灯遮蔽得不漏一丝光亮。难道黑暗已经统治了一切，在应该是阳光遍吻大地的时候，地面却被无边的黑暗笼罩”。邓肯是君，麦克白是臣，但是秉性仁慈的君主被私欲膨胀的臣子残忍杀害，这违背了传统的人伦道德秩序。在本该是阳光普照大地的时候，黑暗却在世间肆虐。黑夜的霸道横行隐喻着社会秩序的崩溃。麦克白的弑君行为不仅违反了君臣和伦理秩序，而且搅乱了原本安定美好的社会秩序，使得整个社会陷入黑暗。在“黑夜”源域中,阴森可怖的信息映射到当时英国社会秩序紊乱的建构中；黑夜预言着“将有一场绝收稿日期：2022-08-10 修回日期：2022-09-12作者简介：吴月(1997)，女，山东德州人，在读研究生，主要研究方向为英语语言文学、英国文学。ISSN 1009-5039Overseas English 海 外 英 语http:/Tel:+86-551-65690811 65690812188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中外文学文化研究中外文学文化研究本栏目责任编辑：王 力Overseas English 海外英语第14期(2023年7月下）第14期(2023年7月下）大的纷争和混乱，降临在这个不幸的时代”。跟“黑夜”这个意象形成鲜明对照的是“白昼”，在“白昼”的源域中，光明安宁的信息映射到英国正常社会秩序的建构中。篡位的麦克白代表着莎士比亚时期的社会秩序危机和混乱罪恶，被喻为“黑夜”“黑暗”“魔鬼”；秉性仁慈的邓肯国王代表着正常的社会秩序与安宁和平，被喻为“白昼”“明灯”“星光”，这组对立意象形成鲜明对比，代表着社会秩序受到破坏，世界陷入混乱。麦克白 创作之时，整个英格兰处于一个“颠倒混乱的时代”，此时风雨飘摇的英格兰经受着来自内外的剧烈动荡。这展现了莎士比亚的进步观点：合法支持王权、反对贵族内部分裂。表达了莎士比亚对政治统一、国家安定的渴望。另一方面，这组对立意象的出现也展现了莎士比亚宏大的宇宙观。历史主义莎评家蒂利亚德(E.M.W.Tillyard)将宇宙比作一根大链条，神、人、动物、植物、矿物按等级秩序构成一根链条,各有各的位置和作用5。其中处于链条最底层的是没有思想灵魂的事物，宇宙的主宰即上帝处于链条的最高层。上帝在创世之初就为这个宇宙制定了各种规则，于是，“秩序”就是理解这个宇宙的关键词6。莎士比亚时期的英国，国王是世俗世界的领袖，是拥有“神赐的权力”的天选之子。王位的顺位继承也符合政治秩序。然而，麦克白刺杀君主的这一行为使“白昼”和“黑夜”颠倒混乱，导致“晚上刮着很厉害的暴风，空中有哀哭的声音，大地发热而颤抖”，可以说是破坏了世界的神圣秩序和有机结构。链条中所有的位置都是不变的，如果强行违反规则，颠倒位置，那么必然会引发社会的紊乱。并且，麦克白篡夺王位之后，因忌惮往日的好友班柯和弗利恩斯，遂找杀手谋杀班柯父子，“使人盲目的黑夜，遮住可怜的白昼的温柔的眼睛，撕毁那使我畏惧的重大束缚吧黑夜的罪恶的使者却在准备攫捕他们的猎物”。麦克白在“偷走”王冠之后开始滥杀无辜、倒行逆施，麦克白在颠覆传统君臣伦理道德的同时也破坏了友爱亲和的道德秩序。2“鲜血”与“水”：欲望催化后的英雄“鲜血”与“水”可谓是 麦克白 中对比最鲜明的一对意象。“鲜血”和“水”分别是源域，是生活中具体熟悉的事物。“鲜血”颜色刺目，代表血腥、残杀的场面，代表生命受到伤害；“水”是世间最柔软、最纯净的物质，是生命力、正义感的代表。本来是两种不相干的事物，然而这两种意象相互对立、彼此映衬，突出了麦克白无边的罪恶。它就好比最初内心似水般纯净的人文主义者被无边的罪恶和内心深处的欲望所玷污，最终变成一个顽劣不堪的失败者。借此鲜明的对比隐喻在文艺复兴末期，欲望腐蚀人的灵魂，迷信蛊惑人的双眼，曾经闪耀着的人文主义的光辉消失殆尽。“血”这个词一共出现43次，贯穿整部戏剧，为整部戏剧蒙上了一层带有悲剧色彩的血腥的面纱。麦克白还没出场的时候，作者是这样描述的：“挥舞着他的血腥的宝剑，像个煞星似的一路砍杀过去”，在那个物欲纵横的时代，欲望如同蛀虫般啃噬着麦克白，使他最终坠入追逐利益的深渊，变得贪婪和疯狂，最终“两足深陷于血泊之中”。“要挖出我的眼睛，大洋里所有的水，能够洗净我手上的血迹吗？不，恐怕我这一手的血，倒要把一碧无垠的海水染成一片殷红呢”。此处“鲜血”和“水”这组意象对立起来形成鲜明对比，一方面是将文艺复兴前期与文艺复兴末期欲望催化后的人们形成强烈对比。文艺复兴时期前期的人积极向上，自我意识觉醒，不断追求自身价值，内心纯净得像一片汪洋大海；而文艺复兴后期，人们过度追求心中的自由，个人意志的过分张扬最终催生了个人主义为中心的贪得无厌、矫饰伪善、自以为是、凶恶悍戾，最终让自己的双手染满鲜血。另一方面，意象既是对立的也是相对的。“血”和“水”是对立的：血迹表明犯罪的事实，而水是用来掩盖、洗涤罪证的，虽然水可以洗掉他们犯的罪，但是罪恶依旧会留下痕迹；血的意象向对立面转变，并且成为麦克白夫妇的对立面，向人们揭示着他们的罪恶。水清洗血液的时候，“一碧无垠的海水染成一片殷红”，“殷红的海水”成为麦克白夫妇罪大恶极的证据。麦克白从一开始的纯净似水到后来的双手沾满鲜血，可以说是麦克白自己选择了邪恶，因此也注定了他覆灭的结局，他的悲剧源于野心毁于野心。良心一旦被野心所侵占，就会导致人性中暗藏的弱点泛滥，将人们逐步引向堕落的深渊，无法自拔7。揭示了野心和欲望对人性的扭曲和异化，讽刺了人性中虚伪贪婪的阴暗面和人性的顽劣。展现了文艺复兴末期，人性中的善与恶、初心与野心欲望的激烈冲突，痛苦的挣扎，精神沉沦、道德沦丧、人性泯灭的痛苦过程。3“死亡”与“睡眠”：人文理想的破灭“死亡”与“睡眠”是 麦克白 中最重要的一对意象，蕴含着丰富的内涵。“睡眠”是人们生活中最基本的需要和调节方式，“一切有生之伦，都少不了睡眠的调剂”。人的一生，三分之一的时间都在睡觉中度过，睡眠可以消除疲劳、恢复精力。一方面，“睡眠”和“死亡”是相互对立的关系：“睡眠”是生命的代表，是积蓄能量、恢复体力的象征。国王驾临麦克白的城堡时感觉“一阵阵温柔的和风轻轻地吹拂着我们”；班柯赞扬麦克白的城堡“是这鸟儿安置它的吊床和摇篮的地方”“是万物生息繁衍的地方”；这样的描写给人一种君臣关系和谐、心旷神怡的感觉，这一切可以归结为一个根本的意象睡眠，它涵盖了一切美好的事物，使人们产生无限美好的向往。源域“睡眠”洋溢着温柔、平稳的气189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中外文学文化研究中外文学文化研究本栏目责任编辑：王 力Overseas English 海外英语第14期(2023年7月下）第14期(2023年7月下）息，映射在文艺复兴的繁荣期，随着人们不断追求自身价值的实现以及人的主体性的觉醒,使得他们开始挣脱神教的禁锢，冒险精神逐渐到了激进的地步；他们大肆宣扬主观随意和极端个人主义，执着地追求自主性和心中的自由，最终导致炼狱的诞生。“死亡”代表着恐怖、结束、悲剧，是“睡眠”的对立面，麦克白为了自己的野心和欲望杀掉了老国王，最终也迎来了死亡。麦克白在杀害邓肯之后喊道：“不要再睡了！葛莱密斯已经杀害了睡眠，所以考特将不再得到睡眠，麦克白将不再得到睡眠”！意味着他不再是英勇伟岸的大将军，他失去君臣之义、巫女之助，他世界的一切都崩塌了。“不要再睡了！麦克白已经杀害了睡眠。那清白的睡眠，把忧虑的乱丝编织起来的睡眠，那日常的死亡，疲劳者的沐浴生命的盛宴上主要的营养”，在欲望的催化下，之前那个积极勇敢向上的麦克白渐渐地与人文主义信条背道而驰，破坏了人文主义的原则。麦克白身上人文主义者的闪光点被罪恶吞没，最终从人文主义的代表者转化成为叛逆者甚至是破坏者。这组意象对比强烈鲜明，隐喻着文艺复兴后期的人文主义者因为主体性和自由意志的过度张扬，变成了自私自利又贪婪残暴的利己主义者，最终导致人过度自我，走向了极端。另一方面，死亡和睡眠也从对立走向了统一。睡眠是人伦道德和文艺复兴的摇篮，但是就在这样美好的地方，资本主义在不断积蓄能量，滋生了各种肮脏的罪恶，罪恶反过来将美好的希望亲手扼杀在失眠的摇篮中。麦克白也是在这样一个洋溢着幸福美好的地方行凶的。一开始美好的人文主义理想被极度扭曲的“人性”扼杀在摇篮之中，最终长眠不醒。正如现代著名的莎学学者哈里森所说：“要理解莎士比亚写的东西，就必须把他的剧作放到国家的背景中去看”。8莎士比亚创作 麦克白 时正处于资本主义发展初期，资产阶级以“人文主义”为意识形态，极度纵容人文主义过度发展形成的“利己主义”和“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