迟子建《烟火漫卷》中的现代主义手法探析.pdf

第32卷第1期2023年3月Vol.32 No.1Mar.2023滇西科技师范学院论丛迟子建烟火漫卷中的现代主义手法探析刘铮牟航刘铮牟航（云南民族大学文学与传媒学院，云南 昆明（云南民族大学文学与传媒学院，云南 昆明650504）摘要：烟火漫卷是迟子建创作的一部长篇小说，在沿袭作家一贯的现实主义写作风格的基础上,这部作品又糅合了象征手法、魔幻现实主义以及意识流等现代主义创作方法。通过对这些手法的借鉴与运 用，迟子建得以在烟火漫卷中赋予她所挚爱的城市以生命，同时，将笔触深入到人物内心，挖掘人物 内心深处的思想、欲望，使得人物形象更加立体，故事情节更加生动。关键词：迟子建；烟火漫卷；象征；魔幻现实主义；意识流在当代文坛中，迟子建可以说是一个比 较独特的作家，她虽然难以被划归到某个文 学流派或创作群体当中，但“她卓尔不群的 身影，她别具一格的创作，构成了中国当代 文学创作中一道奇异的风景。”迟 子建的小说并没有先锋派作品中形式上的求 新求异，或者在内容上的歇斯底里，她往往 是用一种温情脉脉的笔调来书写故乡的人或 事，让自己的作品充满了人情味。但是，这 并不表明迟子建的小说创作手法就是单纯的 现实主义，恰恰相反，她的很多作品都运用 了多元的创作手法。在现实主义的底色下，迟子建还借鉴了多种不同的现代主义创作方 法，如象征主义、魔幻现实主义、意识流等,而这些方法也在她最新的长篇小说烟火漫 卷中得到了很好地体现。通过对这些手法 的借鉴与运用，迟子建得以在作品中赋予她 所挚爱的城市以生命，同时，将笔触深入到 人物内心，挖掘人物内心深处的思想、欲望,使得人物形象更加立体，故事情节更加生动。一、象征手法的运用一、象征手法的运用黑格尔曾说：象征一般是直接呈现于感的一种臟的外在翊，对这种外在翊 并不直接昶本身来看，而W&所鞋的一种 较广泛、较普遍的意义来看。”2这即是象征 手法。很多作舷常伽象征手删 象的概念及微妙而难以言说的思想，迟子建也不 例外。虽然，迟子建在烟火漫卷中的创作风 格更偏向于现实主义，但是，其在小说中也运用 了象征的手自己的思想与情感。首先，在小说中有一个贯穿全书的意 象_榆樱院。榆樱院坐落在哈尔滨市道外区 的中华巴洛克建筑群中，这是刘骄华的公婆留 给她的遗产，暂时“借”给了黄娥居住。作者 对榆樱院进行了详细的描写，其中，引人注意 的是这座院落的风格：风格属于半中半西、半土半洋的。它的姿态很像一个内穿旗袍、外 披斗篷的女郎，不脱贤淑典雅的韵味，却又难 掩华丽叛逆的气质，别具魅力。”圉实榆樱 院并不只是一个简单的居所，作者希望通过 这座院落来象征哈尔滨这座城市。榆樱院的 风格是多元共融的，其“中华巴洛克风格”是哈尔滨的独有特色，哈尔滨在近代受到当 时的俄国、日本等多个国家的影响，整座城*收稿日期：2022-8-7作者简介：4.刘 铮（1996-）,男，河北邯郸人，云南民族大学文学与传媒学院2020级中国现当代文学 专业硕士研究生，主要从事现当代作家作品研究；2.牟航（1997-），男，贵州遵义人，云南民族大学文学与 传媒学院2020级中国现当代文学专业硕士研究生，主要从事现当代作家作品研究。98刘铮 牟航：迟子建烟火漫卷中的现代主义手法探析市不仅在建筑风格上，在许多历史文化习俗、城市记忆中也有多元文化影响的烙印。现代 主义作家们运用象征主义手法，往往是通过 意象来表现他们内心隐秘的意识，追求他们 的理想世界，迟子建也通过榆樱院这个意象，象征着哈尔滨这个城市，并且运用充满赞美 性的语言表达了她对哈尔滨这座城市、她的“第二故乡”的热爱之情。而且，榆樱院这 个意象还有另一层含义，作为一座老宅院，榆樱院在一片新式建筑面前“看上去像是时 光的弃儿”同，而住在这个院子里的人呢？八十岁的老人老郭、来城市打工的中年男女 大秦和小米、追求二人转梦想却一直未成名 的小刘，加上刚从大山村落里来到城市的黄 娥母子，他们这些人也算得上是“城市的弃 儿”。因此，榆樱院的另一层象征含义即是 被这座城市抛弃，在其中苦苦挣扎的时代“弃 儿”们，但是，这些弃儿的人生也并非就是 一片灰暗的，而是充满了人性的光辉与温暖，正如榆樱院一样，没有颓败之气。小说中还有另一个很重要的象征意象，那 便是于大卫的母亲谢普莲娜所爱听的伏尔加 船夫曲，这支曲子是夏里亚宾演唱的，于大 卫的母亲一直珍藏着一张这首曲子的唱片。在 小说中，谢普莲娜第一任丈夫回苏联时，她将 这张唱片放在皮箱里，最后她的丈夫无辜冤死,而这张唱片仍然完好无损,后来在小说结尾时,这首曲子再次出现,小说也正是在这首曲子“踏 开世间不平路”3的旋律中结束。这首曲子 的象征意味也是多方面的，一方面，它象征着 谢普莲娜与伊格纳维奇的爱情，这首曲子是两 人共同的热爱，在伊格纳维奇回国时，谢普莲 娜专门放进皮箱，却未成想几年后作为遗物被 送回来，这张唱片、这首曲子既是二人爱情的 见证，也是谢普莲娜后半生痛苦的一个来源；另一方面，作为小说结尾的这首曲子，象征着 生活、命运起起落落的真谛，以及作者对美好 生活的期望，正如歌词所说，“踏开世间不平 路”,而小说最后是于大卫找到自己的孩子、黄娥回到七码头与孩子相守，刘建国也找到当 年他侵犯的小男孩，打算在他的身边赎罪，小 说中的“不平路”似乎也真的都被踏开了，而 这些生活中的“不平路”的出现与“被踏开”,不正是喻指起伏不定的生活百态吗？人生会有 波折，但是，前进才是生活的基调。对于迟子建来说，哈尔滨这座城市已经 深深地融入到了她的生命与创作中去，正如 她在创作谈中所言：“无论是素材积累的厚 度，还是在情感浓度上，我与哈尔滨已难解 难分，很想对它进行一次酣畅淋漓的文学表 达。”而在烟火漫卷中，作家也确 实表现了她的这种文学诉求，这种表现很大 程度上就体现在作家对城市意象的选取上。除了榆樱院和伏尔加船夫曲之外，作品 中还描写了哈尔滨城中的阳明滩大桥、松花 江，以及众多的街道与寺庙等，这些意象之 间看似毫无关联，却无不暗含着城市的历史 发展背景，象征着哈尔滨的某些文化特质，在对这些意象的描写过程当中，迟子建也勾 勒出了哈尔滨这座城市的风貌。二、魔幻现实色彩的借鉴二、魔幻现实色彩的借鉴作为起源于拉丁美洲的魔幻现实主义的 一种文学思潮，曾于20世纪80年代在我国 风靡一时，当时的作家将其与寻根文学相结 合进行创作。魔幻现实主义文学具有一个特 征，那就是将现实世界与理想世界紧密地结 合在一起，创造出许多为现代人难以理解的 奇幻元素。也就是说，魔幻现实主义文学往 往是从现实中采集事物，只是赋予了这些事 物以魔幻色彩。作为80年代登上文坛的作 家迟子建，在他的创作中，读者可以清楚地 发现许多魔幻现实主义的痕迹。魔幻现实主义惯常喜爱打破阴阳生死之 间的界限，这种手法也经常被许多当代作家 所借用，如方方的小说风景，就是用“小八”这个魂灵式人物的视角展开叙述。迟子建所生 长的东北受萨满教影响较大，他们相信魂灵 不死，在人的世界之外还有神灵的世界，因此,迟子建也深信彼岸世界的存在，这也就导致 在她的小说中也有彼岸世界。在烟火漫卷 中，刘光复想要在死去之后到另一个世界寻 找被疯子打死的父亲的灵魂；在教堂门口拉 手风琴的男子坚持每周来为逝去的妻子演奏,因为他坚信人的耳朵可以听到下辈子的故事；99第1期滇西科技师范学院论丛第32卷黄娥在经历布帽和小怨子事件之后，顿悟到 在看不见的时空里，也许有上帝和魂灵。也 正是基于这样的理念，在迟子建的小说中，经常有灵魂的出现，如亲亲土豆中，爱 惜土豆的秦山化成了一颗土豆跟在妻子的身 后；遥渡相思中，父母灵魂的不断出现等。在烟火漫卷中，黄娥背死去的卢木头去 鹰谷时，卢木头如同还活着一样，顽强地抵 抗着不让黄娥把他的帽子取下来，又像是体 恤黄娥一般将自己的体重变轻了，在这一段 描写中，卢木头的灵魂似乎在牵引着尸体，与黄娥有所互动。小说中还写了关于魂灵或 神鬼托梦的故事，如卢木头虽然已经死亡（在 黄娥的儿子杂拌儿看来父亲是失踪），但是 杂拌儿梦到过他好几次，与他一起玩耍，还 给他新鞋穿，这也让杂拌儿坚信父亲还活着；刘建国的大哥刘光复曾在寺院山门前捡到过 一只鑒金佛手，之后不慎丢失，病危时他梦 到又捡回这只佛手，而且佛手上多了一只莲 花，这也明显是神灵显灵的征兆。作家正是 通过对彼岸世界的想象，将生与死的界限混 淆，再加上相对应的幽深的环境描写，让烟 火漫卷这部作品在现实主义基础上生发出 颇为浓厚的魔幻现实色彩。丁文林曾说：“在魔幻现实主义小说中 还常常出现神话般的人物。5在烟火漫 卷中，也有一个十分具有魔幻现实因素，如同一个精灵般的人物：黄娥。首先，她来 自一个充满了神秘色彩的地方一一七码头，据她说那里是松花江的分支河流一一青黛河 河畔，但是那个地名只是当地人口中的称呼，在地图上查不到，刘建国也曾怀疑过。然而，黄娥的身份证地址却是真的，这就给七码头”这个地方平添了一丝魔幻气息，也使黄娥具 有了朦胧的神秘感。七码头这个地方相比哈 尔滨城市来说是落后的，但这里民风淳朴、地理位置偏僻，如同武陵人发现的桃花源一 般。其次，黄娥并未被传统道德与现实所束 缚，甚至可以说是有悖于传统道德，黄娥经 常在摆渡时与看得顺眼的男人行风流之事，而且并不引以为耻。但同时，她又尊重丈夫 卢木头，对丈夫的爱真心实意，并不欺瞒丈夫,这也表明她并非故意违反伦理道德或者说背 叛丈夫，她只不过是在自然而然地进行情欲 的释放罢了。如果以传统的眼光来看，黄娥 无疑是一个“荡妇”形象，但是迟子建并没 有局限于传统的伦理观念，而是将她刻画成 一个大自然中走出来的精灵、自然之子的形 象，她所做的一切都遵循着自然的法则，契 合着自然的韵致。同时，她还坚信万物有灵，她相信七码头的河认得杂拌儿，河里会有妖 怪，相信旧物中还残留着主人的灵魂。在黄 娥身上，人们仿佛看到了一个来自大自然的 精灵一般，颇具神秘色彩。她常常语出惊人，富有个性，且具有和自然共情、交流的能力，这也正是小说中魔幻现实因素的最好体现。三、意识流的融入三、意识流的融入“意识流这个概念最早由美国心理学家 威廉-詹姆斯提出，他关注处于“流动”状态 中的“人”的意识，以“河”或“流”比拟人 的意识的流动过程，提出“感觉中的现存”学 说来强调意识的非理性特性。西方意识流小说 重视表现人的主观意念和人物内心世界，善于 描写人在自由思考时思绪的流动，这种意识流 动往往将时空顺序打乱，但又符合创作的内在 逻辑，看似漫无边际，实则却严格遵循某一逻 辑线索，这类小说往往能够表现出人物内心深 处的秘密和多层次不断变化的心灵世界。新时 期以来，我国的文学创作对此也多有借鉴，如 王蒙的“东方意识流”作品春之声夜的 眼等。在烟火漫卷中，迟子建也有对意 识流手法的借鉴之处，但是，她并不是为了展 现形式的新颖或创作手法的高超，她在小说中 融入意识流手法的目的是为了表现人物内心情 感，丰富人物性格。小说中，关于刘骄华的意识流描写较多，如在刘骄华步行前往榆樱院探查是谁给黄娥 请护工的路上，她的意识始终伴随着景物的 变化而流动、变化。在马家沟河，她看到许 多老人在菊花展中赏菊、拍照，由此，她联 想到这些老人的生活状态，他们无疑都是平 和的，每个人在生活中都有痛苦，但这些老 人已经看淡了这些痛苦，是值得尊敬的；其 后她走到中山路桥，这个地方引起了她关于 100刘铮 牟航：迟子建烟火漫卷中的现代主义手法探析爱情与婚姻的思考。一方面，她回忆起年轻 时她和老李谈恋爱，每次散步到此处都会买 一个烤地瓜，你一口我一口的分吃，这是她 们关于爱情的甜蜜回忆；另一方面，这里早 就被改建，桥的两侧也树立起了爱神丘比特 的雕像，看到这对雕像，刘骄华随之联想到 自己的婚姻生活。因此，想着自己一定是在 被丘比特射了一只金色箭头之后，又被补了 _只铅色箭头，因为“丘比特的神话依然存在,可她和老李的爱情神话却破灭了”3;之后，她打车去到榆樱院，车上司机抽烟的一幕也 引发了她的联想，放在以往，她一定会举报 这种行为，然而，她现在却只会在意识世界 里想一想，懒得再去做更多的事。由此，刘 骄华又想起了来时路上遇见许多不文明的现 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