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志华先生的文物建筑保护思想研究.pdf

16建筑史学刊JOURNAL OF ARCHITECTURAL HISTORY 2023年2期陈志华先生的文物建筑保护思想研究*李晶晶LI JingjingA Study of Chen Zhihuas Architectural Heritage Conservation Theory【文 章 编 号】2096-9368（2023）02-0016-06【中图分类号】TU-87【文献标识码】A【修 改 日 期】2023-02-14【作 者 简 介】李晶晶，北京林业大学艺术设计学院讲师，博士，主要从事中国传统建筑营造技艺及文化遗产保护研究。*国家自然科学基金面上项目“中国文物古迹保护思想史”（51778316）摘 要：梳理陈志华先生的论著与实践，将他的文物建筑保护思想总结为以下四方面：一、提出“保护文物建筑的丰富性、全面性和系统性”；二、提出以“乡土建筑”研究代替“民居”研究，将社会学引入乡土建筑的研究与保护；三、提出“以乡土聚落为单元的整体研究和整体保护”思想；四、从世界文明史的高度对“中国乡土建筑遗产的世界意义”做出精辟总结和深刻论述。这些思想构成了一套完整的体系，对中国的文物建筑保护，尤其是乡土建筑遗产保护思想的发展起到了非常重要、积极的作用。关键词：陈志华；文物建筑；乡土建筑；保护思想Abstract:Through an examination of Chen Zhihuas scholarly works and practices,this article presents a summary of his architectural conservation theories,which can be categorized into four main aspects.Firstly,his theories emphasize the importance of protecting the richness,comprehensiveness and systematicness of the architectural heritage.Secondly,he advocates for the use of“vernacular architecture”as a replacement for the study of“folk houses”,while also incorporating sociology into the study and conservation of vernacular architecture.Thirdly,Chen proposes an approach to research and conservation that is based on settlements as a whole.Finally,he offers a profound discussion on the global significance of Chinese vernacular architectural heritage from a historical perspective of world civilization.Together,these theories form a comprehensive system that has had a positive impact on the conservation of Chinese architectural heritage,particularly with regards to vernacular architectural.Keywords:Chen Zhihua;architectural heritage;vernacular architecture;conservation theory17陈志华先生的文物建筑保护思想研究清华大学建筑学院教授陈志华先生（19292022）是我国杰出的建筑史学家、建筑教育家、文物建筑保护专家、建筑评论家。他研究广博，著作等身，在我国建筑历史与理论研究、建筑教育、文化遗产保护等领域做出了突出贡献。本文着重论述其文物建筑保护思想与实践。1 学术生平及突出贡献陈志华先生在北窗杂记中自序，他的写作生涯大体分为三个阶段129A：1966 年之前，整个 20 世纪 80 年代，1990 年之后21。通过对文献、访谈等资料的梳理与考证，可知陈先生的学术史与写作史阶段相同。第一阶段，陈先生将主要精力放在建筑史、园林史的研究上。陈先生精通英语、俄语、法语，这成为他研究外国建筑史、园林史的有力工具。陈先生 1958 年撰写完成的外国建筑史一书（1962 年出版），不仅是当时中国国内第一部系统的外国建筑史通史33，而且至今仍是建筑学专业的权威教材（图 1）；他通过文献考证完成的中国造园艺术在欧洲的影响等论文亦是国内西方园林史研究的奠基之作。除大量著述之外，陈先生还翻译了多部外国建筑历史与理论方面的著作（以前苏联的教材、著作为主），如俄罗斯建筑史 建筑艺术（苏联大百科全书选译）古A 根据张振威对陈志华先生的访谈，陈先生有感于几部历史理论的书籍都是书斋之作却没有机会出国一见，而谦称自己的学术历程为“写作史”，非“学术史”。B 资料来源于中国日报网对陈志华先生的访谈。参见刘一川陈志华：乡土建筑就是一部史书。典建筑形式等21。第二阶段，陈志华先生作为 1981 年国家公派的第一批学者之一前往意大利学习文物保护，在国际文物保护与修复研究中心（ICCROM）举办的文物建筑保护研究班进行了为期半年的研修34，也由此开启了他学术生涯的第二个阶段文物建筑保护研究阶段。回国后，陈先生率先在清华大学开设“文物建筑保护理论”选修课B，启发了一批学生走上文物建筑保护之路，这些学生之后都成长为文保专家。同时，陈先生通过讲座、培训等方式向中国的同仁宣传国际普遍遵循的保护理念，并且翻译了国际上重要的保护宪章、经典文献，译文陆续发表于世界建筑等学术期刊，后汇编成保护文物建筑和历史地段的国际文 献21和文物建筑保护科学发展过程的历史资料，前者由台北博远出版有限公司出版，后者收录于文物建筑保护文集（图 2）。他还撰写了国际文物建筑保护理论和方法论一文，对国际文物建筑保护理论的发展进行了系统梳理。陈先生向中国文物保护界系统地介绍了国际理念、保护原则及经验，为我国文物保护事业与国际接轨做出了突出贡献。同时，在这一阶段，陈先生仍然延续着之前的外国建筑史、园林史研究，改写了外国建筑史，撰写了一系列外国造园艺术的文章，汇成外国造园艺术一书（图 3）。图 1 陈志华著外国建筑史（十九世纪末叶以前）（1962、1979、1997、2004、2010 年版）图 2 文物建筑保护文集（2008 年版）与陈志华先生赠清华大学建筑学院图书馆的保护文物建筑和历史地段的国际文献图 3 外国造园艺术（1990、2001 年版）18建筑史学刊JOURNAL OF ARCHITECTURAL HISTORY 2023年2期并且在中国文化界和思想界关于文化传统的大论战中，针对新时期涌现出的种种建筑思潮撰写了一系列文章，翻译了勒柯布西耶的走向新建筑和金兹堡的风格与时代两本现代建筑的经典著作（图 4）以及20 世纪欧洲各建筑流派的纲领和宣言，还与汪坦教授合编了现代建筑美学文选21，以呼唤建筑领域的民主和科学。第三阶段，20 世纪 90 年代后陈先生将研究聚焦于乡土建筑遗产的研究与保护22。他与楼庆西先生、李秋香老师在 1989 年组建了“乡土建筑研究组”44。在之后的二十余年中，陈先生带领清华大学建筑学院乡土组对近一百座古村落进行了调研（图 5），足迹遍及 14 个省市34，出版了中国古村落 乡土瑰宝系列 中国乡土建筑 乡土记忆等调研丛书，以及中国乡土建筑初探 乡土建筑遗产保护（图 6）等研究文集。这些研究工作不仅记录了这些濒临消失的古村落，给我们的民族留下了一份文化档案，陈先生还在实践中提出“以乡土聚落为单元的整体研究和整体保护”思想，对中国乡土建筑的研究以及保护思想的发展起到非常积极的作用并带来深远的影响。陈先生的乡土建筑保护思想得到了冯骥才先生的认同与支持5，并在中央文史研究馆成立 60 周年座谈会上向温家宝总理提出保护古村落的建议，这才有了住房城乡建设部、文化部、国家文物局、财政部联合发布的关于开展传统村落调查的通知（2012 年），发动社会团体、学校院所、专家学者等A 2006 年，贵州三江地区申请世界文化遗产，陈志华先生受邀前去调研。社会各方面力量对全国范围内“形成较早，拥有较丰富的传统资源，具有一定历史、文化、科学、艺术、社会、经济价值，应予以保护的村落”进行调查，中国大范围的古村落整体保护事业由此展开。2 重要保护思想作为我国较早接受国际文化遗产保护理念的学者，陈志华先生结合中国的实际情况提出了许多开创性的保护思想，其中一些不仅在当时极具前瞻性，对今天的保护工作也仍有启发价值。2.1 提出“保护文物建筑的丰富性、全面性和系统性”陈志华先生在 1986 年发表的谈文物建筑的保护一文中提出：“一个国家、一个地方、一个城市或村镇，在制定保护建筑的名单时，应该从整体着眼，力求使列入名单的建筑物能够构成这个国家、地方、城市或村镇的全面的、完整的、系列化的历史和创作活动见证。”617他在抢救文物建筑的丰富性、全面性和系统性一文中又进行了补充：“社会是一个系统性的整体，在这个大系统里，又有许多层级的子系统，系统里还有系统元素。这样，和社会的复杂性、丰富性相应，文物建筑就应该有很大的数量、很多的品种，并且自成系统，而不是东一个、西一个。”755陈先生进一步指出我国文物建筑保护工作长期以来存在四个主要问题：“只重视年代古老的建筑”“只看重帝王将相的宫殿府邸和大量各种神道的寺、庙、塔”“只留意或壮丽或精美的建筑”“只着眼个体建筑”，而“文物建筑构成的史书不仅是建筑本身的艺术史、技术史，而应该是百科全书式的史书；不仅是古代史，而应该是从古到今的通史；不应该是上层社会的历史，而应该是整个社会从皇帝到贫民百姓的历史”755，“例如，中国农耕时代的建筑，按功能区分，有经济的、文教的、军事的、礼制的、崇神的、行政的、政治的等等。经济类，大分有农业的、商业的、手工业的、矿冶业的、服务业的、金融业的、典当业的，还不妨算上交通运输业和仓储业等等。它的下一层还可以再分，例如，服务业有轿行、镖行、旅店、货栈、骡马店、图4 陈志华先生翻译的 走向新建筑（2004年版）与 风格与时代（2004年版）图 5 陈志华先生在郎德上寨与老人合影A（清华大学校友总工会 提供）图6 陈志华、李秋香合著的中国乡土建筑初探（2012年版）及乡土建筑遗产保护（2008年版）19陈志华先生的文物建筑保护思想研究药店、茶馆、酒店、小吃店、餐馆、浴池、理发店、银匠炉、殡葬行等等；手工业有瓷窑、纸坊、糟房、油榨、织坊、丝厂、染坊、盐井、水碓、磨坊、酱园、蔑竹店、圆木店、铁匠炉、棺材铺、香烛店等等。这样粗粗一算，农业文明社会里的建筑品种就有许许多多，每个品种都有自己的作用，都是社会生活链条中的一节。它们不一定古老，不一定辉煌，甚至可能简陋、不洁，但它们共同构成了一定历史时期社会生活的完整的、系统化的物质环境。它们都应该是文物建筑系统中必不可少的一环，缺了它们，系统就不真实了，散架了，后人对历史的认识也就不真实了”755。陈志华先生这一“系统观的认识论”一定程度上受到了梁思成先生的影响，他多次提到梁先生整体保护北京城的思想，表示“它启发我们，不要孤立地、东一个西一个地去审定保护单位，而要在一个有长期历史的古城中发现文物建筑之间的系统性有序结构关系，如此来审定保护单位，如此来采取保护措施。这样，就把文物建筑保护工作真正变成了城市规划的一个血肉相关的有机部分，而不是一些偶然的散点，彼此毫无联系”824。另一方面，这也受到欧洲保护思想的影响，陈先生认为欧洲国家在文化遗产保护中重视“留给后人”的价值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