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方缂丝与西方缂毛的起源时序与成因探析.pdf

第8 卷第3期2023年6 月服装学报Journal of Clothing ResearchVol.8No.3Jun.22023东方绰丝与西方毛的起源时序与成因探析胡霄睿，孙丰鑫?（1.江南大学设计学院，江苏无锡2 1412 2;2.江南大学纺织科学与工程学院，江苏无锡2 1412 2）摘要：以“通经断纬”为主要特征的织技法在纺织文明史中具有重要的历史地位，其在漫长的历史演变过程中发展出风格鲜明的西方绰毛与东方绰丝。从织物的考古实物及相关的文献史料出发,分别梳理绰毛与绰丝的起源；通过归纳演绎的论证方式，分别从羊毛与蚕丝的材料性能及其与萍织工艺的适配性、东西方早期织机类型与织造工艺发展路径的差异、东西方文化中对传统织锦装饰主题与图案选择的不同等理论层面，探讨东方绰丝起源时间晚于西方绰毛的主要原因及影响因素,进一步印证了目前学界对于两者起源时序的认知。分析认为：随着东西方纺织技术的交流，以及桑蚕技术的普及与生产范围的扩大，在中国古西域地区产生了绰毛启发绰丝的源头,继而中国绰丝在千百年来工匠们生产创作的积累中不断精进，无论在技术上还是艺术上都攀至另一座高峰。关键词：绰织；绰丝；绰毛；纺织文明；起源中图分类号：K854.1;TS102.2文献标志码：A文章编号：2 0 9 6-19 2 8(2 0 2 3)0 3-0 2 2 9-0 6Analyseis on the Origin Time Sequence and Reason ofEastern Kesi and Western KemaoHU Xiaorui,SUN Fengxin?(1.School of Design,Jiangnan University,Wuxi 214122,China;2.College of Textile Science and Engineering,JiangnanUniversity,Wuxi 214122,China)Abstract:Ke weaving technology takes passing the warps and breaking wefts as its main characteristic,and it has animportant historical position in the history of textile civilization.In the long course of development and evolution,it givesbirth to the distinct styles of Western kemao and eastern kesi.This paper combed the origin of kemao and kesi from theperspective of archaeological evidence and relevant documents and historical data of the ke weaving fabric.By means ofinduction and deduction,it is demonstrated that the origin of the kemao fabric should be earlier than that of the kesi fabricfrom the following aspects:the performance characteristics of wool and silk fibers and their compatibility with the tapestryprocess,the dfferences between the early weaving system and the development path of the weaving process in the East andthe West,and the differences in the selection of traditional tapestry decoration themes and patterns in the East and theWest.Due to the continuous exchange of the ancient Eastern and Western textile technology and the continuous evolution ofthe origin of raw materials,the origin of the kesi inspired by the kesi was created in the western regions of China,and thenthe kesi of China continued to improve in the accumulation of artisans production and creation for thousands of years,reaching the peak both in technology and art.Key words:ke weaving,kesi,kemao,textile civilization,origin织作为一种历史悠久的手工织造技艺,曾在许多古老的文明和地区中出现。例如,在古埃及法老图特摩斯四世（Tutankhamun）的陵墓中曾出土距收稿日期：2 0 2 2-12-2 2；修订日期：2 0 2 3-0 4-2 9。基金项目：江苏省社会科学基金青年项目（2 0 YSC002）；江苏省高校哲学社会科学研究一般项目（2 0 19SJA0744）。作者简介：胡霄睿（198 9一），女，副教授，博士。主要研究方向为纺织史论、传统染织设计等。Email：h u x r j i a n g n a n.e d u.c n今约340 0 年的挂毯，据考证这些挂毯的图案就是利用“通经断纬”的绰织技术织造而成 。目前,关于我国丝起源的研究较为丰富，但是对于“绰织”230技法是否从西方世界传人中国，学术界一直存在分歧。如张振林 2 、孙佩兰 3、CAMMANN s4认为绰丝工艺应源自中国本土，早在战国时期的中原一带已有生产,因此对“绰织技法起源于埃及并于东汉时期经西亚、中亚传人我国新疆地区的说法持有异议;陈娟娟等 5 认为中国绰丝最晚出现于唐代，是受西域绰毛技术的影响而产生的，约北宋时期由回人南迁并将织技艺带至华北地区进而盛行。此外,朴文英等 6 通过对绰毛、绰丝等织物考古实物和文献资料的整理和研究，认为绰麻织物可以追溯到古埃及，以羊毛为主材料的绰毛最早起源于今西亚地区，而汉以来从西方输人的绰毛技术是中国绰丝产生的直接条件。在绰织起源的相关研究中,多数学者 6 基于考古实物与文献资料的记载，得出萍毛较丝而言起源更早的结论，但其背后的原因却鲜少被探讨和分析。因此，尝试从东西方早期纺织业大宗使用的动物毛纤维与蚕丝纤维的材料特性、东西方早期文明中的织机类型、织造特征以及装饰文化的差异等角度探讨造成毛与绰丝起源时序先后的原因及可能性，以期进一步明晰绰织技术起源的契机、动因及其发展演变的历史脉络。1基于考古实证的毛与绰丝起源情况萍织技术无论是起源于中国本土还是自西向东传入，唐代萍毛与丝文物在西域地区的大量出土显示绰毛与萍丝技术的起源必然有着密切联系。基于目前所发现的织物考古实物可知，丝绸之路上曾出土了许多绰毛织物，其年代均早于绰丝织物。例如，目前西域境内出土年代最久远的采用绰织技艺的实物是新疆吐鲁番洋海一号墓地出土的绰毛织物。洋海一号墓葬的年代大致为青铜时代晚期（公元前13世纪至前8 世纪），其中一件红蓝色相间的绰毛开襟长衣最具代表性（见图1）。图1新疆洋海出土红蓝绰毛长衣Fig.1Red and blue kemao robe unearthed fromYanghai,Xinjiang服装学报此外,在新疆地区还曾发现汉、魏及唐代的多件绰毛织物 7 ,如1959年考古工作者在新疆巴楚西南托库孜里古城遗址中发现一件红地宝相花绰毛残片,遗址年代大致为北朝时期 5。新疆地区出土的这些早期绰毛织物均具有西亚地区织物的装饰风格,因此,研究人员认为古代埃及和西亚的绰毛技艺向东传播并影响了同样以羊毛为大宗纺织原料的中国西域地区，产生了数量较多的早期绰毛织物、服饰，并保存至今 6 。丝是我国特有的绰织品种，目前发现最早的绰丝实物仅能追溯到唐代，远远晚于已发现的绰毛织物出现的时间。我国最早的绰丝出土实物均来自唐代，如斯坦因于高昌故城发现了两件唐代绰丝残片；日本大谷探险队在新疆发掘出一件唐代的葡萄卷草纹绰丝残片 5;197 3年吐鲁番阿斯塔纳遗址出土了一件唐代几何图案的绰丝腰带 8 ；198 3年在青海都兰唐墓发掘出的蓝地十样花绰丝带（见图2）。从文献资料来看，我国古代对绰丝明确的记载最早见于北宋末年。北宋政和年间洪皓所著松漠纪闻一书中记录了关于回人织绰丝的情况，当时称为“丝”，“（k）”通“绰”；北宋末年的庄绰所撰鸡肋篇，文中详细描述了定州绰丝织造的工艺及特点，记为“刻丝”，“刻”通假“”。根据以上关于绰丝与绰毛的相关文献记载以及考古实物,均指向绰丝起源于中国且绰丝的起源时间晚于绰毛。同时，两者的交融互通与西域纺织织造技艺的发展和变迁密切相关。图2 蓝地十样花绰丝带Fig.2 Blue kesi belt with shiyang flower patterns2丝绰丝起源晚于绰毛的论证绰织技术是纺织文明早期实现大循环图案最简单且有效的手工织造方式之一 9。在绰织织造过程中,所织织物的经纬纱相互垂直并交织，具有“通经断纬”的结构特征。目前,相关的考古实物及文献资料都证实中国的绰丝起源时间晚于西方的绰毛,论其原因,笔者认为可以分别从材料学、工艺第8 卷第3期学及东西方装饰文化艺术的差异性等多个理论层面进行对比和探讨。2.1纤维原料及其性能在早期社会，古人使用的纺织纤维原料一般都是从自然界原有的动、植或矿物中直接获取的，不同种类的纤维在外观及性能等方面有较大差异。古巴比伦、古罗马等古代西亚及欧洲的早期文明均是以羊毛等天然毛纤维为大宗纺织衣料，早在距今9000年前的亚洲西南部就已经开始饲养绵羊，“巴比伦”一词的原意就是“产羊毛的地方”10 。而与前述地区紧邻的古埃及是最早使用亚麻纤维的古老文明,现有证据表明，至少在距今50 0 0 年左右，古埃及人就已经大规模种植亚麻并从其韧皮组织中获得亚麻纤维进行纺纱织布 。其中,羊毛是天然蛋白质纤维，纺制而成的毛纱性能优异，易于染色，韧性及耐磨性均良好；亚麻是天然纤维素纤维，捻制而成的麻线韧性较强，但染色性较差。因此，早期古埃及、西亚地区盛产的织织物中，亚麻纱线比较适合用作绰织的经线，而羊毛纱线既适用于绰织的经线也可用于纬线。由此也可以推断,绰织工艺在以羊毛等动物毛纤维为主要纺织原料的地区比较容易实现和实施。古代中国是最早饲养家蚕和织造丝绸的国家，早在新石器时代我国先民就已发现并开始利用蚕丝这种极为特殊、优质的纺织纤维原料 12 。蚕丝作为原始纺织纤维中唯一的长丝,其最为显著的特征是长度（不间断）可达9 0 0 m以上，单丝直径较细（6 30 m）,弹性、伸张力、染色性能等十分优良。因此，由蚕丝加工而成的织物具有光滑、柔软、轻薄、光泽度强的特征,并可染成各种艳丽的颜色 13。但由于蚕丝单丝细度较细且十分娇嫩，容易刮丝、不耐磨,并不适合用作需经过反复开口、与多个小梭子进行摩擦的绰织经线。羊毛是短纤，纺成纱线的长度可控，但蚕丝是长丝纤维，在生产力较为低下的古代社会早期阶段，蚕丝原料获取及处理都十分不易，辛苦出的长丝不会被轻易剪断。因此，在当时蚕丝也不被用于时常需要剪断以作局部回纬用的纬线。综上所述,在世界范围内羊毛作为纺织原料的时间比蚕丝早得多;同时，与短纤维羊毛相比，用蚕丝织造绰织的难度更大。因此,从材料学角度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