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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小说到电影:重思万玛才旦的跨界叙述.pdf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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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小 说到 电影 重思万玛才旦 叙述
2023年第4期一汉藏文化的交融理解万玛才旦,既要有汉/藏文化的双重视角、也要有小说/电影的双重维度,万玛才旦是一位不断跨越边界的艺术家。比如万玛才旦的艺术世界由文字和影像两部分组成,他既是作家,也是导演。这不仅意味着万玛才旦可以被单独理解为作家或导演,同时意味着他的小说与电影彼此交织,他对汉/藏文化的理解也可作如是观。过早地离开我们的万玛才旦,留下来一笔丰富的文化遗产。文学方面,万玛才旦出版有乌金的牙齿城市生活诱惑撞死一只羊气球等多部短篇小说集,以及合著的长篇小说大师在西藏和西藏:说不完的故事人生歌谣等汉译藏民间故事集,曾获“林斤澜短篇小说奖”“青海文学奖”“华语文学传媒大奖年度小说家”等多个奖项;电影方面,自北京电影学院求学期间拍摄的习作草原始,万玛才旦已导演有静静的玛尼石寻找智美更登老狗五彩神箭塔洛撞死了一只羊气球等剧情长片,获得“中国电影金鸡奖”“釜山国际电影节”“上海国际电影节”“美国布鲁克林国际电影节”等多项国内外电影奖项,被誉为中国电影“藏地新浪潮”的开拓者和领军人物。作为藏族艺术家,成长于青海安多藏区的万玛从小说到电影:重思万玛才旦的跨界叙述刘春摘要:万玛才旦的叙述策略,有鲜明的跨界交融的特征。这不仅体现在汉/藏文化的交融,也体现在小说/电影的交融。从文学到电影,万玛才旦的文艺作品表现出某些共同的特点,又呈现出某些饶有意味的差异。万玛才旦能够跨文化地融会汉藏两种语言进行文学创作,他的小说和电影同样在相互影响中滋生出一种别样的力量。从跨界叙述的视角重思万玛才旦的创作,会丰富我们对于万玛才旦艺术世界的理解。关键词:万玛才旦;交融;跨界叙述180才旦,受过系统的汉文化教育,可以娴熟地使用汉、藏两种语言进行文学创作。他的藏语短篇小说多发表于章恰尔岗尖梅朵西藏文艺青海藏文报等藏文报刊,已出版诱惑城市生活岗等藏文短篇小说集。虽然有藏族评论家认为这些藏语作品由其创作的汉语作品直接翻译而来,但两种语言的小说究竟哪种是翻译、哪种是原作,或者作者创作过程中是否使用两种语言间或写作,实在难以确定。这里探究万玛才旦汉藏双语创作的缘由,在于他的汉语文学作品从题材、意象到结构、视角,甚至词语的选择都有明显的藏文化印记,他所编剧、导演的藏语电影同样具有汉藏文化交融的复杂面貌。与以往的西藏题材小说、电影相比,万玛才旦既没有在“异域文化”框架中将藏区风俗“景观化”,也没有在“小资文化”框架中将藏区风俗“符号化”他的艺术眼光,是根植其中的审视。由于地域、历史、政治等诸多因素,藏传佛教“在一定范围内同藏族传统文化水乳交融,在其中占有一定的核心地位,并构成了藏族人民生活和文化的精华对人们的思想观念、人生态度等精神文化领域产生了极其深厚的影响”。万玛才旦成长于藏传佛教氛围浓厚的藏区,以藏传佛教为重要组成的西藏传统文化潜移默化地影响了万玛才旦的创作。对此他有着明确的认知,自言“宗教肯定对创作有影响”,而且“这种影响并非那么表面化”。传统文化与现代文明在藏区普通民众日常生活中的相互交织渗透,构成了万玛才旦创作的主题,两者间的交融正是他艺术世界的底色。藏区的传统文化深刻影响了万玛才旦艺术人物的世界观。藏传佛教认为世间万物都处于“成住坏空”的流变中,生灭迁流刹那不住,人的生命并不终结于肉体的死亡,灵魂受到业力牵引,会进入六道不断轮回,而轮回所经历的世事并不是世界的本质,如同虚幻的梦境,超世俗意义的真实是空性的。在万玛才旦的短篇小说玛尼石,静静地敲中,醉酒的人可以听到死去的老玛尼石匠仍在凿石,还能在梦中与他对话。诱惑中的嘉洋丹增,前世、今生、死后都对同一卷经文怀有执念。气球里的大儿子,被全家认为是死去奶奶的转世;尚未出生的最小孩子,也被活佛认定会是离世爷爷的转世。这里的轮回赋予了万玛才旦艺术人物超越此生的生命格局。当生命并不限于已知的长度,并且可以穿越不同的物质世界,人的主体意识也会随之改变,彼岸和来生构成了一种别样的异托邦。万玛才旦的创作里,常常有一种荒诞感。如乌金的牙齿中我的同学突然成为了受人敬仰的活佛,而我的乳牙和他的乳牙混在一起被信徒朝拜,流浪歌手的梦里梦境与现实产生奇妙的呼应等等。就世界本质而言,万玛才旦认为与其说他作品中的“荒诞”是受到现代主义的影响,不如说其根基“更多来自现实的真实”,“世界对我们在场,它的面貌不可能完全清晰人们对于一些未知的东西,或者信仰层面的东西,都是混沌的”。这里的“未知和混沌”并非反理性,而是前理性的,与宗教信仰混杂在一起;在人们对于生死、悲喜、现实和幻境(梦境、神迹)超越二元对立的认知中,世界的本质是超验的。例如,“影片静静的嘛呢石中的猴王面具与寻找智美更登中女歌手的面纱,为的并非是遮盖或显露藏文化那隐藏的真实文化身份,而是要显示在再现之中并无任何终极的 真实”。万玛才旦在人物选取、叙述结构和节奏等方面,对于西藏民间文学有所借鉴。西藏民间文学多取材于历史或宗教人物故事以及佛教教义宣讲,刘大先指出万玛才旦的小说,“诸多短篇就吸收了民间故事及其所蕴含的民间智慧与思维的营养。这些小说虽然并没有直接书写佛教和苯教式的思维观念,但是它们那种潜在的文化记忆和精神框架却隐约地弥漫在文本之中”。万玛才旦小说中的活佛、度母、喇嘛等带有宗教色彩的人物,很多都可以在民间传说中找到原型。如陌生人要找的第二十一位卓玛,就是观音菩萨的化身度母传说中的度母。在此基础上,万玛才旦也吸收了西藏民间文学中常见的语词、结构、句式的重复形式,增加语言回环往复的音韵美之外,以重复和重复中有差异的方式突显主题。如第九个男人中卓玛讲述过往每一个男人时第九个男人的回应,又如尸说新从小说到电影:重思万玛才旦的跨界叙述1812023年第4期语枪的故事框架就来自他翻译的藏语民间故事集西藏:说不完的故事,多次重复地按同种模式讲述故事,不断累积出叙述本身的力量,从而“动员读者深层意识中的原型叙述,把读者的注意力聚焦到人物的精神状态之上”。万玛才旦的艺术创作巧妙地攫取了身在其中的西藏文化精髓,同时又会拉开距离从外部对此做出反思。万玛才旦深切感受到“虽然信仰的力量是强大的,但面对多元文化的夹击和挑战,信仰也很脆弱”。当藏区的传统文化日益改变,万玛才旦虽在岗我是一只种羊静静的玛尼石寻找智美更登老狗五彩神箭 等作品中留恋过往,但并未将视角停留在“雪域圣地”的固态化的藏区。他认为自己“不是刻意要呈现传统文明与现代文化的冲突,而只是去呈现生活”,因此作品中的人物对于现代文明,是一种既震惊、排斥又新奇、欢迎的矛盾态度。对此,万玛才旦的处理饶有意味,如老狗最后老人自己杀死了被卖掉又追回的老狗,“对老人、对老狗都是一种解脱”。又如寻找智美更登中把妻子送给瞎子的老人,他像传统藏戏中的“智美更登”王子一样具有慈悲心,但也明白妻子是独立的个体,做决定前会主动征求妻子意见。又如塔洛里照相馆的牧民夫妇选择以北京、纽约市景作为拍摄背景,投射出其对现代化大都市的向往,又如静静的嘛呢石中小喇嘛、小活佛对“唐僧喇嘛故事”的热衷,都体现出人们“对那些对你原有的文化可能带来冲击的东西,甚至是带着一种迎接的心情的”。怀着对于现状的敏锐感知,万玛才旦试图通过文艺创作与历史和社会对话,并引导读者和观众思考。纵观万玛才旦的创作,其关注的主题或可归纳为三个方面:其一是“寻找”。如寻找智美更登寻访阿卡图巴 陌生人 流浪歌手的梦 站着打瞌睡的女孩等作品中,人物都被某种行为目的所驱使,而寻找的对象则带有精神寓意。例如,作品中所寻找的“智美更登”表面是扮演藏戏角色的演员,实际是日渐衰落的藏戏传统。流浪歌手的梦里歌手苦苦追寻的“梦中情人”,显然意味着未受任何世俗干扰的灵魂飞地;其二是“慈悲”。慈悲是对他人痛苦感同身受的同情,是愿意为了他人付出乃至牺牲自身利益的博爱,某种程度上,也是万玛才旦艺术世界的人物共性。如前所述,万玛才旦的创作受到藏传佛教影响,而慈悲则是他所认为的“藏传佛教基本精神”,慈悲也“被认为是西藏文化的最高价值观,部分学者更将之定位为西藏身份的重要特质”。在万玛才旦的作品中很难找到带有道德污点的坏人,人们也许迷茫(如塔洛中的塔洛、杨措),也许会一时糊涂(如草原中偷了“放生牛”的村长儿子),但归根结底不会对他者报有恶意,即便如老狗中的老牧人最终亲手结束了老狗的生命,也是希望带给狗远离世间痛苦的真正解脱。万玛才旦对他的人物是慈悲的,作品中的人物对于天地万物也报有尊重和慈悲;其三是“身份认同”。无论是“寻找”还是“慈悲”,都意味着在一个失衡的世界里,在新旧生活混杂、多元文化冲击中,重新锚定自己的文化身份。在这个意义上,万玛才旦“作品的最终目的,是破除西藏作为边缘及永恒不变的神话,把西藏经验重新放置于中国及全球社会显现的框架中邀请观众将社群视作一个未来的概念,观察他们的过度与转变的型态”。二从小说到电影从文学到电影,万玛才旦的文艺作品表现出某些共同的特点,又呈现出某些饶有意味的差异。正如万玛才旦能够跨文化地融会汉藏两种语言进行文学创作,他的小说和电影同样在相互影响中滋生出一种别样的力量。就创作过程而言,万玛才担任导演的影片,多为他的小说改编或本人亲自编剧,他坦言自己“写剧本也跟写小说差不多,跟职业编剧写剧本的套路方法是不一样的有的小说写得介于小说与剧本之间”。万玛才旦的小说,呈现出电影剧本般的极简叙述风格。随意摘录几段万玛才旦的小说。如我是一只种羊的结尾,老村长说:“今天开始你被放生了,这个草原上谁也不会把你怎么样了。”我还是用不解的眼神看着他。老村长指了指远处白皑皑182的雪山,说:“去吧”。又如流浪歌手的开篇,次仁在他十四岁那年春天的晚上做了一个梦。出现在他梦中的是一个小女孩。那时候他已经是一名小歌手了。那时候他已经学会了读书写字。那时候他已能简单地记述一些事情了。万玛才旦的小说中充斥着类似的叙述,寥寥数笔,交待清楚时间、地点和人物经历,叙述主要指向人物的行为与语言。对此,万玛才旦有着清醒的自知,克制、冷静白描似的叙述策略,是他深思熟虑后的选择,“我觉得心理描写不太必要她想这种方法可能是太过于直接和粗暴,进入人物的心理,甚至干涉她的语言。还是观察的方法、带距离的描写更舒服、更可信”。万玛才旦小说,有着浓郁的影像化表达特征。如塔洛的开篇,塔洛平常都扎着小辫子,那根小辫子总是在他的后脑勺上晃来晃去的,很扎眼。此处对于“小辫子”的描写,就采用了类似电影特写镜头的方式,突显人物外貌特点以及其后隐喻的人物精神特质。又如小说气球的开头,达杰翻遍了抽屉,翻遍了枕头底下,翻遍了所有能翻的地方,最后也没有翻到那个玩意儿。他问他的老婆卓嘎,她说她也没有看到。完事之后,他就骑着他那辆破摩托车上路了。这里一连串的“翻遍”和随后的夫妻间问答,像极了一组展示人物动作的剪辑镜头,“完事之后”则是转场镜头,开启了下一场景的故事。通篇可见的画面感给万玛才旦的小说带来一种令读者身临其境的效果,并产生出一种类似纪录电影的纪实感。如前所述,万玛才旦的小说人物主要依靠行为、语言展露内心情感,对于人物的深层精神世界,万玛才旦也采取了“做实”的方法。他为人物设置了诸如梦境、幻境、死后的灵魂世界、醉酒后的迷醉世界等异质世界,万玛才旦依照现实生活的处理方法,依旧依靠行为、语言来展示他们彼时的所思所感。这种创作方法或曰美学风格,与电影对人物的塑造方式较为接近。和那些大段人物内心活动描写的文学作品相比,电影显然更擅长用音(语言)画(动作)刻画人物,在这个意义上,万玛才旦的小说具有电影的特点。对照来说,就电影受到小说的影响而言,他的电影也很注重描述人物的心理情感甚至潜意识。万玛才旦依然不会让人物通过大段独白或者对白表露心迹,他同样会在影片中特意为人物设置梦境、回忆、幻觉等异质空间,通过视觉变形、不同色调、闪回等为人物的精神世界赋形。虽然万玛才旦的艺术创作兼顾了文字和影像两种媒介的表现要点,但要实行二者的转换仍需做出诸多调整。从小说到电影,改编所涉及的首要问题就是对文学作品的解读。即便是改编自己的小说,小说文本与电影的关系也并不是情节、场景、人物、对白的简单视觉转化。尼尔辛亚德认为文学作品的改编类似文学评论,“电影改编选取小说的某些部分,对其中的细节扩展或压缩,进而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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