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衍蘭致譚獻書札三通考釋_楊斌.pdf

詞學第四十八輯四六八葉衍蘭致譚獻書札三通考釋楊斌内容提要葉衍蘭與譚獻皆爲晚清詞學大家，有關二人的交往，在譚獻日記中略有記载，但因材料不多，目前學界還未有研究二人交游的專文。復堂師友手札菁華收有葉衍蘭致譚獻書札三通，爲謝永芳點校整理的葉衍蘭集所未收，亦從未受到學界的關注。經考證，此數通書札分别作于光緒十六年（一八九）、光緒二十年（一八九四）、光绪二十一年（一八九五）。在此期間，葉衍蘭主講廣東越華書院，而譚獻主講湖北經心書院，二人雖碧雲千里，但却尺素往還不斷。書札内容涉及秋夢庵詞鈔、粤東三家詞鈔的編選和刊刻，二人的書籍互贈、葉氏詞集序文的撰寫等交游往事，既能補充葉、譚二人交游研究之不足，又對于瞭解二人生平、晚清詞學史不無裨益。關鍵詞葉衍蘭譚獻書札梁鼎芬葉衍蘭（一八二三一八九七），字南雪、蘭雪，號蘭臺，别署秋夢主人、曼伽。廣東番禺（今廣州市）人。咸豐二年（一八五二）舉人，六年（一八五六）成造士，改翰林院庶吉士。散館，授主事，分户部，歷任河西主事、貴州司員外郎、雲南司郎中，考取軍機章京。葉衍蘭稟赋過人，多才多藝，于制藝、駢體、詩詞本文係陕西省社會科學基金項目閻敬銘手札整理與研究（項目编號：）的階段性成果。之外，凡篆隸各體以及鐘鼎文，俱肖。又工寫花丼，善畫美人，精刻印章一。葉氏雖多才多藝，但成就最高，影響最大者當爲詞的創作。張景祁稱其詞掃除浮艷，刻意標新，直合石帚之騷雅，夢窗之麗密，梅溪、竹山之疏俊、駘蕩而爲一手二。著有海雲閣詩妙、秋夢庵詞鈔、清代學者像傳等。譚獻（一八三二一九一），初名廷獻，字仲修，號復堂，又自號半厂、眉月樓主。浙江仁和（今杭州市）人。同治六年（一八六七）舉人，署秀水教諭，歷官歙縣、全椒、合肥等地知縣。晚年主湖北經心書院。能詩擅詞，尤以選評近人詞蜚聲學林。其詞作，丁紹儀謂之筆情逋峭，小令尤工；葉衍蘭孫恭綽曾云仲修先生承常州派之緒，力尊詞體，上溯風騷，詞之門庭，緣是益廓，遂開近三十年之風尚。論請詞者，當在不祧之列。著有復堂頻集、復堂詞、復堂日記等。葉衍蘭比譚獻年長九歲，二人雖里籍不同，行跡迥異，但却有着在晚年掌教于一方書院的共同經歷。也是在此期間，二人雖碧雲千里，却書信往還不斷。對此，譚獻日記亦多有記载，如光緒十八年（一八九一閏六月廿二日得葉蘭臺廣州書，寄蘭甫遣書、快雪堂法帖、小端硯一方。蓋署復堂先生修書研。光緒二十一年（一八九五）三月初三日得葉蘭臺粤華書院寄星海函，屬予先閲。葉氏之孫葉恭綽在全清詞鈔序中亦談及道：我自年輕時，因先祖南雪公和譚仲修（獻）、張韻梅（景祁）等是詞學朋友，常看見他們論詞的書札。可見二人交往的主要形式有書札論詞、書籍往還、點定詞集等。二一五年，由謝永芳點校整理的葉衍蘭集出版，收録了葉氏詩詞、傳記、制藝、序跋、書札、雜録，爲現今最通行和全面的版本。在書札部分，收録了葉氏致方濬頤、繆荃孫、冒廣生等友朋的書信二十三通，但却未收録致譚獻的書信，可爲一大憾事。筆者近年因整理研究復堂師友手札菁華之故，有幸獲觀葉衍蘭致譚獻書札四通（包括葉氏寄贈譚氏詞作的一通書札）。此數札之發現，既可補葉衍蘭集收録之闕一，又對于進一步推進葉、譚二人生平、交游的研究不無裨益。經考證，書札分别作于光緒十六葉衍蘭致譚獻書札三通考釋四六九詞學第四十八輯四七年、二十年、二十一年。内容涉及秋夢庵詞鈔、粤東三家詞鈔的編選和刊刻，二人的書籍互贈，葉氏詞集序文的撰寫等交游往事。兹以書寫時間爲序，迻録札文于下，並略作考釋。如有不妥之處，析請方家批評指正。仲修先生仁兄大人閣下：夙企鸞儀，未親塵教，碧雲千里，無任依馳。敬惟纂著日隆，祉祺霞蔚，定符私頌。弟賦性迂疏，委懷辭翰，裁紅剪翠，半寓離愁，蟬噪蛩吟，不成聲響。前呈拙集，深愧東顰。仰蒙俯賜題評，優加獎飾，愈增顔汗。惟喜驚駘鈍足，今始識途，欽佩之餘，竊深欣幸。奉來玉照，神采秀發，恍挹芝眉，謹什襲珍藏，以當親炙。大著各種，承益齋兄兩次寄來，詩文皆漢、魏遺音，詞則姜、張正軌。篋中之選，格律精嚴，盥誦迴環，久已欽遲在抱。故敢以巴人俚曲，塵溷騷壇，狼荷葑菲不遺，指其紕缪。一字之師，情同受業。定文銘感，永矢勿忘。去冬已寫付梓人，現僅刻成上卷，謹將賜改之處，悉行更正，間以己意參易之。内有二一髫年之作，不忍棄置，姑仍其舊，其餘即遵教删去。剞劂將竣，重刊匪易，只可略爲將就也。粤中刻手工價雖廉，而耽延實甚。大約夏秋間，始能蔵事，容再呈教。蕪詞一闋，聊表謝忱。另録，敬求雅政。湖天在望，心與俱來。專肅鳴謝，祗請道安。諸惟靄照，不備。弟葉衍蘭頓首。孟夏四日泐按：此函未署作年。函中所言拙集，當指葉衍蘭秋夢盒詞鈔。據譚獻復堂日記己丑年（一八八九）载：番愚葉南雪太守衍蘭介許邁孫以秋夢庵詞屬予讀定。綺密隱秀，南宋正宗。于予論詞颇心折，不覺爲之盡言。即函中所述前呈拙集云云事。故初步判定此札當作作于光緒十五年（一八八九）後。又，函中談及秋夢庵詞鈔的刊刻，云：去冬已寫付梓人，現僅刻成上卷粤中刻手工價雖廉，而耽延實甚。大約夏秋間，始能蒇事。又葉衍蘭年譜光緒十六年（一八九）载：秋夢庵詞鈔二卷再續一卷初刊于羊城。一進一步推定此札當作于光緒十六年春夏間，再據札尾所署孟夏四日泐，可知此札當作光緒十六年四月四日。是年葉衍蘭六十八歲，譚獻五十九歲。考葉、譚二人生平。光緒八年（一八八二）葉衍蘭值樞垣，以與當道不洽，請疾歸。是年夏，回粤。回粵後，主講越華書院一。光緒十四年（一八八八）十二月，繆荃孫到廣東省城，住廣雅書局東校書。十二月十三日，繆氏拜葉蘭臺前輩于越華書院，繆、葉二人談京師舊事，甚悵惘也一。到作此函的光緒十六年，葉氏仍在越華書院任職。而譚獻于光緒十六年正月十三日得散之函，傳示鄂帥南皮師電音，以經心書院講席見屬一。接到張之洞電報後，譚獻于正月二十七日發舟一，二月十六日抵漢口。又，袁昶日記庚寅（一八九）五月载？仲修年五十九，爲鄂中山長，鬚髮皎然，健談則娓娓不倦。二可知譚獻在此年任職于湖北經心書院。據函中所述奉來玉照云云可知，譚獻曾于葉衍蘭作此函前不久，將自己的照片寄贈遠在粤中的葉氏。函中云大著各種，承益齋兄兩次寄来，大著當指譚獻所著復堂類集，此集在譚獻生前曾記刊印過兩次。第一次刻于光緒己卯（一八七九），共録文四卷，詩九卷，詞二卷，日記六卷。第二次刻于光緒乙酉（一八八五），共録文四卷，詩十一卷，詞三卷，日記八卷，詩詞分别比己卯本多出兩卷和一卷，日記多出兩卷。篋中之選即譚獻所輯篋中詞。此集爲晚清詞壇流傳甚廣，影響較大的一個權威選本，正如冒廣生所言：仁和譚仲修，循吏文人，倚聲巨擘。篋中一選，海内視爲金科玉律。一二光緒八年七月，篋中葉衍蘭致譚獻書札三通考釋四七一詞學第四十八輯四七二詞正集六卷于江寧開雕一一二。初次刊刻的篋中詞並未收入葉衍蘭的詞作。此後，譚獻又續輯篋中詞續，在今集續卷三中，收録有葉氏詞作四首，分别爲長亭怨慢（已拚作）、珍珠簾（楚天環佩清秋迥）、青玉案櫻桃未洗枝頭露）、；垂楊章臺夢杳）。據札尾所言蕪詞一闋，聊表謝忱，另録，敬求雅政，可知葉衍蘭曾將詞作寄與譚獻，以答謝對其詞集的题評。復堂師友手札菁華收有葉氏録呈給譚獻詞作的書札一通（恰好在本函之後），云：落拓江湖，頻年载酒，踏歌呼侣。纏綿寫恨，影瘦萬花紅處。訴衷情、短琴獨張，自彈夜月秋聲碎。謝詞仙拂拭，芳襟遥證，剪燈悽語。愁緒。傷心淚。且細數箏言，静邀琴趣。雙鬟賭唱，莫問旗亭金縷。悵天涯、日暮碧雲，懷人添赋相思句。感飛篷、書客飄零，斷腸幽夢阻。（調寄瑣窗寒）跋文云？仲修仁兄大人代訂拙詞，赋此寄謝，即求指政。弟葉衍蘭初稿。據跋文可知，此作爲其初稿，而定稿已收入葉氏詞集一。在詞集中，訴衷情、短琴獨張作寫秋聲、素琴獨張，自彈夜月秋聲碎作自彈夜月情誰訴，愁緒。傷心淚作幽緒。愁如許，懷人添赋相思句作懷人添赋傷心句，斷腸幽夢阻作倚畫樓聽語前後更動改换達十九字。此詞全用仄韻，聲調沉鬱，句法參差？，雖多化用前人詩句，但却渾然天成。可能是葉衍蘭接受了譚獻的建議，對詞的初稿作了修訂。從句意來看，詞作初稿用詞較直露，少含蓄，改寫後的詞作在情境上較初稿更爲沉著。復堂先生閣下？今春正月奉寄覆函，夏間又有拙刻八酷圖咏一本，交星海代寄，諒邀青覽。將届一年，未蒙環示，竊甚懸懸。邇維纂著曰隆，興居迪吉。南皮移節，閣下兩湖講席，定必辭歸。家巷相羊。，諒增佳勝。前聞叠有傷感之事，天厄才人，大率類此。佛經云毒來燕受，惟有曠觀，一切以頤養天和可耳。粤中春夏之交，疫癘横行，弟亦連遭瘍女之痛。親友中傷亡相繼，時惲于懷。半年來，日惟焚香寫經，冀爲鄉閭資福，未知能消災于萬一否。前後寫出關聖覺世真經七十餘本，同人見即索去，特寄呈二本，祈教之。三家詞之選叙文寄到，狼荷品題，寊增惭恧。惟選出之目，未見寄來。翹盼甚殷，求賜寄，勿遲爲禱。各集内挨次標調、標題，一紙即可盡録。到粤時照寫各詞，即克付梓。工竣寄呈數十本，以備分送。如歸入尊刻叢書内，俾賤名附骥，尤深感也。篋中詞續刻近來又增幾許？續二第卅二頁以後，如有添人者，懇賜寄數篇，以便釘人前書；卅二頁以前，不必重寄也。歲暮天寒，積懷成痗。風便求賜德音，幸甚，盼甚。手肅，衹請道安，惟照不備。（拙詞添刻十餘首，順呈大教，餘一本懇代送益齋。久未得益齋書，同此懷想，晤時，乞代道念。）嘉平六日，弟葉衍蘭頓首按？本函未署作年。三家詞之選叙文當指譚獻爲粤東三家詞鈔所撰序文，據序文所署光緒二十年甲午仲秋之月，杭州譯獻叙于復堂行蓮天。可知此札當作于譚獻序文撰成不久後。另，函中云惟選出之目未見寄來，可推知此札當作于粵東三家詞鈔開雕前，再據此書牌記所題。光緒乙未中秋之月開雕，及札尾所署日期嘉平六日，可知此函當作于光緒二十年十二月六日。此年葉衍蘭七十二歲，譚獻六十三歲。光緒十八年六月十日，譯獻曾寄答葉蘭臺粵中書，並贈葉氏詞作瑣窗寒？寄答葉蘭臺粤中書。二丸據詞中所言知音不見一一句，可知葉、譚二人確爲從未謀面的千里神交。閏六月廿二日，譯獻收到葉蘭臺廣州書，寄蘭甫遣書、快雪堂法帖、小端硯一方。蓋署復堂先生修書研一。此年秋，譯獻再次爲葉氏秋夢庵詞鈔作序文一篇。葉衍蘭致譚獻書札三通考釋四七三詞學第四十八輯四七四譚獻是粤東三家命名的關键人物，粤東三家指晚清廣州籍的三位詞作家葉衍蘭、沈世良和汪瓌。譚獻在篋中詞中云：嶺南文學，流派最正，近代詩家張、黎大宗，餘韻相襌，填詞有腺蘭甫先生，文儒蔚起，導揚正聲，葉南雪爲春蘭，沈伯眉爲秋菊，婆娑二老，並秀一時。約梁君星海將合二集，益以寓賢汪玉泉，爲粤三家詞云。一譚獻將葉衍蘭比喻爲粤東三家之春蘭，亦顏合葉氏性高潔，不與當道往來一一的孤高性格。有關粤三家詞的編選，在譚獻日記中亦多有談及。如光緒十九年八月初十日葉蘭臺屬選嶺南三家詞，爲沈伯眉、汪玉泉及蘭翁，今日始就。審定圈識，寫目録寄去。沈爲楞華館詞，汪爲隨山館詞，葉爲秋夢貪詞。？一光緒二十年正月二十二日：上江裕輪舶回杭。昨葉南雪以詞續寄示。鮮妍修飾，老猶少壯，壽徵也。星海即梁鼎芬（一八五九一九一九），字星海，一字伯烈，號節庵，廣東番禺人。光緒六年（一八八）進士，官湖北按察使。清亡後，爲遣老。著有梁節庵先生遣詩。復堂師友手札菁華收有一通梁鼎芬致譚獻札，札中有南雪丈一書奉上云云語，可知葉衍蘭自粵中寄與譚獻的書信，多托梁鼎芬轉交。據譚獻粤東三家詞鈔叙所言獻方舆梁節庵行歌互答，江漢之濱，流連雲物，結想風期，撰三家詞選以達神指，及譚獻篋中詞所言約梁君星海將合二集，益以寓賢汪玉泉，爲粵三家詞云可知梁鼎芬亦爲編選粤三家詞的關键人物，因梁氏與葉衍蘭同爲廣東番禹人，又與譚獻相交甚契，故梁氏有與譚獻共同編選粤三家詞之舉。考梁鼎芬生平，光緒十八年（一八九二）秋，時任湖廣總督的張之洞聘梁氏主兩湖書院講席，並參其幕府一。因梁氏與譚獻二人皆在湖北，故二人交往頗密。對此，譚獻日記亦多有記载，如光緒十七年春，譚獻訪梁星海于約園。光緒十九年三月十七日，譚獻審定星海近詩三十餘首作一。二十五曰譚獻又定節庵詩十葉。四月十五日星海來，還復堂詞録寫本二册、篋中詞續卷四稿本一册？一。光緒二十年正月四日，梁鼎芬招集寓廬，觀明周忠毅疏稿五通一卷，笪江上畫應真象一卷。丁南羽洗象圖立軸，座客題名忠毅卷中？一。光緒二十年秋，葉衍蘭邀梁鼎芬、冒廣生等集于秋夢盒四。考譚獻行跡，光緒二十年正月二十二日，譚獻自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