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耶鲁大学
教学
苏炜
89中国大学教学 2023年第3期到 2022 年为止,我在耶鲁大学教授中文已经超过 25 年。2019 年我获得的耶鲁大学五个最高教学奖之一理查德 布鲁海德优秀教学奖(The Richard Brodhed,68 Prize for Teaching Excellence),可以说这是对我 25 年耶鲁大学教学生涯的一个最好的嘉许小结和鞭策鼓励。在这里,我想借这 25 年来的耶鲁大学教学经验和有趣故事,给大家谈谈以下三个方面的话题:我在耶鲁大学的教学生涯与个人成长历程;如何从“点”“线”到“面”,引导耶鲁大学学生“品味中文”,领略中国悠久文化的魅力;如何从耶鲁大学中文教学深厚的历史传统中获取资源和动力,从而确立自己独特的教学风格。一、我在耶鲁大学的教学生涯与个人成长历程从 25 年前接到耶鲁大学的正式聘书的那一刻起,我就由衷认为:能在这洋风洋水的异域世界,以中文母语作为自己在美国大学的职业饭碗,这是命运的眷顾和上天的厚待,我一直对此心存感激。龚自珍咏史诗云:“避席畏闻文字狱,著书都为稻粱谋。”能在自己漂泊人生的长途中谋得这样的“稻粱谋”教职,而且是在耶鲁大学这个世界一流的“藤校”,这不能不说是我的生命机遇。然而,这毕竟只是“稻粱谋”一个赖以生存的职业“饭碗”而已。而在自己的生命履历中,我还有个一以贯之的“作家”身份。从小学三年级写作我的理想作文开始,我就把“作家”和写作,视为自己人生最大的追求和终身志业,也是自己人生的精神支柱和生命归宿。从 17 岁担任知青记者,我的写作生涯已超过 50 年。在耶鲁大学任教之初,这曾经是我最大的困惑:我始终难以找到教学与写作之间的平衡,难以摆脱教学是否影响写作的烦恼。因为与很多同期出道的知青作家相比(比如王安忆、韩少功等,我和他们个人也很熟悉),我个人的写作量和著作量都是偏少偏低的,就更不用说“名声”“地位”等难以免俗的比较了。但是,从踏上耶鲁大学讲台的那一刻起,我就发现了教书育人的价值与课堂教学的魅力。看着一个个从零起点开始学中文的华洋孩子,经过自己的亲手调教,可以从“波婆摩佛”的如何让学生爱上学中文 以我在耶鲁大学的中文教学为例苏 炜摘 要:作者详述自己在耶鲁大学的汉语教学生涯与成长历程:教学职责从“饭碗”向“使命”的提升;如何从“点”“线”到“面”,引导耶鲁大学学生“品味中文”,由简到繁、由浅入深地在课堂教学中呈现中国语言文化的魅力和深度;如何从耶鲁大学中文教学深厚的历史传统中获取资源和动力,从而确立自己独特的教学风格。关键词:品味中文;明德教学法;学生缘苏 炜,美国耶鲁大学东亚系高级讲师,旅美作家,批评家。14苏炜.indd 8914苏炜.indd 892023/3/22 09:492023/3/22 09:4990语言低阶走到读苏童、莫言和鲁迅、巴金、老舍的文化高台,并且中文真的大大开阔了他们的人生视野,甚至从此改变了他们的生命轨迹,我感受到了自己所付出的真实收获,也就因之爱上了讲台和教学,也爱上了这份随时随地需要与青年学子交流互动的职业。教学与写作,究竟孰轻孰重呢?真正让我对自己的职业位置有更清醒认识的,来自某次周五耶鲁大学书法课上,一位年轻同事的惊呼。说起这门耶鲁大学书法课,也有一个有趣故事。我曾在 2007 年作为教练和领队,率领耶鲁大学学生中文辩论队,先是打败哈佛、普林斯顿和哥伦比亚三所“藤校”的“牛队”,代表美国出线,远赴北京央视,出席当年盛况空前、被誉为“汉语奥林匹克”的“CCTV 国际大学生中文辩论赛”。结果我们耶鲁大学队先后打败亚洲代表队的韩国梨花女子大学和欧洲代表队的牛津大学,最终获得世界冠军,成为一段耶鲁大学校园传奇,赢得了耶鲁大学中文项目至今仍为之骄傲的至高荣誉。从北京回到耶鲁大学校园,除了频繁接受中外媒体采访和校长的接见与家宴款待之外,我个人奖赏给两位“明星辩手”温侯廷和邵逸青的,是带他们“张门立雪”,成为“世纪老人”、在耶鲁大学社区广受尊崇的张充和先生最后的入室弟子,每周四下午带他们俩登门求教,跟随充和老人学习书法。因为每周四在充和老人家上完书法课后,我会在随后的周五下午请他们两位来到我的办公室,和我一起临帖写书法功课(我们每次登门,都要向老人家交书法作业,然后她会用乾隆时代存留的朱砂墨,为我们作仔细评点)。我们跟随充和老人学习书法整整两年。从 2009 年秋天开始,我干脆就把这个周五下午的书法功课时间,转移到我办公室楼下的大课室,成为向全体耶鲁大学学生开放的书法课(很多年前,张充和先生确实给耶鲁大学艺术学院开过正式的、计算学分的书法课)。这门课不妨视作“张充和书法课”的一种延续。但严格说来,这又不是一门正式的“课”(上书法课的学生不会有学分,学校也不会计算我这位任课教师的课时工作量。或者可以这么说:无论学者、为师者,完全是出于对中国书法的热爱)。这门古老中国文化的兴趣和热爱,自甘自愿花费每周五下午的宝贵时间,一起研墨、抒笔、展纸、临帖,享受这仿若 Meditation(冥思、入定)一样的沉静书写时光。所以,这门无学分却有特殊兴味的课程,反而很快声名远扬,不管是不是中文专业的学生,甚至连同校外的中国书法爱好者,都会闻香而至,十多年来可谓生源鼎盛,笔馨墨香,风雨无阻、雷打不动,成为耶鲁大学校园内一道隽永的景观。所以一位年轻同事有一天来到书法课,看到这个动人情景,感叹说:苏老师,我觉得你像一位中文的传教士啊!此语使我心头一震。无论谈论“全球化”“地球村”,或是谈论中西文化交流、文明冲突与撞击,其实都离不开语言。首先是语言的双向互动、融合与交 流;而我们域外的中文教师和汉语教学,恰恰就处在这个交流、互动、冲突、撞击与融合的前沿阵地上。我们这个职业本身所担负的,难道不正是一种与中西文化交流相关的“传道”“使命”吗?“使命”这个汉语词,在英文里可以用两个词来翻译,一是“Calling”(道义呼唤),一是“Mission”(崇高使命)。英文里的“Mission”常与宗教使命有关,所以“传教士”的称谓叫 Missionary。查询耶鲁大学与中国悠久历史关系的资料,“晚清留美学童”的英文称谓,就叫“Mission Students”。可见当年,晚清这批年仅 12 岁的留美学童,已经背负上“传道”“使命”的意义了。何谓“使命”?古人言:“承天道而专者”。当你看清了方向(“天道”),你就去践行(“专”),这,就是“使命”;而“道”者,即“信仰”也,“终极关怀”也,人生与精神的归宿也。把在异域传播母语中文视为自己可以寄托“终极关怀”的“信仰”,这里的“传道”,可不就是传中国文化之“道”,完成中西文化交流的“使命”吗?从更大的历史版图看晚清迄今的中西文化交流,始终贯穿着这么一个从“西学东渐”到“东学西渐”的过程。耶鲁大学史特灵纪念图书馆两年前曾14苏炜.indd 9014苏炜.indd 902023/3/22 09:492023/3/22 09:4991举办过一个中文典藏史的特展,用的就是“东学西渐”这个题目。这个“东学西渐”,正是域外教授汉语的教职所赋予的神圣使命。这么想来,许多“孰轻孰重”的困惑,也就迎刃而解了。其实,这里还有一个“Liberal arts education”(通识教育)的思维向度。古人所谓“师者,所以传道、受业、解惑也”(韩愈师说),说的就是为师者的传道使命。孟子说:“君子之教,如时雨化之。”这是把教育视为“春风化雨”的由来。所谓“经师易得,人师难求”,“赞天地之化育”,其强调的更是:师道,即人道;教育,即育人。从语文教学到教书育人,这难道不是更大更高的“Mission”(使命)吗?中文教学(其实包括一切的语言教学)及其教师,不单是站在中西文化交流的前沿阵地,更多是中国文化的一位传道者。同时,因为语言教学密切接触学生的特点,也是站在以优秀的文明成果化育与育人的前沿阵地,这个“Mission”(使命),可真是“教书比天大”啊!从“饭碗”到“使命”,有了这点认识的升华,我就会有一种“爱就是付出”“学生的需要即是我的职责”的自觉。这些年来,无论是常年坚持为学生开“独立辅导课”(Independent Study)、书法课与粤语课等等,还是开放性的“办公室时间”、参与学生社团的活动等等,都不是学校课程的正式安排,也不会计算我的课时工作量,但只要有学生需要,我都会倾力相助,而且甘之如饴。奇妙的是,中文教学与文学写作一样,已然成为自己另一个重要的人生志业;两者形成了一种相得益彰的良性互动关系。写作与教学,无非都是一种生命表达。写作生涯的积累和感悟,可以成为我课堂教学中随时喷发的活水源头。我的教学生涯,则又同样滋润着自己的砚田笔耕和写作灵感。二、如何以“点”“线”到“面”引导学生品味中文如何“尽精微,致广大”,从“点”“线”到“面”,由简到繁、由浅入深地在课堂教学中呈现中国语言文化的魅力和深度,让学生从怕学、厌学到求学、爱学?耶鲁大学 25 年,我主要教两门课程:一是“现当代中国小说选读”,二是“华裔中文高级班”。我给自己的高年级中文课程定下两个“教学攻略”:(1)往浅里教,往深里走。浅指的语言训练的基本词汇、语法、句型等;深即由语言带入文化与历史,包括趣味、理解与欣赏、思考等。(2)“品味中文”(taste Chinese)。这其实是任何语言教学的“最高阶段”,这得自多位知名西方汉学家的感悟。他们说:做当代小说翻译,中国朋友会说刘心武的中文不如汪曾祺的好,或者鲁迅和巴金完全在不同的语言表达层次上。坦白地说,我们很难分辨出来。其实,这和我们学习英文的感受是一致的。行家们都说:在美式英语中,纽约客和纽约时报的英文是最好的,但它们完全属于不同的风格。我还是用课堂故事来说明。读者或已从我以往的文章里,读过这个“品味中文”与“谢谢你救了我的命”的故事。这里作简略的重述:洋学生汤凯琳在得了忧郁症休学一年后,回来修读我任教的“当代中国小说选读课”。我在课上用“品味中文”的方式,和同学们一起读苏童、王安忆、莫言、韩少功和王朔。学期结束,汤凯琳在耶鲁大学毕业前夕登门,送给我一小幅装在镜框里的、她自己画的画作礼物,上面画的是苏童妻妾成群里的梅珊形象,旁边写了一行苏童的文字“她走得像风中之草”。那是我和同学们一起“品味中文”时分析过的句子。画画得传神有趣,但也貌不惊人,我谢过她,但也没太在意。没想到打开她贴在画框背后的一个小感谢卡,上面一行英文却吓了我一跳:“谢谢你救了我的命。”后来,在一个和学生一起包饺子的私下场合,我向她探问究竟,她诚恳告诉我:是因为我在课上的“品味中文”帮助她走出了忧郁症的阴影,真的是救了她的命。其实,学习一门全新的语言,就是进入一条全新的生命河流。14苏炜.indd 9114苏炜.indd 912023/3/22 09:492023/3/22 09:4992她告诉我:如同古希腊哲人所言,人不可能一只脚两次进入同一条河流。她从“品味中文”中去“品味人生”,而感受到自己“一只脚同时踏进两条生命河流”的豁然开朗,从而获得生命的全新领悟。汤凯琳的故事,让我沉思良久。我个人则是从这“品味中文”中,重新认识了自己的母语和原乡故国。我以往常常这么说:域外的汉语教学,让我“远离了中国却贴近了母语,远离了故乡却更贴近了原乡”。正是在和耶鲁大学的华洋孩子们一起“品味中文”的过程中,这“异域”和“他者”的视角,让我对自身的母语和民族文化获得了某种升华的认识。那么,我是怎样在课堂上和耶鲁大学学生一起“品味中文”的呢?先从“点”说起。词汇是语言大厦的根基。我常告诉同学们:中文的优美表述,常常会在一个简单的词语里,就包含了形状、画面、动作、故事甚至音色、气味等要素。我常举这几个词语为例:“丁香”“风花雪月”“青梅竹马”“相濡以沫”。“丁香”这个花名,我让同学们反复高声诵读它,“你们是不是感受到,她的颗粒状的花骨朵儿和飘溢出来的香味?”“风、花、雪、月,每一个字你们都懂,都是一幅漂亮图画,大家猜猜,她所表达的是什么涵义?”当他们从英文的“romantic”(浪漫)中比较咀嚼出中英文表述的深浅异同时,就开始瞪大了“惊艳”的蓝绿眼睛。到了解释“青梅竹马”的画面故事,再和英文 chi