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元国际化与人民币国际化的差异性比较研究_邓宇.pdf

：国际观察日元国际化与人民币国际化的差异性比较研究邓宇（上海金融与发展实验室，上海 ）摘要：货币国际化具有客观发展规律，受政治、经济、贸易、金融等多重复杂因素的影响。本文重点以日元国际化作为研究对象，讨论日元国际化的历史背景、发展环境、进程以及主要经验教训，并比较日元国际化和人民币国际化的主要差异。研究结果表明，日元国际化历史发展具有局限性，国际环境、战略选择等存在很大缺陷，很难脱离历史语境和自身条件约束，而人民币国际化则有其特色优势和可靠路径，未来上升空间较大。研究结论对深刻认识货币国际化曲折性、政策复杂性和路径多元性具有重要意义，政策建议对推进人民币国际化的路径选择、进程安排与政策取向具有一定启发性。关键词：日元国际化；人民币国际化；金融制度；金融开放；金融市场中图分类号：文献标识码：文章编号：（）一、引言货币国际化具有很强的历史语境和周期性，伴随着国际政治经济格局变迁与一国货币国际化的演变进程。目前，人民币国际化经过十余年发展，已经进入新的发展阶段，总结回顾日元国际化经验教训具有重要参考意义。日元国际化与美元、欧元等世界性货币的国际化进程具有相似点，也有许多的不同点，其差异性体现了日元国际化的发展逻辑，经验和教训背后呈现的是日元国际化的复杂性。年月，国际货币基金组织（）发布特别提款权（）定值审查，人民币的权重升至 ，而日元的权重则下调到。同时，人民币在国际支付的比重持续上升，有望超过日元的国际份额。从日元国际化可以总结出两点经验教训：其一，作为后发国家在推进本国货币当代金融研究 年第期收稿日期：作者简介：邓宇，上海金融与发展实验室特聘研究员，研究方向：国际金融、全球经济。国际化时将面临比先发国家更大的困难，凸显了后发国家货币国际化受到多重复杂因素的影响，而非单纯的经济实力和贸易量；其二，一国货币国际化既要遵循货币国际化的基本规律，在国际金融市场层面、金融开放政策、国际货币体系等具有比较坚实的基础，并建立起比较完善的金融基础设施，包括法律法规和制度。因此，在内外部复杂多变的形势下，稳慎推进人民币国际化的落脚点仍在于坚持自主性的货币国际化路径，深刻汲取日元国际化的经验教训，平衡好发展与安全的关系，加快探索人民币国际化中长期发展路径。综合来看，人民币国际地位的提升是中国经济发展水平和国际地位上升的必然趋势。目前全球政治局势发生新的变化，国际货币体系处于变革期，是人民币国际化重要的窗口期，面临许多新机遇同时也有新挑战。对此，应准确把握国内外发展形势，掌握人民币国际化主动权。二、问题提出与文献述评日元国际化进程及其背后的发展逻辑存在比较大的争议和讨论。张艳红等（）认为日元国际化取得一定成功经验，日本的经济和贸易总量规模、金融自由化政策与废除汇率制度、长期低利率等共同促成日元国际化，使得日元在外汇交易、金融市场等拥有更多便利。罗成等（）认为日元国际化是美元霸权体系下的日元国际化，日元只能被动适应美元霸权下的货币调整与汇率调整成本，美元霸权一定程度上使日本经济陷入停滞并促使日元汇率剧烈波动。张晓涛等（）和赵兰兵（）从宏观经济视角分析日元国际化的历史发展进程，并对比发现人民币国际化与日元国际化具有相似性，从而提出人民币国际化的发展路径。张明（）建议通过“在岸离岸”市场良性互动推进人民币国际化。黄益平（）提出，充分利用数字技术包括中央银行数字货币（）等，共同稳健推动人民币国际化。综合来看，学界对日元国际化进程的认知存在差异，而对比人民币国际化一方面应客观承认其相似性，包括美元主导下的国际货币体系，以及日元主动国际化的一些制度改革经验，如金融市场开放和日元债券国际发行等。这些多元化的研究为探讨日元国际化提供了文献研究积累。但是，日元国际化与人民币国际化具有本质区别，主要体现在三个层面：一是日元国际化居于美元国际货币体系内，日美具有很强的军事经济同盟关系，而人民币国际化是在深化国际货币体系改革下独立自主的货币国际化，与美元霸权体系没有实质性关联；二是日元国际化进程中的一些做法比较被动，甚至有损自身的国家利益，包括完全放弃汇率制度、日元被迫升值等，不同程度造成日元衰退和日本经济衰退，人民币国际化坚持稳慎推进，对汇率市场化改革、资本项目开放等比较谨慎，总体上符合政策安排；三是日元与人民币国际化的目标、模式和路径均有明邓宇：日元国际化与人民币国际化的差异性比较研究显差异，而且中国与日本的经济金融制度、经济结构以及发展阶段不具有可比性，因此人民币国际化具有独特性，应突出中国特色，兼具国际视野。尽管目前人民币在国际支付份额上暂时超过日元，但人民币在国际储备货币地位、国际结算份额占比以及金融市场的影响力等方面仍有提升空间，与美元、欧元等相比存在较大差距。因而应充分认识人民币国际化长期性，通过持续深化改革和稳步扩大开放，为人民币国际化创造发展空间，并注重防范潜在风险和外部挑战。三、日元国际化的历史背景与发展环境日本经济快速崛起和国际贸易份额大幅提升为日元国际化创造了有利条件，而美元霸权体系下的日元国际化同样面临比较好的国际环境。在当时经济金融自由化思潮的影响下，日元国际化走出了一条比较独特的发展路径，经历了从被动到积极主动，最终被迫收缩的过程。一是受制于美元霸权下的货币国际化。日本经济以及伴随而来的日元国际化具有特殊的历史背景，与英镑、德国马克等货币国际化的背景迥异。“二战”后日本的整个政治、经济以及贸易等均受到以美国为核心的国际政治经济秩序的束缚，日元从根本上是在美元霸权体系下成长起来的，而非独立的货币国际化进程。当时日本经济得到美国的大力扶植和援助，以及日本依附于美国的安全防卫，这些因素导致日元国际化居于美元主导下的国际货币体系之下。世纪 年代日本签署 广场协议，迫于这些历史条件约束，注定日元无法摆脱美元霸权体系的约束，因而很难实现更高的国际化目标。世纪末至 世纪初，日本学界认为“美元中心制”短期内不可能改变，建议从“直接谋求国际货币地位”转换为集中力量扩大日元在亚洲地区的影响力（日元亚洲区域化）。任何一国货币国际化应确保维护国家经济和安全利益，丧失独立性的货币国际化很难保持稳定性，还可能破坏金融稳定性，引发经济金融危机。时至今日，日本的货币政策仍处于困境之中，日元的脆弱性也更加突出。二是经济崛起后主动推动日元国际化。日本在 世纪 年代经济逐渐实现新的起飞，并在随后的 至 年代达到新的高度，经济总量一度跃升至全球第二位，仅次于美国，并在当时占据全球产业链和价值链的重要地位，为日元主动推进国际化奠定了坚实的经济基础。从 世纪 年代起，日本政府以及各界精英人士开始主动谋求日元国际化。年月，日本经济调查协议会发布的 国际货币新秩序与日元 报告指出，未来的国际货币制度将是以 为中心的复数基轴货币体制，日元也将成为基轴货币之一，日元国际化问题开始正式进入学界和政界视野。年日本财务省发布 金融自由化及日元国际化的现况及展望 报告；年月，日本外汇和其他交易理事会发布报告提出，应积极促进日元的国际化，并提出当代金融研究 年第期金融自由化、放宽欧洲日元交易等政策建议。日本政府从对日元国际化的中立转向积极支持，制定了各项改革政策，从日元在国际贸易体系中的支付结算到参与国际金融市场等，不断将日元推向世界，并依托日元贷款和日本对外经济援助等方式实现日元国际化目标。根据国际清算银行（）的数据，年欧洲货币市场存款总额中日元占比从升至；年纽约外汇市场日均交易额中日元占比从 升至；年日元在全球官方外汇储备中的占比从不足升至约。三是经济与金融自由化思潮全球涌起。“二战”后日本经济和金融制度基本上偏向于保守和稳健，对于银行、证券以及跨境投资等监管严格。自 世纪 年代起，西方国家掀起了新自由主义经济思潮，从美国、欧洲一直传播到日本，当时的日本各界对经济和金融自由化思想持积极响应和支持的态度。由于新自由主义思潮的广泛影响，在日元国际化目标驱动下，日本政府提出了金融“大爆炸（）”计划，促进日本金融全面自由化和国际化，改革现有的银行管理制度和加强证券公司业务的自由化，在推动金融监管放松、汇率管制以及利率市场化等政策方面不遗余力，先后多次修订 外汇管理法，建立新的 外汇及对外贸易法，加快外汇市场改革，以此加速向金融开放经济体的目标迈进。日本政府和金融监管部门通过日元自由兑换、汇率市场化以及离岸日元市场等将日元国际化推向新的高潮，跨境交易全面放开，同时大量的国际资本涌入日本金融市场，导致日元汇率急剧波动，日元也在货币国际化进程中进入持续升值周期。事实证明，新自由主义思潮对经济和金融稳定性造成较大的破坏，短期内获得的国际份额很难持续，长期看对货币国际化极为不利。图 年日元全球官方储备金额与份额（亿美元，）四、日元国际化的主要路径与经验教训日元国际化从初期的主动推进到后期的被动适应调整，其间经历短暂的成功后陷入长期的衰退，由于缺乏独立自主性，配套制度不健全，以及一些当时日本政府错误的改革，导致日元国际化受阻。整体而言，日元国际化的挫折或者说失败具邓宇：日元国际化与人民币国际化的差异性比较研究有内外多重因素共同影响。一是过于激进的金融改革和汇率政策。日本为了推动日元国际化进程，在新自由主义思潮的影响下，过于激进地采取放松汇率管制等措施，主要包括取消利率管制、放宽金融机构业务限制、放宽金融市场交易活动管制、对外开放金融市场等。由于采取一系列汇率改革和放松监管政策，使得金融投机现象严重，大量的国际游资进入到日元市场，催生了资产泡沫，而日本各界执迷于采取更激进的低利率政策，放松银根，率先推动宽松货币政策。年日本签署 广场协议 宣布实施自由浮动汇率机制，日元对美元大幅波动，币值极不稳定，过于宽松的金融监管环境和汇率自由制度短期内吸引了外资，但长期看这些资金并未成为助推日元国际化的动力，反而导致日元汇率波动更加剧烈，使得跨国企业对使用日元结算的信心不足，日元本身的不稳定性也削弱了日元的国际信用基础。根据李继民（）的研究数据，日元汇率自 年以来，年均汇率波动超过 的年份超过 年，有近三分之一的年份汇率波动超过。此后，日本政府在 年全球金融危机、年新冠危机实施大规模量化宽松货币政策，仍难以扭转资产负债表衰退的局面，导致日元波动扩大，加速贬值。二是离岸金融市场建设并不十分健全。日本在 世纪 年代实现经济崛起后，大力推进日元国际化，年日本修订 外汇管理法 允许设立离岸账户，同年 月离岸市场开始兴起。日本离岸市场主要借鉴纽约离岸金融市场的内外分离模式，以设立东京离岸金融中心，通过设立“特别国际金融账户”实现离岸和在岸业务的分离，并设置了一些限制性条款，如离岸交易主体、离岸资金与境内账户的资金调动、离岸资金的筹集使用等均有严格规定。世纪 年代中期，日本开始实施宽松监管（如离岸市场准备金、利率互换等）和税收优惠政策，借助“日元亚洲战略”推动日元国际化。到 世纪 年代，东京离岸金融市场不断发展壮大，境外的欧洲日元市场资金加速回流，资产规模实现了快速增长。但是，由于日本取消外汇兑换限制，放松离岸金融市场监管，并允许日元大幅升值，采取低利率政策，催生经济金融泡沫化，境外资本套利现象加剧，更导致日元国际化遭遇瓶颈，日元在离岸市场的占比不断下降。反观纽约、伦敦等国际金融中心城市，早期就已经建立起比较完备的离岸金融市场法律和交易制度，为美元和英镑的国际化提供了持续的基础设施，而日元在国际市场却愈发被动。三是经济转型难以支撑日元长期国际化。日本经济经历了一波发展浪潮，汽车、制造业、精密仪器等领域领先世界，成为国际出口贸易的“宠儿”，由此为日元国际化提供了较好的贸易结算条件，自然推高了日元的国际使用量。但是日本在经济崛起后加快推进房地产市场和金融业发展，逐渐脱离实体经济和原本的工业发当代金融研究 年第期展优势，海外投资扩张和金融自由化等使得日本科技创新开始走“下坡路”，日本国内消费需求不足，人口老龄化和随之出现的经济“低迷”导致经济转型缓慢。根据世界银行数据显示，年日本经济全球占比长期保持 ，其后不断走低，年更降至左右。同时，日本金融“脱实向虚”和过度金融化趋势明显，衍生出大量的资产泡沫风险，侵蚀了实体经济发展的根基，经济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