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诗在铸牢中华民族共同体意...世史诗中的谷种起源母题为例_杜慧敏.pdf

史诗在铸牢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中的作用以中国南方创世史诗中的谷种起源母题为例杜慧敏1，陈永春2（1.内蒙古大学 文学与新闻传播学院，内蒙古 呼和浩特 010070；2.内蒙古民族大学 蒙古学学院，内蒙古 通辽 028043）摘要 中华民族多元一体格局的形成离不开多民族之间的文化交流、互鉴。中国南方创世史诗在铸牢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过程中发挥着重要的作用，应该形成跨族际比较诗学研究，推动中华多民族文化深入发展。中国南方各民族的创世史诗在解释谷种起源时有所相似，不少民族共享一个谷种起源母题，只是根据本民族的特性在细节上有所差异，这是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的表现。从南方各民族的地理文化背景梳理其成因可得出：各民族之间历来交往交流交融，再加上“大杂居、小聚居”的居住情况和先民原始思维的相同使得这一现象成为可能。中国南方创世史诗中谷种起源母题在三个方面发挥着铸牢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的作用，即强化中华文化认同、弘扬中华民族精神和传承中华民族文化习俗。关键词 中国南方创世史诗；谷种起源母题；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中图分类号I207.9文献标志码 A 文章编号1671-0215（2022）06-0058-07面对世界百年未有之大变局，站在新时期发展的历史方位，党中央强调要深刻认识到中华民族是命运共同体，要促进各民族交往交流交融，铸牢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在推进这一进程的过程中，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的彰显有三个维度：汉族与少数民族之间的交往交流交融、各少数民族之间的交往交流交融、少数民族与汉族之间的交往交流交融。中国南方创世史诗中的谷种起源母题在一定程度上体现出各少数民族之间的交往交流交融以及少数民族与汉族之间的交往交流交融现象，是铸牢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的生动体现。本文将以中国南方创世史诗中谷种起源母题为研究核心，分析中国南方各少数民族在谷种起源母题上的相似处，阐释母题背后蕴藏的民族间共同体意识及其形成的原因，进而探讨中国南方创世史诗在铸牢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过程中发挥的重要作用。一、中国南方创世史诗中谷种起源母题的类型习近平总书记在中国共产党第十九次全国代表大会上的报告中明确指出“铸牢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1。铸牢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强调各民族间的密切关系，强调各民族间的交往交流交融，“各民族像石榴籽一样紧紧抱在一起”，是费孝通先生所谓的“中华民族多元一体格局”的重要表现。关于中国南方创世史诗中的谷种起源母题，大多讲述各民族最初如何获得谷种，在内容上有很多相似之处，体现出各民族文化间的交往交流交融，更是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的生动体现。概括而言，谷种的起源与火的起源相似，一般有神给予人类谷种、基金项目 国家社科基金重大项目“蒙古 格斯尔 版本综合研究”（项目编号：20&ZD278）。作者简介 杜慧敏，内蒙古大学文学与新闻传播学院2020级硕士研究生，研究方向为民族民间文学；陈永春，内蒙古民族大学蒙古学学院教授，博士，研究方向为比较文学、民间文学。内 蒙 古 民 族 大 学 学 报（社会科学版）Journal of Inner Mongolia Minzu University（Social Sciences）Vol.48 No.6Nov.2022第48卷 第6期2022年11月58DOI:10.14045/ki.nmsx.2022.06.008文化英雄寻找谷种、文化英雄盗取谷种以及谷种的获得得到动物的帮助等。（一）粮种来自上天或神的给予在初民的思维中，神在一定程度上占有很重要的地位，先民总是在面对人力无法解决的问题时将希望寄托于“神”，在解释谷种的起源上也表现出这一原始思维。例如，在壮族 布洛陀经诗 中盘古造出三百六十种谷米，造出五百块良田，可谷子在人们够不到的地方，有人让鸟和老鼠去找谷种，鸟和老鼠得到谷子后自己藏起来，布洛陀教给人们做铁猫和拦网将鸟和老鼠套住，终于人们得到谷种。哈尼族创世神话 塔婆取种 说，塔婆是人类的始祖母，她生下二十一个孩子后，他们都各自走了，后来塔婆到三儿子龙王处要来五谷种子散在人间，从此人类才有粮食吃。壮族史诗中的布洛陀被视为“始祖”，他不仅教会人类取火、禳灾、消灾，还将谷种赐予人类，可谓是“神”一般的人物。哈尼族中塔婆始祖所生的第三个儿子是龙族的龙王，他接母亲到龙宫享福，塔婆难耐龙宫的寂寞，最后从龙宫带回了谷种洒在人间的大地上，人类从此有了谷种。这一创世史诗中的塔婆作为始祖神，她创造人类万物，还教会人类生存繁衍，将谷种带给人类，也是神仙一般的存在。由此可见，中国南方很多少数民族的文学作品并不是一座孤岛，而是多民族交往交流融合的表现，两个民族都出现神给予人类谷种的母题，这种文化间的相似性便是其佐证之一。（二）文化英雄为人类找来粮种随着社会经济的发展，先民的思维得到进步，神的色彩逐渐淡化，神话中越来越突出人的重要性，表现出人在改造自然和征服自然过程中的作用，人性的色彩得到强化。这一母题的叙事结构表现为：人间有无粮种（A）文化英雄为人类找来粮种（B）人类从此有了粮种（C）其中，人间有无粮种分为两种，人间本无粮种（A1）、人间本有粮种（A2）；文化英雄又分为男性始祖（B1）和女性文化英雄（B2）以及动物型文化英雄（B3）等三种，由此可形成不同的母题链。A1+B2+C：拉祜族创世史诗 牡帕密帕 成功地塑造了天神厄莎的形象。天神厄莎造日造月，造物造人。他是智慧的化身，教会人类打猎、造农具、盖房子、种粮食与棉花，解决了跟人类生存息息相关的衣食住行问题。2史诗 牡帕密帕 说，人间本无粮种（A1），厄莎正在舂米，掉下一颗谷子，斑鸠衔了谷子。扎倮、娜已套住斑鸠，剥开斑鸠袋，找到种子种下（B2），人间从此有了粮种（C）。A2+B1+C：佤族 司岗里 祖先打鸟发现嗉袋里有粮种未消化完（A2），达蕊是祖先中最会撒种的人（B1），达佤叫他传授大家撒种的技巧（C）。A2+B1（B2）+C：哈尼族 十二奴局 中人类本有粮种，依莎然哈撒兽种，依莫然玛撒鸟种，依莎然哈撒下草种（B1），依莫然玛撒下树种（B2）。A1+B3+C：在彝族创世史诗 查姆 天地的起源 里人间本无粮种（A1），月里有棵梭罗树，树上有粮种。后来，是龙王罗阿玛到九重天上去找来种子（B3），带给人间（C）。从上述样例中可发现，拉祜族、佤族、哈尼族等文化英雄的姓名不同，获得谷种的过程与途径也各有差异，但这些民族的史诗中大多都讲述了文化英雄克服困难、找到谷种的故事情节，可以说中国南方民族创世史诗共享了同一个母题。（三）狗为人类取来粮种关于谷种的起源获得动物的帮助母题在中国南方创世史诗中更为广泛，最典型的就是狗帮助人类取来59谷种，这类母题大都讲述狗用尾巴或身体沾满谷种从天上（或其他地方）将谷种带回。关于狗为什么在取谷种神话中扮演重要角色的问题，陶阳、钟秀认为有三个原因：“其一，考古学的结果告诉我们，人类最早饲养的动物就是狗，而且，在生产工具极落后的条件下，狗做为人的忠实伴侣确实帮了大忙，因此，狗帮助人们去取谷种，在初民们看来就成为理所当然的事。其二，谷穗形似狗尾，因而把取谷一事同狗联系起来，也很自然。其三，奉狗为图腾可能是最主要的原因。”3尹荣方在 洪水神话的文化阐释 中进一步认为，狗之成为神话中取谷的“英雄”，关键在于它由作为历法符号进而成为历法的象征物这样的深层背景。狗也是十二生肖之一，同狗相应的是十二支中的“戌”，代表九月。“礼记 月令 说季秋之月 天子乃以犬尝稻，先荐寝庙。郑玄注：稻始熟也。狗象征的月份不仅是稻谷成熟的月份，而且还是人们举行盛大的尝新祭的时候，而尝新祭所用之牺牲，又是狗，则人们将它与稻谷等粮食作物联系在一起，便不难理解了。”4这一母题的叙事结构表现为：粮种在天上人们派狗上天取粮种狗用尾巴或身上的毛沾满谷种狗历经艰苦带回谷种壮族的 谷种和狗尾巴 说：古时天上有谷种不给人间，于是人们派九尾狗到天上去找。九尾狗到了天上，就在晒谷种的地方，用九尾沾满了谷种。看谷人发现后，用斧砍狗尾，一连砍掉了八只，狗只好带着一只尾巴回到人间，从此人类就有了稻谷并给狗白米饭吃。布依族古歌 造万物 说：古时神农造米时，米有鸟蛋大。人类祖先煮不熟它，就大骂造米的神，于是神农把米收回。后来祖先和狗一起上天要米，神农不给，祖先只好回到地面，但狗却在神农晒谷坝上打滚将米粘在身上，将谷种带回了人间。苗族民俗传说 苗族吃新节的来历 中也有狗取谷种的神话，古时候人间没有谷子，只有天上告呼（雷公）掌管的谷子国里才有，于是苗族祖先告劳便在天上谷子成熟季节，让一只狗到谷田里去打几个翻滚，将谷粒粘在毛里带回来，并告诉它要去谷穗有五尺长的谷田里，但狗在进天门坎时，绊了一跤，把告劳交代的话给忘了，只到谷穗有五寸长的谷田里打了几个滚。回来时，又被天上的武士打进天河里，狗只好把尾巴高高翘出水面，将谷种带回人间。四川白马藏族神话 狗与谷子 说：古时人用牛耕地，粮食多得吃不了，就拿白面饼揩屁股。天神罗拉甲伍气得要下地收回所有的庄稼。狗苦苦哀求，才留得了各种谷穗顶端上的一点点。哈尼族也有一则谷种神话：古时天覆则洪水泛滥，作物尽没。水退后，有一“奴凑”鸟从大落水洞边上找到一穗金色的稻种，飞到树上，正欲啄食时，狗见而吠，鸟惊，稻种掉在地上，狗便衔了回家。总之，狗在获取谷种的过程中扮演着重要的角色。中国南方不少民族都将狗视为帮助人类寻来谷种的“英雄”，形成较为稳定的母题叙事。（四）鸟为人类取来粮种谷种由鸟取来或在鸟的喉中找到粮种的故事也甚为流传。取谷的鸟，一般有布谷鸟、燕子、大雁、小米雀等。此外，中国南方不少民族还流传着祭祀布谷鸟等风俗，可见鸟在人民心中的地位之高。侗族故事 雁鹅谷 说，谷米本是天神的食物，雁鹅为神使，衔谷物而过，落一粒于大地，人类从此才有了谷种。西藏珞巴族 种子的来历 说：天地之子阿巴达尼带着弓和箭，出了巴嘎山谷，要到帕宗邦加地方打猎。刚走到帕宗邦加，就见到一名叫兴阿的鸟站在水边，他弯弓举起弓箭，一箭射中。阿巴达尼把兴阿的肚子剖开，看到其中有许多鸡爪谷、稻谷和玉米，从此人们有了庄稼可种。傣族的一个谷种起源母题说：远古60时世界一片洪水，只有山顶上有人躲避洪水，但是因为没有了粮食和谷种，人们面临灭绝的危险，麻雀衔来了谷种，拯救了人类，从此人类让麻雀住在房檐下，与人分享粮食吃。麻雀、布谷鸟（斑鸠）、燕子、大雁等都是候鸟。由于候鸟秋去春来，具有暗示时节的特性，给农业生产的播种带来了重要的时间参照，再加上布谷鸟独特醒目的鸣声，使人们对播种时节的识别变得具体而容易，所以受到人们的格外尊崇，这也暗示历法与农业生产密切关联。另外，有关布谷鸟的祭祀礼仪也值得注意，这种原始性习俗寄托着人们对鸟类带来谷种的感谢与崇拜。在中国北方的很多少数民族也有鸟带来谷物的祭祀习俗，如达斡尔族每隔三年举行春季跳神大典“翰米南”，萨满巫师在历经三天的仪式后要举行吃血仪式，即跳神请神来享用小牛血与奶酒混合的祭品，此时巫师要模仿布谷鸟的叫声，据传众神灵都是化作布谷鸟前来吃血。在围绕篝火跳“罕伯”舞时，先学布谷鸟鸣声才能开始，以示敬重。（五）谷种起源的其他母题类型还有一些谷物起源母题，是英雄人物通过与混沌妖魔斗争而获得的，如傣族神话 九隆王 说：“勇士蒙伽独在易罗湖与九条毒龙斗争时遇难，他的大儿子来报仇，但打不过毒龙，第九个儿子九隆得到左抵长老的帮助，终于战胜了毒龙，飞到了九龙山顶，得到了一件稀世珍宝。这件宝贝，是由九位龙女每天采了阳光、收了甘露、唤了温风、请了霖雨来供养的，这就是 谷种。九隆将谷种撒向大地，遍地才长出庄稼。”5九条毒龙是混沌的象征，九隆战胜毒龙意味着混沌被克服，天地开辟，于是农业生产得以出现，才有了种子的产生与庄稼的生长。景颇族 那泼节的传说 说：景颇人麻锐得到山神女儿莫班的帮助，去偷山神的“金谷种”，金谷种在湖中，有凶猛的黑熊守卫，麻锐用牛皮粘住黑熊的牙，用箭射瞎了黑熊的眼睛，终于得到了金谷种。山神知道金谷种被偷，大发脾气，派山鬼来捣乱，让景颇人种不出金谷子来。山鬼变成地上的百草根，让地里长满藤树杂草。莫班告诉麻锐砍地前先用大火烧地。山鬼变的百草根被烧死，地就再也长不出杂草了，于是人们重新种出谷物。此处的“山鬼”也是混沌的象征，谷物的获得是在战胜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