数据驱动的“V+他_它_(无指)+X”构式研究_于月.pdf

收稿日期：；作者修订：；本刊修订：基金项目：北京科技大学课程思政示范课项目“计算机辅助翻译与本地化”；北京科技大学研究生教育教学改革项目“人工智能背景下翻译人才素养的社会需求分析与培养模式探索”；北京科技大学科技与文明中外人文交流研究开放课题“中外人文交流视域下中国经典海外传播与接受”（）作者信息：于月（），女，山东泰安人，讲师，博士，研究方向为现代汉语语法，：.；赵秋荣（），女，山东潍坊人，教授，博士，博士生导师，研究方向为翻译学和语料库语言学，：.。数据驱动的“他 它无指”构式研究于 月，赵秋荣（北京科技大学外国语学院，北京）摘 要：现代汉语第三人称代词“他 它”的无指用法一直备受语言学界关注。既有研究从多个角度探究了“他 它无指”结构，但部分问题仍未完全厘清。本文在构式语法观照下，基于 现代汉语语料库，对包含无指代词“他 它”的“他 它无指”表达式进行穷尽式统计分析。研究发现：）“他 它无指”语义空虚，但尚未虚化为附着形式，仍是独立的占位成分；且具有加强语气作用，本身无任何具体的语用含义；）“他 它无指”构式具有高能产性、高图式性、低组构性，反映了汉语作为语用型语言的隐含复杂性特征。因此认为，基于数据的研究路径、注重结构与语义及语用因素的互动，有助于揭示语言的本质属性和运作机制。关键词：构式；无指代词；他 它无指；第三人称代词；隐含复杂性；数据驱动中图分类号：.文献标识码：文章编号：（）研究背景语言是一个人驱复杂适应系统，概率性是其本质属性（刘海涛：）。数据驱动的研究，即从大量真实语料中探究语言系统的运作规律，是面向 世纪的语言研究方法。桂诗春（：）也指出，“基于使用理论对认识语言变化乃至语言习得都意义深远。”近年来，基于语料库的研究成果大量涌现也证实了这一点。数据（使用）驱动的研究有助于厘清语言结构的本质属性和运作规律。现代汉语第三人称代词“他 它”除区别、实指和泛指等用法外，还有一种无指用法，如“唱他一段 睡他一会儿 走他一趟”（朱德熙：）。这些例句中，“他”空有形式而无意义，没有实际所指；但这类表达生动活泼，是口语中喜闻乐见的表达方式。同时，该表达是有音无义的典型代表，也是句法语义接口问题，颇受语言学界关注（朱德熙；马庆株）。目前，对无指代词“他 它”的研究主要集中在以下 个方面。一是上述表达式的结构归类问题，即“唱他一段”类结构是单宾结构还是双宾结构？刘乃仲（）、袁毓林（）认为是单宾结构，前者将“他”看作后续成分的定语，后者提出“他”的存在主要出于韵律需要，与前面单音节动词构成一个双音节。而朱德熙第 卷 第 期 年 月解放军外国语学院学报 （）、马庆株（）、陆俭明（）等则主张该结构属于双宾或准双宾结构，“他”是宾语或虚指宾语。二是无指“他 它”的句法和语义属性问题。丁声树等（）、赵元任（）、吕叔湘（，）、朱德熙（）、马庆株（）等均指出“他 它”的语义已经虚化或无所实指，但未明述其虚化进程。他们都将“他 它无指”看作双宾结构，大抵认为“他 它无指”还是独立成分。而太田辰夫（）、（）、何玲（）等认为，“他 它无指”已变为辅助动词的附属词（），原因是“他 它无指”必须紧邻动词且动词不能带体标记。有些学者则认为“他 它无指”与其后的 关系更加密切，如“喝他个痛快”中“他个”已经凝固成一个语气词。（雷冬平、胡丽珍）三是无指“他 它”的环境制约条件问题。马庆株（）、吕叔湘（）、袁毓林（）、王晓凌（）等指出：“他 它无指”中 大多是自主动词，动词之后不能加“着”“了”“过”，或者说“他 它无指”只能用于与未来相关的句子中，具有非现实性。王寅、王天翼（）则认为，从语感上讲，该结构可以与完成体标记“了”连用。杨子、熊学亮（：）提出，往往要有 结果 的语义特征，“能明确表达某动作在实施后被完成的结果意义的动词不能进入该构式”。综上，既有研究从多个角度深化了我们对此类结构的认识，但相关问题仍未完全厘清。我们认为主要原因有二：）对句法与语义的互动关注不够。已有研究大多重视句法、语义或语音单一层面，较少关注整体结构的形义配对关系，对“他 它无指”结构缺乏系统分析。）语料考察相对欠全面。当前研究多是基于语感或有限语料的定性分析，未完全涵盖相关语言事实。基于此，本文秉承数据（使用）驱动的研究方法，对北京大学汉语语言学研究中心语料库（简称 语料库）现代汉语部分中“他 它”的无指用法进行穷尽式统计分析，并在构式语法（，；）观照下，探究“他 它无指”结构的整体形义配对关系和构式特征，以及由此体现出来的汉语隐含复杂性特点。构式语法及构式三要素构式存在于语言的各个层面，是形式和意义（功能）的配对（，）。构式义具有不可预测性，也就是说，整体意义不能从其组成部分或已有构式推导出来，充分体现完形理论“整体大于部分之和”的观点。构式语法认为，语义结构同其符号形式一同从语言使用领域进入语法认知系统。该观点结合了句法、语义与语用三个层面，有助于解释“形义 功能一体化”的语言学研究路径（张韧；王寅；张娟）。构式包含能产性（）、图式性（）和组构性（）三要素（）。能产性关注构式活力，可从类频率（）与例频率（）两方面进行考察，分别指一个构式可容纳不同表达式的数量和同一表达式重复使用的数量（）。图式性指构式语义和形式特征的抽象程度。图式性越高，构式越抽象；图式性越低，构式越具体。组构性与不可预测性密切相关，涉及语义组合关系。如果构式整体意义是各成分意义简单相加之和，则组构性高，不可预测性低；反之则组构性低，不可预测性高。“他 它无指”初步考察本文对 语料库现代汉语部分（约.亿字）进行穷尽式检索，分别收集“他”和解放军外国语学院学报 年“它”字用例，共计 条和 条。首先剔除明显的非无指用例（如“他 它的”“他 它们”“其他 它”“他人”，及位于句首的“他 它”等）。随后由两组研究人员进行人工检查与复核，保留无指用例 条，其中“他无指”条，“它无指”条。最后经人工甄别及标注，分别获得“他 它无指”构式 例、“管”字条件句 例。基于“他”与“它”口语上并无分别，后文统一称为“他 它无指”。.句法语义语用属性 （）指出虚化具有渐变性的语法化过程，代词的语法化过程可表述为：实词虚词附着形式屈折形式（词缀）。前文指出，“他 它无指”构式中的“他 它无指”语义已经虚化，不再指称实际第三人称。“他 它无指”目前处于该过程中的哪一步，是独立的实词（赵元任；马庆株）还是已经虚化为附着形式？（太田辰夫；雷冬平、胡丽珍）请看下面用例：（）让我来砍倒他五、七个。打死他几个 赚上它一两亿资金 索性再划出它一百万元。刷刷开了他几个肚子。我们连跳了它三天三夜的舞。每年招揽他几千万个游客。我们得好好地庆贺它一番。例（）显示，不仅简单的单音节动词能进入“他 它无指”构式，复合动词也能进入该构式。如（）中“砍”“打”后跟表结果的补语“倒”“死”构成动结式复合动词；（）中“赚”“划”后跟表趋向的补语“上”“出”构成动趋式复合动词；（）中“开”“跳”后跟完成体标记“了”。上述例子中，“他 它无指”均未与动词紧邻，更谈不上附着。而（）中“招揽”“庆贺”本身为双音节动词，不需要“他 它无指”凑足双音节，也就无需附着。表 展示了简单单音节动词与双音节动词或复合动词的分布情况：表 “他 它无指”构式中的单音节动词与双音节动词 复合动词分布情况单音节动词双音节动词或复合动词“了”类频率例频率用例唱、碰、吃搞掉、坚持、瞎侃、干就干打了、开了、跳了 进一步分析发现，能进入该构式的双音节动词或复合动词种类多样，包括述补类结构（如“搞掉”“种上”）、并列类结构（如“坚持”“庆贺”“掌握”“辩论”）、偏正类结构（如“瞎侃”“痛饮”“枪毙”）以及紧缩短语（如“干就干”“活就活”）。此外，“他它无指”与“个”之间可以插入“一”“几”“几十”等数词（本次检索共发现 例），如“扯它一个弥天大谎”“睡他一个大觉”等。综上可知，“他 它无指”既不附着于其前动词，也未与其后成分凝固成词，句法上仍为独立的占位成分，尚未虚化为附着形式。“他 它无指”虽语义虚化，但仍具有具体的语用作用，其语用含义一直颇受争议。有研究认为“他 它无指”或表示“轻蔑”“不屑一顾”（太田辰夫），或表示“主观大量”，仅褒义性的 才可以进入“他 它无指”句式（雷冬平）；也有研究指出其语用含义丰富，除上述语气外，还可表示“意愿性”和“随意性”等（王寅、王天翼）。本研究全面考察语料后发现，各种不同的语用含义均存在大量用例：第 期于 月，赵秋荣 数据驱动的“他 它无指”构式研究（）日后也像你们一样盖上他几十间房子。（主观大量）已经快六十了，买下它那么两三所小房，吃房租。（随意性）上海又不远，坐它一夜火车就到了。（轻易）这笔账要算它个清清爽爽。（宣泄）一转手便赚它十元八块（轻松）我想我们就胡乱住它一夜。（不在意）一个天天吃辣椒的人，有他一两辣椒，他能过瘾吗？（小量）“他 它无指”即可表示“主观大量”，又可以表示“主观小量”“轻蔑”“随意”等，这是否意味着其语用含义非常丰富？换句话说，丰富的语用含义是“他 它无指”表达的吗？我们认为不然。马真（）在讨论虚词研究方法时指出，切忌把虚词所在的句子格式具有的语法意义硬归到这个虚词身上。我们认为，对待语用意义也是如此。正如陆俭明（）指出：“小张吃饭吃得饱极了”的肯定意义不应归功于虚词“得”，而是整个句式。同样，上述“主观大量”“轻蔑”等语用含义实则由“他 它无指”构式整体传达。而“他它无指”类似于“放大器”，可加强“”这一事件表达的语用含义。如果“”事件表达的是“主观大量”的语用含义，如（）“盖上几十间房子”，“他 它无指”的使用可进一步加强该语气；如果“”表达的是“不在意”，如（）“胡乱住一夜”，“他 它无指”则强化不在意的语气。也就是说，“他 它无指”本身不带任何具体的语用含义，但可以加强所属构式在不同语境中表达的语用含义。.语义限制条件多数学者认为，“他 它无指”的动词 之后不能加“着”“了”“过”，或者说“他 它无指”只能用于与未来相关的句子中，具有非现实性（马庆株；吕叔湘；袁毓林；王晓凌）。而王寅、王天翼（）指出，从语感上讲，该结构可以与完成体标记“了”连用。从语料库中我们发现了以下例句：（）在头半个小时打了它个措手不及。攻了它个出其不意。捅了他一下马蜂窝。“幽”了他一默。可见，“他 它无指”中动词可以带“了”，该结构具有非现实性特征的论断以及基于该论断得出的结论（如语义限制条件等）都值得商榷。此外，有研究认为，进入该构式的动词往往要有 结果 的语义特征（杨子、熊学亮：）。语料库显示：带有明显结果 语义特征的动结式复合动词如“放倒”“背会”等也可以进入该构式，请看下面例句：（）老子再放倒他两个！让我来砍倒他五、七个。杀伤他十个八个的 再撂翻他几个！六七十岁的老太太和咿呀学语的娃娃也都要背会它几条。不难看出，受所选语料限制，多数研究对 的语义限制条件尚未完全梳理清楚。而我们认为马庆株（）的观察非常正确，即“他 它无指”构式中 表“自主义”，可以是自主动词，本身即表自主义；也可以是非自主动词，在标记语境下（即“他 它无指”构式中）表自主义，如下例所示：（）死他个光荣解放军外国语学院学报 年“死”本为非自主动词，但在“死他个光荣”中有“甘心赴死、情愿为之”的意义。本研究统计语料中，能进入“他 它无指”构式的 个动词中，仅有 个是无标记语境下的非自主动词（具体见表）。表 “他 它无指”构式中的自主动词与非自主动词自主动词非自主动词类频率例频率 我们认为，非自主动词在“他 它无指”构式中可表自主义，是构式义对词汇义压制的结果。下节详细讨论构式义、词汇义与该构式的三要素特征等。“他 它无指”构式特征.构式义构式语法关注构式与动词之间的互动关系，动词意义是构式意义的前提条件（；王寅）。基于动词“自主义”的语义限制，综合整合“他 它无指”的句法语义属性，以及该构式整体表现出的语用含义，我们认为，“他 它无指”的构式义表达说话人按照主观意愿处置或对待“”这一事件，而非更加具体的“将来轻松 争取获得 表达的主观大量”义（雷冬平）或“传达宣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