完颜氏麟庆文学家族研究_郭前孔.pdf

第43卷 第1期2023年02月Journal of Hebei Normal University for Nationalities河北民族师范学院学报Vol.43 No.1Feb.2023若是论及满洲文学家族，麟庆家族是无论如何都不应绕过的话题。该家族是唯一一个横亘整个清代、绵延文脉数百年的文学家族，所谓“一门之内，风雅所钟”，一个文学家族延续如此长的时段，这在汉族文学家族中也极为罕见。麟氏家族前后共产生四位进士、五位翰林、十五位诗文作者，有着骄人的成绩。其中女性诗文作者六位，且在家族文学传承中起到重要作用。因此，该家族被称之为“文学世家”是毫不夸张的。一、麟庆文学家族成员构成据八旗满洲氏族通谱记载，作为满洲八大著姓之一，完颜本系地名，其氏族散处于完颜地及其它地方，后来以之作为姓氏。在清太祖努尔哈赤起兵时，麟庆八世祖鲁可素率众来降，被纳入八旗部族。七世祖达齐哈因为勇征善战，被授为备御，深受赏识。后任牛录章京，兼管辽汉人都督，总统火炮营，军功显赫。清军入关后，其家族由武转文，以“翻经译史”为时所称道，在旗人中较早开启了文化旅程，为满洲迅速接受汉文化做出了重要贡献。著名文史学家震均曾述其家族功业云：“满洲旧族，簪笏相承，无如完颜氏之盛且远者。其先出金世宗，国初未入关时，已有显仕者。顺治中，阿什坦学士海龙，以理学著。圣祖称为我朝大儒，即先生（指麟庆作者注）之祖也。其后和存斋世素、留松裔保、完颜晓岩伟皆为一代伟人。见亭先生（即麟庆作者注）继之，崇文勤实、嵩文恪中继之。文勤公曾官盛京将军文恪公官尚书，为余已丑座师。”164同时，其家族成员较早尝试用汉语进行文学创作，形成了满洲著名的文学世家。其文学家族成员构成详见表 1：序号生卒年功名著作1阿什坦（达齐哈子）？1683顺治九年首科进士，官刑科给事中译清文大学中庸 清文孝经 论语太公家教，著清文通鉴总论2完颜兑（阿什坦妹）生卒年不详无花堁闲吟 花堁丛谈 小黛轩论诗3和素（阿什坦子）生卒年不详官内阁侍读学士，御试清文第一，赐号巴克什号，充皇子师傅，翻书房总裁译清文左传 清文琴谱合璧十八卷清文三国志，熙朝雅颂集卷三十收录诗三首4完颜伟（阿什坦孙）？1748内务府笔贴士，官至左副都御史 天人一贯图说完颜氏麟庆文学家族研究郭前孔（济南大学 文学院，山东 济南 250002）摘 要：完颜氏麟庆文学家族是清代满族文脉延续最长的家族，从清初入关开始，其家族就诞生了第一代文人阿什坦，其后文脉不绝。按照写作内容来看，麟庆文学家族可以分为前后两个阶段，前一阶段以翻译汉族文化经典为主，由阿什坦开启；后一阶段以文学创作为主，由恽珠开启。尽管该家族成员文学创作特色与艺术成就各不相同，风格各异，但在清代乃至近代满洲文苑中均产生一定的影响。关键词：完颜氏麟庆文学家族；成员构成；传承中图分类号：I207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20953763(2023)01004608DOI:10.16729/ki.jhnun.2023.01.008【文学研究】收稿日期：2022-07-15作者简介：郭前孔（1965-），男，山东章丘人，济南大学文学院副教授，博士，研究方向为清代满族文学。基金项目：山东省社会科学规划研究项目“清代满族文学家族研究”（18CZWJ10）；国家社科基金项目“清代旗籍翰林群体文学研究”（21BZW176）阶段性成果。第1期475留保（鄂素子，阿什坦孙）16891766康熙六十年进士，八旗子弟中赐进士者第一人，改庶吉士，散馆授检讨，官至礼、吏、工部侍郎大清名臣言行录 完颜氏文存三卷，熙朝雅颂集卷二十六收录诗十七首6恽珠（阿什坦六世孙廷璐室）17711833无红香馆诗词集一卷兰闺宝录六卷国朝闺秀正始集二十卷 附录补遗各一卷闺秀正始续集十卷 附录一卷7麟庆（恽珠子）17911846嘉庆己巳（14 年）进士，官至江南河道总督凝香室诗文偶存 叙德书情集 安梅书院观风选存一卷蓉湖草堂赠言录 皇朝纪盛录 鸿雪姻缘图记8程梦梅（麟庆继室）生卒年不详无国朝闺秀正始续集补遗一卷，红薇阁诗草9崇实（麟庆子）18201876道光庚戌进士，散馆授编修，累官至刑部尚书，署盛京将军适斋文稿 适斋诗集四卷小琅玕馆诗存 适斋奏议10崇厚（崇实弟）18261893道光乙酉举人，官至吏部左侍郎、盛京将军历代名臣传节录三十卷11蒋重申（崇厚室）生卒年不详无环翠堂诗草12妙莲保（麟庆女）生卒年不详无红香馆挽词 赐绮阁诗草13来秀（妙莲保夫，法式善孙）18191911道光庚戌进士，官曹州知府，升盐运使扫叶亭咏史诗集四卷14佛芸保（妙莲保妹）生卒年不详无清韵轩诗草15衡平（崇厚子）生卒年不详光绪乙亥举人，官礼部员外郎、江南候补道酒堂遗集表 1麟庆家族由翻译起家，其文学之路昭示了满洲文化发展的轨迹。总体看来，可以分为前后两个阶段，前一阶段以翻译汉族文化经典为主，由阿什坦开启；后一阶段以文学创作为主，由恽珠开启。阿什坦，顺治二年（1645 年）选授内院六品他敕哈哈番，顺治九年（1652 年）中进士，授刑科给事中，康熙七年（1668 年）为实录纂修官。翻译大学 中庸 孝经等。因受到汉族文化影响，他认为“学者宜以圣贤为期，经史为导，此外无益杂著当屏绝”213335，并严防旗人男女之别，定部院九品之制。康熙初年，罢职家居。鳌拜专权时期，欲拉拢他，他无归附之意。后又被推荐，康熙召见询问节用爱人之事，他认为“节用莫要于寡欲，爱人莫先于用贤”，被康熙帝称为“我朝大儒”213335-13336。应该说，在八旗入关重建文化之时，阿什坦较早地翻译汉族文化经典为旗人所用，其文化意义非同寻常。受阿什坦影响，子和素御试清文第一，赐巴克什号，充皇子师傅、翻书坊总裁。在清初八旗文职人才缺乏的背景下，足见其满语、汉语文才的显著，为此，清史稿将其列入文苑中，为旗人首位。在这个著名旗人文化家族培育和影响下，出现了两个文学人才，一是完颜兑，字悦姑，能诗善画，著有花堁丛谈一卷，辑古今闺阁琐事；一是翰林出身的官吏兼文人留保，康熙六十年（1721 年）进士，为八旗子弟中赐进士者第一人。雍正元年（1723 年）充实录馆纂修，散馆授编修，官至侍读学士，精算法，著有大清名臣言行录 完颜氏文存，另有诗歌数十首。消歇三世之后，完颜氏文风又变得炙热起来。转变的关键是一个文学女性的出现，她就是廷璐室恽珠，麟庆之母。廷璐，官山东泰安府知府，署督粮道。恽珠诞生于江南文化家族，自幼即有文才，能诗善画。据 天咫偶闻记载，“恽珠幼时侍父官肥乡典史，值完颜太夫人见之，试以锦鸡诗，援笔立就曰：闲对清波照彩衣，遍身金锦世应稀。一朝脱却樊笼去，好向朝阳学凤飞。遂聘之。”1100廷璐卒后，她承担起了持家育子的重任，“抚诸子麟庆、麟昌、麟书，教之严。持家政，肃而恕”214026。此外，吟咏、编纂两不误，除著有红香馆诗词集、编有国朝闺秀正始集二十卷闺秀正始续集十卷外，尚模拟列女传作兰闺实录六卷，刊有李二曲集 四书反身录 孙夏峰集 恽逊庵语录等儒术类著作，是清代为数不多的集创作、著述于一身的闺秀文人。恽珠这些文学活动，奠定了其后该家族的文学创作基础。麟庆则在该家族进一步发展过程中起到了承上启下的作用，其所取得的功名利禄，保证了这个家族的地位和荣耀；而他的文学创作，也影响了其后家族成员的文学成长。其继室程梦梅，子崇实、崇厚，女妙郭前孔：完颜氏麟庆文学家族研究48河北民族师范学院学报2023年莲保、佛芸保，全都热衷于文学创作。受到这个文学家族的感召或吸引，儿媳蒋重申，法式善之孙、妙莲保之夫来秀也加入其中，使该家族的文学力量更为强大。风流所被，直到孙辈完颜衡平。可以说，完颜氏麟庆文学家族在清代八旗文坛发出了耀眼的光芒，一时风头无两。二、麒庆家族文学传承的内在肌理著名学者曾大兴认为：“能够孕育和培养文学家的家庭一般都有这样几个特点：一是很好的遗传基因，也就是说，这种基因在形象思维方面很占优势。二是有较好的经济条件。能让文学人才受到最基本的教育，使他们有一个最基本的知识积累、最基本的学习能力和最基本的写作能力，因此这些家庭至少是在文学人才的成长阶段，具备较好的经济条件。三是家庭所在的自然环境和人文环境比较好。”371-72对麟庆及其子崇实、崇厚来说，正是这三个方面为他们提供了基础教育和文学发展的温床。麟庆初受业于郑月滩、次曹蓄斋、次洁士舅氏、次钮瑜。其中郑氏河南偃师人，乾隆乙卯进士，官教授；钮瑜系顺天人，戊戌同榜举人，后官知县。都是具有很高学识的科举人士。麟庆既有功名，又是显宦，有条件为其子崇实、崇厚聘请了各地名师进行早年教育启蒙。如崇实七岁开始跟从程白莲夫子读唐诗；十一岁时在河南按察使司内从赵苏生夫子读书，始学作诗；十五岁时，在南河督府师从潘滋泉读书。有时麟庆还亲自课业，如崇实十六岁时作诗多不合试律体，麟庆公余亲授诗法，使崇实于试帖诗有所长进。浓郁的家庭文学氛围也为他们将来的文学事业奠定了文学基础。麟庆 鸿雪姻缘图记“环翠呈诗”条云：“余年十一，偕仲文、季素两弟及大妹承欢膝下。一夕风清月明，严慈制诗倡和奉娱，余始为学诗，亦呈一律云：花外漏沉沉，空轩月正临。椿萱欣并茂，诗礼训交深。隅坐陪良夜，承欢惬素心。愿随长者后，点笔效清吟。”426-27“静存受经”条载：麟庆年十二，有人出对曰：“红日满窗人为起”，作者对曰：“青云有路我先行”，得到他舅氏的称赞，对恽珠说此子聪明过人，宜严加教育。此后恽珠对他严格起来430-31。自此，麟庆开启了自己的文学旅程。由于自幼深受其母教诲，因而麟庆受益良多。蔡之定红香馆诗草序说麟庆“所学则得之慈训居多”569。其实，恽珠不仅是麟庆等文学启蒙者，也是他们人生的良师益友，麟庆于嘉庆己巳年（1809 年）十九岁时，会试中试第二十七名，在其中年龄最小。殿试得三甲九十三名，赐同进士出身，以内阁中书用。自此释褐登朝。其母恽珠寄诗奖勗，有“科名虽并春风发，心性须如秋水平。处世毋忘修德业，立身慎莫坠家声”句。“每绎慈训，只觉躁妄难除，至今服膺勿失。”498此诗在红香馆诗草中也有收录，名为喜大儿麟庆连捷南宫诗以勖之。麟庆为官徽州后，嘱妻子奉母南行，其母到达后，详问风俗形胜，并叮嘱云：“官箴不外俭勤，至于兴利除弊，必当精求其故，毋欲速，毋好名，毋见小利，毋规目前之效，要在与民相安尔。”并问古今名宦事迹4242-243。对于孙辈的启蒙教育，恽珠同样给予极大的热情。崇实自著惕庵年谱云：崇实二字乃太夫人所拟，并庆幸名“实、厚”二字必能成立，宜善教养，勿负吾望。道光十二年（1832 年）崇实十三岁开始作诗，口占一绝：“祀灶由来古，黄羊礼最嘉。问心苛无愧，何必粘神牙。”受到恽珠的赞扬。恽珠去世后，麟庆继承了慈母的传统，对儿辈进行家庭文学启蒙。乙未年（1835 年），麟庆擢江南河道总督，在督府驻地修建清晏园。暇闲时日，偕眷属游息其中。一天，天降大雪，“余围炉坐对课两儿背诵梅雪诸诗，内子率二女袭裘踏雪而来，并携壶榼瓶盎，煮酒烹茶以为乐。次儿崇厚，团雪镂花，幼女佛保，年四岁，慧甚，索胭脂水染之，雅合消寒图意。”4543麟庆一家相聚时也蛮有诗意：半亩园最高处，有近光阁，可以望见紫禁城大内门楼、琼岛白塔、景山寿皇殿等处，“（某年）七月十五日，长女妙莲保归省，子媳谨具杯酌，余命置平台上，率儿女同登。既撤，小坐玩月。姬人洪友兰遣小婢抱双琴来，同横砖上，长女偕洪姬抚渔樵问答。次女佛芸保年十二，鼓良宵引，洪姬又谱梧叶舞秋风，弦甫停，忽邻家放鸽，盘旋起舞，其中有无鹤秀、腋蝶，不可知，而风韵尾铃，清扬殊响，松鼠忽惊，窜落石上，投以果，拱而食，俱饶别趣。延伫既久，风露增寒，宫阙参差，若隐若现。诗以纪曰：中秋未到又盂兰，喜向平台得大欢。随分杯盘真趣味，相携儿女共团圆。微云华月松阴露，流水高山石上弹。试向隔墙瞻紫禁，琼楼玉宇不胜寒。”4896-897正因如此，一家人的生活中处处充满了诗意。“甲申春暮，园花盛放，女妙莲第1期49保年七岁，手拾花片，牵裾请观。余至亭，见碧琼飞雪，不让藩厘，红玉垂丝，俨同香国。随即擘笺制咏，适内子自花间来，见余苦吟，笑曰：已得起联。因吟云：君本玉堂人，合向花间坐。余亦笑而投笔。时庭前植黄山野卉四钵：一旌节花，藤作碧华鬖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