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息机制在公共危机生命周期中的运用_杨绘荣.pdf

信息机制在公共危机生命周期中的运用*杨绘荣庞 欣（山西大学 政治与公共管理学院山西 太原 030006）摘 要：进入现代风险社会，特别是自新冠肺炎疫情发生以来，因公共危机的复杂性、风险性、混合性等特征使得传统的危机治理手段已不能满足现实需要，而大数据、互联网、人工智能等信息机制却能够发挥出巨大的价值潜力。信息机制在公共危机生命周期预警期、爆发期、缓解和善后期的实践场景应用，从本质上映射出现代国家在公共危机治理方面所取得的进步和现存的盲点，而拓展信息机制的应用范围，关键在于将其工具理性转向治理赋能，通过快速预警、精准决策和长效缓和等机制可有效提升国家公共危机治理水平。关键词：信息机制 公共危机 新冠肺炎疫情中图分类号：D63文献标识码：ADOI:10.3969/j.issn.1003-4641.2022.05.11人类社会发展史也是一部危机斗争史，进入现代社会以来，全球公共安全形势依旧不容乐观。“非典”、地震、新冠肺炎疫情等公共危机的暴发，对人类的生命健康和生产生活秩序造成了重大影响。现代社会公共危机具有高度的复杂性、风险的全球性和泛化的不确定性等特征，如新冠肺炎疫情在初期仅是单一的公共卫生危机，而在其发展和衍生过程中却带来了诸如经济衰退、社会秩序危机、生活保障危机等连锁反应。面对高度复杂且具有全球性风险的公共危机，传统的危机治理手段已不能满足现实需要，而大数据、互联网、人工智能等信息机制却能够发挥技术优势，并释放出巨大的应用潜力。这一现状要求各方主体要积极转变思路，推动公共危机风险治理的技术变革，深入研究信息机制治理赋能、内在规律和应用方式，建构起从危机的预警、应对到善后的完整体系。一、信息机制与公共危机1.信息机制。在大数据时代，任何事件的发生必将产生大量的信息数据，形成纷繁复杂的信息环境，1而信息是人们在适应外部世界，并使这种适应反作用于外部世界的过程中，同外部世界进行互相交换的收稿日期：2022-05-21基金项目：国家社会科学基金一般项目“新时代国家治理中农民政治态度转变机制研究”（18BZZ020）、教育部人文社会科学研究青年基金项目“政治仪式中集体记忆的建构与国家认同的强化研究”(22YJC710082)、山西省社科联二十大专项课题“国家文化数字化战略背景下中华文化基因的传承路径研究”（SSKLZXKT2022003）。作者简介：杨绘荣，法学博士，山西大学政治与公共管理学院副教授，硕士生导师，研究方向：政治文化、技术政治学、政治学理论；庞欣，山西大学政治与公共管理学院硕士研究生，研究方向：政治学理论。2022年第5期总第288期SEEK TRUTH FROM FACTSNo.5,2022General No.28884内容和名称，2（P13）且具备收集、感应、传输、存储、鉴别以及检测等多种功能。据此，我们可以将“信息”理解为一种主客体进行认知交换、协调认知的复杂媒介，在经过了主观重组后，信息本身便具有将世界形式化与制度化的倾向，并与“信息机制”相互交织。譬如有学者认为，信息与制度的作用是相似的，就是要消除随机性，而保证一定程度的确定性。制度过程中的信息机制，可以说是一种治理术。3一般而言，信息机制发挥作用离不开具体的社会组织和社会场景，学界普遍认可信息机制至少包括四类要素：价值观念、制度安排、组织实体和信息工具。4基于前述界定与研究需要，我们将“信息机制”狭义地界定为依赖技术进步、科技更新而形成并不断发展完善的相互制约、传递和互动的具有完备系统性的信息处理手段或信息交换的信息工具。2.公共危机。“危机”一词起源于希腊语，应用场景多为医学领域，用于阐明一种迫在眉睫须迅速作出决定的状态，而在现代汉语词典中，“危机”被解释为“危险的祸根”或“严重困难的关头”。美国著名危机管理理论学者罗森塔尔从事物的特性角度出发，认为危机就是对一个社会系统的基本价值观和行为准则架构产生严重威胁，并在时间压力和不确定性极高的情况下，必须对其作出关键性决策的事件。5（P11）另有学者从产生影响的视角出发，认为危机是一种对社会系统的成员和秩序产生影响、破坏、威胁的事件或者不可控状态。6鉴于危机往往具有突发性、破坏性和公共性的特征，在实际生活中也常被称为“公共危机”。然而各国针对公共危机的系统研究起步均较晚，国外起源于家喻户晓的“911”事件，国内则发端于2001年中国加入世界经贸组织和2003年“非典”事件。西方学界将公共危机划分为两大类：一类是人们熟悉、产生重要影响的公共危机即“灰犀牛事件”；另一类则是无法预料、拥有极端冲击力的公共危机即“黑天鹅事件”。我国对于公共危机存在着多种表述，如：突发事件、突发危机、突发性公共危机、公共部门危机等。综上所述，公共危机指突发的自然灾害、公共卫生事件或社会运行机制失灵所引发的危害公共安全和社会正常秩序的危机事件。二、信息机制在新冠肺炎疫情中的实践应用斯蒂文芬克的危机生命周期理论认为，危机从萌芽到消亡会经历一个完整的生命周期，具体划分为危机酝酿期、危机爆发期、危机扩散期、危机处理期、危机处理结果及后遗症期。在以上几个时期内，危机因子具有不同的特质和规律，因此，若能根据危机发展的不同生命阶段，采取相应措施，对症下药，便可预防危机发生、降低危机伤害，甚至转危为安。据此，可将生命周期理论作为分析框架，目标聚焦于信息机制在新冠肺炎疫情的不同阶段是如何防范潜在威胁、控制爆发风险和提高危机治理水平的，并可将信息机制在新冠肺炎疫情中的实践应用划分为预警期、爆发期、缓解与善后期三个阶段。在不同阶段，因疫情形势和防控能力的客观差异，信息机制亦同样表现出不同的实践作用形式。预警期信息机制的作用体现在通过分析信息数据来预警和防范危机，爆发期信息机制的作用着重于采取有效的措施来控制疫情的蔓延，缓解与善后期信息机制的作用旨在追求减少损失和次生灾害的发生。1.预警期：预警与研判风险。信息机制能够利用海量数据进行无监督学习、分类挖掘价值信息、展现危机发展规律和建立危机模型，在公共危机事件中发挥着一定的防范和预警作用。在预警阶段，信息机制的目标指向主要为公共危机的风险预警和风险研判。一般来讲，公共危机事件的发生具有高度的复杂性与偶然性，既有人为因素也有自然因素，所以人类难以发现其隐藏的科学规律。然而信息机制凭借其对数据的搜集、分析、研判和处置，依旧可以从蛛丝马85迹中探寻公共危机发生的前兆，并借助现代统计学、传播动力学等模型和机器人算法技术进行风险预警。在新冠肺炎疫情中，加拿大蓝点公司（Bluedot）早在2019年12月31日就正式向其客户发布疫情警告，日期比世界卫生组织还提前一天。该公司汇总了全球数亿条飞行路线和上亿个移动终端的匿名数据，并以此为依据来预测疾病在局部地区和全球蔓延的趋势，已成功提前侦测出150多种病原体、毒素和综合症的爆发。7尽管这一警告并没有引起相关人员的重视，但大数据、人工智能等信息机制对于公共危机的预警作用仍然不可忽视。新冠肺炎疫情在全球大规模暴发后，信息机制依然发挥着重要的预警作用。例如，我国根据确诊病例信息、城市交通数据、互联网搜索记录等，通过科技手段构建疫情检测和预警系统，评定区域防控等级，并由此采取不同强度的防控力度。8此外，思爱普（SAP）联合德国电信，德国信息技术安全、隐私及责任中心，德国联盟疾病防控机构罗伯特科赫研究所等25家生态合作伙伴，利用开源、分布式的技术范式，在保障客户基本隐私安全的前提下，推出了符合GDPR数据保护标准的新型冠状病毒接触者预警系统，其在切断传染链条领域中能效突出、效率倍增，成为应对新冠肺炎疫情这一公共危机的卓越实践典范。9（P200）另外，在危机风险研判中，信息机制能够提供基本方向思路，排除冗杂的干扰选项，给出更加具有前瞻性和预判性的解决方案，以便政府提前采取防控措施，减少受影响人群的数量，确保公共危机事件规模和范围的可控性。譬如，2020年初我国相关研究人员根据腾讯位置流动数据，估算武汉感染病例传染到国内其他城市和国家的概率，同时结合官方航空指南（OAG）数据和全球疫情的SEIR传播模型，成功推测出部分国家将在该年度上半年面临新冠肺炎疫情大流行这一局面，为相关国家制定疫情干预政策争取了准备时间。102020年Gilbert博士以中国各省的病例数据和国际航空人流信息为参考，搭建起非洲疫情预测模型，用以估测新型冠状病毒肺炎病例的洲际扩散轨迹，该模型成熟期甚至可以演化预测出新冠肺炎疫情在全球不同国家暴发的风险和大致规模，是各国阻断国际输入性传播的重要参考。11总体来说，在新冠肺炎疫情中，各国信息机制在预警时期都作出了重要贡献，但仍需加强公共危机风险预警的及时性和准确性，由原来的“响应式”管理转化为“防范式”治理。2.爆发期：诊断治疗与阻断蔓延。在新冠肺炎疫情暴发期间，包括人工智能、大数据、5G等在内的新兴技术手段在智能辅诊、疫情监测、切断传染途径等方面都发挥了重要作用，有力抑制了疫情蔓延速度，缓解了就诊压力，并为抗击疫情积累了成功的经验和案例。在智能辅诊方面，信息机制极大地提升了疫苗开发、病例确诊和治疗的效率。首先，战胜新型冠状病毒最为关键的一步是破解其基因组成和特征，特别是其病毒蛋白质结构，进而研究出有效的疫苗和治疗药物。然而新型冠状病毒拥有高达3万个碱基的基因组，这给全球的临床研究人员、疫苗开发公司等带来了巨大挑战。针对这一现实问题，2020年5月中国百度研究院设计出全球首创的mRNA疫苗基因序列设计算法并结合动态规划算法，成功将疫苗序列设计时间缩短至16分钟内，提高了疫苗设计的稳定性和蛋白质的表达水平，加快了新型冠状病毒相关疫苗研制开发的进程。其次，由于新型冠状病毒具有感染速度快、传播途径复杂、感染人数多等特点，导致一线影像科医生的工作压力剧增，他们需要通过高达300多张的影像资料来完成病情诊断。12因此，如何快速、准确地锁定感染病例，是阻击新型冠状病毒扩散的一个关键点。基于此，运用AI技术的“新型冠状病毒性肺炎智能影像评价系统”诞生了，它能够在短短几秒的时间内完成病毒筛选，并给出病情的初步诊断结果，为医务人员展开后续工作提供了辅助参考，该系统在测试完成后迅速部署到武汉多家肺炎重点收治医院，有效地改善了医疗资源紧张、院内交叉感染等问86题。最后，各个国家通过打造远程医疗平台（如APP、小程序、网站等），集结专业的医疗队伍，进行实时、权威的网上咨询，避免了因恐慌而带来的盲目就医，实现了用户和医疗资源的无缝衔接。比如美国奥古斯塔大学发布的虚拟筛查系统，用户可以24小时无预约进行访问，在自助选择医生后进行线上问诊并回答是否出现常见感染症状以及持续时间，可能阳性的人员将在被告知适当的后续措施后，前往医院做进一步的检查。9（P189）同时，医务人员利用5G通讯技术可以实现远程病例讨论，突破了时空限制，加强不同场域间的沟通互动，降低了因直接接触而带来的医务人员感染风险，控制疫情扩散范围。在疫情监测方面，信息机制的作用主要体现在疫情信息整合、虚假信息剔除两部分。以我国为例，一方面，我国多个高校、研究所和企业借助国家卫生健康部门、世界卫生组织和媒体发布的权威信息，搭建起“疫情动态平台”“疫情实时追踪”“发热门诊地图”等多个信息平台，这些信息平台提供疫情的实时动态信息，打破了原来主要依靠社区等基层工作人员手工收集信息的局面，让疫情动态形势一目了然。另一方面，互联网成为人们获取信息的重要来源，但各舆论主体为满足自身的不同需要，可能会忽视事实要求和规范标准来传播信息，进而选择吸引眼球的内容进行报道或进行不实报道，增加防疫的工作难度和民众的恐慌情绪。而智能算法可以利用其强大的数据处理能力对海量的虚假信息进行筛查和剔除，强化网络舆论的正面引导，持续净化网络空间。疫情暴发后，Facebook联合全球60多个事实审查组织，识别与疫情相关的虚假信息，已删除超过250万条销售口罩、洗手液等防疫用品的相关信息。9（PP207208）在切断传染途径方面，“健康码”的使用、疑似病例的筛查和追踪都是信息机制应用的典型案例。譬如，我国政府联合中国移动、中国联通、中国电信三大移动通讯巨头，推出“健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