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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许
乌云
没有
创伤
书写
一点
思考
华文文学2023.1.(总第 168 期)有人问我作为一个女性作家,为什么会关注灾难创伤题材?我对自己的创作状态是不知不觉的,现在回头一看,才发觉这些年我的确写出了一些创伤题材的作品,比如关于 1976年唐山大地震的 余震,关于中美联合抗战的 劳燕,以及描述贫穷遗留的心理创伤的 流年物语 等。其实,在我早期的作品中,我并没有特别关注这类题材。我刚开始在海外写作发表时,正值九十年代中后期,那时国际通讯与交通都还相对落后,回一趟家很不容易。我早期的作品里反映的大多是去国离乡的疼痛,后来我的题材和叙述语气都发生了一些变化,我想这是与我多年所处的职业氛围是有关系的。我成为作家的路走得有点迂回漫长,维生是一个极为现实和巨大的路障。为了能够维持写作,我花了多年时间求学谋职,并做了十七年的听力康复师(clinical audiologist)。我与这份职业的关系和老式的包办婚姻有点像:最初只是为了生活,并无感情可言;后来耳鬓厮磨,渐渐擦出了一些暖意;再到后来,才有了一些更清醒的顿悟。当我还在为一天中被割舍的八小时心生幽怨时,我并没有意识到我的职业正在慢慢地改变着我观察世界的目光。在我的病人中,有一部分是退役军人,还有一些是从世界各地涌来的难民。第一次让我对心理创伤这个话题有所感悟,大约在九十年代初。那时我在美国一家荣军医院做实习生,我的病人都是从战场上下来的退役军人。有一位病人给我留下极为深刻的印象。他是一位六十多岁的白人男子,高大壮实,面色红润,和秘书说话时,表情和声音都客气温存。隔着玻璃看他坐在测听室里的神情,没有任何一个迹象让我产生警觉。可是当我进入测听室并关上门的时候,他突然开始尖叫那是一种受伤的动物发出的声音,锐利得几乎刺穿我的耳膜。毫无临床经验的我完全不知所措,我的实习导师(她是白人,有十五年的临床经验),她示意我先出去,最终才将他安抚下来。后来我们才知道他从朝鲜战场退役,曾在朝鲜人民军的战俘营里生活过很长时间。回到美国后他从未讲过他的经历,只是见到穿白大褂的亚裔面孔,常常会失去控制。那时离朝鲜战争已经过去了整整四十年。这次的经历,和后来在多伦多的听力诊所里遇到的更多的病例,都让我开始思索“创伤”这个话题。我虽然经历过一些巨大的社会变迁,但并没有亲身经历他们经历过的战争和灾难,可是我亲身感受到了灾难遗留在他们身上的创伤。灾难是事件,是有时间性的,有开始有结束;但灾难带来的后续影响,是事件的“溢出物”,无法预测它带来的影响会存在多久。灾难可以发生在任何一个城市,它的“溢出物”更是可以辐射流淌到世界的任意一个角落,正好有一片,就流到了我的工作场所。有的创伤是明显的,而有的创伤需要更深一点的观察,是更隐形的。比如失去亲人和家园带来的创伤是一眼能辨、容易理解的,而失去熟悉的社会参照物,也许乌云没有银边:我对创伤书写的一点思考加拿大张翎作者简介:加拿大华人作家,代表作有 余震 金山 等。6尤其是失去使用母语的权利和氛围,这样的创伤是隐藏在表层之下的,更难被人觉察。灾难平等地击倒了每一个人。无论你是身份显赫的王子,还是流落街头的乞丐,灾难面前,人倒下去的样子并没有区别,可是站起来的方式,却因人而异、千姿百态。文学作品应该反映这样的多样性。无论在东方文学和西方文学中,对灾难和创伤的书写有时都会过于倾斜在“治愈”的结局上。在东方我们有“凤凰涅槃”的说法,西方也有类似的,比如“杀不死你的,会让你更强大”、“每一块乌云都有银边”等等。好莱坞出品的电影,更是具有招牌式的皆大欢喜的结尾。这种灾难的书写有其正面的意义,但不能是唯一的模式。这种模式一旦泛滥,就会成灾,成为廉价的心灵鸡汤,因为我们知道现实生活并不都是这样的。对一个失去孩子的母亲说“每一块乌云都有银边”,不仅残酷,而且是明目张胆的撒谎。这一朵乌云没有银边,这一朵乌云就是乌云,这样的失去很难有任何东西可以弥补或替代。这一位母亲有可能从这样的伤痛中最终振作起来,也有可能在这样的伤痛中永远沉沦,也有可能既不成为“英雄”也不成为“可怜虫”,只是慢慢地学会与伤痛共存,继续生活下去。不是每一个人都可以创造在废墟上即刻化蛹成蝶、凤凰涅槃的奇迹。那些以水滴石穿的精神,缓慢地经历并走出死荫幽谷的人,还有那些带着身上不能拔出的刺、却以与疼痛共存的信念生活下去的人,同样具备超凡的勇气。每一种经历都同样值得作家关注并书写。所以在书写灾难和创伤时,我会常常提醒自己:存活(survival)本身就是一种胜利。岩石和钢铁代表一种勇敢那是反抗疼痛的勇敢;而水所具备的柔软耐心,是另一种勇敢那是在任何地形中、即使只有一条狭窄的缝隙,也能穿流存活的生命力。我希望自己能直面生活的多种可能性,而避免一味沉湎于“抚慰心灵”的廉价鸡汤模式中。(责任编辑:黄洁玲)海外作家谈也许乌云没有银边:我对创伤书写的一点思考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