扬州小盘谷始建园主及景观营造考_方亮.pdf

Culture Theory文化理论97方亮1（1 中国名城杂志社 责任编辑）#基金项目：江苏省社会科学联合会重大课题“扬州市地方文化史研究”（16WMA007）摘要 扬州小盘谷是中国古典园林的优秀案例，但小盘谷何人何时所建，迄今难以定论。通过研究诗文资料，认为小盘谷营造于清同治、光绪之际，始建者为蒋超伯。分析小盘谷各种景观要素，可知造园水平较高，这与蒋超伯的阅历及个人修养有很大的关系。ABSTRACT:Yangzhou Xiaopangu is an excellent example of Chinese classical gardens.However,it is difficult to determine who built the Little Capitol when it was built.Through researching poetry materials,it is believed that Xiao Pan Gu was built during the period of Tongzhi and Guangxu in the Qing Dynasty,and the founder was Jiang Chaobo.Analyzing the various landscape elements of Xiaobangu,it can be seen that the high level of gardening has a great relationship with Jiang Chaobos experience and personal cultivation.关键词 小盘谷；蒋超伯；景观营造；清代园林KEY WORDS:Xiaopangu;Jiang Chaobo;Landscape Construction;Qing Dynasty Gardens扬州小盘谷始建园主及景观营造考#扬州小盘谷位于古城区丁家湾大树巷，是扬州现存城市山林的杰出代表，其假山堆叠精巧，“足与苏州环秀山庄抗衡”17。对于小盘谷的沿革问题，前人已有论及。著名古建筑园林专家陈从周在扬州园林中写道：“小盘谷在大树巷，清光绪二十年后官僚两江、两广总督周馥购自徐姓重修而成。”17 这是园林学者对小盘谷历史沿革的较早记述，但未明确其始建时间及首任园主。学者杨晟认为小盘谷系徐文达所建宅园，建造于光绪七年（1881）后徐文达任两淮盐运使期间，且推断“徐文达建园时尚无小盘谷之名。周馥接收后，以小盘谷为园名，加上周馥复出后，名声日隆，小盘谷 的名声才渐闻于扬城”292，“小盘谷是徐仁山建构于前，命名和闻名于周馥定居之后”311。扬州园林研究者许少飞则认为小盘谷可能筑于乾嘉时期，“同治十一年（1872），蒋超伯曾葺小盘谷。后园又易主。至光绪七八年间，归两淮盐运使徐文达。光绪三十年，Research on the Original Owner and Landscape Construction of Xiaopangu in Yangzhou两江总督周馥购自徐姓，葺为家园”4187-188。2018 年广陵书社出版的扬州市园林志沿用了许氏观点。综上可见，作为一座著名的古典园林，小盘谷何时何人所建至今尚不确定，这在园林史研究上实属罕见。本文通过挖掘、研读文献资料，首先考证小盘谷的始建时间、首任园主，然后在此基础上对园林景观营造情况进行分析，以深化园林史研究，助力园林遗产保护。1 小盘谷始建园主研究研究表明，小盘谷始建于同治十二年（1873），蒋超伯是小盘谷的营建者、命名者，是当之无愧的始建园主。1.1 蒋超伯传略蒋超伯（18211876），字叔起，号通斋，江都（今属扬州）人。道光二十五年（1845）会试第一。由刑部郎中授江西道御史。咸丰十一年（1861），简授广西南宁知府。同治二年（1863），调补广东潮州知府，加盐运使衔。同治五年（1866），摄广州知府，署按察使。同治十年（1871），乞休归里。蒋超伯性耽吟诵，常手不释卷，潜心著述，时人称赞其“博闻强识，才大心细，于学无不精”，“生平著述出入经史，自成一家”5301。著述甚富，有通斋全集，另有通斋先生未刻手稿，内有盘谷闲抄一种，是以“盘谷”命名的笔记体著述。1.2“蒋超伯葺小盘谷”辨析前述许少飞及扬州市园林志称“蒋超伯曾葺小盘谷”，但均未言所据何书。翻检蒋超伯著述，不难发现这一说法正来自蒋氏自撰年谱 通斋自记。该书明确记载：“癸酉，五十三岁。是年葺小盘谷。”5311（图 1）癸酉，即同治十二年（1873）。“葺”，有修理、整治之意，然而亦有新建之意。如计成园冶：“宅傍与后有Culture Theory文化理论98隙地可葺园，不第便于乐闲，斯谓护宅之佳境也。”6从造园实践来看，古人造园一般有两种情况：一是完全新建；二是在旧园废圃基础上整治或者新建。无论何种情况，一般都称“葺”。“蒋超伯葺小盘谷”，很容易让人理解为先已有小盘谷，蒋超伯再在此基础上修整。蒋超伯小盘谷集同人置酒，用东坡中隐堂韵诗有句“如村虽陋甚，让圃已全非”，蒋氏自注：“谷中隙地本让氏故居，如村宋胡嶧别业也。”7110这首诗写于小盘谷落成之时。据此可知，宋代诗人胡嶧（自号如村老人）别业后来成为让圃（让氏故居），而“让圃已全非”，蒋超伯是在废圃上重新造园（小盘谷）。1.3 蒋超伯命名“小盘谷”小盘谷，“因园内假山危峰路险，溪谷深幽，石径盘旋，故名”8。这是小盘谷园名由来的主流观点。研究表明，“小盘谷”一名来自韩愈送李愿归盘谷序。光绪元年（1875）仲秋，蒋超伯邀请方濬颐、徐文达等人在小盘谷雅集。其后，方濬颐作小盘谷桂觞记，其中“君慕昌黎之序，得其梗概”9，透露了小盘谷园名由来。“昌黎之序”，指韩愈送李愿归盘谷序。“盘谷”，本是太行山南麓的一处山谷。韩愈在序文中表达了对隐逸生活的向往。此后，“盘谷成为士人隐逸生活和高洁人格的象征，经常被造园者承袭借用”10。蒋超伯“夙有塗裘愿”7110（小盘谷集同人置酒，用东坡中隐堂韵），羡慕送李愿归盘谷序中所描述的隐逸生活，因此归里后筑园以居，并以“小盘谷”命名，表达心志。方濬颐记文还说“我弆端礼之图，信乎仿佛。矗一卷于槛外，纳九华于壶中”9。“端（敦）礼之图”，指北宋画家张敦礼所绘盘谷图。该图为方濬颐所收藏，方氏梦园书画录有著录。方濬颐称赞蒋超伯的小盘谷与盘谷图意境相似，体现了极高的造园艺术水平。2 景观营造研究小盘谷极小，蒋超伯自称“我只荒园三亩大”11162（追和颍滨绝句五首），其面积与现今小盘谷的面积相当。“开荒南野已三年，又费沧浪四万钱”11161（景坡轩落成，漫吟四律），可知小盘谷是蒋超伯耗费大量金钱，前后历时 3 年时间精心营造而成。若蒋不是因病逝世，造园工程可能还会持续。由于资料的限制，小盘谷初建时的总体布局已很难准确全面地获知，现根据蒋超伯的诗歌及其好友方濬颐的诗文，对小盘谷景观营造进行分析，管窥造园意匠。2.1 假山小盘谷以叠石反映幽谷而著名。蒋超伯诗曰：“略有山樊类瀼东，若论幽趣亦岭中。”11166（无碍）方濬颐亦以诗称赞：“此中多野趣，可以息尘劳。”12（叔起招集同人酑饮于小盘谷，用东坡中隐堂韵同作）正是这种深山幽谷营造出的“幽趣”“野趣”，让人尘虑顿消。“涧石参差列，巢云自在飞。”7110（小盘谷集同人置酒，用东坡中隐堂韵）结合今小盘谷山水形势，确是水石交融，涧石参差。沿三折石梁穿过山腹的洞室，眼前一方峻岩峭壁与高墙合围的小小天井，又有蹬道可供攀登，恰如在谷中。抬头仰望，天光云影。东侧高墙开一方形门，门上石额，正是小篆“云巢”二字（图 2）。西汉蒋诩隐居乡里，舍前竹下辟三径，唯故人羊仲、求仲与之游。故后世以“蒋生径”“求羊径”，喻指隐居的宅园。如今“诩径重教辟”12（叔起招集同人酑饮于小盘谷，用东坡中隐堂韵同作），谷外题曰求羊径，表达隐逸之志。小盘谷假山本身的观赏性也很突出。“怪石鲸牙作势排”11165（忘怀），假山石造型异乎寻常，如巨鲸之牙，迎面而来，给人以剑拔弩张的奇壮感。“小山都作叠糕皴”11162（小盘谷雨后偶成），所谓“叠糕皴”又名“折带皴”，为元代画家倪瓒首创，可反映岩石的断层之感。“雨余窠石翠嶙嶙”11165（雨余），山石突兀，树木苍翠，相互衬托，美感十足。值得注意的是，现存小盘谷假山一向以“九狮图山”相沿称，为江南园林叠石精品（图3）。而小盘谷始建时确有具象的狮子叠石。“狮头怪耸峰峦密”11161（景坡轩落成，漫吟四律），园内假山酷似狮子者甚多，这当是蒋氏造园时有意为之。图 1：通斋自记记载“葺小盘谷”图 2：“云巢”石额Culture Theory文化理论992.2 水系“有水园亭活”，富有生命力的水可谓园林血脉，它与山石、建筑、植物等相互辉映，相得益彰。江南园林多用静水，其蕴含静谧之美。“闲于止水静于僧”11163（止水），止水，静也，充分反映出小盘谷园主对静水景的喜爱。小盘谷水面虽不大，却有用心营造的洲渚之胜，使水面富有天然情趣。池水与假山相接处，形成高峻陡峭的水厓，令人产生悬岩深壑之感。对于上述“渚”与“崖”的设计，蒋超伯有诗云“可作河伯观，擅此渚与崖”7118（放翁诗“偶然有天幸，自退非人排”二语颇触予怀，率成十章并效其体），将其视为自己的得意之笔。由诗题曲沼及诗句“诘曲五龙摹戊字”“不拘磬沼圭塘式，自有金杯玉盏华”11163（山庄）、“崿流曲似骆驼谷”11167（走笔答邻曲）来看，小盘谷理水特点在于“曲”，池水曲折迂回，与其他景观要素共同营造出幽曲多姿的意境（图 4）。2.3 建筑据 通斋自记，同治十二年（1873）十月，小盘谷初建成时，有山亭、四桐十桂轩、冲淡居轩及蜩笑山房等建筑，光绪元年（1875）又建绿琼舟。其中四桐十桂轩、冲淡居轩仅见其名，未见更多记述。蜩笑山房是小盘谷核心建筑，位于高爽干燥之处，形势极佳，“栏楯周遭三面敞”11168（山房爽垲面势极佳，登眺之余且欣且感），整座建筑通敞明亮，周以栏杆，便于登眺赏景。山亭，在蜩笑山房东，由方濬颐诗句“亭无限高”12（叔起招集同人酑饮于小盘谷，用东坡中隐堂韵同作），可见此亭位于山谷平顶，为全园制高点，俯瞰全园，景致尽收眼底。亭“中安猩红折枝屏”7109（山亭），“山亭额乃完白山人书”7110（小盘谷集同人置酒，用东坡中隐堂韵）。完白山人即著名篆刻家、书法家邓石如，按邓逝世于嘉庆五年（1805），不可能为山亭题额，当为蒋氏收藏的邓石如所题旧额。绿琼舟，为蜩笑山房大厅后小楼。此楼“窗牖悉用碧色玻璃，俯瞰仓巷等处民居，颇为寥阔，其数丛烟树蔚然于天末者，康山也，因戏名楼曰绿琼舟”5311。此外，见于蒋超伯诗歌的还有抚松簃、景坡轩等建筑。蒋氏诗歌咏及园廊：“步檐入画绕山斋”11165（忘怀）、“对峙修廊如雁翅”（风棂）11163、“弓字回廊亚字栏”11162（小盘谷雨后偶成），从中可见小盘谷园廊随势而变，逶迤曲折，以收移步换景之妙。小盘谷的建筑精巧紧凑，布置得宜，与山石、花木融为一体，相互映衬生辉，共同营造出洞天福地的神仙境界，可谓“楼阁玲珑洞壑皱”“曲堂隩室神仙境”12267（方濬颐清明日伯符招集怀勺斋，得诗四首）。2.4 植物蒋超伯重视园林绿化，小盘谷中绿树成荫，花木扶疏，植物景观丰富。他注重花木的选择和配植，产生了丰富的景观效果，以此体现文心画境。园中“杨柳作丝笼薄雾”12267（方濬颐清明日伯符招集怀勺斋，得诗四首），“竹松皆老健，桃柳各暖姝”12291（方濬颐叔起招集同人酑饮于小盘谷，用东坡中隐堂韵同作）。花木间的搭配以及与山水、建筑的结合，既凸显了植物本身的美感，又衬托了山水的画意，营造出更为丰富的景观意境。“我谷虽匪幽，劣有楸与櫰”7118（放翁诗“偶然有天幸，自退非人排”二语颇触予怀，率成十章并效其体），假山植以楸、櫰，谷口植以桃杏、高榆，令幽谷森严，充满野趣。蜩笑山房因周围有枫、竹萦绕，而显得异常幽静。更有两株巨大的龙须柏“宛在龙丘石牖间，望中五采结华发”7115（龙须柏），为园林增添了古趣。四时之景不同，赖有四时不谢之花。“园居到处有花开”11161（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