养老服务剧场：农村社区老年...以A市碧山社区老年协会为例_王晓灵.pdf

辽宁行政学院学报2020 年，第七次全国人口普查数据揭示老龄化已成为中国人口发展的显著特征，中国即将步入中度老龄化社会1。严重的人口老龄化或引致劳动力供给数量减少、家庭养老负担加重、基本公共服务供给压力增大等难题。此外，我国人口老龄化还面临着城乡与区域差异扩大等新变化2，相较于城市，农村老龄化程度更为严重。农村地区养老服务供给长期不足，传统家庭养老模式的养老能力持续弱化，农村养老服务供给面临新挑战。农村养老服务供给不仅依赖正式制度安排，还应充分吸纳村庄互助、社会组织等非正式力量。在农村养老服务社会化的发展过程中，老年协会发挥着弥补养老服务供给不足、提高老年人晚年生活质量、丰富基层治理内涵等重要作用。农村社区老年协会是指在村镇基层开展活动、经由相关部门登记注册的老年人自我管理、自我教育、自我服务的群众性自发组织，其在维护老年人权益，组织开展为老服务、老年互助以及老年教育文化体育活动等方面作用显著，对重塑村庄公共空间、弘扬传统“孝道”文化、强化社会资本、维系生产互助等影响颇深，是党政组织联系农村老年群众的重要桥梁3-5。目前，东部地区农村老年协会发展效果显著，探索出以“宁波模式”“金东模式”等为代表的农村居家养老服务供给模式，但中、西部地区农村老年协会发展状况不佳。农村社区老年协会因其“半官方”性质仍存在行政化色彩浓、活动参与率低、养老服务同质化等局限6。当前既有研究主要聚焦于局部地区农村老年协会发展状况、运行问题及典型实践经验的描述性研究7，系统剖析农村老年协会养老服务供给模式的研究相对缺乏、有待深化。农村社区老年协会鼓励老年人根据自身能力养老服务剧场：农村社区老年协会何以供给养老服务王晓灵杨碧婧（上海师范大学，上海 200234）摘要农村老龄化问题相较城市更为严峻，养老任务更为艰巨，而发展农村社区老年协会是养老服务社会化的关键环节，可有效破除农村养老困境。选取碧山社区老年协会作为研究个案，构建以农村老年协会为核心的养老服务剧场供给模式。在养老服务剧场中，基本要素为场景、演员、观众和表演，核心运行机制包括政社力量分工与合作、供需双方群体联动、服务模式扩散与创新。养老服务剧场的构建依赖于四大驱力的综合作用，即在扶持政策塑造的运行框架下，在差序格局塑造的特定服务场景中，协会管理人员利用丰富的社会资本与密集的社会网络发挥精英领袖作用，打造以老年协会为核心的养老服务剧场，并借助管理人员跨区域流动、行政区划调整改革实现服务剧场模式的扩散与创新。关键词农村社区；老年协会；养老服务；农村老龄化中图分类号F323.89文献标识码A文章编号1008-4053（2023）02-0053-08以 A 市碧山社区老年协会为例作者简介王晓灵（1979），女，上海师范大学哲学与法政学院人力资源研究中心副主任，教授，硕士研究生导师。杨碧婧（1999），女，上海师范大学哲学与法政学院硕士研究生。基金项目上海市哲学社会科学规划一般项目“高新技术企业科创团队创新绩效提升研究：可持续人力资源管理视角”（2020BGL004）。政府社会管理53DOI:10.13945/ki.jlac.2023.02.013辽宁行政学院学报和兴趣参与文化、娱乐、经济等社会生活，通过参与机制实现老有所为、老有所乐的核心内涵，是探索积极老龄化嵌入基层治理的重要范本8。鉴于此，本文采用案例研究法，选取西南地区 A 市 S区碧山社区老年协会作为研究对象，引入服务剧场理论，构建养老服务剧场模型并解构其支撑条件，为破解农村社区养老服务供给困境、提升农村地区养老服务水平提供参考。一、理论基础与适用性分析（一）服务剧场理论研究综述剧场理论又名“拟剧论”，由社会学家戈夫曼提出，该理论用剧场模拟人际互动，认为人的社会行为活动类似舞台上的戏剧表现。谢克纳提炼总结其关键要素为戏剧、剧本、剧场和表演，丰富了剧场理论的内涵。格莱夫等学者指出服务过程与剧场表演具有相似性，遂将剧场理论的应用场景扩展到抽象服务，提出服务剧场理论的研究框架，阐释了包括场景、演员、观众、表演四大要素的理论模型9。随后国内学者将服务剧场理论引入我国治理情境，讨论验证演员与表演对公共服务产出与供给的重要影响10，基于治理共同体打造治理剧场分析框架11。在服务剧场理论模型中，演员即服务供给者，又称接触人员；观众指服务消费者，其行为与评价对服务供给结果产生重要影响；场景即服务发生的设施、场所等物理环境；在服务由供给到消费的传递过程中，表演作为核心环节，其整体效果取决于场景中演员与观众的动态互动。（二）理论适用性分析服务剧场理论将某一场景下服务过程中的四个关键要素整合起来，阐释演员、观众间的互动性交互过程，刻画观众在特定物理环境中产生的过程性情感体验，为明晰公共服务从供给到消费的传递逻辑、分析服务供给情境、解构供需双方互动机制提供了有益的理论视域。在本研究中，农村社区老年协会养老服务供给与服务剧场理论在诸多方面具有共通性（见表 1）。农村社区是以地缘、亲缘双重逻辑为基础的乡土熟人社会，差序格局塑造了特定的养老服务供给情境（场景）；老年协会“半官方”的组织特性使老年协会、农村社区居民委员会等多元主体协同供给养老服务（演员）；老年协会会员作为养老服务的消费者（观众）与老年协会、农村社区居民委员会等供给者（演员）依托一系列管理制度所产生的群体联动呈现出表演的互动性内涵。因此，将服务剧场理论引入农村社区养老服务供给模式，有助于明晰老年协会养老服务供给逻辑、养老服务剧场构建机理，进而丰富农村养老服务体系建设的理论研究与实践范式。二、案例选取与研究设计（一）案例简介碧山社区老年协会位于 A 市 S 区 T 镇碧山社区（原碧山乡），区域经济以农业为主，优质公共服务资源匮乏，为典型的农村社区。根据国际通用标准，一个国家或地区 60 岁及以上的老年人口占总人口比例超过 10%，则意味着该国家或地区进入老龄化社会。2018 年，碧山社区（原碧山乡）总人口数为 10 344 人，其中 60 岁及以上人口数为 3 015 人，老龄化率高达 29.15%；2019 年，碧山社区总人口数为 11 639 人，60 岁及以上人口数为 2 958 人，老龄化率为 25.41%。数据表明当地面临严峻的老龄化问题。据调研，碧山社区养老服务体系主要由三部分组成。第一，来自政府层面。一是基本养老保险。20082018 年，碧山社区（原碧山乡）针对原表 1服务剧场理论模型与案例的对应关系服务剧场理论模型场 景演 员观 众表 演案例中的体现日间照料中心、碧山社区文化大院碧山社区老年协会、碧山社区居民委员会碧山社区老年协会会员文化娱乐、生活照料、精神慰藉、物资回馈等互动性养老服务政府社会管理54辽宁行政学院学报负责联络村组协会会员会 长总务负责活动安 排、资金公示负责财务账目负责场所开放、设施管理会计棋牌室管理员村组联络员图 1碧山社区老年协会管理人员架构高龄补贴金额为 7079 岁者每月补贴 35 元，8089 岁者每月补贴 65 元，90 岁及以上者每月补贴 105 元。村组干部、原乡镇企业职工、征地拆迁失地农民等实行养老保险分类覆盖，平均保障水平约为每月 1 500 元。二是高龄补贴。S 区对区域内 70 岁及以上老人每月发放补贴，截至目前发放高龄补贴 77 292 人次，共计 446.95 万元。第二，来自家庭层面。碧山社区中具备劳动能力的老人除子女给予部分赡养费外，还从事农业生产、家禽家畜养殖补贴家用；失能老人多随子女居住，由子女负责日常生活与起居照料。第三，来自社会层面。碧山社区老年协会等社会力量对农村养老服务供给进行了有益补充，为老年人口提供文化娱乐、生活照料、精神慰藉等养老服务。总的来看，在传统养老观念下，碧山社区以家庭养老、个人自我养老为主，同时亦有基本养老保险、高龄补贴、农村老年协会服务作为重要补充。碧山社区老年协会（原碧山乡老年协会）成立于 2015 年。当地“农转非”政策将“户口迁至碧山乡”作为购买基本养老保险的前置条件，截至 2015 年末，村组居住的老年人已基本完成户口迁移，大量老年人的涌入使碧山乡直面日趋严重的老龄化问题。同时，乡政府积极推动老龄事业发展，探索“日间统一照料，夜间分散居住”的农村居家养老模式，出资建设了日间照料中心，并将日间照料中心交由老年协会管理。2019年，因实施乡镇行政区划调整改革，碧山乡调整为碧山社区并入 T 镇，碧山乡老年协会更名为碧山社区老年协会。自此，碧山社区老年协会以日间照料中心、碧山社区文化大院为阵地，成为老年人自我管理、自我教育、自我服务的社区自治组织。发展至今，碧山社区老年协会共经历两次更名与两任管理人员更替，现有管理人员 10人（见图 1）。（二）研究方法与数据来源农村社区老年协会对补充农村养老服务供给、激活“银色经济”、完善农村养老服务体系作用显著。因此，本文采用案例研究法，着重考察碧山社区老年协会的典型特征，并对其进行描述性与解释性分析。文中案例材料主要来自 2022 年 2月、7 月对碧山社区老年协会的调研，调研形式包括一对一、一对多深度访谈与实地走访，资料呈现形式以音视频、照片、访谈记录为主。访谈对象包括碧山社区老年协会管理人员与协会会员、S区原老龄委工作人员、碧山社区工作人员等，访谈对象覆盖广且代表性强。此外，碧山社区老年协会提供了政策文件、资料汇编等。本研究也广泛收集了碧山社区相关政策文件、新闻动态、文献资料，对不同来源的资料进行三角验证以保证研究的信度与效度。三、案例深描：养老服务剧场的基本框架本研究引入服务剧场理论分析农村社区养老服务供给模式，构建养老服务剧场，从基本要素与核心运行机制两个方面阐释养老服务剧场政府社会管理55辽宁行政学院学报的基本框架。（一）养老服务剧场的基本要素1.场景。场景是服务剧场的物理空间，一般包括前台环境与后台支持。在养老服务剧场中，前台环境指日间照料中心与碧山社区文化大院等可见的物理场所，以及由政府出资援建的健身器械。此外，与养老服务相关的宣传栏、标语等象征性符号在其中起强化作用。后台支持指为前台环境所作的准备工作，养老服务剧场的后台支持主要来自碧山社区居民委员会、S 区政府与 T镇政府相关部门，集中体现为政策保障、资金支持与活动合办。2.演员。养老服务剧场中的演员即养老服务供给主体，包括碧山社区老年协会与碧山社区居民委员会。与服务剧场中演员根据剧本表演类似，养老服务供给主体也依据老年协会管理制度履行其“表演”任务，为农村老年人提供文化娱乐、生活照料、精神慰藉等养老服务。3.观众。观众作为表演的观看者与剧场效果的评价者，虽不直接参与表演过程，但其行动直接影响表演效果，并存在于表演的全过程。截至2022 年 7 月，碧山社区老年协会约有 100 名会员，年龄范围为 6585 岁，其中 7080 岁的会员人数最多。协会某会员讲道：“依据老年协会章程，六十岁以上就可以参加老年协会，但村里老人多，差不多都是七十多岁的。”（访谈材料：ZYG-20220212）在养老服务剧场中，观众主要指老年协会会员，他们大多是具备一定劳动能力与自理能力的空巢老人，其年龄构成与家庭情况决定了养老服务剧场的服务类型，且会员对养老服务的评价也成为老年协会发展的动力源泉。4.表演。养老服务剧场中的表演既包括服务供需双方依托管理制度所产生的动态互动，又包括服务供给主体之间的分工合作。农村社区老年协会根据协会会员的需求有组织地开展活动，有序供给养老服务。第一，文化娱乐类。碧山社区老年协会充分利用场地设施开展各类文娱活动，如定期举办“贰柒拾争霸赛”、组织周边一日游等。协会会长讲道：“开个大会，通知会员们四月或五月准备去哪儿游玩一天。一般都是哪里花开了我们就去逛逛很多老年人没怎么出去游玩过，不晓得外面的世界，出去玩玩也开心。”（访谈材料：LXR-20220213）第二，生活照料类。区别于社区居家养老或养老机构所提供的助洁、助浴、助医、助急等专业养老护理服务，碧山社区老年协会所提供的生活照料类养老服务更多地面向具备一定劳动能力与自理能力的协会会员，具体形式包括慰问生病老人、为老人免费理发等。第三，精神慰藉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