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近代“音乐书评”研究_陈永.pdf

北方音乐 2023 年第 1 期Journal of the Northern Music中国近代“音乐书评”研究陈永摘要：书评，是现代学术的重要组成部分，具有图书的出版宣传和学术价值评估的双重作用。中国近代的音乐书评，发端于民国初年的图书简介，学术性的音乐书评产生在新文化运动时期，至1949年，累计产生了约130余篇“音乐书评”。中国近代音乐书评的主要类别有四：1.音乐图书的介绍与简评；2.音乐图书的学术性书评；3.音乐著述的他人序跋；4.外国音乐著述的译介和评论。中国近代音乐书评的学术价值在于：1.作为音乐图书的“次级文本”，可用于中国近代音乐史事的补正和纠偏；2.作为音乐学术语言，书评是近代音乐学术价值评估的言说媒介；3.音乐书评中的音乐思想和批判精神，具有接通古今的思想史价值。关键词：中国；近代；音乐书评；次级文本；音乐思想；价值中图分类号：J609.2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2-767X（2023）01-0082-09“书评”，是一个现代学术概念，其基本定义为：“对新出版的书刊资料从思想内容、学术价值、写作技巧以及社会影响等方面进行述评的文章称为书评。广义的书评包括有评论性提要的现行书目。”按此学术标准衡量，中国的现代音乐书评，最早见于五四时期的刊物 新潮 1919 年第 1 卷第 1 期所载孟真 出版界评：宋元戏曲史 一文。在其后的30年间，产生了130多篇“音乐书评”。这些音乐书评，成为中国近代当世社会对音乐学科知识的认知、教育和传播的中介，是中国近代音乐理论的重要组成部分，具有重要的学术价值。书评在中国近代被称为“现代文化里的一个新势力”，其文化影响力不可小视。在中国近代报刊上的书评写作量达到5千多种，当时的书评理论研究也形成了相应的学术体系，产生了书评研究的专著，如萧乾的 书评研究（1935）等。当代中国的书评理论研究则更趋成熟。相对而言，中国近代音乐史的学术领域，对音乐书评的关注和研究尚为空白，留有一段未知的学术空间。本文旨在探寻和确立客观的研究对象“中国近代音乐书评”，并以计量史学为指导，作初步的数据统计、事实梳理和学术概观。一、中国近代的图书事业、图书评论与音乐书评中国近代的“书”，泛称“图书”，与古代的“书”，有显著的内外之别。1840年之后，中国图书出版业的发展，在传统与现代、中与西的交互中变迁，在教会的书馆、中国传统的书局和出版制度规约等图书“事项”的“合力”下，奠定了近代图书出版业的基础。中国近代图书在典藏、整理、编目流通和编撰等各方面，都较古代发生了重大变化，主要体现在从藏书楼走向近代图书馆、图书范围的扩大、新编目录书、图书制作的新技术等几个方面。这些收稿日期：2022-10-20作者简介：陈永（1965 ），文学博士，华中师范大学音乐学院教授，博士生导师（武汉 430079）。基金项目：本文系教育部人文社科规划项目 晚清音乐史研究（项目批准号19YJA760008）的阶段性研究成果。邵萍、王岩：西方的书评、书评刊物和书评索引，原载 世界图书 1992年第4期。转引自孟昭晋编著 书评概论，南京：南京大学出版社，1994年版，第3页。萧乾：书评研究，北京：商务印书馆，1935年版，第2页。数据来源：“晚清民国期刊全文数据库”，https：/ 83变化，影响了中国近代的图书出版业的发展，对社会文化生活产生了质变的影响。第一，从出版机构的变化来看，经历了由晚清时期的外国书馆、中国传统式书局，向民国时期现代出版业的发展。早期外国教会书馆主要有：美华书馆（1844，澳门）、格致书院（1874，上海）、广学会（1892，上海）等；中国传统式书局主要有：点石斋石印书局（1876，上海）、商务印书馆（1897，上海）、文明书局（1902，上海）等。第二，是出版法规制度的建立：1906年 大清印刷物专律、1908年清政府参加了国际版权公约 保护文学艺术作品伯尔尼公约，1910年清政府颁布了中国第一部版权法 大清著作权律。之后才出现大量的资本主义出版企业。第三，是现代图书馆事业的建立，使书籍得到社会化的科学保藏和有效利用。1909年拟定、次年颁行的 京师图书馆及各省图书馆通行章程，是中国图书馆事业的第一个法规。该章程的拟定与颁布，是晚清新图书馆思想观念的结晶和公共图书馆运动兴起的重要标志，推动了当时中国图书馆事业的发展。据1906年的一份统计，当时有新式的出版业22 家，如商务印书馆、开明书店、点石斋书局等。经过晚清图书出版业的转型奠基，至民国时期，现代意义的图书出版业得到空前的发展。民国的图书出版业，进入新的发展阶段。此时期又有新的出版制度推行，如 民国暂行报律（1912）、出 版 法（1914）著 作 权 法（1915）等。图书出版机构，除了原有著名的商务印书馆，又 相 继 新 添 中 华 书 局（1912）、大 东 书 局（1916）、世界书局（1917）、开明书店（1926）等品牌出版机构。近代的大部分经典图书，产生并出版在民国时期。据 民国时期总书目（1995）统计，民国时期出版的图书共计有124040种，其中，音乐类图书计1800余种（据“总书目”统计）。?IS今查阅近代的音乐出版物，可依据的文献源，主要是 民国时期总书目 10 文化科学 艺术 和民国时期总书目 12 中小学教材 两书。后一种书目的附录中，有“清末中小学教材”，列举了少量的晚清版音乐教材，显示最早的音乐出版物是 学生歌（达文社，1904）和 小学新唱歌（新学会社，1904）。这是现见近代最早的专业音乐出版物。当时的教科书，有90%出自商务印书馆和中华书局，此两家成为民国时期的出版界龙头。?I2“商务”和“中华”两家的教科书，直接受教育部的监管和审查，当然也得到正面的宣传：“修身、国文、历史、地理、英文，均已中华书局新制教本为最善”“图画、乐典、体操，以商务本为佳”。?I3音乐类图书的出版量，也以此两大“龙头”为最。下文的“近代商务印书馆、中华书局出版音乐舞蹈类图书数据表”，可显示民国时期“主流”出版机构音乐图书出版形势的起落状况。?I4表1近代商务印书馆、中华书局出版音乐舞蹈类图书数据表年代出版社1904-19191920-19291930-19391940-1949合计商务印书馆2220648114中华书局042646112合计226212814226总体而言，中国近代音乐图书出版业发端于肖东发：中国编辑出版史，沈阳：辽海出版社，2002年版，第361-364页。中国科学技术协会主编：中国图书馆学学科史，合肥：中国科学技术出版社，2014年版，第112页。宋原放、李白坚：中国出版史，北京：中国书籍出版社，1991年版，第187页。张煜明：中国出版史，武汉：武汉出版社，1994年版，第292-294页肖东发：中国编辑出版史，沈阳：辽海出版社，2002年版，第411页。?IS据 民国时期总书目（1995）统计的1800种音乐图书数量，与当代出版的其他多种音乐类书目文献的数据有出入，主要有：1.中国音乐书谱志（人民音乐出版社，1994）收录3190余种，其中音乐理论类710余种、乐谱类2480余种；2.民国时期音乐文献总目（钱仁平，桂林：广西师范大学出版社，2013）收录1800余种，其中音乐理论类470余种、乐谱类1330余种；3.民国音乐史年谱（陈建华，上海：上海音乐出版社，2005）收录2560余种，未分类。?I2张煜明：中国出版史，武汉：武汉出版社，1994年版，第295页。?I3 敎育部审定定中华书局图书评语之一斑，图书月刊 1915年第2期。?I4数据来源：原有 商务印书馆图书目录 1897-1949，但该书只列书目，而未著录出版物的信息，故本文统计的出版变量数据以 民国时期总书目 的“艺术”和“教材”两书为依据，即 民国时期总书目（1911-1949）艺术，书目文献出版社，1994年，第234-341页；民国时期总书目（1911-1949）中小学教材，北京：书目文献出版社，1995年版，第161-165、306-309、323、341、354页；还有 中华书局百年总书目 1912-2011，中华书局，2012年版，第236、342页。84 北方音乐 2023 年第 1 期20世纪初，至1930年代发展成为高峰期。这个起落发展趋势，与中国近代出版史的整体研究结论是一致的：1928年至抗战初期的十年，是“民国出版业的黄金十年”。?I5出版业的发展，为读书报刊业的兴盛创造了条件。在 20 世纪上半叶，读书类的报刊逐年增多，涉及“图书”“书”“读书”“读者”等语汇命名的期刊，达50余种，如 图书汇报（1910）、读书周刊（1920）、读书生活（1946）等。?I6中国近代报刊业的发展，为书评提供了公开发表的“平台”，推动了书评事业的新发展。据相关研究显示，中国近代报刊的出版量，在 1833-1949年间出版有近 2万种，在 1862-1949年间发行的中文报纸有3500种。?I7近代报纸大都设有专栏或副刊，登载“文艺”“艺术”“音乐”类文论，部分地涉及音乐图书介绍和评论。中国近代的音乐类书评，虽然没有呈现出如前述其他学科的图书评论那样繁荣的局面，但亦对同时代的书评事业有所呼应。下文略述近代音乐书评发展的几个历史“节点”：1920年之前，对音乐图书的零星简介，只见介绍新书：重编学校唱歌集（1912）和 书报介绍：宋元戏曲史（1917）等。真正的音乐书评“起点”是：1919年在 新潮 第1卷第1期上发表孟真的 出版界评：宋元戏曲史，该文认为，王国维著宋元戏曲史，相较于前朝各种论中国“声学”“乐学”的著作，更有学术价值，更具世界眼光。此书评虽然文字简略，但评鉴精当，可算是中国近代的第一篇音乐书评。1921年，出现了关于图书与音乐学科的关系问题思考。如杨昭恕的论文 音乐与图书（音乐杂志（北京）1921年第2卷第7期），该文思考和讨论的问题主要有：图书对于音乐学科的价值，中国音乐图书缺失现象，大馆内的音乐图书馆，中文类音乐图书介绍，英文类音乐图书介绍，东文类音乐图书介绍，扩展音乐类图书的方法。这是中国近代最早从专业性视角对音乐图书的论述。1929 年，关于音乐图书的专业编目问题，有专文 北平各图书馆所藏期刊联合目录：、音乐美术类（北平图书馆协会会刊 1929 年第3期），正式将“音乐”类图书列入到专业的编目序列，为音乐类图书及书评，进一步明确了学科的归宿。此后的1930、1940年代，是音乐书评写作最盛时期，涌现了不少具有写作深度和学术价值的音乐书评。二、中国近代音乐书评的基本类别今见中国近代公开发表的“音乐书评”篇章约130余种，大体上可分为4类。下文拟借鉴“计量史学”的研究方法，基于历史统计的数据，作出量化的研究结果。在写作布局上先统领而后分解，先呈现既有的研究结果，以观中国近代音乐书评发展的整体面貌，再依次分类作推导性的陈述、分析和判断。（一）音乐图书的介绍与简评此类“音乐书评”，一般以“介绍”、“提要”等形式呈现，主要显示的是图书出版的信息功能，具有即时性的特点。它们不仅只是图书编辑部的广告式推介，还有关于原著的作者、图书内容的介绍和评价，文字篇幅在一般在1页左右，属于最“初级”?I5吴永贵：中国出版史（下 近现代卷），长沙：湖南大学出版社，2008年版，第94页。?I6王余光、徐雁主编：中国读书大辞典，南京：南京大学出版社，1993年版，第977页。?I7潘树广：中国文学史料学（上），合肥：黄山书社，1992年版，第296页。表2中国近代音乐书评的分类、年代、数量汇总表年代数量类型1910-19191920-19291930-19391940-1949总计（篇）简评类26141335学术类1910424序跋类01819946译介类01161431总计（篇）3345940136中国近代“音乐书评”研究 85的书评形式。此期此类音乐书评数量计30余种。此类“音乐书评”，主要发表在 申报 图书季刊 等报刊上，大多是为了宣传和介绍图书的短篇文字，只有 书报提要：世界大音乐家与名曲（浙江省立图书馆月刊 1932年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