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美贸易战对企业研发投资影响的实证研究_蔡中华.pdf

第 卷 第 期 年 月科 学 学 研 究 文章编号：（）中美贸易战对企业研发投资影响的实证研究蔡中华，车翔宇，何浩东（北京化工大学经济管理学院，北京）摘 要：美国单方面发起的本轮贸易战，给中国企业所处的发展环境带来了极大的不确定性。本文通过文本挖掘技术在微观层面上识别出感知到贸易战影响的 股上市公司，运用双重差分模型研究中美贸易战对企业研发投资的影响。实证结果表明：受中美贸易战影响的企业显著增加了研发投资，这种倒逼效应在进行多种检验后保持稳健。进一步研究发现，行业竞争程度能够正向调节这种倒逼效应，市场竞争越充分对企业研发投资的倒逼效应越大。同时，中美贸易战对研发投资的倒逼效应在国有企业、低融资约束企业以及处于受直接制裁行业更为明显。关键词：中美贸易战；研发投资；战略增长期权理论；文本挖掘中图分类号：文献标识码：收稿日期：；修回日期：基金项目：教育部人文社会科学研究基金项目（）作者简介：蔡中华（），男，教授，博士，：。车翔宇（），男，硕士研究生。何浩东（），男，硕士研究生。随着 年特朗普政府签署行政命令对中国开展“”调查，美国单方面发起的对华贸易战，使中国企业面临的贸易环境不确定性大大增加。拜登政府上台后，延续了特朗普的对华贸易政策，并在高科技领域加大对中国的遏制，逐渐将贸易战聚焦为“科技战”。由中美贸易战引发的“中兴事件”“华为事件”等一系列热点问题清楚地表明，在外部环境日益严峻复杂的情况下，自主创新能力始终是中国企业能否健康发展的核心要素，如何以创新驱动方式突破贸易战带来的经济环境不确定性困境，引起了理论界与实务界的广泛关注。虽然学者们就通过自主创新来破解贸易战和“卡脖子”已达成共识，但目前围绕本轮贸易战对中国企业技术创新产生了何种影响的研究却十分缺乏。学术界围绕中美贸易战经济后果的研究，大多集中在宏观和行业层面，分析贸易战对中美两国宏观经济或国际贸易的影响。少数在微观层面探讨贸易战对企业影响的研究，也主要围绕企业在资本市场和就业市场的表现，。尽管也有部分学者探讨了中美间贸易摩擦对企业创新的影响，但其研究对象却是围绕 世纪以来以反倾销反补贴为手段的“传统”贸易摩擦，缺乏针对本轮中美贸易战的探讨，且结论也不一致，。这就使得本轮贸易战带来的环境不确定性对中国企业自主创新的影响方向更显得扑朔迷离：受中美贸易战影响的企业是选择暂时减少研发投资以观望一段时间，还是选择增加研发投资以期在在风险中抢得先机？这一问题的回答将有助于理解中国企业在百年未有之大变局下，如何克服环境不确定性并提升科技竞争力，因而具有重要的理论和现实意义。开展贸易战对企业创新行为影响的因果推断，关键在于如何识别企业受贸易战的影响程度。传统的方法是通过企业所在行业层面贸易摩擦的具体事件，如反倾销或反补贴事件的统计，来衡量企业是否受贸易摩擦的影响，。这种方法在本轮贸易战中面临两个挑战：首先，不同于以往特定贸易领域较为单一的摩擦手段，本轮贸易战以 年开始“”调查为起点，美方整合使用了诸如增加关税、列入实体名单、出口审查等一系列组合手段来抑制中国企业的健康成长，早已超越了 体系下的反倾销框架，很难归纳到传统贸易摩擦工具来进行统计。其次，中美贸易战对企业经营带来了极大的环境不确定，而近期研究表明环境不确定性对企业的影响存在显著个体差异，故使用对行业层面的方法度量影响程度可能会带来较大误差。有鉴于此，本文基于贸易环境不确定性视角，以DOI:10.16192/ki.1003-2053.20220309.001 第 期蔡中华 车翔宇 何浩东：中美贸易战对企业研发投资影响的实证研究 年为冲击年份，使用双重差分模型探讨本轮中美贸易战对企业研发投资的影响。通过借鉴近期国外学者使用文本挖掘来识别企业是否受贸易战影响的方法，本文构建中美贸易战词库，使用中文语料下的自然语言处理技术，对 股上市公司年报进行语义分析，将年报中披露中美贸易战影响的企业作为实验组，并选择年报中未披露贸易战影响的企业作为对照组。实证结果显示，中美贸易战这一宏观事件显著倒逼受其影响的企业增加研发投资，这一结果在进行多种稳健性检验后仍然稳健。进一步研究表明，贸易战对企业研发投资的倒逼效应受行业竞争程度的正向调节，且在国有企业、低融资约束企业和受美国直接制裁的行业表现更为明显。本文的贡献可能在于以下几方面。首先，本文基于中文语料，使用自然语言处理技术识别出受影响企业，将为研究中美贸易战对企业经营行为的冲击提供了新的方法。其次，本文丰富了贸易战对企业技术创新影响的文献，通过双重差分模型发现的贸易战对研发投资的倒逼效应，将在微观层面提供中美贸易战经济后果的新证据。最后，本文丰富了不确定性与企业创新关系的文献。既有的不确定性与企业创新的研究多是围绕经济政策不确定性开展，而中美贸易战作为外生宏观冲击型事件，讨论这种外生冲击带来的不确定性对企业研发投资的影响，将丰富不确定性与企业创新的研究视角。文文献献回回顾顾与与研研究究假假设设 贸易摩擦对企业创新的影响。根据资源依赖理论，企业作为一个开放系统，其内部的生产经营与资源配置将受到外部环境的影响。近年来，随着国际贸易保护主义的抬头，一些欧美国家频繁使用反倾销、反补贴等手段，给跨国企业的经营和技术研发带来了不利影响。通过构建两阶段博弈模型，证明了涉及贸易调查的企业会降低研发意愿。等也通过双重差分模型发现反倾销事件会显著降低受调查企业的研发投资。万源星等则基于美国对华贸易调查事件，研究发现受反倾销影响的企业会降低研发国际化活动。另一方面，贸易摩擦使得企业面临的国际竞争日趋激烈，一些学者认为企业只有增加研发投入以提供新产品才能更好地打开国际市场。通过构建局部均衡模型，研究表明特定国家间的贸易摩擦会使得国内企业倾向于更早应用新技术以提高竞争力。马天月通过分析贸易摩擦对全球价值链的影响，得出中国企业应更加重视自主创新与基础研究能力提升。魏明海则基于产品层面反倾销事件的统计，研究发现 年间针对中国的反倾销调查，会显著倒逼被调查企业增加研发投资以提升创新能力。企业受贸易摩擦影响的识别在贸易摩擦与企业创新关系的研究中，如何度量企业是否受贸易摩擦影响或受多大影响，一直是该领域的关键问题。早期研究中，学者们大多在采用行业所遭受的反倾销案件数度量贸易摩擦强度，如 以行业反倾销数量分析了贸易摩擦对美国企业研发投资的影响，万源星等的研究也是在行业层面统计反倾销事件表征中美贸易摩擦。随着研究的深入，部分学者认为不同企业受行业反倾销强度的影响会存在较大异质性，开始加入企业层面变量，如海外利润、出口产品等，通过加权调整以细化贸易摩擦对企业的影响水平。上述研究中贸易摩擦的工具归属在反倾销、反补贴等 框架内，而本轮中美贸易战中，美国政府单边使用了诸如大面积惩罚性关税、列入实体名单、出口审查等一系列组合手段，早已超越了 框架下的反倾销框架，这些组合手段对中国企业的经营甚至生存都带来了严重挑战，若仅统计反倾销事件显然不能涵盖本轮贸易战的范围。与此相应，国外学者在研究本轮贸易战对企业投资影响的研究中，开始广泛使用企业层面文本内容来识别企业是否受本轮贸易战的影响。如 等基于收益电话会议报告的文本挖掘，研究表明在中美贸易战期间面临美国新进口关税的行业中的公司减少了投资。则使用文本挖掘技术构建了企业层面的贸易不确定性感知水平，发现贸易战引发的不确定性会显著降低受其影响企业的投资。综上，既有文献在贸易摩擦与企业创新关系的研究中，发现了两种相反的作用渠道，实证支持的影响方向也不统一。考虑到本轮贸易战美方使用的工具早已超越了 的反倾销框架，对企业是否受贸易战影响的度量带来了新的挑战，而国外近期研究中基于文本挖掘技术的识别方法，则为从实证层面分析贸易战对企业研发投资的影响，提供了可能的技术路径。科 学 学 研 究第 卷 理理论论分分析析与与研研究究假假设设贸易战爆发以来，美方不断扩大争端工具的范围，特别其中非贸易手段的使用，使得本轮贸易战的影响范围远远超越了直接受调查的企业，对中国企业的贸易环境带来了极大的不确定性。由于企业技术创新本身就属于高风险活动，更容易受到环境不确定性的影响，因此中美贸易战所引发的环境不确定势必会对正在实施创新驱动战略的中国企业带来新的挑战。环境不确定性对企业研发投资存在两种截然相反的影响效应和理论基础，其中实物期权理论认为不确定性对企业研发投资呈现负向影响。该理论认为，由于投资的不可逆性，其调整成本具有不对称和非线性特征，在高调整成本下，延迟投资会使企业在未来商业条件变好时保持其投资选择权。和 研究表明，不确定性和不可逆性的结合降低了企业立即投资的动机，同时增加了等待的动机。因此，实物期权理论认为不确定性负向影响研发投资，高不确定性会阻碍企业进行研发投资。在实证层面，基于实物期权理论，研究表明企业会因为市场环境不确定性而减少研发投资。等基于中国上市公司数据分析政策不确定性对企业研发投资的影响，实证结果也支持了实物期权理论。本轮贸易战中，美国政府使用了多种新贸易战工具，使得中国企业整体面临的环境不确定性大幅攀升。由于研发投资通常具有投资规模大、研发周期长、收益不确定等特征，一旦企业投入大量资金又因贸易战面临供应链断裂、出口限制等局面，将承受巨大的潜在损失。因此，根据实物期权理论的分析框架，企业会选择暂缓进行研发投资以等待时机。由此，本文提出假设：本轮中美贸易战抑制了受其影响的企业的研发投资。尽管企业面临不确定时存在规避动机，但实物期权理论的分析是基于企业垄断投资机会以及投资行为不影响市场结构这些特定的假设。等学者放宽了这些假设，从企业间存在竞争性投资机会角度，提出了战略性增长期权理论。该理论认为在不完全竞争的市场结构中，由于竞争对手潜在的投资选择，不确定性加剧会削弱等待期权的价值，从而促进企业增加具有增长期权的战略性投资。和 实证检验了市场不确定性与研发投资的关系，研究结果表明不确定性会促进企业研发投资，支持了战略性增长期权理论。研究贸易政策不确定性对中国新能源汽车企业创新的影响，结果显示贸易政策不确定性正向促进了企业创新，也支持了战略性增长期权理论。本轮贸易战背景下，不确定性加剧带来经营风险的同时也蕴藏着机遇。为了支持中国企业突破美国的技术封锁，中国政府出台一系列政策，大力支持国产芯片、操作系统、工业软件等核心领域的技术研发，为这些领域的企业带来了新的发展契机。根据战略性增长期权理论分析框架，这些新的机遇将鼓励企业增加研发投资以获得未来的增长期权。因此，本文提出一个与 对立的竞争性假设：本轮中美贸易战倒逼受其影响的企业增加研发投资。研研究究设设计计 样本选择和数据来源本文以 年作为本轮贸易战对企业研发投资决策产生冲击的时间，选取 年中国 股上市公司作为研究样本，并按照以下原则处理样本：（）剔除金融类（银行、保险和房地产）企业和经营状况异常（类）的企业；（）删除样本期间内缺失或从未披露研发费用的上市公司。最终构造的企业 年度面板数据中，一共有 家上市公司。企业财务数据来自国泰安（）数据库，上市公司年报来自巨潮资讯网，所有公司层面的连续型变量都在 的水平上进行缩尾处理。变量定义（）因变量：投资本文在基准回归中，采用研发投入金额占资产总额的比例（）来度量企业研发投资作为被解释变量。在稳健性检验中，采用研发投入金额加 的自然对数（）和研发投入金额占营业收入比例（）作为企业研发投资的代理变量。（）核心自变量：和 本文 基 于 双 重 差 分 模 型（，）研究中美贸易战这一外生冲击对企业研发投资的影响，使用该模型的关键在于准确 第 期蔡中华 车翔宇 何浩东：中美贸易战对企业研发投资影响的实证研究选择实验组和对照组。由于本轮贸易战中争端工具的复杂化，传统的反倾销事件统计难以覆盖受贸易战影响的企业。本文借鉴近期国外学者研究贸易战对企业投资行为影响的识别方法，通过对 股上市公司年报进行语义分析，以此在微观层面上识别感知到中美贸易战影响的企业。这种采用文本挖掘识别企业层面不确定性感知的机制在于，上市公司年报中披露的“管理者讨论与分析”部分，是管理者对报告期内企业经营状况的回顾和未来发展的展望，反映了来自企业自身对环境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