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仲长统皇权批判思想的特质及其渊源_孙尚勇.pdf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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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统 皇权 批判 思想 特质 及其 渊源
年月宝鸡文理学院学报(社会科学版)第 卷第期(总第 期)()()【文学】:仲长统皇权批判思想的特质及其渊源孙尚勇(四川大学 中国俗文化研究所,四川 成都 )摘要 否定皇权和渴望“来世圣人”的外力拯救,是仲长统皇权批判思想的开创性核心特质,这两点决定了他在汉末思想史中的独特位置。仲长统极可能接触并接受佛教平等思想的影响,并将这一思想与西周封建制度和先秦儒学思想相联系,进而大胆否定了秦汉的皇权专制政体。关键词 仲长统;皇权批判;佛教思想 中图分类号 ;文献标识码 文章编号 ()暴秦之后,如何重建一个相对稳定、合乎西周以来礼乐传统的政治统制,成了汉初直至武帝时期士人和上层统治阶层面前的一个重大问题。高祖时期,汉政权在统治思想上实施无为而治,在统治措施上采取了变相的封建制。由于中央汉廷和藩国之间的矛盾冲突,文帝、景帝时,士人不得不思考如何看待和处理封建诸侯和中央政府的关系。经历“七国之乱”,为了从根本上解决问题,董仲舒提出“推明孔氏,抑黜百家”()的柔性思想控制策略,在汉武帝的积极推动下,“以霸王道杂之”()的汉型礼乐政治得以建立。逮至东汉中后期,由于继体之君的平庸和荒唐,以致外戚、宦官交替专政,从而引发时代动荡、文化衰落和民生极弊,“洞悉政体”()的仲长统()对汉家制度进行了积极的批判思考。仲长统的皇权批判及其可能的思想资源是一个很有意义的问题。一、东汉中后期对皇权的批评章和二年()二月壬辰,章帝死,年仅十岁的和帝即位,窦太后临朝。由于“皇统屡绝”(),东汉一代从此陷入女主执政、外戚专权、宦官弄权恶性循环的恶劣政治生态而不能自振。元兴元年()十二月辛未,和帝死,邓太后临朝,“计金授官,移民逃寇,推咎台衡”(),“儒学陵替”,政治日坏。顺帝在位(),“初勤王政,纪纲四方,几以获安。后遭奸伪,威分近习,畜货聚马,戏谑是闻。又因缘嬖幸,受赂卖爵,轻使宾客,交错其间,天下扰扰,从乱如归”,灾异频发,百姓生活困苦,朝廷“风威稍薄,寇攘寖横,缘隙而生,剽人盗邑者不阕时月,假署皇王者盖以十数。或托验神道,或矫妄冕服”(),开启了“前后五十余年”政治极端混乱的时代。阳嘉二年()正月,郎在诣阙上章、对尚书问、又对尚书问、上书中,将灾异的原因归之于身处高位的三公司马、司徒、司空,称他们推诿素餐,既无责任感,又无实际执政能力。其上章曰:“方今时俗奢佚,浅恩薄义。今之在位,竞托高虚,纳累钟之奉,忘天下之忧,栖迟偃仰,寝疾自逸,被策文,得赐钱,即复起矣。”(、)对尚书问曰:“今三公皆令色足恭,外厉内荏,以虚事上,无佐国之实。”()又对尚书问曰:“今选举皆归三司,非有周、召之才,而当则哲之重,每有选用,辄参之掾属,公府门巷,宾客填集,送去迎来,收稿日期 基金项目 国家社会科学基金重大项目:中国古代音乐文学通史(项目批准号:)。作者简介 孙尚勇(),男,安徽肥东人,文学博士,四川大学中国俗文化研究所教授,博士生导师,研究方向:中国古代文学、音乐文学、佛教文学。财货无已。其当迁者,竞相荐谒,各遣子弟,充塞道路,开长奸门,兴致浮伪。”()复上书荐黄琼、李固曰:“陛下践祚以来,勤心庶政,而三九之位,未见其人。”()诏拜郎中,以病辞归家。郎只是批评辅政的三公,对最高统治者皇帝仍抱有很大的期许。至桓帝元嘉()中,郎中袁著诣阙上书论梁冀以外戚专权跋扈,书中言“势分权臣,上下壅隔”(),对皇帝仍然寄予期望。顺帝末至桓帝初期,梁冀专权,风俗浇薄达到极点。朱穆所作 崇厚论 绝交论 与刘伯宗绝交书,正是针对这种局面而发()。延熹二年(),桓帝诛杀梁冀之后,“天下犹企其休息”,但事与愿违,单超、徐璜、左悺、唐衡、具瑗“五邪肆虐”(),枉杀李固、杜乔、李云、杜众等,灾异更见频繁。李云于延熹三年()闰正月死狱中,此前李云以桓帝封中常侍单超等为侯、立薄氏(一作亳氏,后复为邓氏)为皇后、封后家四人为侯,乃“露布上书,移檄三府”曰:“孔子曰:帝者,禘也。今官位错乱,小人谄进,财货公行,政化日损,尺一拜用,不经御省。是帝欲不禘乎?”此种批评不可谓不严厉,桓帝的反应是“帝欲不谛,是何等语”()。延熹七年:幸竟陵,过云梦,临沔水,百姓莫不观者,有老父独耕不辍。尚书郎南阳张温异之,使问曰:“人皆来观,老父独不辍,何也?”老父笑而不对。温下道百步,自与言。老父曰:“我野人耳,不达斯语。请问天下乱而立天子邪?理而立天子邪?立天子以父天下邪?役天下以奉天子邪?昔圣王宰世,茅茨采椽,而万人以宁。今子之君,劳人自纵,逸游无忌。吾为子羞之,子何忍欲人观之乎!”温大惭。汉阴老父“役天下以奉天子邪”“今子之君,劳人自纵,逸游无忌”等语直接质问皇帝的合法性和道德品质问题。延熹八年(),党事初起。九年九月,杀成瑨、刘瓆,襄楷乃诣阙上疏,以灾异为论,同样将矛头直接指向了皇帝。楷疏曰:仁德不修,诛罚太酷。太原太守刘瓆、南阳太守成瑨,志除奸邪,其所诛翦,皆合人望,而陛下受阉竖之谮,乃远加考逮。三公上书乞哀瓆等,不见采察,而严被谴让。忧国之臣,将遂杜口矣。臣闻杀无罪,诛贤者,祸及三世。自陛下即位以来,频行诛伐,梁、寇、孙、邓,并见族灭,其从坐者,又非其数。李云上书,明主所不当讳,杜众乞死,谅以感悟圣朝,曾无赦宥,而并被残戮,天下之人,咸知其冤。汉兴以来,未有拒谏诛贤,用刑太深如今者也。()十余日,楷复上书:又闻宫中立黄老、浮屠之祠。今陛下淫女艳妇,极天下之丽,甘肥饮美,单天下之味,奈何欲如黄老乎?()永康元年(),皇甫规对策曰:威刑所加,有非其理也。至于钩党之衅,事起无端,虐贤伤善,哀及无辜。()同年,桓帝窦皇后之父窦武上疏亦曰:陛下初从藩国,爰登圣祚,天下逸豫,谓当中兴。自即位以来,未闻善政。臣恐二世之难,必将复及,赵高之变,不朝则夕。间者有嘉禾、芝草、黄龙见。夫瑞生必于嘉士,福至实由善人,在德为瑞,无德为灾。陛下所行,不合天意,不宜称庆。()以上李云、汉阴老父、襄楷、皇甫规和窦武等人的言论,或温和,或激烈,但都批评和否定了皇帝不行善政、耗天下之财以满足自己淫侈之欲和妄称祥瑞等不正当的“无德”行为,进而对皇权提出了强烈的质疑。二、仲长统的历史批判思想及其独特性献帝时期的仲长统()较前辈郎、袁著和襄楷等人更加激烈。仲长统 乐志论 曰:“不受当时之责,永保 性 命 之 期。”()见志诗 其二曰:“叛散五经,灭弃风雅。百家杂碎,请用从火。”()这说明,仲长统对秦帝国以降的文化传统基本持否定的态度。就现存著作看,仲长统的历史批判思想主要表现在以下方面。其一,否定统治者为夺取权力而极力提倡的天命观。昌言理乱篇 曰:豪杰之当天命者,未始有天下之分者也。无天下之分,故战争者竞起焉。于斯之时,并伪假天威,矫据方国,拥甲兵与我角才智,程勇力与我竞雌雄,不知去就,疑误天下,盖不可数也。角知者皆穷,角力者皆负,形不堪复伉,势不足复校,乃始羁首系颈,就我之衔绁耳。夫或曾为我之尊长矣,或曾与我为等侪矣,或曾臣虏我矣,或曾执囚我矣,彼之蔚蔚,皆匈詈腹诅,幸我之不成,而以奋其前志,讵宝鸡文理学院学报(社会科学版):肯用此为终死之分邪?()这一段说,那些自认为受命于天的豪杰,一开始未必就有统治天下的命分。没有谁拥有统治天下的命分,所有争夺天下的人便竞相出现了。他们都假借天命的威权,靠诈术占据一方土地,建立军队,展示实力,彼此之间角斗胜负,不知道他们到底要去向何方,迷惑贻误天下的,数不胜数。智慧上穷尽了,武力上失败了,外表看起来已经不能再对抗了,其内在大势上亦不能再较量了,于是这些人才戴上笼头系起脖子,接受胜利者的驾驭驱使。这些人或者是胜利者的长辈,或者是胜利者的同辈,或者曾经奴役过胜利者,或者曾经拘禁过胜利者。他们起初虽接受被压制的不幸命运,但他们精神郁闷,都在心里辱骂,在腹中诅咒,希望胜利者最终不能成功,而他们就有可能发扬之前的抗衡角逐天命的志向,没有谁愿意接受这样衔绁直至老死的命分。由是可知,稍有巧智而全无德性的豪杰都乐于自诩为“当天命者”,“天命”几乎成为三尺小儿都可以玩弄的概念,其最初的神圣性荡然无存。仲长统对天命的否定立足于那个时代的政治文 化 现 状,此 即 所 谓“假 署 皇 王 者 盖 以 十数”()。中平元年(),皇甫嵩平定黄巾,拜左车骑将军,领冀州牧,封槐里侯,威震天下。阎忠说嵩曰:今主上势弱于刘、项,将军权重于淮阴,指挥足以振风云,叱咤可以兴雷电。赫然奋发,因危抵颓,崇恩以绥先附,振武以临后服,征冀方之士,动七州之众,羽檄先驰于前,大军响振于后,蹈流漳河,饮马孟津,诛阉官之罪,除群凶之积,虽僮儿可使奋拳以致力,女子可使褰裳以用命,况厉熊罴之卒,因迅风之势哉!功业已就,天下已顺,然后请呼上帝,示以天命,混齐六合,南面称制,移宝器于将兴,推亡汉于已坠,实神机之至会,风发之良时也。()由阎忠所言可知,只要有一定的强权在握,可以通过“崇恩”“振武”等手段绥临归附服从者,再辅之以“羽檄”等文学手段,遂可“请呼上帝”而攫取“天命”。建安二年(),袁术称帝,因放纵自肆而不能自立。四年,袁术乃烧宫室,无力追逐天命。于是,他将天命归于从兄袁绍,曰:禄去汉室久矣,天下提挈,政在家门。豪雄角逐,分割疆宇。此与周末七国无异,唯强者兼之耳。袁氏受命当王,符瑞炳然。今君拥有四州,人户百万,以强则莫与争大,以位则无所比高。曹操虽欲扶衰奖微,安能续绝运,起已灭乎!谨归大命,君其兴之。()阎忠设计的革命路径和袁术的所作所为是距离仲长统最近的两次豪杰夺取权力的谋划或实践,而若由他们“示以天命”“受命当王”,似可推测,将天命视作可以利用的传统思想资源是东汉末年值得高度重视的政治社会思潮。仲长统之否定帝王天命,与那时豪杰对天命的“滥用”有直接的关系,这体现了他对现实的敏锐感受和理论勇气。其二,否定皇权及专制政体。理乱篇 曰:及继体之时,民心定矣。普天之下,赖我而得生育,由我而得富贵,安居乐业,长养子孙,天下晏然,皆归心于我矣。豪杰之心既绝,士民之志已定,贵有常家,尊在一人。当此之时,虽下愚之才居之,犹能使恩同天地,威侔鬼神。暴风疾霆不足以方其怒,阳春时雨不足以喻其泽。周孔数千,无所复角其圣。贲育百万,无所复奋其勇矣。()此处仲长统事实上道出了他对皇权的嬉笑怒骂式的嘲讽。皇权专制政体之下,继体之君,即便是“下愚之才”,亦以为天下“赖我而得生育,由我而得富贵”,其恩威同于天地,侔于鬼神。“暴风疾霆不足以方其怒,阳春时雨不足以喻其泽”云云,恰中皇权体制下权力阶层群体的深衷。光武帝时,帝姊湖阳公主的奴仆白日杀人,洛阳令董宣当路格杀之,光武帝本欲棰杀董宣,最终释放。公主说:“文叔为白衣时,臧亡匿死,吏不敢至门。今为天子,威不能行一令乎?”()安帝初,征南阳樊英为博士,不至;建光元年(),复诏征,又不至;顺帝永建二年(),策书备礼征之,初不至,诏责驾载上道到京,至京,英称病,又强舆入殿。樊英以病不行君臣之礼,顺帝大怒曰:“朕能生君,能杀君;能贵君,能贱君;能富君,能贫君。君何以慢朕命?”()仲长统的讥嘲正是针对专制皇权极端自视的现象而发。在否定了开国“豪杰”的天命追逐、嘲讽了“继体”之君的自大狂妄之后,理乱篇 接着批评了“彼后嗣之愚主”之“奔其私嗜,骋其邪欲,君臣宣淫,上下同恶”,其结果只能是豪杰假借天命,最终以“知”和“力”夺取的权力在经历了“继体之时”和“后嗣之愚主”之后,终归“土崩瓦解,一朝而去”。有了上面的讨论,仲长统自然而然地得出了“存亡孙尚勇仲长统皇权批判思想的特质及其渊源以之迭代,政乱从此周复,天道常然之大数”的结论,这一结论与西汉以来流行的“三统”“五行”历史观大不相同。这一结论是由当时代政治现实总结得出的,我们可以感知其背后隐藏的无奈、悲苦、愤懑。“君臣宣淫,上下同恶”的说法以及后文对“汉兴以来以财力相君长者”的批评嘲讽表明,面对严酷的政治现实,仲长统清楚地认识到皇权专制政体是“政乱周复”的根源,其批判亦由皇权进而指向了因缘皇权而确立的专制政体。萧公权论仲长统曰:“至其推究治乱原因,则深中专制政体之病,为前人所未发。”()昌言 法诫篇 曰:周礼 六典,冢宰贰王而理天下。春秋之时,诸侯明德者,皆一卿为政。爰及战国,亦皆然也。秦兼天下,则置丞相,而贰之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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