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代徽州山林经济规模初探——以置产簿为中心_康健.pdf

徽学研究明代徽州山林经济规模初探 以置产簿为中心康 健（安徽师范大学 历史学院，安徽 芜湖）摘 要：随着商品经济的发展和徽州林木种植技术的改进，明代徽州山林物产形成包括木材、毛竹、桐油、茶叶等在内的多样化经营模式。在经济利益的驱使下，徽州民众、宗族、商人等各阶层都普遍热衷于山林经营。现存置产簿资料显示，徽州山林地产的交易在嘉靖、万历时期最为活跃，山林经济规模不断扩大，涌现出众多拥有百亩、数百亩乃至千亩以上规模山场的业主。明代中后期山林经济已成为徽州民众生活赖以维系的经济基础。关键词：明代；徽州；置产簿；山林经济；规模中图分类号：文献标识码：文章编号：（）徽州是个典型的山区，山多地少的自然环境使得历史上的徽州粮食供给十分匮乏，然而，山区蕴含丰富的木材、茶叶、毛竹、生漆、桐油等土特产，也为徽州民众生活提供了充足的衣食来源。早在唐宋元时期，徽州人就利用优越的地理区位，将木材、茶叶等土特产运往江南地区销售。至明代，在经济利益的驱动下，徽州一般民户、地主、商人和宗族普遍热衷于山林经营，从而使得山林经济的规模不断扩大，甚至出现了拥有数千亩山场的地主或商人，如晚明歙县商人吴养春就占有 多亩的山林，成为富商巨贾。山林经济也因之成为明清时期徽州民众日常生活赖以维系的生命线。已有对徽州山林经济的研究成果多以方志、族谱、文集等文献为基础，也有部分以置产簿、分家书等文书为核心资料的研究，但多限于个案探讨，未能对徽州山林经济的规模进行量化分析，更遑论展现明代徽州山林经济的发展趋势。在众多的徽州文书资料中，置产簿可从长时段动态角度反映一个家族的置产频次、产业规模和财产积累过程，具有重要的史料价值。本文拟以多种典型的山林置产簿为基础，对明代徽州山林经济的规模作一初步探讨。不当之处，还请专家指正。程演生：天启黄山大狱记，民国油印本；刘和惠：明季徽州市民暴动与黄山大狱案，安徽史学 年第 期。参见康健：明清徽州山林经济研究回顾，中国史研究动态 年第 期；李磊：明清徽州山林经济与社会，安徽大学博士学位论文，年，等等。参见彭超：休宁程氏置产簿剖析，中国社会经济史研究 年第 期；刘和惠：明代徽州洪氏誊契簿研究，中国社会经济史研究 年第 期；刘和惠：明清徽州文契研究 山场的租佃、管理和所有权转移，文物研究第 辑，年；陈柯云：从李氏山林置产簿看明清徽州山林经营，江淮论坛 年第 期；栾成显：成化二十三年休宁李氏阄书研究，明清论丛第 辑，紫禁城出版社 年版，第 页。封越健：徽州文书置产簿的形成及其史料价值 以中国社科院经济所所藏置产簿为中心，安徽师范大学学报 年第 期。一、置产簿资料及其统计分析置产簿，又称抄契簿、文契簿、誊契簿、产业簿等，是置产者购置产业过程的各种契约文书汇编。置产簿以流水账的形式，详细记录了置产者产业积累的方式、过程、数量、种类、价格和规模，以动态的形式揭示出置产者产业消长过程，故而具有较高的研究价值。徽州遗存下来的置产簿数量颇为可观，但以山林为主的置产簿却不多见。此外，多数置产簿关于山场情况的记录仅有“十股之三”等模糊性文字，缺少山场面积的记载，难以进行量化统计。笔者目前搜集到符合计量要求的山林置产簿有 部，分别是成化祁门胡氏抄契簿嘉靖祁门谢氏抄契簿李氏山林置产簿山契留底册嘉庆祁门凌氏誊契簿顺治祁门汪氏抄契簿窦山公家议顺治休宁朱氏祖遗契录休宁郝川汪氏置业契纸目录罗时升买山地册。从所属县域来看，祁门县 部、休宁县 部、歙县 部。首先从时间序列对明代徽州民众山场购置情况进行探讨，参见表。表 置产簿所见明代徽州民众山场交易一览表序号置产簿名称簿主交易次数及时代合计成化祁门胡氏抄契簿胡思敬永乐（）、宣德（）、正统（）、景泰（）嘉靖祁门谢氏抄契簿谢氏宗族四大房洪武（）、建文（）、永乐（）、洪熙（）、宣德（）、正统（）、弘治（）、嘉靖（）李氏山林置产簿李汛祖孙宣德至嘉靖山契留底册祁门郑笏、郑谅、郑玄锡祖孙弘治（）、正德（）、嘉靖（）、隆庆（）、万历（）嘉庆祁门凌氏誊契簿三四都凌氏洪武（）、永乐（）、洪熙（）、宣德（）、正统（）、景泰（）、天顺（）、成化（）、弘治（）、正德（）、嘉靖（）、万历（）、天启（）、崇祯（）顺治祁门汪氏抄契簿石潭汪氏正统（）、成化（）、弘治（）、正德（）、嘉靖（）、隆庆（）、万历（）、泰昌（）、天启（）、崇祯（）顺治休宁朱氏祖遗契录朱胜良等人隆庆（）、万历（）、天启（）、崇祯（）休宁郝川汪氏置业契纸目录汪仲升等人嘉靖（）、隆庆（）、万历（）、天启（）窦山公家议祁门善和程氏仁山门东房派洪武至崇祯不详罗时升买山地册歙县罗时升嘉靖至万历 资料来源：王钰欣、周绍泉主编：徽州千年契约文书（宋元明编）卷，花山文艺出版社 年版，第、页；陈柯云：从李氏山林置产簿看明清徽州山林经营，江淮论坛 年第 期；徽州千年契约文书（清民国编）卷，第 页；徽州千年契约文书（清民国编）卷，第、页；周绍泉、赵亚光校注：窦山公家议校注卷 山场议，黄山书社 年版；山契留底册，上海图书馆藏；明天启年间休宁郝川汪氏置业契纸目录，中国历史研究院图书档案馆藏；罗时升买山地册，上海图书馆藏。表 可见，部置产簿所示购置山场的时间几乎贯穿有明一代，且先后相接，但不同时段山场购置频次各不相同，前后相差很大。第一，置产簿所见明代前中期徽州民众山场购置较少。成化祁门明代徽州山林经济规模初探胡氏抄契簿详细记录胡思敬从永乐至景泰年间购买山场共 次，祁门谢氏在洪武至正统年间有 次山场购买记录，祁门凌氏在洪武至天顺年间有 次山场购买记录，祁门石潭汪氏仅在正统时期有 次购买记录。以上合计洪武至景泰年间山场购置记录 次，其中洪武朝仅有 次（谢氏 次、凌氏 次），为明代各朝最少者，揭示出明代前中期徽州山场交易并不活跃。第二，成化、弘治以后，置产簿所见徽州民众购置山场频次越来越高，山场交易日趋活跃，尤其嘉靖、万历年间最为集中，达到有明一代之最。李汛祖孙从宣德至嘉靖年间就购置山场 次。祁门凌氏在成化至崇祯年间共购置山场 次，其中万历年间 次，弘治年间 次。祁门石潭汪氏在成化至崇祯年间购置山场 次，其中万历年间购置山场次数最多，为 次，超过此前各时期山场购置总和（次）；天启年间购置山场 次，年均购置次数最多；崇祯年间购置山场 次。第、共 个置产簿反映的是晚明时期徽州民众的山场购置的情形。祁门郑笏、郑谅、郑玄锡祖孙正德至万历年间共购置山场 次，其中嘉靖年间 次，正德年间 次，隆庆年间 次，万历年间只有 次（因郑谅兄弟在万历初年后全部去世，故不见有山场交易）。休宁二十六都三图朱胜良等人隆庆至崇祯年间共购置山场 次，崇祯年间购置山场次数最多，为 次，万历年间 次，隆庆年间 次，天启年间 次，其中万历、崇祯年间共购置山场 次，占总次数的。休宁郝川汪氏从嘉靖至天启年间共购置山场 次，万历年间购置山场次数最多，达 次，弘治、正德、泰昌年间都没有购置山场，嘉靖年间 次，隆庆年间 次，天启年间 次，其中嘉靖、隆庆和万历年间共购置山场 次，占购置山场总次数的 。总年均购置山场 次，隆庆、万历年间均超过年平均次数，嘉靖、泰昌和天启年间均低于年平均次数，其中，隆庆年间年均购置山场次数最高，达 次，万历年间次之，为 次。歙县罗时升从嘉靖末年至万历年间共购置山场 次，除嘉靖年间仅有数次购买外，绝大多数为万历年间集中购置。其次，再从山场购置者的身份来考察明代徽州民众山场积累规模的影响，见表。表 明代徽州民众山场积累一览置产簿名称簿主身份山林面积交易价格成化祁门胡氏抄契簿胡思敬（一般民户）亩 角 步，另有 处不详 贯 大棉布 匹 稻谷 秤 两嘉靖祁门谢氏抄契簿谢氏宗族四大房 亩 角，另有 处不详 贯 两，另有处山场用银不详李氏山林置产簿李汛祖孙（缙绅地主）近 亩 两，另有 次交易用银不详山契留底册祁门郑笏、郑谅、郑玄锡祖孙（徽州本土木商）亩，另有 处不详 两，其中 次无银价记录嘉庆祁门凌氏誊契簿三四都凌氏（宗族）亩，另有 处不详 贯 秤 两顺治祁门汪氏抄契簿石潭汪氏（宗族）亩，另有 处不详 两，另有 次无银价记录顺治休宁朱氏祖遗契录朱胜良等人（一般民户）亩，另 有 处不详 两（田地山塘混买 两未计入在内）休宁郝川汪氏置业契纸目录汪仲升等人（一般民户）不详 两（田地山塘混买未计入在内）窦山公家议祁门善和程氏仁山门东房派 亩 角 步不详罗时升买山地册罗时升（徽州本土木商）亩不详 表 可见，部置产簿的簿主身份各有不同，既有一般民户（多为自耕农）、商人（郑谅、罗时升）等个体民众，也有家族组织（李汛祖孙、郑笏祖孙）和宗族组织（凌氏、石潭汪氏、善和程氏仁山门东房派）。这些不同身份簿主的山场购置情况各异。换言之，簿主身份对山场购置有一定的影响，需要具 安徽史学 年第 期体分析。第一，徽州一般民众山场购置规模不大，以数十亩山场居多，一般不超过 亩。如明代前期胡思敬共购置山场 亩有余，另有 处面积不详；休宁朱胜良等人共购置山场 亩有余，另有处不详；休宁郝川汪氏购置山场面积虽不详，但记录购置山场 次，共用白银 两有余。第二，缙绅地主积极从事山林经营。李氏山林置产簿的簿主为李璨、李汛、李梯祖孙，其祖孙三代人多有功名、官职。其中，以李汛最为著名，字彦夫，号镜山，弘治乙丑进士，历官南京工部主事、工部郎中、广西思恩府知府。李璨，字景瞻，以子李汛赠工部主事。汛子李梯，太学生，历任杭州府知事、布政使都事。李汛祖孙为典型的缙绅地主，他们从宣德至嘉靖年间大量购置山场。据陈柯云统计，李氏山林置产簿记录有 号山场，其中 处山场注明了具体面积，总数达到 亩左右。若将没有记录具体面积的 处山场也计算在内，李氏山场的规模可能在 亩左右。明清时期科举兴盛，类似于李汛祖孙这样热衷于山场经营的徽州缙绅地主当不在少数。第三，商人的山场主要用于商业贸易，因此购置山场较为积极，且规模较大，通常都在百亩以上，乃至有数百亩之多。山契留底册所有者郑笏、郑谅父子所属的祁门奇峰郑氏为徽州著名木商世家。郑谅之父郑笏，字慎夫，“少游邑庠，治春秋，通大义，同列推为先登，后为国学生”。他热衷宗族活动，曾倡议重建司徒公家庙。郑笏在正德年间大量购买山场，留下不少买卖契约。据统计，郑笏在正德年间购置山场计 次。郑笏弟郑珪、郑凤都是经营木材贸易的商人，长期在祁门和瓜洲之间转运木材。关于郑珪，族谱记载：“郑德夫讳珪，别号培竹，邑南奇峰人。性质实敦，朴笃友爱，偕弟凤商扬之瓜渚。嘉靖甲申夏，凤染疫，德夫时寓高邮得报，昼夜兼行来视疾。”祁门县志中还对郑珪兄弟友善有所反映，郑凤还“挟重赀商游淮扬间，家益用裕”。到了郑谅时，因前辈积累的财富颇为充裕，大量购置山场。据山契留底册统计，从嘉靖元年至二十四年，郑谅共购置山场 次。嘉靖中叶以后，郑谅家族经济实力更为雄厚，其四个儿子玄锡、真锡、帝锡、敷锡等都购置大量山场，从嘉靖二十五年至隆庆二年，共购置山场 次，有银价记录的为 次，共计用银 两有余。由此可见，郑玄锡兄弟十分热衷于山林经营，经济实力也颇为雄厚。罗时升买山地册登载罗时升从嘉靖末年至万历末年的 多年间购置山场 次，共积累山场 亩有余。他毕生勤于山林经营，购置数百亩山场，待木材成林时贩运谋利，是一个颇具经济实力的徽州本土木商。从上述分析可知，相对于一般民众而言，商人更热衷于山林经营，因此购置山场更为频繁，山场规模也更庞大。第四，宗族大量购置山场，形成颇具规模的族产山林。徽州是个典型的宗族社会，山场也是族产的重要组成部分。表 中祁门谢氏四大房、祁门三四都凌氏、祁门石潭汪氏和祁门善和程氏仁山门东房派等购置的山场都是作为族产存在的。这些宗族购置山场的规模不等，少则一百多亩，多则千亩以上。如祁门谢氏四大房有明确面积的山场超过 亩，祁门三四都凌氏山场面积超过 亩，善和程氏仁山门东房派共购置山场超过 亩。二、明代徽州山林经济规模蠡测以上选取了 部置产簿，对每个簿主的山场交易频次、山场数量进行具体分析，但山林经济在这明代徽州山林经济规模初探三田李氏宗谱卷 祁李源派世系，清光绪十一年木活字本。陈柯云：从李氏山林置产簿看明清徽州山林经营，江淮论坛 年第 期。祁门奇峰郑氏本宗谱卷 事略，明嘉靖刻本，第 页。同治祁门县志卷 人物志七孝友，（台北）成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