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代“化妆美”的传播与接受——兼论近代上海化妆品盛行缘由.pdf

近代“化妆美”的传播与接受 兼论近代上海化妆品盛行缘由张 鑫内容提要 1843 年上海正式开埠通商后新鲜事物纷纷涌现，具有悠久历史沿革的传统香品也逐渐被近代化妆品所取代。近代化妆品主要分为两大类：一类是面向富家大户的奢侈类化妆品，另一类则是面向蓬门小户的日用生活品。这两类化妆品不仅舶来数量惊人，本国自制亦不在少数。化妆品在上海如此盛行，既是商业发展和新审美的要求，也是化妆品企业独出心裁的营销术的结果。本文即通过考察近代上海化妆品盛行缘由，分析近代上海女性的化妆心理，同时结合当时的社会文化，探索近代“化妆美”的传播与接受过程。关键词 近代 化妆品 女性 消费 美丽自开埠以来，上海在中国一直具有重要意义和价值，特别是20 世纪上半叶，上海发展成为时尚、摩登、新潮的代名词和风向标，上海民众大开眼界的同时，也使社会风气发生了更新和嬗变。上海女性不仅成了公共活动的参与者，也成了时尚的追随者，化妆品一物，在上海日渐兴盛。这一历史现象，虽很早就引起学界的关注，但其研究多限于化工、贸易经济、药学、市场研究与信息等学科，考究其历史发展脉络的著作却寥寥可数，这不能不说是一大憾事。本文拟在历史学科下，对“近代上海652本文系教育部人文社会科学研究青年基金项目“美丽经济 近代上海化妆品业研究（1903 1949）”（项目号：18YJC770042）的阶段性成果。历史学科研究化妆品的著作包括：周汛、高春明 中国历代妇女妆饰，学林出版社、三联书店（香港）有限公司，1988；连仲元、庞玉坤 东方女性化妆美，天津科技翻译出版化妆品盛行”这一现象进行分析，不仅考察产生这一现象的时空环境，并且深入了解化妆品与上海女性，以及上海社会的互动过程，尽可能地把握这一现象的复杂面相。一近代化妆品的种类与盛行近代上海的化妆品主要分为两类：一类是奢侈品，包括洋蜜、甘油、雪花膏、洋粉、香水、发油、护甲油等，多属舶来品，主要面向富家大户，突出的是产品的新颖、高贵特色，利用上海都市女性追求摩登的心理，售价较昂；另一类则定位为日用生活品，包括美容药粉、美容药膏、肥皂、牙粉、牙膏等品，多为日本或国内制造，主要面向蓬门小家，突出的是产品的实用性，售价较为便宜。（一）奢侈化妆品类在上海都市女性眼中，奢侈类化妆品意味着摩登。此类化妆品不仅仅是满足女性对美的需求，而且是她们身份和地位的体现。此类化妆品多为享受性消费品。第一类：毛发类，发油、发蜡、生发香水、洗发香水、脱毛剂、眉笔等品均属此类。近代的毛发剂，以擦头的发油最为常见。舶来发油以茶油为主要原料，再加入桂皮、丁香、玫瑰等香料，以新式瓶装输入中国，敷用之后，不仅香味宜人，头发也光可鉴人。第二类：口齿类，包含牙膏、漱口水、刷牙水、口红等品。牙膏等品的主要原料为碳酸镁，具有去垢的功能，再加以甘油、玫瑰油、薄荷等品，调和而成，用后牙齿清洁、口有余香。口红，则是依据颜色学理论制成，灰红或黝黑的嘴唇上，一旦擦了口红，和口腔里白皑皑的牙齿对应起来，更给人以魅惑的美感。第三类：护肤美颜类，诸如雪花膏、冷香、面蜜、爽身粉、雪花粉652近代“化妆美”的传播与接受公司，1990；李秀莲 中国化妆史概说，中国纺织出版社，2000；李芽 中国历代妆饰，中国纺织出版社，2004；李芽 漫话中华妆容，东华大学出版社，2014；美 杰弗瑞琼斯 美丽战争：化妆品巨头全球争霸史，王茁、顾洁译，清华大学出版社，2011。等。雪花粉类，虽名称不一，有雅霜、雪花精、白玉霜、香雪等称谓，但制造时使用的主要原料均为硬脂酸，调和甘油、橄榄油等副品。粉类亦同，虽包含爽身粉、白粉、香粉等，主要原料却都为滑石粉，配以适当香料制成，使用后，肌肤亮泽、明艳。第四类：沐浴类用品，有香皂、香蜡、浴粉等品。香皂一物，历年输入最多，国产香皂制造不精，总不免有游离碱或游离脂肪夹杂其间，有损皮肤，因而国人多购买外货，品质优良的多来自欧美。“舶来香皂属于化妆皂，是以普通肥皂中的上品加以色泽香料，复制而成，如玫瑰皂为淡红色，紫罗兰皂则是紫蓝色，化妆皂种类亦甚多，如透明皂、浮皂、细研皂等。”第五类：美甲类，洁甲油、美指油、光泽粉、去膜水等物均属此类。去膜水能去除指甲上的皱膜，使指甲光滑整齐，再涂以光泽粉，使指甲粉润如玉，红白分明；洗甲水则能清除指甲油，以便重新再擦。芊芊玉手，尖尖春葱，无不令人爱慕。第六类：芳香类，包含花露水、香水、香料等物。这类化妆品，以增加人体芳香气味为主要目的，并且花露水中因含有酒精原料，兼具止痒、杀菌功效。对于购买者来说，奢侈化妆品不仅仅是一种物品，还象征着与商品相连的生活方式和所欲求的社会身份。此类消费可以被理解为一种对外物所具有的强烈的获取欲望。（二）日用化妆品类近代化妆品不仅可以作为女性妆饰之品，也可以作为日用品，用以改善生活质量，营造馥郁馨香的生活环境，如香皂、香粉、牙膏、牙粉等，不但为美容所需，同时也是保持日常卫生所不可缺之品。肥皂、香皂作为日用化妆品，更多的是发挥保持健康的功效。皮肤上附有尘污油垢等不洁物时，若全用纯水洗濯，终不能使皮肤十分洁净，而“香皂中一部分的碱和皮肤上附着的油垢，发生化学作用而脱离，他一部分是不溶于水内的，就变成泡沫，能吸收尘垢和洗濯时新成的化合852上海化妆品业调查录（1931 年），上海市档案馆藏，档案号：Q242-1-829。物。所以能使皮肤清洁，皮肤上排除废物，不致被污垢所阻，自然现出美容，又能保持健康。香皂中也有加入药料的，能限制皮肤的表皮剥离，和皮肤的分泌，且独有杀菌的能力”。牙粉、牙膏更是一般家庭日用必需品，民众公认牙齿的健全与否，与人生寿夭有着巨大关系，而“欲保护齿牙，与促进口腔卫生，则牙粉、牙膏之使用，实为最便利经济而有效的办法”。“食物入口后，其残渣留在牙齿的缝间，遇微生物就变成乳酸，来侵蚀牙齿的石灰质和珐琅质，久之，能使牙齿表层脱落，内层腐烂，细菌繁殖，和引起牙齿痛诸病，所以必须用牙粉、牙膏来刷牙，才能清除食物之残渣和糖分之堆积。”市井小民虽然消费不起名贵的化妆品，但随着化妆品产量的增加和品种的丰富，也有了自己的消费空间。此类日用化妆品多关系民众生计，对于改善生活质量有一定意义。（三）近代化妆品在上海盛行传统的化妆品，由古代的登峰造极至近代逐渐衰落，而近代化妆品却日盛一日，仅舶来化妆品一项，“1918 年，是四百三十九（单位关银），1919 年时已达九百三十二”。1920 年，“由美国出口到中国的香品、化妆品是三十八万五千四百零一元，而这一年美国出口到中国的货品总值才为八百七十三万九千五百九十三元”。1922 年，“中国对于香妆品之输入，有二百六十万九千三百七十二海关两之巨”。1923 年，“化妆品之输入有二百七十九万六千七百十海关两之巨”。上海中产之家，女子一年所消费的化妆品，“香水六十七元半，干粉五十八元，脂膏九元八角，肥皂二十六元，粉纸粉布十二元余，香蜡（女子不一定用）七元四角，若富室及名花优伶，更须数倍于此”。1925 年时，海关贸易总册记录，进口化妆品三百四十余万，1926 年952近代“化妆美”的传播与接受学文：香水和香皂，健康生活 第 4 卷第 4 期，1935 年。菊生：米许林牙膏厂参观记，申报 1940 年 4 月 7 日，第 16 版。王庄：牙膏牙粉与食盐之功用，田家半月报 第 8 卷第 12 期，1941 年。今日进口之日货，申报 1919 年 11 月 21 日，第 10 版。”Trade Notes，”The North-China Herald and Supreme Court（1879-1941），July 2，1921.中国化装品之制造及消耗（三），申报 1928 年 7 月 13 日，第 30 版。玉鲸：闺秀化妆品之消耗，妇女杂志（上海）第 9 卷第 5 期，1923 年。“骤增至四百四十万之谱，以关平合通用银元近六百六十万元”。1930 年时，进口外洋化妆品竟“有四千三百余万元之多，其数足以惊人矣”。而这些化妆品主要销往上海，且多为奢侈妆饰品。1933 年，据国际贸易局统计，“自一月至十月，各国进口之香水脂粉价格已达一百三十九万八千六百六十四元，其来自美国者最多，约占全数三分之一强，其次为法国、英国、日本，大半均销于本埠各大公司及商店”。1937 年时，化妆品输入值达 10684047 元，直到全面抗战爆发，化妆品的输入才渐见减少。1938 年上半年度，“奢侈品进口数值，雪花粉与雪花膏十万七千五百一十一元，牙粉牙膏十万四千六百九十元，香水脂粉二十五万三千八百三十二元，化妆器具九万四千九百四十元”。此类舶来化妆品作为人工美术的护容品，为上海女性广泛使用，“凡属女流，几无不用之，盖年龄较长之妇女而欲与少艾争妍，自非恃化妆品不可，徒以女性美色之争，遂使一切妇女皆知化妆之技巧矣”。特别是“那些舞女、明星、交际花、姨太太，各种各类的妓女，每月所购更多于常人”。本国自制化妆品亦不在少数。自 1903 年广生行在黄浦江畔成立发行所，成为上海新化妆品业的鼻祖，此后中国化学工业社、家庭工业社、永和实业公司、香亚公司等，亦乘时而起。20 年代时，国产化妆品销路大增。“1930 年时，更是因各埠举办国货展览会，国货化妆品乘机销去不少，据统计此年全国化妆品营业额约值洋七百万元，上海居其四，与往年不相上下。”上海国货化妆品使用之盛亦可见一斑。西洋有一句流传极广泛的话，大意是说“女人可以不要吃饭，可以不要生命，可以不要所有的一切，但是在她的身上，永远不能少掉一只粉盒子”，或在上海也适用。062化妆品与印花特税，申报 1928 年 6 月 3 日，第 14 版。值得介绍的国货工厂（十），申报 1932 年 7 月 30 日，第 17 版。舶来化妆品数可惊，申报 1933 年 12 月 5 日，第 12 版。奢侈品限制输入，申报 1938 年 12 月 8 日，第 9 版。蝶霜可以解决失业问题，申报 1931 年 1 月 11 日，第 19 版。谁在推销化装品？，申报 1934 年 8 月 26 日，第 17 版。沪市化妆品业近况调查（1935 年 3 月），上海市档案馆藏，档案号：Q275-1-1944。胡思源：妇女与化妆品，益世报 1935 年 3 月 28 日，第 11 版。二上海女性对化妆品的新需求近代化妆品在上海的出现和盛行，与这座城市工商业的繁荣是同步的，工商业贸易发展，城市基础设施完善，以及外来工业的生根，都是促使近代化妆品出现的优势资源。但更为重要的一点是，“上海于 1842 年由传统商埠跻身首批条约口岸，又于 1860 年代中期率先在国内步入都市化进程，这一过程在客观上促成了近代中国都市女性首先在上海的形成”。这些都市女性，已然不再是深居闺阁、足不出户的传统女性，她们走上社会，开展交际并且拥有相对自主的意识，因而对于化妆品也就有了新的要求。（一）追求健康的“化妆美”到了近代，卫生与健康的观念传入上海，妇女们日渐认识到传统化妆品的弊端。虽然在漫长的封建社会，粉、黛、脂、香四品，一直是女性化妆的主要用品，但与近代化妆品相比，其弊端明显，而近代女性思想观念的变化，也促使她们做出新的选择。以粉为例，粉的出现，可归功于秦汉之际冶炼技术的发展。粉的原料离不开铅，而铅有黑、白、青三种，三者之中，只有白铅可在空气中直接燃烧、氧化，成锌氧粉，用于制作宫粉。青铅氧化后，会形成淡黄色的粉质，并不适合敷面。黑铅直接氧化，会产生淡红色的鳞状结晶，国人称为黄丹粉，亦不适合敷面。但若先将黑铅酸化，形成醋酸铅，再与碳酸化合，就会形成碳酸铅，色白质细，状糊如粉，能够冒充宫粉，以次充好。可惜此类白粉，遇汗会因硫化作用还原成黑铅，黑色的残留物会依附在皮肤上，逐渐加深，终成雀斑。况且铅内含毒，长久使用，会使肤色变青；继续使用，会致皮肤溃烂；过量使用，还可能危及生命。再如，画眉时使用的石黛，需先将石黛放在石砚上磨碾，使之成为粉末后，以水调和，方可使用。“至南北朝时，陆续有铜黛、骡子黛、青雀头黛等画眉物品传入，这些黛石使用时，直接蘸水，更加方便，妇女们遂162近代“化妆美”的传播与接受罗苏文：女性与近代中国社会，上海人民出版社，199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