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代南部县衙档案俗语词考释四则.pdf

第 卷 第 期重庆第二师范学院学报.年 月 收稿日期:基金项目:国家社科基金项目“清代写本之俗语词研究”()作者简介:杨小平文学博士历史文献学博士后教授研究方向:俗语言、训诂、敦煌文献雷雪梅硕士研究生研究方向:俗语言、语言学及应用语言学清代南部县衙档案俗语词考释四则杨小平 雷雪梅(西华师范大学 文学院 四川 南充)摘要:清代南部县衙档案多由人工记录使用了“电阅”“妥僧”“硬估”“站房”等不少俗语词这些俗语词对阅读和理解南部档案产生了障碍 根据语境和相关文献资料认为“电阅”即“飞速明察”“妥僧”即“做事稳当的和尚”“硬估”即“强迫做某事逼迫某人做某事”“站房”即“旅馆、客栈”关键词:南部档案 俗语词 考释中图分类号:文献标识码:文章编号:()清代南部县衙档案(以下简称“南部档案”)时间跨度仅次于循化厅档案数量仅次于巴县档案是我国现存时间跨度第二长、保存最完整、最系统的清代县级政权档案其收录了大量的民间诉讼资料多含公文语言和口语对了解当时的政治、经济、法律、历史、军事、文化、教育等具有重要价值 但其中部分词语晦涩难懂影响了对南部档案内容的准确理解不利于对档案的深入研究 因此现选取“电阅”“妥僧”“硬估”“站房”四个俗语词进行考释以期有助于准确把握南部档案的内容同时也希望有助于汉语大词典汉语方言大词典等大型辞书的编纂修订 所言恐非达诂尚望方家指正所引南部档案均标明题名并括注目录、卷次、件次以便核对一、电阅例 为勘理禀明赵天富具告张辛林等估砍绿豆案内情形事:“勘得赵天富承佃地土与张存宽地土接连地边周围种有绿豆早有割毁情形 兹奉差勘理合禀明大老爷台前电阅”(南部档案 咸丰六年七月十七日)例 为禀明杜继宗等具告杜定邦等估卖业内木料毁屋案内情形事:“其有砍树之处撘盖栖身棚厂亦系烧毁属实 兹奉差勘理合禀明大老爷台前电阅”(南部档案 咸丰七年四月二十六日)例 为禀明勘得王元第具告邹昌富等霸田撇价毁拆房屋案内情形事:“至今王元第又将压佃约内水田一坵抽出一圤转压文上才去讫 其佃约注明房屋系属早年折毁无凭查勘 兹奉差勘理合禀明大老爷台前电阅”(南部档案 同治四年九月二十六日)按:“电阅”一词费解汉语大词典辞源(第三版)近代汉语词典均未收录 汉语大词典释“电”有“迅速快速”义例证孤引唐卢照邻穷鱼赋:“凫趋雀跃风驰电往”汉语大字典(第二版)中“电”的“迅速”义见例证晋干宝晋纪总论:“三关电扫刘禅入臣”南朝梁简文帝金錞赋也举了此例:“野旷尘昏星流电掣”例 中的“电”形容察阅文件的速度快“阅”有“阅读”义可引申为“察看”书差请求知县察看“赵天富承佃土地所种绿豆早有割毁”的案件情况赵天富承佃的土地与张存宽的土地相接地边周围种有绿豆以前就有割毁情况 例 中的“电阅”同例 一样均作谓语动词后无宾语该例证明“砍树搭盖栖身棚厂烧毁”等情况均属实请知县察看“撘盖”即“搭盖”异形同字同义 例 中书差请求知县快速察阅的内容为王元第将压佃水田转压给文上才其房屋早年折毁无凭查勘以上三例“电阅”均出现于禀文的结尾前面是叙述具体案件的情况即为何请求“电阅”其往往与“理合禀明大老爷台前”构成固定搭配 王铭、杨若荷在禀文源流考:兼析巴县刑房经承邓仁斌缮文脱误请更定禀一文中指出“理合禀明”中“理合”属于公文结尾段的行文冠词暗示所发的是上行文“禀”是文称动词既是发文动作又揭示“禀”这一文种名称“禀”是用于下级对上级、属员对长官、民众对官府陈述事宜的未经规范的上行文种“大老爷”为吏、民对知县的尊称有时也称作“太老爷”“太爷”“太老爷”即“大老爷”“太”“大”异形同义四川方言至今还说“东西很太”即东西很大“太爷”则是“太老爷”的简称 通过“禀”这一文种和“大老爷”的称呼可知“电阅”是下级民众请求上级官府快速察阅文件的敬辞 因此“电阅”可释义为“飞速明察”带敬辞的味道清代其他文献也有“电阅”一词的用例例 七录斋文钞卷六:“总之禾苗旱潦延颈待救一刻千金须臾难缓 具呈申报多一道衙门即多一番担搁于堤工毫无所禆于民田大有所害 特抄白粮衙吿示恭呈电阅伏乞俯鍳舆情据详上宪饬知厅衙照旧办理实为恩便”例 同治高安县志卷六:“幸奉宪台钧批备查两邑旧志虽前此具呈迭详各志汇解今再搜古志恳宪电阅俯赐转详庶真伪有辨曲直攸分弱邑不遭诬害额赋不致混淆合邑戴德激切具呈蒙府主刘批准存案”例 苗疆屯防实录卷二十七:“遇有前项各事之弁其银请于道库内按季分发大饷内祈为摊扣领发深荷恩便未敢擅便 理合谬议帮银数目条规理合禀呈台前俯赐电阅赏准转咨各厅县会详道宪”例“电阅”的内容是白粮衙告示因为旱灾情况紧急、刻不容缓于是特抄白粮衙告示呈上希望上级部门可以快速明察舆情“白粮衙”一词费解让人生疑 经查阅资料白粮衙似是专门管理白粮的衙门 白粮是明清时向江南五府征收专供京师官府食用的额外漕粮 明朝规定江南的苏州、松江、常州、嘉兴、湖州五府每年须向朝廷及京师官员缴纳白熟粳、糯米 多石 清朝则沿用这一制度 年后改成折征银两往往高于市价三四倍后又将白粮改成按漕粮办法征收 例“电阅”的请求者是高安县知县他恳请上级宪台部门快速明察古志希望辨出真伪使作为弱邑的高安县不遭到诬陷额定的赋税不混淆“额赋”即额定的赋税例“电阅”的内容是快速明察讨论出来的帮银数目条规以上三例分别出现了“恭呈”“恳”“理合”等词都带有尊敬的色彩由此也可佐证“电阅”带有敬辞的意味“电阅”也可以说为“电察”两者意思和用法相同 在南部档案中暂未见到“电察”用例但该词在明清其他文献中有不少用例例 王万象题本:“今据岭北道右参议兼佥事祁逄吉转行府县挨家逐户再四查诘焚戮实数并境内流寇目今概已荡平缘繇到臣覆加查核毫无隐 饰 伏 乞 圣 明 电 察 臣 未 敢 擅 便 谨 题 请旨”例 庐公奏议卷一:“铨臣念切危疆郧属缺官必当刻期催补 但恐道远不能猝至容臣一面就近择才酌量题请并议兵议饷与夫蠲赈事宜统俟另疏入吿恭听圣明电察施行”例 乾隆怀集县志卷三:“现今本县父母日行厘剔但流弊日深牢而难破伏乞电察舆情”例 中大臣恳请皇帝“电察”杀人放火和境内盗匪的数目 例 中大臣希望皇帝快速明察郧县缺官的情况 选拔人才的臣僚“念切危疆”郧县缺乏官员应当即刻催补但担心路途遥远官员不能快速到达希望能就近选拔人才与其一起商量兵饷和免除租税等事宜 例 中怀集县恳请圣明“电察”的内容是该县百姓家庭中父母的日常行为虽然已经进行规范但相沿而成的弊病日渐加深牢固难以攻破恳请快速明察舆情二、妥僧例 为僧常发具告卢芝学等串夺炭秤分吞棉花市取行用事:“至去年卢芝学们具禀小僧人不守清规在案 蒙前任恩主讯明饬令小僧人下山庙内另招妥僧焚献其棉花炭秤他们取用”(南部档案 咸丰五年七月二十九日)例 为僧常发具告卢芝学等串夺炭秤分吞棉花市取行用事:“今蒙审讯查小的们所有棉花炭秤取用以作补修王爷庙之费念系僧常发前已在山焚献断令小的们与他敷补钱二千文作为他下山盘费小的们另招妥僧他日后不致妄行滋讼小的们遵断具结就是”(南部档案 咸丰五年七月二十九日)例 为具结僧常发具告卢芝学等串夺炭秤分吞棉花市取行用一案事:“姑念僧早在庙内焚献饬令伊等敷补僧钱二千文逐出山门致王爷庙内另招妥僧僧日后不致再行妄控滋讼”(南部档案 咸丰五年八月初九日)按:“妥僧”一词费解汉语大词典辞源(第三版)近代汉语词典均未收录“妥”在汉语大词典中有“安定、安稳”之义汉书燕剌王刘旦传:“熏鬻徙域北州以妥”颜师古注:“孟康曰:古绥字也臣瓒曰:妥安也师古曰:瓒说是也 妥音他果反”进而可以由此引申为“稳当”“僧”汉语大词典解释说:“僧伽的省称 一般指出家修行的男性佛教徒通称和尚”魏书释老志:“僧译为和命众桑门为息心比丘为行乞”唐韩愈送文畅师北游:“昔在四门馆晨有僧来谒”因此可以推断出“妥僧”是偏正结构的名词义为“做事稳当的和尚”结合“妥僧”的语境也可以佐证它的意义例 中写到“小僧人不守清规在案”“饬令小僧人下山”例 与例 均与王爷庙相关也有“饬令小僧人下山”的相关语句如“作为他下山盘费”“逐出山门”等这些都表明小僧人不守清规被逐出山门而后“另招妥僧”来焚献 由此可以看出“妥僧”与“不守清规”的僧人相反所以可推断“妥僧”义为“做事稳当的和尚”周承良在一份珍贵的清代寺庙住持执照中指出宜宾市南溪区档案馆珍藏着一份清代档案中非常少见的寺庙住持执照其正文大意是:下高熊里兴溪寺僧人有逵“不守清规”“肇衅滋事”致人死伤被前任县正堂逐出寺庙后又回到兴溪寺现任胡姓县正堂再次将有逵逐出并令其“永不许儒寺焚献”同时“悬牌招募”了由杨清泰等人“公举”的本邑山村里大宝寺“妥僧”明镜为兴溪寺住持 僧人有逵“不守清规”“肇衅滋事”致人死伤后被逐出寺庙而“妥僧”明镜被众人“公举”招募而来二者形成鲜明对比再次证明“妥僧”义为“做事稳当的和尚”南部档案还有“妥人”的类似表达即“做事稳当的人”也可以证明例 为何祥元具告何其藻等毁冢作地事:“其余地亩均由尔弟兄管业何祥元不得争论 何应现保正欠妥传谕保董王实昌另选妥人可也”(南部档案 宣统三年六月初五日)按:“另选妥人”即另外选择做事稳当的人前言“保正欠妥”也可反证妥人做事稳妥清代其他传世文献中也有“妥僧”一词的用例例 嘉庆黄平州志卷五:“因系古刹神祠创建已久未便竟将香火废弃断令寺田分作三股以近庙一股作该寺焚献另招妥僧住持其余二股拨归新旧两城书院以作膏火”例 梓潼县志卷四:“清咸丰八年裴来祥、贾恭诚胆敢违断复霸殊属藐玩应如该县所拟照不应重律杖八十在于该庙门首枷号一个月满日折责发落另招妥僧住持 嗣后裴、贾二姓永远禁止入庙滋扰”例 乾隆涪州志卷十一:“抑亦地之旺气流转他有嘉兆不系乎释子之去来欤?皆未可知乡人重为捐赀戮力鼎新正堂五间肖佛像妥僧于堂之旁连甍为庖浴所 未讫工澄玉、子星相继瀹没”按:例“另招妥僧住持”即另外招做事稳当的和尚 古刹神祠因创建已久、处理不妥竟致香火废弃于是下令将寺院里的田地分成三股靠近寺庙的一股用来焚献另招做事稳妥的和尚住持其余两股拨给新旧两城的书院以作学习用的津贴 例“妥僧”与例 意思相同都为名词、在句中作兼语成分既是“招”的宾语又是“住持”的主语 裴来祥和贾恭诚违断复霸轻视玩忽在该庙门口上枷标明罪状示众一个月之后折责发落因此需要另招做事稳当的和尚住持并且以后裴、贾二姓永远禁止入庙制造事端进行扰乱“照不应重律杖八十”是刑律名指大清律例刑律杂犯“不应”为律文中关于“事理重者杖八十”的规定 例 中的“妥僧”则有不同义容易误判 其应为一个动宾结构的词组义为“妥善安置僧人”“妥”在这里应作动词“妥善安置”讲若将“做事稳当的和尚”义代入句子成分就缺少谓语了三、硬估例 为具告李树繁等欠银谷不还私吞财产凶辱事:“情:蚁江西民籍在治属盘龙驿卖炭生理 该处有大姓人李树繁乘蚁孤孑先讲好又结葭莩冀可照拂 讵伊口甜心歹在于咸丰元年赊蚁炭银二十五两又借蚁稻谷五石又賶用蚁钱五十九千又保郭同兴与该蚁炭银十两凭李元繁等登注簿据并借字审呈套哄去后顿起欺心硬估不还”(南部档案 咸丰六年十月初八日)例 为具告李树繁等赊炭银稻谷不还逞刁行凶事:“情:蚁具控李树繁、郭同兴等奉批另录蚁曷烦渎 第蚁借人赀本人在盘龙驿卖炭生理始被树繁假以相好赊去炭谷硬估不还讵伊树繁闻控未准愈加横豪不还且要行凶足见有意欺撇更属无此情理特再禀恳唤追(南部档案 咸丰六年十月二十八日)例 为具禀程章父子藐断撇期抗债不还陷害事:“蒙恩于十月二十三日审讯断令押缴 程章狡猾拖延月余分厘不给迫民复递呈禀 荷沐仁恩委厅覆讯尽断现缴一半 讵料程章益加得意硬估不还”(南部档案 同治五年十一月十八日)按:“硬估”一词颇为费解 汉语大词典辞源(第三版)近代汉语词典均未收录“硬”是方言词读为四川方言词典释义为“就偏(含无论如何都的意思)”“天气也怪你想它下雨它硬不下雨”结合南部档案的语境“硬”可理解为“偏要做不到的事情非要做”“估”亦是方言词义为“逼迫”汉语大词典和汉语方言大词典均有收录汉语大词典解释为“逼纠缠”艾芜一个女人的悲剧三:“该不是拿陈家驼背子拖着估住要账吧!”汉语方言大词典解释为“逼逼迫强迫”例证引克非春潮急:“谁家有粮食谁家的任何人都不能估借估要”二者所引例证都滞后于南部档案 综上“硬”与“估”实则为同义连用表示“强迫逼迫”以上三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