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唐西域记》在越南的译介与传播_张元元.pdf

收稿日期：2022-04-02基金项目：国家社会科学基金项目：大唐西域记文学研究（19BWW022）第一作者：张元元（1999），女，河南驻马店人，硕士，研究方向：越南社会文化。通信作者：王汝良（1973），男，山东胶南人，教授，研究方向：东方文学与文化。第 21 卷第 4 期2023 年 8 月红河学院学报Journal of Honghe UniversityVol.21No.4 Aug.2023DOI:10.13963/ki.hhuxb.2023.04.002大唐西域记在越南的译介与传播张元元1，王汝良2（1.北京外国语大学亚洲学院，北京 100089；2.青岛大学文学与新闻传播学院，山东青岛 266000）摘要：大唐西域记记载了玄奘从长安出发游历西域的所见所闻，是研究古代中亚、南亚乃至西亚地区历史、地理、宗教等的重要文献。越南历史上长期使用汉字，大唐西域记汉字版最早或在 7 世纪就已传入越南，成为越南佛教徒耳熟能详的作品。1945年国语字成为越南的法定文字后，介绍玄奘生平的书籍及大唐西域记越南语译本迅速出现。到2007年，大唐西域记就已经有了两个越南语译本，且在越南多次再版。越南是“一带一路”沿线的重要国家，研究大唐西域记在越南的译介和传播，对面向“一带一路”沿线国家讲好中国故事、不断提升中华文化影响力有着启示意义。关键词：大唐西域记；越南；玄奘；译介；跨文化传播中图分类号：I207文献标志码：A 文章编号：1008-9128（2023）04-0005-05大唐西域记成书于公元 646 年，由玄奘口述，辩机编撰，记载了玄奘从长安出发游历西域的所见所闻。大唐西域记在史地、民俗、宗教、中外交通、文学等领域都有着非常重要的价值，是研究中亚诸国及印度、尼泊尔、巴基斯坦等南亚各国古代历史地理的重要文献，为各国学者所关注。目前，大唐西域记已被翻译成英语、印地语、越南语、日语、韩语、德语、俄语等多个版本。笔者试图以时间为脉络，通过分析汉字版大唐西域记的传入、相关越南语书籍的出现及不同越南语译本的问世等内容，厘清大唐西域记在越南的传播和翻译过程，并由此归纳总结出大唐西域记在越南的译介和传播对当代中国传播好中国声音和提升文化影响力的经验启发。一、大唐西域记传入越南考证（一）汉字版大唐西域记传入越南史实考辨历史上越南佛教与中国佛教长期保持着密切的联系。公元 23 世纪交州地区已经成为佛教要地，牟子、疆梁娄至、康僧会、耆婆等先后在交州传法或译经1。在 310 世纪的佛教传播中，懂得梵语和爪哇语，同时深受中国文化影响的交州僧人在帮助中国求法者翻译佛教经典方面发挥了巨大作用2。六世纪中叶到九世纪初，中国禅宗各派相继传入安南，对其本地佛教产生了深远影响。与此同时，从秦朝到公元 968 年自主建国前，交州地区作为中国的郡县一直以汉字为官方书写文字。从自主建国后到 13 世纪，越南统治者仍独尊汉字3。在上述这样独特的历史背景下，越南僧人可以直接阅读汉文文献，大量的中国佛教典籍及相关书籍涌入越南，为大唐西域记传入越南创造了契机。一方面，大唐西域记很可能在 7 世纪中原与安南两地佛教交流与融合的热潮中就已传入安南。这一时期，两地僧人曾联袂同往西域求法，安南僧人前往中原求法者亦数不胜数，惟鉴法师、奉定法师等还曾在长安讲经论道。安南僧人与唐朝的佛学之士、诗人、名士都交游甚多，全唐诗中就记录了贾岛、沈佺期和杨巨源等唐朝诗人赠安南法师们的诗篇4。据大唐西域求法高僧传记载，唐代明远、慧命、昙润、智弘、无行等法师在赴东南亚和印度求法取经途中，都曾在交州停留。交州、爱州僧人中，运期、木叉提婆、窥冲、慧琰、智行、大乘灯或与中原僧人同行，或独自前往西域求法5。其中大乘灯禅师曾“于慈恩寺三藏法师玄奘处进受具戒，居京数载，颇览经书”，后“持佛像携经论，既越南溟到师子国”599，游历西域诸国。在两地僧侣的频繁往来中，大唐西域记或许已经通过取道此处的中原求法僧人传入当时的安南。以大乘灯为代表的安南僧人，作为两地佛教文化和文学交流的使者，也可能已经把大唐西域记介绍到了安南。另一方面，大唐西域记或有可能作为大藏经的一部分于 11 世纪初传入越南。10 世纪末 11 世纪初正值越南前黎朝衰败，李朝建立，佛教被尊为国教，一度达到“百姓大半为僧，国内到处皆寺”的极盛局面1。宗藩关系下，除了历年照例颁赐历书以外，中国政府从宋景德二年（公元 1005 年）起向越南赐书，是年前黎朝即向中国求取了大藏经。黎崱安南志略卷十一记载公元1005 年“赐安南郡王黎桓应大藏经，从其请也”，6红河学院学报2023.4/越南研究专栏拉开了汉字版大藏经在越南传播的序幕。此后宋朝又分别于公元 1007 年、1010 年、1014 年、1018 年、1034 年，累计 6 次向越南赐大藏经，但元朝镇南王伐安南时，诸藏都被毁于战火。元成宗元贞元年（公元 1295 年），安南世子陈日燇再次上书请求颁赐大藏经6，得到颁赐后，当时的陈朝对大藏经进行了大规模的重抄重印。位于越南河内馆使寺始建于 15 世纪，寺中的中央佛学图书馆现也藏有汉字版的大唐西域记 7。综上，大唐西域记极有可能早在 7 世纪先由中原或安南的僧人传往安南，再于 11 世纪作为大藏经的一部分再次传入。（二）与大唐西域记相关的改编文本1945 年，越南废除汉字，使用拉丁化国语字作为官方文字。在大唐西域记被翻译成越南语之前，介绍玄奘生平的玄奘早在 1960 年就已经出版，且在随后的几十年中多次再版。1960 年香道出版社出版了武廷强所著的玄奘，该书于2000 年再版时改名为唐三藏请经。作者武廷强是一名佛教居士，法号元弘，是越南佛子家庭团体的创始人。武廷强曾任越南佛教教会中央治事委员会委员、越南佛教研究所副所长、佛教文化杂志总编、觉悟报总编等职务，一生出版有十余部作品8。唐三藏请经一书仅 10 章 40 页，简述了玄奘从少年时期到出家，再到独自一人西行求经，回国翻译经典，最终与世长辞的人生历程。作者并未在书中注明自己的参考文献，但值得注意的是中国学者梁启超对唐三藏请经一书的成书起着重要作用。作者武廷强在序言中提及，梁启超收集了众多有关玄奘法师的资料，交由当时的越南高僧释善超译成越南语，成为本书重要的参考资料。梁启超提供、释善超翻译的资料为作者武廷强敲定书中细节提供了很大帮助，如确定玄奘出生年月、人生变故、途径国家地名、路程距离、所译与所学经论等细节93-4。作者武廷强在书中并未提及释善超翻译的资料具体有哪些，但结合现实情况，梁启超曾在东方杂志（1930 年第 27 卷第 7 期）上发表支那内学院精校本玄奘传书后一文，并编写了玄奘法师年谱。在支那内学院精校本玄奘传书后一文中，梁启超认为“在古今所有名人谱传中，慈恩传的价值应推第一”10。由此看来，武廷强在写作过程中应该参考了由僧人释善超翻译的梁启超著支那内学院精校本玄奘传书后玄奘法师年谱及大慈恩寺三藏法师传等文献。此外，释善超与另一位越南僧人释智首共同翻译了唐太宗撰写的大唐三藏圣教序，也是唐三藏请经一书的重要参考资料。虽然参考了释善超翻译的中文文献，但武廷强并没有完全照搬其说法。如梁启超在支那内学院精校本玄奘传书后一文中认为，玄奘西行启程时间为贞观元年（公元 627 年），武廷强则结合玄奘在于阗写给唐太宗的书信，坚持玄奘出发时间是贞观三年的说法。另外，在国家地名翻译上，作者采用前人已有的译名，未出现过的地名则尽量采用音译，以求通俗易懂。虽然本书参考了较多的文献资料，但唐三藏请经仍带有一定的文学性质，如章节标题之一为“千年兄弟情仍深切”；在“立宏愿”一章中，记述了玄奘在西行之前“梦见一座大山耸立在海上，不畏大浪毅然跳下海中，忽然一朵莲花出现在脚下，将他带到山脚。山势险峻无法攀登，突然一股奇风把他卷上山顶。玄奘从山顶眺望浩瀚天际，俯瞰广阔天地和众多国家”的故事99-10，大慈恩寺三藏法师传中并没有这一内容。同时，本书篇幅过于短小，用 40 页的篇幅阐述了玄奘的一生，西行求经部分的内容十分简略。虽然如此，唐三藏请经一书是最早的讲述玄奘法师生平的越南语作品，也成为后来大唐西域记越南语译本的重要参考文献。二、大唐西域记的两个越南语译本（一）2006 年释如典译本出版2006 年，首个大唐西域记越南语译本由东方出版社出版。此译本由越南僧人释如典翻译，全书共 494 页11。释如典 1949 年生于越南中部广南省，1967 年受戒成为沙弥。他自幼成绩优异，1971 年高中毕业后前往日本留学，在 19711975 年间取得教育学学士和佛教研究硕士学位。1977 年释如典前往德国攻读教育学博士学位，随后定居德国。1978年，他在德国汉诺威建造了一座名为念佛堂的寺庙，并自 1980 年起以念佛堂为基地发行圆觉报。除此之外，释如典还成立了德国统一越南佛教教会支部和在德越南禅弟大学生与侨胞会，并曾任德国统一越南佛教教会支部支部长，欧洲统一越南佛教教会总秘书等职务，于 1988 年被封为上座。释如典通晓越、英、中、德四国语言，已出版三十余部作品，除翻译大唐西域记外，他还翻译了大悲经本事经 菩提资粮论 发菩提心经论 大方广总持宝光明经 大乘集菩萨学论法称菩萨造等佛教经典，并著有研究金刚经无我分 阿罗汉优婆提舍的解脱之路等作品12。2003 年 10 月到 2004 年 12 月，释如典等五位学者在澳大利亚多宝修院，以日本大正新修大藏经中的大唐西域记为蓝本，参考其他版本，完成了 20 万余字的越南语译本。释如典的大唐西域记译本参考了越南前辈的成果，如武廷强的三藏求经路一书和释善超、释智首合作翻译的大唐三藏圣教序。作者在序言中说明译本由五人合作翻译完成，但并未注明其他四位译者的身7张元元，王汝良：大唐西域记在越南的译介与传播份。此外，越南僧人释宝乐等人也参与了译作的校订工作。（二）2007 年黎山芳玉译本出版2007年，东方出版社出版了大唐西域记的第二个越南语译本大唐西域记：唐僧笔记。此译本由黎山芳玉翻译，共 806 页13。译本于 2017年由越南洪德出版社再版，再版时更名为唐僧笔记：大唐西域记，页码增至 997 页14。黎山芳玉出生于越南中部广义省，史学博士，目前在胡志明市从事汉喃文献翻译工作。他有较深厚的汉学和佛学功底，曾发表南传佛教对南部文化的深刻影响一文，并和黎怀秋合著有西域求经记版本综述一书。黎山芳玉译本最主要的参考文献是上海社会科学院芮传明译注的中国古典名著译注丛书：大唐西域记译注，译者甚至一并翻译了芮传明的序言。该译本也受到越南佛学界的极大重视，越南佛学研究院副院长释福山在序言中写道：“大唐西域记译本不仅是对越南佛教的重要贡献，而且丰富了越南的文学宝库，为与周边国家的文化交流留下了积极影响”142。（三）大唐西域记越南语译本对比研究1.时代背景从时间来看，大唐西域记的两个越南语译本的出版时间相差无几，处于相同的时代背景下，两个译本的出现都离不开西游记和越南大藏经翻译工程的推动。（1）西游记小说和电视剧的推动玄奘西行求经之路是吴承恩创作西游记的灵感来源，后者改编成的电视剧西游记20 世纪末在越南风靡一时。早在 18 世纪，吴承恩所著西游记就已经传入越南，成为越南民众耳熟能详的文学著作，并在 20 世纪初就已经被翻译成了现代越南语15。1991 年中国电视剧西游记第一次进入越南，在越南民众中引起强烈反响，在当时收视率几乎达到 90%16。西游记小说和电视剧使得“唐僧”的形象深入越南民众心中，也促使了大唐西域记这一记录玄奘真实的西行求经之路的书籍译本的出现。在 2000 年再版的三藏求经路一书中，新增了落款为“越南佛教研究所”的序言，其中就提到：在艺术化的西游记小说和电视剧中，玄奘失去了主角地位，被塑造成被动甚至经常犯错的形象，而本书介绍了历史上玄奘孤身一身前往西域求经的艰难历程，突出玄奘作为伟大的佛学家、探险家和语言学家的形象。释如典在其大唐西域记译本的序言中也写道：“读者们在此书中不会读到孙悟空、猪八戒、沙僧和一众妖魔鬼怪。吴承恩所著西游记和如今改编的电视剧固然精彩绝伦，但历史上孤身一人的玄奘才是西行求经的主角。”1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