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惠州小小说的“岭南”文化元素_肖向明.pdf

第 43 卷第4期2023 年 8 月惠州学院学报JOURNAL OF HUIZHOU UNIVERSITYVol.43.No.4Aug.2023论惠州小小说的“岭南”文化元素肖向明1，黄洁萍2（1.惠州学院教师发展中心，广东惠州516007；2.万今工作室新媒体运营，广东东莞523900）摘要：惠州被誉为“中国小小说之乡”，在小小说领域取得了不少傲人的成就，形成了令人瞩目的“惠州小小说现象”。惠州地处广府、客家、潮汕三大文化交接处，其小小说创作深受岭南文化的影响，在意象与叙事上都蕴含着丰富的“岭南”元素。惠州小小说的“岭南”意象展现了岭南的自然风貌、社会风貌与人文风貌，其叙事过程的“岭南”元素亦呈现了岭南质朴温和、关注人性和晓畅活泼的特点，从中可以窥见惠州小小说的特点与成就。关键词：惠州小小说；岭南文化；文学现象中图分类号：G127；I206.7文献标识码：A文章编号：1671-5934（2023）04-0044-05DOI：10.16778/ki.1671-5934.2023.04.008在岭南文化的滋养下，这片土地上诞生了许多风格各异的作家群体，其中处于广东省东南部的惠州小小说作家群体尤其活跃。“惠州于广东省而言，不仅是地理位置上的中心，还是广东文学的中心，是最能体现岭南文化特色的地方1”。惠州小小说在广府文化、客家文化和潮汕文化等不同文化的碰撞中呈现出了其包容并蓄、多元共生的文学魅力，展现出浓郁的“岭南”地域色彩。惠州小小说写作者众多，小小说文学创作活跃，在小小说领域取得了不少瞩目的成就，惠州因此被誉为“中国小小说之乡”。申平、夏阳、雪弟和肖建国四位作家更是先后斩获了小小说领域的最高奖金麻雀奖。自2007年6月惠州市小小说学会成立及2015年12月惠州市小小说大课堂开办以来，惠州小小说作家群的整体创作水平有了大面积的提升，创作热情高涨，斩获大奖无数，形成了令人瞩目的“惠州小小说现象”。本文将从惠州小小说的“岭南”元素这一角度出发，以惠州市小小说学会主编的“岭东雄郡小小说文萃”系列丛书为样本，分析惠州小小说在岭南文化的影响下，在意象和叙事上蕴含着的“岭南”元素及其展现出的“岭南”地域特色，彰显惠州小小说的“岭南”风韵，展现惠州小小说“岭南”元素在增强审美感受和助力文化自信这两方面的积极意义，同时检讨和反思惠州小小说的创作局限。将惠州小小说置于“岭南”这一文化区域下进行研究分析，力图为解读惠州小小说的特点与成就提供新的视角。一、惠州小小说的“岭南”意象小小说篇幅短小，要在有限的文本中表现出无限的意蕴，往往离不开意象这一表现形态。在小小说中介入精练贴切的意象可以给读者带来强烈的审美满足，亦可使文章的内涵得到进一步拓展与深化，达到可感性、丰富性和诗意性的境界。惠州小小说中常出现的意象大致归为自然意象、社会意象和人文意象这三类，种种独具“岭南”情调的意象使惠州小小说在单纯中见出丰满，呈现出独特的文学价值。岭南的山水树木、鸟兽鱼虫、神鬼仙怪、风俗习惯、器具器皿、生活日常等元素在惠州小小说作家的笔下焕发出别样之美，构成了一幅弥漫着浓郁的南国情调的风土民俗画，展现出自然的“岭南”、社会的“岭南”以及人文的“岭南”。自然意象，即作者取之于自然而用之于传情的物象。惠州小小说作家群所选择的自然意象往往是他们在岭南生活中所常见的物象，如岭南特有的植物和动物。山水树木、鸟兽鱼虫等多姿多态的自然意象丰富了惠州小小说的内涵，给惠州小小说带来清新雅致的“岭南”气息，增强了作品的表现力与耐读性，赋予读者独特的审美体验。这些自然意象与作品情感的融合，既让读者感受到了清新灵动、缤纷绚烂的“岭南”自然风貌，亦给读者留下了浩瀚的想象空间与宽阔的回味余地。收稿日期：2023-04-03基金项目：广东省教学改革建设项目（2021541）作者简介：肖向明，教授，博士，研究方向为中国现当代文学，E-mail：第 4 期肖向明等：论惠州小小说的“岭南”文化元素【责任编辑：】中图分类号：G642文献标识码：A文章编号：1671-5934（2023）04-0001-05DOI：10.16778/ki.1671-5934.2023.04.001如西米的 默片，秋天的稻花撩起了主人公的往昔回忆，稻花陪着她重温了一回她和他如默片般的爱情，稻花的甜与回忆的甜交织在一起，诗意地渲染了沉默而醉人的爱。又如唐丽萍的 昙花，向来胆小的妻却为了救学生而英勇牺牲了，独留一枝昙花抚慰着“我”内心的伤痛，昙花如妻，承载了“我”对妻的怜爱与怀念。在惠州小小说中，“岭南”植物意象在渲染气氛上往往给人以身临其境之感，而“岭南”动物意象则更易使读者关注到多样化生命的价值，在感知作品的情感中领悟到人类与自然之和谐的真谛。岭南生态环境优美，夏季河边、池边或植被茂盛之处，常常能见萤火虫的身影，这一常见动物在李艳的笔下化作“能给别人照亮的人”2 4的象征。萤火虫这一动物意象贯穿 尾部挂灯笼的人 整篇小小说，巧妙融合了作品的思想性和艺术性，流淌出独具岭南色彩的温情与哲思，蕴含着对人与他人、人与自然关系的思考。又如毛小玟的 白天鹅，阿婆为保住白天鹅的栖息地，带杨健去看远离城市的天鹅与溪流的生态美，给他讲白天鹅的故事，最终改变了杨健将天鹅栖息地改建成高级商住房的想法，反而将天鹅栖息地修建成了国家原生态湿地公园，还在小草坪上建起了一座“天鹅楼”。激起读者对人类与自然之和谐的关注与思考。较之自然意象，社会意象往往具有更为深刻的现实意义，承担着揭示社会现象与展现社会风貌的重要作用。惠州小小说作家群以“岭南”自然意象营造了惠州小小说的诗意性叙事，又以“岭南”社会意象构建了惠州小小说的写实性框架，与小小说中的人物、环境和故事情节发展交相映衬，使作品呈现出更加深远、丰富的意蕴。惠州小小说作家群在叙述中广泛采用了具体地名、民间习俗和民间信仰这三类社会意象，创作出一系列独具“岭南”地域色彩的惠州小小说，展现在眼前的是古朴传统、闲适恬静的岭南社会风情，丰富了作品的审美价值。惠州小小说中频频出现惠州西湖、东江、飞鹅岭、大亚湾、水东街等岭南人耳熟能详的具体地方，此类社会意象总能第一时间唤起人们对一个地方的记忆，浓缩着人们对这个地方的社会风貌的认识。惠州小小说作家群独具匠心地将亦真亦幻的故事融入这些承载着特定城市文化的具体地名里，在现实与虚构的巧妙融合中，为惠州小小说增添了意味深长的魅力。在黄丽萍笔下，西湖边上，有画匠宁死不屈，一把火将自己最满意的画作 西湖风雨图 烧了个精光，绝不让自己的心血落入残暴的日本军官手中。东江流域内，有革命战士阿春怀揣着爱人的手巾，义无反顾地投身战事中，抛头颅、洒热血，为保卫家国而英勇牺牲。革命老地与革命故事的光辉在惠州小小说中得到延续，尽显岭南人的家国情怀与铮铮傲骨。而相比于具体地名，一个地方的人们长期遵守沿袭的民间习俗往往更能反映出特定地区的社会风貌，彰显特定地区的风土人情。吴小军的 七叔公卖妹子 便是一篇有着鲜明的“岭南”地域色彩的作品，卖妹子在客家方言中是嫁女的意思。花轿和鱼篓子此类民俗意象与两代人的礼让展现了岭南粤东沿海一带的婚嫁风俗，也赞美了岭南地区宽容礼让的优良传统与淳朴善良的民风。岭南地区不仅在民间习俗上有着较好的传承，在民间信仰上也有着较为完整的保存，成为联结村庄与村民的隐性情感纽带。在惠州小小说中，读者常见到土地公、灶神公、树伯公、石伯公等信仰意象，这是岭南社会民间信仰的象征。如吴小军 树伯公 中的二婶为祈求儿子平安归家，先后到村南边的树伯公和镇东头的树伯公那烧香祈求，十分虔诚。再如魏黎 灶神公，两代人请求灶神公庇护的不同心理，反映出不同年龄段的岭南人对古老民间信仰的不同态度，可见如今岭南人的命运更多地依靠自己的奋斗，而逐渐淡化了对超自然力的崇拜与依赖。这些民间信仰包含着岭南人的复杂情感，在岭南社会中留下了深深的烙印，极具辨识度。除了上述“岭南”自然意象与“岭南”社会意象，惠州小小说中还出现了许多与人们日常生活紧密相连的“岭南”人文意象，如游湖、唱渔歌、唱山歌、打麻将、煲汤、饮茶、喝青梅酒等休闲文化和饮食文化，都是解读惠州小小说中蕴含的“岭南”色彩的重要组成部分。这些人文意象自然地融入小小说的叙事过程中，在闲适自得、知足安乐、温情浪漫的岭南人物塑造上有着不可或缺的作用，凸显出惠州小小说的深厚意蕴与鲜明风格，展示出独特的岭南文化内蕴。苗理洁 柳暗花明 里的水娘和水哥因浪漫的渔歌而喜结连理，“两口子就这么边捕鱼、边唱渔歌度过几十年的时光3 27”。从相亲相爱、对唱渔歌的水娘和水哥身上，可见岭南人纯朴且浪漫的休闲生活态度。饮食意象作为惠州小小说中的重要意象，展现了岭南人的基本生活状态，深刻地凸显出岭南的人文风貌。岭南的饮食文化素来有着精巧的特点，注重色香味俱全，就连将芳香的花果也能融入日常饮食中。如陈凤 又452023年第43卷惠州学院学报闻藕香 里向奶奶便是将桂花加进糯米藕中，凭着这香香甜甜的桂花糯米藕俘获了嘴馋的丫头。又如黄丽萍西湖风雨图 里的画匠最爱青梅酒，他画的 西湖风雨图 也是因喝足了青梅酒才显得更加栩栩如生。如陈树龙 高手在民间之威风 里张三邀阿六来欣赏其雕刻作品，在来回几次品茶中定下了这个作品的名字 威风，让读者品出了岭南生活的不慌不忙、不温不火。岭南人不仅热衷于饮茶，还喜好斗茶，早在宋代就有苏东坡“岭外惟惠俗喜斗茶”的记述。李艳 斗茶中老李与老黄各显神通、不相上下，眼看着老黄凭借颇负盛名的蒙顶茶与娴熟的茶艺即将取胜，老李却拿出了一个普通的茶包，这一杯入口苦涩难忍的茶反倒让老黄输得心服口服，只因这茶是老李的闺女特意买给他的。再有名的好茶也比不上子女送的普通茶叶，一场斗茶斗出了岭南的至情至性与淳朴温情。二、惠州小小说叙事的“岭南”元素务实重商、兼容开放的岭南文化对惠州小小说作家群的文学创作有着隐秘而深远的影响，惠州小小说中质朴温和的“岭南”人物、关注人性的“岭南”故事以及晓畅活泼的“岭南”语言都给人留下了不可磨灭的印象，营造出独具“岭南”地域色彩的文学世界。岭南的温润环境与务实风气培育出了岭南人的质朴温和本性，这在惠州小小说所塑造出的一系列“岭南”人物的身上都有着鲜明体现。惠州小小说作家群在创作时多将目光投向岭南俗世生活中的小人物，以温暖的笔触勾勒出这些小人物在自己的一番天地中努力耕耘的身影，在短小的篇幅中彰显他们在疲于营生时仍流露出的美好特质。在惠州小小说作家笔下，“岭南”人物的价值取向往往呈现出其质朴的特性。当金钱欲望与情感需求产生冲突时，惠州小小说中的人物不得不做出各自的取舍，通过人物对金钱与情感的取舍，可以窥见岭南文化的价值取向。在落后的岭南农村地区，一批又一批年轻人外出经商或务工，带着家人的期许与家庭的重担背井离乡去赚钱打拼。外出营生让他们得以解决对金钱的需求，却也让他们不得不压抑对情感的需求。王书理 过年 里外出务工的罗亚新夫妇在对金钱与情感的取舍中，毅然选择了满足孩子的情感需求，不愿为金钱而伤害孩子的情感。除了金钱与情感的取舍，惠州小小说亦善于在金钱与仁义的取舍中塑造“岭南”人物，凸显岭南文化影响下的义利观，彰显“岭南”人物的温和特性。在惠州小小说中，风云变幻的生意场上，“岭南”人物往往以儒商的形象出现，有着较强的责任感，坚守诚信与仁义原则。仁义有着比金钱更高的地位，有时甚至高于生命。郑自松 雨一直下 里的大牛便是其中一个典型。面对快支撑不下去的工厂和将失业的员工，大牛选择卖掉老屋来周转，却不幸被埋没在了因暴雨而坍塌的老屋下。这些“岭南”人物在重精神轻物质、重感情轻钱财、重仁义轻利益的价值选择中尽显质朴温和本色，极具“岭南”地域气质。而较之“岭南”人物，“岭南”故事更能为揭示作品主题而服务。“追求通俗晓畅的广东作家，宁愿恪守现实主义传统。他们大体偏于写实，用现实的眼光审视社会，用写实的手法反映生活4”。故而“岭南”故事多是关注人性的故事。惠州小小说中的“岭南”故事往往是以一种注入了人性情怀的平民视角来观察现实和体察个体，故事较少涉及重大的题材或宏大的背景，较多的是聚焦于俗世生活中的日常细节或细微改变，以小见大，反映出当下岭南人的生存现状与精神面貌。惠州小小说